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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4 00:3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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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伏尼契

出版社:汕头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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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

牛虻试读:

编委会

主 编 姜忠喆 蔡励  周忆江 竭宝峰 赵颖实 唐飞    任德成 于飞  林乐常 夏宇波 崔庆鹤 夏本超副主编 邢耀东 彭茵  段延辰 宋庆松 刘风光 华玉柱    张广玲 李征  闫佰新 曹小平 刘慧宇 李鸿编 委 蒋益华 刘利波 温艳  肖华  冯林  冯胜明    彭进宇 朱健  梁楚武 吴江华 彭芳  冼小军    许礼厚 吕冬云 谢乃钧 刘干才 李丹丹 华斌    梅昌娅 李恬  张宏  马跃琴 刘小清 方士华    周丽霞 胡元斌 孙玉坤 王厚雪 张稳  张家瑞    李娟  姜钰茜 全崇聚 刘潇黛 王志强 黄欣    王子霖 安维军 刘舫  王国成 宫晓东 杨冰    王红岩 张永洲 孙元坝 刘洪涛 王伟  曾海霞    陈枫  汤华登 甘奎文 韩仁军 谭锡珍 刘伟明    刘伟  朴京善 姜甲善 刘金栋 孙义顺 韩刚    毕建坤 洪伟  王震  郭明  宋连红 崔武    王毓刚 卢瑶  苏瑾  宋垣  周丹蕾 杨坤    徐莉  韩超  翟耀武 翟禺淇 汪家满 张良军    何婷  陶国生 方倩儒 宋绍宁 姜艳  戴红勇    邓浩  张铧  周新全 韩军征 张兴亚 张桢    郭颖初 赖晖林 顾东敏 季立政 韩天骄 戴盈三    王岩松 李大明 郭振明 宋长津 汪裴  刘小慈    韩兆  徐聪  盖世颖 尹丛  尹一飞 徐素贤    付丽  鲍慧  高晴雯 邢建  朱明刚 王胜利    兰天  王自和 谭松  赵国彬 姜德山 姜秀云    姜云超 姜晓丽 姜维才 姜商波 姜忠  姜杰    姜霞  姜耀东 姜宇  韩延吉 王学锋 石金友    李中国 蔡晶  徐斐  王爱玲 朴光哲 卞莹    戚兵  江树松 张锦花 单胜娥 施红  陈浩    沈锦丽 冯鹤  唐丽璿 张新玲 王珑  高凤华    刘德悦 顾艺霞 黄诗宇 刘畅  王杰明 张桢    蔡胤  蔡文  张兰丁 陈家凤 陈喜  丑蕾    王婵  张婵  魏强  陈丽芬 孙维平 段欣宇    李雪  李晓科 杜婧舟 杨华楠 袁伟东 徐强    孙敏  徐婉如 胡旭  杨鸣  边艳艳 魏奇海    拉巴平措 大橋拾玖仁总策划 李剑桥 杨华楠 游峰  段欣宇 李晓科 杜婧舟

出版前言

国家教育部颁布了最新《语文课程标准》,统称新课标,对中小学语文教学指定了阅读书目,对阅读的数量、内容、质量以及速度都提出了明确要求,这对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语文素养,陶冶情操,提高文学素养具有极大的意义。现代中小学生的学习不能只局限于校园和课本,应该广开视野,广长见识,广泛了解博大的世界和社会,不断接受现代社会知识和世界信息,有这样的精神准备,才能迅速地成熟、长大,将来才可以自由地翱翔于世界的蓝天。世界文学名著是世界各国社会和生活的结晶,是高度艺术化的精神产品,是人类共有的文化财富,具有永久的魅力,是中小学生了解世界和社会的窗口,是他们走向世界、观摩社会的最佳捷径,也是培养他们的人文素质、养成优雅风度、形成高尚思想品格的好教材。这些世界文学名著,伴随着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的茁壮成长,具有广泛影响和深远意义。特别是带着有趣的欣赏的心态阅读这些美丽的世界名著,非常有利于培养青少年积极的和健康向上的心理、性格、思维和修养。本套作品按照语文新课标指定阅读书目进行了精选,集中体现了语文新课标的精神。我们考虑到广大中小学生的学习时间有限,而许多世界文学名著又是卷帙浩繁,不便于中、小学生阅读的现实,在参考和借鉴了以前译本许多优点和长处、并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高度浓缩,保持了原著的梗概和精华,并在每一作品前加入了

导读

,介绍作者生平、成书时代背景等,指明作品特点以及对世界的影响和在文学史上的地位等,深入浅出,使之尽量符合时代和社会发展,便于广大中小学生轻松阅读和理解吸收。我们知道,文字是用来表达思想的工具,同一种思想,可以有不同文字表达方式,只有具备高度文学素养的人,才能完整准确把思想表达出来。而要做到这一点,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是做不到的。所以语文教学,不仅是多认字、会组词、能造句或会写文章,还要不断提高欣赏水平,从世界名著中得到熏陶,受到教益。要做到这些,光靠课本和课堂教学显然是不够的。这就是我们出版本作品的初衷。本作品选材严谨,取舍得当,对青少年学生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对教师教学也有很好的参考价值,非常适合广大青少年阅读和收藏。导读伏尼契,本名艾捷尔·丽莲·伏尼契,1864年生于爱尔兰科克市。她早年丧父,随母由爱尔兰迁居伦敦。后来曾参与俄国流亡者的活动。伏尼契还曾担任了流亡者办的《自由俄罗斯》杂志的编辑,出版了《俄罗斯幽默文集》,其中翻译介绍了果戈理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作品。伏尼契还结识了普列汉诺夫、札苏里奇,并曾到恩格斯家里作客。1897年,伏尼契的著名小说《牛虻》出版。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他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曾对牛虻有过高度评价。伏尼契还创作了其他一些作品。其中有小说《杰克·雷蒙》、《奥利芙·雷瑟姆》、《中断了的友谊》。伏尼契晚年迁居美国纽约,1960年7月27日在纽约寓所去世。小说主人公亚瑟的成长是通过各种矛盾冲突来表现的。这种矛盾冲突主要包括父子关系、宗教信仰两个方面,集中体现在亚瑟同神甫

