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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5 04: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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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丽尔·桑德伯格 亚当·格兰特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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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选择

另一种选择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另一种选择作者:谢丽尔·桑德伯格 亚当·格兰特设计:上官雅弘排版:狐辛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9-01ISBN:9787508679198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以爱的记忆,献给戴维·布鲁斯·高德伯格(David Bruce Goldberg)1967年10月2日—2015年5月1日[1]我永远深爱你,戴夫[1] 戴夫(Dave)是戴维(David)的昵称。——编者注前 言

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亲爱的,我先睡一会儿。”

1996年夏天,我和戴夫·高德伯格初次相遇。那时我刚搬到洛杉矶,共同的朋友邀请我们一起吃晚餐,餐后再去看电影。电影刚开始,我马上就睡着了,我的头倚在了戴夫的肩膀上。后来,戴夫总是喜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当时他认为,我对他有感觉,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谢丽尔在任何地方都会倚着旁边的人睡着”。

戴夫很快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洛杉矶对我来说也开始有了家的感觉。他带我结识了一些有趣的人,还告诉我一些可以避开交通堵塞的小路,帮我制订休闲计划,确保我在周末和假日有事可做。是戴夫,引领我接触互联网,给我听我之前从未听过的音乐。在他的影响下,我变得越来越酷了。在我跟前男友分手的时候,戴夫毫不避讳地安慰我——要知道,我的前男友可是前海豹突击队成员,即便在睡觉时,他的床下都放着上了膛的枪。

戴夫总是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但他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着我“变得足够聪明,能摆脱其他衰人”后,才开始和他约会。戴夫做什么事情总是先我几步,后来我也慢慢赶上了他。那场电影之后又过去了6年半,我们紧张兮兮地安排了一次长达一周的旅行。我们都知道,这场旅行,要么会把我们的关系带往一片新天地,要么会把我们“伟大的友谊”毁得一干二净。又过了一年,我们结婚了。

戴夫是我的精神支柱。每当我觉得沮丧的时候,他都能保持冷静;每当我焦虑的时候,他都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在我不确定该怎么做的时候,他会帮我理清脉络。就像所有的已婚夫妇一样,我们的婚姻也有起起伏伏。不管怎样,戴夫总是让我感到,我被深刻地理解着,我被坚定地支持着,我被全然地深爱着。我一直以为,我将倚着他的肩膀,度过余生。

婚后11年,我们一起去了墨西哥,为我们50岁的朋友菲尔·多伊奇庆生。我的父母在加州帮忙照看我们的儿子和女儿。能够有一个二人世界的周末,戴夫和我都很兴奋。星期五下午,我们闲坐在游泳池边,用iPad(苹果平板电脑)玩着《卡坦岛拓荒者》游戏。我赢了,但是我的眼睛不争气地总是想闭上。当我意识到疲劳感不能使我保持胜利的果实时,我对戴夫说:“亲爱的,我先睡一会儿。”我退出游戏,蜷起身体睡着了。那天下午15点41分,有人抓拍到一张照片:戴夫拿着iPad,坐在他的哥哥罗伯和朋友菲尔旁边,我在他们身前地板的垫子上睡着了。戴夫在笑。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醒了,戴夫却不在椅子上。我和朋友们畅游了一会儿,想着他可能按原计划去了健身房。后来,我回房沐浴,发现他也不在房间里,我有一点儿诧异,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接着,我为晚餐挑选了衣饰,查了邮件,给孩子们打了电话。儿子很不开心,因为他和朋友没有遵守游乐场的规则爬上护栏,戳坏了帆布鞋。他哭着认了错,我告诉他,我欣赏他的诚实,我会和他爸爸讨论一下,要从他的零花钱中拿出多少来买双新鞋。这个四年级的小男生想尽快有个结果,催着我快做决定。我说这类事情需要我和他爸爸共同决定,所以只能第二天告诉他答案。

我离开房间下楼,戴夫不在。我走向海滩,和朋友们会合,戴夫也不在。我慌了,一定有事发生。我朝罗伯和他太太莱斯莉大喊:“戴夫不在这儿!”莱斯莉愣了一下,然后大叫道:“健身中心在哪儿?”我示意前方不远处的台阶,我们开始奔跑。直到现在,我仍能体会到当时我的身体和呼吸中的紧张感。此后,再也没有人会对我说让我的心脏狂跳的“健身中心在哪儿”这句话了。

我们在椭圆机旁边的地板上找到了戴夫——他的脸微微发蓝,偏向左侧,他头下有一小摊血。所有人都开始尖叫。我给戴夫做了心肺复苏,然后罗伯接替了我。医生来了之后继续接手。

在救护车上的那半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30分钟。戴夫躺在担架上,医生在为他救治。被朋友们安置在前座上的我哭着央求医生告诉我,戴夫还活着。我心如刀绞,医院怎么那么远,为什么有那么多车挡住了我们的路。抵达医院后,戴夫被医护人员带进一扇沉重的木门,我被拦在外面。我和菲尔的太太玛恩·莱文坐在地板上,另一位好友抱着我。

仿佛等了一生那么久,之后我被带进一个小房间。医生走进来,