蒙太尼里

的关系上。本书叙述的故事跌宕起伏又合情合理,亚瑟从天真的革命志士成长为坚强的革命党人,他性格与信念的蜕变,反差巨大而自然贴切,毫无生涩做作之感。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作品在描述亚瑟与琼玛的恋情,亚瑟与蒙太尼里的父子亲情时所表达的人物内心世界是如此的震撼人心。本书所述的是19世纪30年代至19世纪50年代意大利革命志士的斗争活动史。意大利自1796年拿破仑侵入后,在1815年的维也纳会议上又被分割为许多小国。这些小国中的三个公国的统治者都和奥地利皇室有着亲戚关系,天主教教会又是奥地利帝国的公开的同盟者。因此,奥地利帝国几乎变成了整个意大利的主人。最初反对外来侵略者和反对专制独裁的,还是在拿破仑占领时期就建立的名叫“烧炭党”的秘密革命团体。可是他们两次的革命起义都被奥地利人残暴地镇压了下去。烧炭党人玛志尼于1830年被放逐到法国马赛后,重建了一个秘密团体——青年意大利党。1889年,伏尼契开始创作一部反映意大利人民革命的小说,为此她曾前往意大利,到档案馆和图书馆搜集历史材料。八年以后她的小说在伦敦出版,这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牛虻》。本书描写的是19世纪意大利爱国者为祖国的统一和独立而进行的英勇斗争。作品通过对牛虻一生的身世和遭遇,塑造了一个资产阶级青年革命家的形象。他在黑暗、污浊、欺骗、虚伪的现实教育下,背叛了他所笃信的上帝和阶级,投向革命,卷入了火热的斗争,锻炼成了一个为统一和独立的意大利而战斗的革命者。他的光辉形象,使很多革命青年受到巨大鼓舞。本书在世界许多国家都拥有广泛的读者。本书的写作思路主要是根据亚瑟身世的“谎言”被揭开前后的对比展开,这一手法突出表现在人物形象的变化方面。在人物形象描写方面,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故事主人公亚瑟。同时,他曾经对蒙太尼里的崇拜和爱慕转变为常人都无法理解的仇恨,而他在文章中抨击教会的时候,最大的攻击目标就是蒙太尼里神父。作者在小说中为牛虻的情感生活安排了两条平行的情感线索,他们都是牛虻生命中深爱着两个人,那就是琼玛和蒙太尼里。牛虻对于他此生最爱的蒙太尼里,虽然他开始表现出对蒙太尼里无比的仇恨,但是他最渴望的还是希望能够宽恕这一切,只要蒙太尼里愿意放弃教会,放弃信仰的上帝。但是,蒙太尼里作为一个以上帝为精神支柱的人,在儿子与上帝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甘愿亲手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了“断头台”。教会对人们思想的控制,即便是亲情,也一样无法战胜。本书的主人公牛虻是一个为了革命而献身的英雄,他有着坚韧的毅力和常人无法比拟的胆识。作者生动地反映了19世纪30年代意大利革命者反对奥地利统治者、争取国家独立统一的斗争,成功地塑造了革命党人的形象。蒙太尼里6月,一个十分燥热的傍晚,比萨

神学院

图书馆的所有窗户都敞开着,为了挡阳光,百叶窗虚掩着。年轻的亚瑟正坐在那儿翻查着一摞布道的手稿。此刻,院长蒙太尼里神父停下笔,爱怜地看着埋在手稿里满头黑发的脑袋。“找不到吗?亲爱的!不要紧,我把那一节再重新写一遍,极有可能是被撕掉了。害你白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深情。“不,神父,我必须找到它,我确信你把它放到这儿了。重写的一定不会和原稿一模一样的。”蒙太尼里又接着写他的文稿。窗外传来昏昏欲睡的金龟子无精打采的鸣叫声。“买草莓呀!买草莓呀!”卖水果的小贩那悠长而凄凉的叫卖声在街上回响着。“‘论麻风病患者的治疗’,在这儿。”亚瑟走到神父面前。“真的找到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亚瑟。我总是丢三落四的。行了,此刻我也不想再写了。咱们到花园去,我帮你复习一下你的功课吧!你还有哪些不懂的地方?”他们来到带有回廊的花园。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生长着一棵高大的木兰树,枝叶茂密重叠,茎枝上开满了乳白色的小花。靠近树干处有一条粗糙的长凳,蒙太尼里在长凳上坐下来。亚瑟在大学里是攻读哲学的,由于在一本书里遇到了难题,因此才跑来找“神父”帮助解疑的。亚瑟并不是神学院的学生,但他相信蒙太尼里,蒙太尼里对于他来讲,简直是一部无所不知的百科全书。蒙太尼里给他讲解清楚了那节书后,亚瑟说:“倘若你没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做的话,我此刻该回去了。”“不,我今天不想再干什么了,若是你有空,是否愿意陪我多待一会儿。”“噢!好吧!”亚瑟斜靠在木兰树上,仰望着天空中那些遥远的星星。那双在黑睫毛下闪烁的深蓝色的眼睛同他母亲的一样,蒙太尼里每次看见它们,都会急忙把头转向一旁。“你看上去好像很累了,亲爱的。”蒙太尼里说。“我实在没有办法。”亚瑟的声音透着疲惫。“你不该急着进大学的,要知道,从前彻夜不眠地看护病人已经把你的身体拖垮了。那时我本该坚持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离开莱亨的。”“不,神父,那会有什么用呢?母亲一去世,我就再也无法在那里待下去了。那该死的裘丽亚会把我逼疯的。”裘丽亚是亚瑟异母长兄的妻子,而对他来说,她就像是一根无法忍受的毒刺。“我也不想让你与家人待在一起,”蒙太尼里温和地说,“我知道那大概是最糟糕的事情了。可我当时是很希望你能接受你那位当医生的英国朋友的邀请,去他家住上一个月再来上学的!那样的话,情况就会不同了。”“不,神父,我真的不愿意那么做!华伦医生一家人都很善良,不过他们并不了解我。他们同情我,我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安慰我,可也会无意中提到我的母亲。当然,琼玛不会,在我们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可其他人会说的。而且我不只是为了这个……”“那么还有什么呢,孩子?”亚瑟从一株洋地黄茎叶上摘下一把花,放在手里,不停地揉搓着它们。“那个镇子让我难以忍受。”他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那里的几家商店,是小时候妈妈给我买玩具的地方,还有海滨那条路,是她在病重之前,我们经常散步的地方。在那儿,不管我到什么地方,总是会想起妈妈。更使我伤心的是那片教堂墓地,触景生情,我只好离开……”他突然停下来,悠长而深沉的寂静,使他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看神父。蒙太尼里的沉默不语使他感到诧异。昏暗的天色中,仍旧能看见蒙太尼里那如死人般苍白的脸色,他正低着头,右手紧紧地把住凳子边。见到这种情景,一种敬畏的感觉在亚瑟心中油然而生。“啊,上帝!”他想,“在他的面前我是多么卑微鄙陋!假如他自己遇到像我这样的不幸,他的忧伤也莫过于此吧!”一会儿,蒙太尼里抬起头来向周围看了看。“无论如何,现在我是不能让你回那儿去的,”他用极疼爱的语调说,“我不能眼看着你的身体垮下去。”“神父,神学院放假后,你打算到哪儿去呢?”“与往年一样,我要先带学生进山去,帮他们在那里安顿好一切。到8月中旬副院长休假回来,我打算动身去阿尔卑斯山,换一换环境,你愿意同我一道去吗?我可以带你做几次深山漫游,你会喜欢阿尔卑斯山的苔藓和地衣的。不过只是咱们两个人去,你可能会感觉有些乏味吧!”“神父!”亚瑟兴奋地拍起手来,“我一定放弃一切,跟你一同去那儿。只是……我不知道……”“你担心勃尔顿先生不会同意,是吗?”“他当然不会愿意我去的,不过他也不好干涉。我如今已经18岁了,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了。他只是我的异母兄长,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他的。况且,他对母亲一向不好。”“可假如他真反对的话,我想你最好还是别和他搞僵。否则你在家里的处境会更困难,假如……”“没有什么更困难的!”亚瑟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以前一向把我看做眼中钉,将来也会是这样,无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态度。再说,你是我的忏悔神父,詹姆斯怎么会反对我同你一道外出度假呢?”“记住,他是一个新教徒。不管怎样你要先给他写封信,听听他的意见。你可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孩子,人们爱你或是恨你,完全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听了神父这番教诲,亚瑟说:“是的,我知道。”随后,他又叹息着说:“可这实在是太困难了。”“星期二晚上你没来我这儿,真是遗憾。”蒙太尼里突然转了一个话题,“那天阿莱琐教区的主教来我这儿了,我很想让你和他见见面。”“我事先已经答应了一个同学到他的住所去开会,若是不去的话,他们会一直等我的。”“开什么会?”这个问题使亚瑟很窘迫。“那……那并不是什么正规的会议,”他结结巴巴地说,“有个从热那亚来的学生给我们讲话……算是一次讲演吧……”“那他都讲了些什么?”亚瑟踌躇了一下,才说:“你不会向我追问他的名字的,是吧?因为我答应过他……”“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的,若是你已经答应为人家保密。但是到现在为止,我想你总该信任我吧!”“当然了,神父,我完全信任你。他讲的是关于我们……我们对于人民的……和对于我们自己的责任;还讲了我们能做些什么去帮助……”“帮助谁?”“农民……和……”“和什么?”“意大利。”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告诉我,亚瑟,”蒙太尼里转身对着他,十分严肃地说,“关于这件事情,你考虑过多长时间了?”“从去年冬天开始……”“是在你母亲去世之前吗?她知道这件事吗?”“不。当初我对这种事并不太关心。”“那么现在你……关心了?”亚瑟又从毛地黄上摘下一把花瓣。“事情是这样的,神父,”他双眼看着他,开始讲述那段经过,“去年秋天在我准备入学考试时,认识了很多大学生,这你还记得吧?是的,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跟我谈起这些事情,并且还借书给我看。可那时我对这些并不热心,我一心想着早些回家去照顾母亲。”“你是知道的,在那所监狱般的房子里,母亲生活在那些人中间是多么的艰难、孤独,单是裘丽亚那张刻薄的嘴就足以置她于死地了。入冬以后,母亲的病情更严重了,我也就顾不上去想那些大学生说的事和他们借给我的书了。后来,我发现母亲不行了……这你是清楚的,那段时间里我始终陪伴着母亲,直到她离开人世。”“晚上,我通宵看护着她,白天,华伦·琼玛来替我照料母亲,我才能休息一会儿。也就是在那些孤寂、漫长的不眠之夜,我才想起了那些书,思索起大学生们所说的话……我极想知道……他们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圣明的主对于这一切又会怎么说。”“你问过吗?”蒙太尼里的声音已有些颤抖。“是的,神父。我有时求助于主,求他告诉我该做些什么,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你跟我却只字不提。亚瑟,我希望你能信任我。”“神父,对你,我一向深信不疑!可是每个人总有一些不能告人的隐私。在我看来,这件事,无论你或母亲都帮不了我的忙。我必须直接从上帝那里求得答复。你知道,这事与我的一生和灵魂休戚相关。”“接着讲下去。”蒙太尼里慢吞吞地说。“后来……母亲死了。在她临终前的最后三个夜晚,我始终守在她的身边……”亚瑟强忍着悲痛,沉默了片刻,蒙太尼里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在安葬她的前两天,”亚瑟继续低声说着,“我什么也不能考虑。葬礼之后,我就病倒了。你可能还记得吧!我甚至都没有来忏悔。”“这我记得。”“可那天半夜,我从床上爬起来,走进了母亲的房间。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壁龛里的那个大十字架。我想上帝会怜悯我的,所以在地上跪了一夜。当第二天早晨我清醒过来时……神父,一切都晚了,我无法解释。我更无法跟你讲我看到了什么,连我自己都好像坠入云雾之中。可我知道上帝已经给了我答复,而我是不能违背他的旨意的。”他们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蒙太尼里缓缓转过身来,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亚瑟的肩头。“孩子,”他说,“如果我说上帝没有对你的灵魂讲过什么,那是不允许的。但你要记住事情发生的特定时间和地点,不能把在极度悲伤和病魔缠身时产生的梦幻当做上帝神圣的感召。如果真是上帝的旨意的话,他也是想凭借亡灵来给予你答复。你一定要正确领会上帝的话。你心里一直想着要干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亚瑟站起身来,好像背诵教理问答那样,一字一板地回答:“我要献身意大利,把她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把奥地利人赶出我们的国土;把意大利建成一个只有基督没有国王的自由共和国。”“亚瑟,好好想想,你在说些什么?连你自己都不是意大利人。”“这并不重要,我就是我。既然有这个愿望,我就必须为她献身。”又是一阵沉默。“你刚才所讲的就是基督要说的……”蒙太尼里缓慢地说,可亚瑟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基督说‘凡是为我献身的人都将得到重生。’”蒙太尼里把一只胳膊倚在树枝上,把另一只手放在眉下遮住了双眼。“来坐一会儿吧!我的孩子。”亚瑟坐下后,神父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今晚我不想跟你辩论,”他说,“这一切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容我仔细考虑一下,以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可现在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如果你为这事惹出什么麻烦来,如果你……因此而死,我会心碎的。”“神父……”“等等,让我把话说完。我曾经对你讲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我想,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年轻人很难懂得这一点。亚瑟,对于我来说,你就像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心中的光明和希望。我就是死,也绝不让你作出错误的抉择,以致断送了你的一生。我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也不想让你对我作出任何承诺。我只要求你记住这一点,并且事事都要谨慎小心。即使不为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要为我想想。”“我会考虑的……那么……神父,就请你为我,也为了意大利,祈祷吧!”他默默地跪在地上,蒙太尼里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过了片刻,亚瑟站起身来,吻了吻神父的手,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露水淋淋的草地,走远了。蒙太尼里独自坐在木兰树下,眼睛直盯着面前的一片黑暗。“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他想,“就像当初对大卫的惩罚一样。我玷污了他的圣地,亵渎了神灵,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幡然悔悟,而如今终于赐罪于我了。正如圣经上所写的,‘我在芸芸众生之前除旧布新,你在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你的后代终究会得到报应的。’”

詹姆斯·勃尔顿

詹姆斯·勃尔顿先生并不情愿让他那异母兄弟参加蒙太尼里的“瑞士之行”。但他转而又想,他的这种干涉会让人觉得没有道理,太蛮横了,而且人们还会马上把这种干涉与宗教、血统上的偏见联系起来,而勃尔顿一家却是素来以富有开明容忍的精神自居的。还在百余年以前,勃尔顿父子在伦敦与莱亨两处创办的轮船公司开业以来,他们这一家人就成了新教与保守党的忠实信徒。但他们还认为,作为一个英国绅士,即使是对待天主教徒,也必须公正,因此当这家孤单的老主人与他孩子的家庭教师——一位标致的天主教女教徒结婚时,他的长子詹姆斯与次子汤麦斯对这位年龄和他们不相上下的继母心存怨怒,但却一直没有流露出来,而把这无法改变的事实当做是上帝的安排。他们的老父去世后,长兄的婚娶使原来尴尬的局面变得更为复杂了,但他们弟兄还是尽力地维护他们的继母葛兰第斯,使她免受长舌妇裘丽亚刻薄无情的伤害。同时他们也自认对亚瑟已尽了应尽的职责。他们并不违心地装出喜欢他的样子,而且毫不吝惜地供给他零花钱,让他自由的生活,以此来表现他们的慷慨和大度。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次詹姆斯在给亚瑟的复信中,寄来了一张足够他花销的支票,以及几句勉强同意他在暑假自由行动的冷言淡语。亚瑟用这笔旅费买来了植物学方面的书籍与标本夹,接着便同神父一起启程,开始了这次旅游生活。一路上,蒙太尼里的心情非常愉快,亚瑟已经好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当然,蒙太尼里也没有忘记寻找机会劝说亚瑟,那次花园夜谈自己太过紧张了,以至谈话陷入僵局。毕竟亚瑟还年轻,没有多少生活经历,他相信通过劝解终会把他挽救回来。此行的目的,一是陪亚瑟散散心;二是让亚瑟放弃为意大利解放而奋斗的想法,这才是主要的。他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亚瑟:“怎么了,孩子,你不喜欢日内瓦吗?”“说不清。这儿并不是我原来所期盼的样子。不过,湖倒是很美,那些山的姿态我也很喜欢。可这个小镇看上去那么呆板,很有点新教徒的派头,它让我想起了裘丽亚。”蒙太尼里笑了:“可怜的孩子!这样吧!今天我们在湖上划几趟船,明日一早就上夏摩尼去。好不好?”“可您计划是要在这儿多待几天的啊!”“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高兴,我无所谓的。”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向夏摩尼进发。当他们驱车行过沃野时,亚瑟神采飞扬。可当汽车驶入克鲁西斯镇附近盘山的弯道时,奇形怪状的山峰包围了整个山谷,亚瑟感觉它们像恶魔一样正在暗中窥伺着他,仿佛要把他拽入阴森的峡谷中,他沉默了,神情肃穆起来,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一路上的景物变化万千,亚瑟的情绪也一直随景而变。这不免让蒙太尼里感到有些忧虑和不安。黄昏时分,他们走过漆黑的树林,走向那所准备投宿的牧人小屋。晚饭前,亚瑟在餐室里等着,蒙太尼里一进来就看出小伙子已经走出了方才那种阴森的梦幻境界。“噢!神父,快来瞧这小狗多滑稽!它能用后腿跳舞哩!”亚瑟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小狗出色的表演,完全沉浸在快乐中。看得出来,刚才那种迷离的梦幻般的神思,并未破坏他的心情,也没影响他的食欲。翌日清早,蒙太尼里睡醒时,主人说亚瑟天不亮就上山帮着放羊去了。早饭刚端出来不久,亚瑟飞也似的跑进屋来,肩上背着个3岁左右的农村小女孩,手里捧着一大束山花。蒙太尼里抬头向他笑笑。“疯到哪儿去啦?你这个野小子,一大早就去山里乱跑,连早饭都不吃了么?”“噢!神父,太有意思了!太阳出来时,群山壮美无比,可就是露水太重了点,你瞧!”他抬起一只脚,脚上的靴子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巴。“我们吃了一些面包与干酪,又在牧场里挤了些羊奶喝了。唉!太脏了!可我现在又有点饿了,小家伙也要吃东西了。安尼脱,给你吃些蜜糖好么!”亚瑟坐下来,把小女孩抱在他的膝上,帮她理顺那束野花。“不,不!”蒙太尼里阻止他,“快去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不要着凉。安尼脱,来,上我这儿来。你从哪儿把她带来的?”“在村头。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修鞋匠,就是她爸爸。你看,她那双眼睛多惹人喜爱!她兜里还装着一只小乌龟哩!她称它卡罗琳。”等亚瑟换完衣服回来,瞧见安尼脱正坐在神父的膝上,咿咿呀呀地给他说自己的那只小乌龟。蒙太尼里一边逗小女孩玩,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欣赏着她那心爱的“小宝贝”,并给她讲些好听的故事。进来收拾餐桌的女主人瞧见安尼脱正在把这位教士的衣袋乱翻一气,不禁惊呆了,在她看来,教士都应该是一本正经而且很严厉的。这也让亚瑟觉得惊奇,散步时,他很天真地说:“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能逗孩子玩哩!神父。你瞧,那孩子的眼睛一直都注视着你。你明白吗?我想……”“什么?”“我在想——我认为教会禁止教士结婚,那是件非常遗憾的事。我认为一个人的事业、生活愈高洁,就愈具备为人父母的条件。神父,我相信假使你不是起过誓——如果你已经结过婚,那么你的孩子一定会很……”“嘘!”这一声尽管轻轻的,但来得很突然,令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很沉闷。“神父,”亚瑟首先打破这难堪的静默,说道,“你觉得我刚才的话有什么错误吗?当然我也许说得不对,但……”“好了,”蒙太尼里和蔼地回答,“我们最好还是换个话题吧!若干年后,你的认识也许会有所改变的。”这是他们这次旅行中出现的第一次矛盾。告别夏摩尼,他们来到马第尼镇。由于天气闷热,他们决定在这儿暂作停留。午餐过后,他们坐在旅馆的凉台上吹风。亚瑟一边玩弄他的标本盒,一边用意大利语和神父就植物学进行认真的交谈。凉台上还坐着两个英国画家,一个在画画,一个在无精打采地与人闲谈。那位闲谈的人看来并不知道新来的两个陌生人懂得英语。“别画风景了,威廉,”他用英语说,“你画那个正对着几片羊齿叶子发愣的意大利小伙子吧!你瞧他的形象多棒!只要把他手里拿的放大镜换成十字架,再让他穿上罗马式的圆角大法衣,绝对是一个典型的基督徒形象。”“去你的吧!什么基督徒,刚才吃午饭时我就坐在这个男孩身边,他对那只烧鸡与现在对这些野草一样痴迷。他是够漂亮的,但瞧上去还远没有他父亲那么富有诗意。”“他的——谁?你这个傻家伙,那是个天主教的教士!”“一个教士?天哪!果然是一个教士!对了,我差不多都忘了,他们是发誓不娶妻的呀!还有一些类似的戒律。好啦!就当那男孩是他的侄儿吧!”“这些蠢猪!”亚瑟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对着神父,声音低低的,“可是,承蒙他们的关照,说我长得像你,我若真是你的侄儿才好哩……你怎么啦?神父,你的脸色这么苍白!”蒙太尼里站起来,用一只手放在前额上,“我感到头晕,”他的声音有点怪怪的,“我想去躺一会儿,亲爱的,没事的,可能是有些中暑吧!”这次旅行是相当顺利的,可蒙太尼里总被心事牵绊着,那个以后“再好好谈谈”的念头不时地搅扰着蒙太尼里的心。蒙太尼里一直想与亚瑟再次继续那次木兰树下的话题,可他知道:亚瑟是一个具有艺术天赋的人,如果自己在他陶醉于阿尔卑斯山自然风光的时候,提出一些令人深感苦涩的话题,就会彻底破坏这次旅行给他所带来的喜悦情绪。因此,这个念头他一拖再拖。直到这次度假的最后一个黄昏,神父才下定决心开始这场谈话。这天,他们沿着湖岸漫步,来到一个寂静的角落,坐在一道低矮的石墙上。“长时间以来,这大概是我能与你静静地谈谈的唯一机会了。”蒙太尼里这样开始了话题,“你就要回到学校去了,功课会很忙,而我这一个冬天也会很忙。现在我想确定一下,往后我们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因此,如果你……”他顿了顿,声音更加缓慢起来,“如果你觉得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我,那么我希望你能把那个夜晚所讲的话说得更确切些,告诉我,你参与这件事到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亚瑟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湖岸,他只是静听着,一言未发。“我是很想知道的,假使你肯告诉我的话,”蒙太尼里把他的话接下去,“你是不是已经宣过誓,受到某种约束,或者……别的什么。”“无可奉告,亲爱的神父,尽管我是受限制的,但我并未限制自己。”“我不理解你这话的意思……”“宣誓有什么用?它是约束不了人的。但你若是深深懂得了某件事的意义,那你实际上就受了它的限制和感召。”“那么,按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是不可改变的了?亚瑟,你仔细考虑过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吗?”亚瑟转过身,注视着蒙太尼里的双眼。“神父,刚才你问我是否相信你,难道你就不能也相信我一次吗?的确,如果我有什么该告诉你的,我会把它告诉你,可这种事情再多说也无益。我至今还记得你那天傍晚对我说过的话,今后也将永世不忘。但我必须追求光明,走自己的路。”蒙太尼里顺手从蔷薇丛中摘下一朵花,然后一片一片地撕下花瓣,扔进湖中。“说得不错,亲爱的,好了,今后也不必再谈这些事情了。是呀!多说确实无益……好啦,好啦,咱们回屋去吧!”

亚瑟与琼玛

秋去冬来,一切如常。亚瑟在学校里刻苦学习,时间很紧。不过一有空闲,他就会去探望蒙太尼里。他总是带上几本不易读懂的书去请教神父,而且每次他们的谈话都只限于书本上的知识。蒙太尼里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无形的障碍。为了恢复他们以前的密切关系,他不断努力着。在亚瑟面前,他总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这使他很痛苦。尽管亚瑟也注意到了神父态度上的细微变化,但却不解其因。他感到这种变化可能与“新思潮”这个问题有关。所以他对自己思想里的新内容避而不谈。他如今对蒙太尼里的爱比以往更加深了。自从接触了青年意大利党以来,从前精神的空虚和内心的迷茫消失了,这是他思想上的一次升华。他觉得,那些新思想与宗教有着内在至深的关联,而亚瑟心目中理想的英雄——蒙太尼里,如今在他的身上又增加了一道光环,好像他有可能成为自己新信仰的先知。1月里的一天,他去神学院还一本他以前借的书。蒙太尼里和他打招呼。“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正想派人去问问你,今天晚上是否能来一趟。”“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今天晚上有个约会,我可以不去……”“不,你明天来也行。我只是想见见你,因为下星期二我就离开这儿了,我将被派往罗马。”“去罗马?多长时间?”“信上说,‘要过了复活节’,这是从梵蒂冈来的命令。我本想立即告诉你这个消息,可没能脱开身。”“可是,神父,你肯定不会放弃神学院吧?”“只好放弃了,但我大概还会回来,起码还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那你为什么要放弃它呢?”“喔!我已被任命为主教了,只是还没有正式宣布。”“神父,哪个教区的主教?”“我正是为了此事才去罗马的。是到亚平宁山区去做主教,还是留在这里当副主教还没有定下来。”“这里的新院长确定了吗?”“卡尔狄神父被任命为这儿的院长,他明天就来上任。”“真是太突然了。”“是的,可是……你知道,梵蒂冈的决定有时是到最后一刻才通知的。”“你认识新院长吗?”“没有见过,但听说他的声望很高,知识也很渊博。”“你这一走,神学院的学生会十分想念你的。”“这我倒不太关心,但是我深信你可能会很惦念我的,亲爱的。”“我一定会很想念你的,但我还是替您高兴。”“你高兴吗?我自己也搞不清我是什么心情。”他坐在桌旁,脸上显得疲惫不堪,那绝不是一个即将荣升的人该有的表情。“今天下午你有事吗,亚瑟?”他停了一会儿说,“如果有空的话,我希望你能在这儿多陪陪我。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我想在临走之前尽可能地多嘱咐嘱咐你。”“可以,我是约好18时去的。”“是去开会吗?”亚瑟点了点头,蒙太尼里急忙转移话题。“我想同你谈谈你自己的事情。”他说,“在我外出期间,你需要另找一位忏悔神父。”“那么等你回来后,还能接着当我的忏悔神父吗?”“我的傻孩子,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当然可以了,不过在我离开这儿的三四个月期间,你愿意去圣太·加特琳娜教堂找一位吗?”“当然愿意。”他们又谈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亚瑟站起身来。“我该走了,神父,学生们会等我的。”蒙太尼里一时的欣慰顿消。“到时间了?好了,再见吧!”“再见,我明天一定来。”“尽量早些来,我们的谈话时间就可以充足些。卡尔狄神父明天就来了。亚瑟,我的好孩子,我不在这儿时,你要处处小心谨慎,起码在我回来之前不能鲁莽行事。我是多么的担心你啊!”“用不着这样替我操心,神父,一切都会很顺利的。”说完,亚瑟走了。当亚瑟走进会场时,他见到了他儿时的伙伴,华伦医生的女儿。她正坐在窗边的一个角落里,全神贯注地听着一位“启蒙者”讲述山区农民的悲惨遭遇。看得出,她近几个月变化很快,虽然一身学生装束,但是看起来已经很像一个成熟的女青年了。她身着黑装,一支丝柏叶别在胸前——那是青年意大利党的标志。“你也来了,琼!”亚瑟向琼走过去。“琼”是她小时候接受洗礼时所起的古怪名字“琼尼弗”的误音,她的意大利同学都称她“琼玛”。她吃惊地抬起头来。“亚瑟!喔,我不知道你……也是这个组织里的!”“我也没想到是你。琼,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你不知道!”她马上打断亚瑟的话,“我还不是这儿的成员,我只是帮他们做过几件小事。你知道,我碰见了毕尼。”毕尼是莱亨支部的组织者,所有青年意大利党的成员都熟悉他。“嗯!他曾经和我谈起他们的一些事情,我请求他让我参加一次大学生的集会。前几天,他给我写了封信,叫我来参加这次集会。啊!会议就要开始了。”演讲者本人对所讲的内容还有些模糊不清,但亚瑟却专注地听着。在这个时期,亚瑟的鉴别力很差,在接受道义的理想理论时,不论是否理解,总是全盘接收。集会结束后,亚瑟向依然坐在屋角的琼玛走去。“我们出去走走吧!琼。你现在住在哪儿?”“在玛利耶太家。”“就是你父亲的老管家婆家,是吗?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们默默不语地低着头走了一会儿,忽然亚瑟说:“你今年17岁了,对吗?”“10月份我就满17岁了。”“我向来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一到成年就开始参加舞会或其他社交活动。琼,亲爱的,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我也常常这样想。”“我刚才听你说,你过去帮助毕尼办过几件事,真不知道你还认识他。”“不是直接帮助毕尼,而是帮另外一个人。”“谁?”“就是在开会前跟我谈话的那个人,他叫波拉。”“你跟他很熟吗?”提起波拉,亚瑟就觉得恼火。他俩过去曾经是一项工作的竞争对手,结果意大利党委会以亚瑟太年轻、缺乏经验为由,把工作分派给了波拉。“确实很熟,而且我也很喜欢他。他在莱亨待过一段时间。”“这我知道,他是去年11月份去的那儿……”“是因为那件轮船的事。亚瑟,干那件事,在他家要比在我家安全些,你说呢?不会有人去怀疑一个像你们那样经营轮船公司的富裕家庭。况且你和码头上的人都十分熟悉……”“嘘!小声点儿,亲爱的!这么说,从马赛运来的那些书一定也藏在你家了?”“只存了一天。噢!可能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为什么呢?我属于这个组织,这点你是知道的。琼玛,如果你和神父能参加我们的组织,那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的神父?他是位教士呀!”“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组织里也有教士,而且有两位教士还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呢!引导世界向更崇高的理想和目标前进是全体教士的天职,他们也可以加入我们的组织。”琼玛皱起眉头。“亚瑟,在我看来,”她说,“教士是传教的。我看不出传教与赶走奥地利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教士是基督教的传播者,而所有革命者中最伟大的一个正是基督。”“听我说,前几天我和父亲谈论天主教教士,他说……”“琼玛,你父亲是新教徒。”停了片刻,琼玛转过身坦率地看着他。“喂!咱们最好还是换个话题。一谈起新教徒你总是很偏激。”“并不是我很偏激。我倒认为一谈起天主教士,那些新教徒们都变得偏激了。”“无论怎么说,恐怕咱们对这个问题争论得太多了,现在没有必要再吵下去了。对了,你觉得刚才的讲演怎么样?”“我认为很好,尤其是最后那部分。我很高兴,他能够强调指出为共和国的理想而斗争的必要性,而不能只是去幻想。”“可这正是我所不喜欢的那部分。对于我们应该去思考,去探索,去实现的美妙的事物,他谈得是很多,可就是没说实际采取的行动。”“到了紧急关头,我们会有很多工作要做的,但我们必须有耐心,所有这些巨大的变革绝不是一日之功。”“正因为需要的时间长,我们才更有理由立刻着手去做,不该再忍耐。你不是一直在谈论‘人们应该享受自由’吗?你可曾想过你的母亲,她比任何人都更应该享受自由呢!她那么善良忍耐,可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哥哥、嫂子无情地欺负她、侮辱她,一直到死。她简直就像一个奴隶。如果她不是那种温顺、忍让的性格,也许情况会好得多,这也正是意大利目前所处的形势。人们现在要的不是忍耐,而是觉醒起来去保卫自己。”“琼,亲爱的,如果只凭愤怒和热情能够拯救意大利的话,那她早就获得自由了。意大利现在需要的不是恨,而是爱。”“你认为我错了,是吗,亚瑟?”她停了一会儿说,“我认为自己是对的,迟早你会明白的。好了,到我的住处了,你不进去坐坐吗?”“太晚了,不进去了。再见,亲爱的!”亚瑟站在门口,用双手握紧着琼玛的手,说:“为了上帝和人民……”琼玛缓慢而又严肃地接着说出下面的誓词:“始终不渝。”琼玛随后抽回手来,跑进了屋子。神学院告别琼玛后,亚瑟像长了翅膀似的,轻快地跑回了住所。会议上已经暗示了要随时做好武装暴动的准备,而且他深爱的琼玛也将会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这使他兴奋异常。为了共和国的实现,他们将会共同奋斗,甚至共同牺牲。等他们的理想成为现实时,神父也会因为目睹这一切的发生而深信无疑的。第二天早晨,他一觉醒来又担忧起来,他突然想起来了,琼玛要去莱亨,神父要去罗马。l月、2月、3月——他们要离开他三个月!若是琼玛在家中新教徒的影响下变得消沉了怎么办?不会的,琼玛是经得住考验的。可她在那儿一定很孤独,要是她母亲在世就好多了……傍晚时分,亚瑟去了神学院。蒙太尼里此时正在招待新院长,显得有些厌倦和烦躁。见到亚瑟,神父非但不像往日那样兴高采烈,脸色反而变得更阴沉了。“这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那位学生,”他很牵强地向新院长介绍着亚瑟,“如果你能让他继续使用图书馆的话,我将十分感激。”卡尔狄神父亲切地与亚瑟聊起来。他们的谈话马上就转到了有关大学校规的话题上。这位新院长对大学里那些束缚学生的清规戒律给予了有力抨击,这使亚瑟大为吃惊。亚瑟的双眼睁得圆圆的,他万没有想到,这位新院长竟会站在学生一边,替他们辩解。蒙太尼里没有介入他们的讨论,他显然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卡尔狄神父突然收住话锋。“神父,可能你对我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吧?请原谅我说的过多了。”“不,正相反,我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蒙太尼里并不喜欢说这些客套话,所以,他的语调使亚瑟听起来很不舒服。卡尔狄神父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蒙太尼里转身看着亚瑟,脸上仍带着一种疑惑不安的神色。“你觉得这位新任院长怎么样?”蒙太尼里突然问道。这个问题出乎亚瑟的预料,他竟一时语塞。“我……我很喜欢他,我想……起码……不,我此刻说不准。只见一次面就对一个人得出结论,这是不太可能的。”蒙太尼里坐在那儿,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椅子扶手,这是他感到困惑时的习惯动作。“关于我这次的罗马之行,”他开始说道,“若是你认为有什么……如果你需要的话,亚瑟,我可以写信告诉他们,说我不能去。”“神父,可梵蒂冈方面……”“他们可以再找别人,这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这又是为什么呢?我简直无法理解。”“我是担心你。此刻我脑子里乱得很……而且毕竟,我没有必要去那里……”“可那主教的职位……”“不,亚瑟!那又算什么呢?我得到了一个主教职位,但却失去了……”他突然停下来。亚瑟过去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个样子,心里感到十分不安。“我实在不明白,”他说,“神父,你能不能给我更具体地解释一下,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想,可似乎有一种可怕的恐惧感不时地向我袭来。告诉我,亚瑟,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亚瑟猛然间想起了那些关于发动起义的各种传言。可他并没有跟谁讲过有关暴动的事情,于是就反问道:“会有什么危险呢?”“不要问我,我只要你回答。”蒙太尼里的语调有些粗暴了,“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只要你回答我,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我们的命运都操在上帝手中,神父,随时都可能发生各种事情,可我弄不明白,为什么我就不能安然无恙地等你回来呢?”“等我回来……听着,亲爱的,这件事我让你自己决定。你不必跟我讲理由,只要说‘留下来’,那么我就不再去罗马。这对其他人不会有任何妨碍。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感到你安全些。”这种病态的胡乱猜想绝不是蒙太尼里的性格,亚瑟怀着沉重的心情焦虑地看着他。“神父,我想你准是不太舒服吧!当然,你一定得去罗马,到那儿去好好休息一阵子,治愈你的失眠症和头疼病。”“既然这样,那好,”蒙太尼里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我明早就乘车去罗马。”亚瑟茫然地看着他,不胜诧异。“你不是想跟我谈些事情吗?”亚瑟问道。“不,不用再谈了。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了。”蒙太尼里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蒙太尼里动身几天后,亚瑟去神学院图书馆借书,在楼梯上遇到了卡尔狄神父。“嗨!勃尔顿先生!”神父向他打着招呼,“我正想找你呢!来帮我解决一个困难,好吗?”亚瑟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恨心情,随着卡尔狄走进了书房。看到蒙太尼里的私人书斋如今被一个陌生人占有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很想在图书馆看看书,”卡尔狄神父说,“可对这儿的图书分类法我不是很了解。”他们走进图书馆,亚瑟详细地给他介绍了图书目录的编法。讲完后,当他拿起帽子要告别时,院长笑着挽留他。“别这么急着回去,今天是星期六,正是你休息的日子。天不早了,留下与我一同吃晚饭吧!我一个人很孤单,正想找个伴陪陪我。”他那爽朗的谈吐和风趣的举止,立刻使亚瑟轻松了许多,他留下了。他俩海阔天空地谈了片刻后,院长问他结识蒙太尼里有多久了。“大约有七年了吧!他从中国回来时,我刚满12岁。”“噢!对了!他就是在中国当传教士时出的名。我以前遇见过几位曾经和他一同在中国传教的朋友,他们对蒙太尼里在困境中的魄力和勇气以及他始终不渝的献身精神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青年时期,你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帮助和教诲,真是太幸运了。我从他那儿了解到,你的父母都已去世了。”“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是去年去世的。”“这么说来,你的童年时代一定很孤独了。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你才更珍惜蒙太尼里对你的关心吧!顺便问一下,在他外出期间,有人做你的忏悔神父吗?”“我正想到圣太·加特琳娜教堂去找一位。”“你愿意向我忏悔吗?”亚瑟惊奇地睁大了双眼。“尊敬的神父,当然我……会很高兴的,只是……”“只是神学院院长通常不接受凡人的忏悔,是吗?这是千真万确的。可我知道蒙太尼里神父十分关心你。而且,他对你的行为有些放心不下。离开一个心爱的学生,任何人都会这样。若是他知道他的同事在履行他对你的职责,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坦率地说,孩子,我很喜欢你,并且愿意尽我的所能来帮助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对你的指导当然是感激不尽了。”“那么你从下个月开始来向我忏悔,好吗?就这样吧!孩子,晚上有空常到这儿来。”复活节前,蒙太尼里被任命为亚平宁山区中布列西盖拉小教区的主教。他满怀喜悦地从罗马写信给亚瑟,显然,他那抑郁的心情早已烟消雾散了。华伦医生在这以前也写信邀请亚瑟到莱亨一起过复活节,而且信中还附着琼玛的字条,请求他尽可能去她家过节,“因为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谈。”更使亚瑟备受鼓舞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同学间互相传播的消息,说复活节后即将发生重大的变革。所有的这一切都使亚瑟沉浸在兴奋当中,他相信,一切幻想都会实现的。他计划在回家前,先在华伦家待上几天。星期三的晚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安然自得地回卧室去了。他跪在十字架前,为复活节前的最后一次忏悔认真地准备祷文。他回顾这一个月的全部经历,甚至处事时的焦躁和大意。但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什么可忏悔了。因为这个月他确实是在愉快的气氛中度过的,根本无暇犯错。做完祈祷,他解开衣服准备睡觉时,琼玛写给他的信从内衣口袋里掉下来。他忽然发现在字条的背面还有几句附言,在上午看信的时候,他并没有留意到。“一定要来,越快越好,我想让你见见波拉。他一直在这儿,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学习。”看到这里,亚瑟的脸立即涨得通红。总是波拉!他到莱亨干什么?为什么琼玛一定要和他一起学习?是不是他那次为青年党私运书籍的举动把琼玛迷住了?亚瑟突然把信丢到一边,重新跪在十字架前。他觉得自己有一颗被忌妒、猜疑扭曲了的肮脏灵魂。他双手蒙面,羞愧得简直无地自容。就在5分钟前,他还立誓要为国捐躯,而此刻竟萌生了这样肮脏的念头。礼拜四早晨,当他走进神学院的小圣堂时,发觉卡尔狄神父独自坐在那儿。祈祷完毕,亚瑟立刻追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的罪恶想法。“神父,我承认自己犯了忌妒和怨恨罪,对于一个从来不曾伤害过我的人起了歹念。”卡尔狄神父很清楚他眼前的这个忏悔者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声:“你并没有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诉我,孩子。这个人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吗?”“我们是一种同志关系。”“在哪方面的同志关系?”“在一个伟大而神圣的事业中的同志关系。”稍停了片刻。“那么你对这个同志的妒忌是因为他的成绩优于你而引起的了?”“我……是的,说得有些道理。我忌妒他的经验和才智。而且……我想……我怕……他会把我心爱的姑娘夺去。”“那么你所爱的那位姑娘是教会的人吗?”“不,她是个新教徒。”“一个异教徒。”亚瑟苦恼地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是的,她是个异教徒,”他重复说,“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我们的母亲也是好朋友,之所以我……忌妒我的同志,是因为我发现他也爱上了她,还因为……因为……”“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卡尔狄神父缓慢而严肃地接着说,“你依旧没有把全部都告诉我,你的灵魂中绝不只有这些。”“神父,我……”亚瑟结结巴巴。神父一声不响地期待着他继续往下说。“我之所以忌妒他,是因为我们的组织……青年意大利党……把……”“什么?”“把一项工作交给了他……我不希望他担当这项任务,因为我觉得……我完全能胜任。”“什么工作?”“从船上带下一批书……关于政治方面的书……然后在城里……找个地方把它们隐藏起来……”“这么说,这项工作被委托给你的竞争对手了?”“交给了波拉……我忌妒他。”“你责怪他工作中的某些疏忽吗?”“不,神父,他工作果敢、专注,堪称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对他,我只能是热爱和尊敬。”卡尔狄神父在沉思着。“孩子,如果你的心中燃起了新的光明之火,有远大的志向,那就一定要从忌妒和情爱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记住,这是个伟大而神圣的事业,而只有从各种私心杂念中净化出来的心灵,才能担负起这一重任。这恰似教士的天职一样,它绝不是为了某个女人的爱,也不是为了瞬间即逝的激情,它是‘为了上帝和人民’,它是‘始终不渝’的。”“啊!”亚瑟霍地站起身来,听到这句熟悉的誓言,他激动得热泪盈眶,“神父,我们得到了教会的恩准!基督和我们在一起……”“孩子,”神父严肃地回答,“基督以前把兑换货币的市侩撵出寺院,是因为上帝的寺院是一个祈祷的圣地,而那些人却把它变成了一个盗贼的魔窟。”一段良久的沉默之后,亚瑟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当我们把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国度,意大利就将成为上帝的庙宇了……”。他停下来,接着传来了神父温和地答语:“主说,‘大地和大地上所有的财富都是属于我的’……”

宪兵搜查

那天午后,亚瑟将行李交给同学后,便向莱亨走去。一路上,美丽的风景令他的心情十分愉快。他浮想联翩,思念着蒙太尼里和琼玛,也为即将暴发的武装起义而兴奋。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哥哥们住的那所大宅院。当他迈进那所阴森的住宅时,仿佛从云端跌入谷底,心顿时凉了半截。他在楼梯上遇到了裘丽亚的老管家,他穿戴整齐、神态安逸,一副谦恭而又高傲的模样。“晚安,吉朋斯!哥哥们在屋吗?”“汤麦斯先生在家,勃尔顿太太也在。先生,他们都在客厅里。”亚瑟一进屋,心情就感到特别的压抑和沉重。这是一所多么阴森恐怖的房子啊!一切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青春的气息。裘丽亚脸上挂着生硬的微笑,坐在客厅里。你瞧她,头上梳着高耸的棕黄色的发卷,膝上趴着一只卷毛狗,那神气活像时装广告画中的模特儿。“你好,亚瑟。”她生硬地与亚瑟打了声招呼,并把指尖给亚瑟握了一下。亚瑟喃喃地,也临时拼凑了几句客套话,接着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当詹姆斯走进来的时候,也不能打破这种难堪局面。直到吉朋斯来通知开饭,亚瑟才好像来了救星似的站起来,说:“晚饭我不吃了,裘丽亚,我想到我的屋子里去,你能理解我吧!”“你的斋戒是否有点过分了,我的孩子。”吉朋斯说,“你会饿坏的。”“噢!没事的,晚安!”在走廊上,亚瑟遇到了一位女佣,他告诉女佣,第二天早上6时叫醒他。他到了自己的房间。这儿原本是他母亲的卧室,在她病魔缠身的时候,窗子对面的一个壁龛已经改成了祈坛。坛的中心立着一个高大的耶稣蒙难像。母亲的遗像还挂在墙上,桌上的那个瓷缸是母亲的遗物。这天正好是母亲的周年祭日,在瓷缸里插着一大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紫罗兰,这儿的意大利仆人并没有忘记她。亚瑟从旅行袋中拿出一幅精心包装的蒙太尼里的画像,这是蒙太尼里从罗马寄给他的。亚瑟走进神龛,跪在十字架前,开始祈祷和沉思。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胃里的空虚和过度的兴奋使他很难集中精力。他强迫自己背了几遍祷文,心里才平静下来。但不久,疲倦一阵阵袭来,他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噢!黛丽莎!”他想起可能是黛丽莎来叫他起床,便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小主人!小主人!”是一个男子用意大利语在喊,“行行好,快起来。”“谁呀?什么事?”“是我,吉安·巴第士达。快点,起来吧!瞧在圣母的分上!”亚瑟连忙穿上衣服,打开门。当他正疑惑地瞧着马车夫那惨白惶恐的面容时,一阵急忙的脚步声伴着叮当的金属声从走廊的那头传过来,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要抓我?”他镇定地说。“是啊!抓你来了。小主人,快跑!你有什么要藏起来的物品吗?”“我没什么可藏的。哥哥们知道了吗?”走在最前边的那个穿制服的人,这时已经出现在走廊的拐角上。“主人已被他们喊起来了,全家人都被折腾醒了。主哟!真太不幸了!真是‘人在家中住,祸从天上来’。今天可是耶稣的受难日啊!天上的圣主啊!保佑保佑吧!”吉安·巴第士达急得大哭。这时,几个宪兵已进了屋里。亚瑟上前几步去迎候那些皮靴踩得“咯噔咯噔”响的宪兵。在他们后面跟着一群浑身颤抖的仆人,一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当宪兵们将亚瑟团团围住的时候,他的兄嫂才出现在这群仆人的后面,男主人穿着睡衣,趿双拖鞋,女主人则穿着长睡饱,满头扎着卷发纸。“请你说明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勃尔顿先生走近宪兵军官质问道:“你们为何要这样野蛮地私闯民宅?我警告你,假如你无法说出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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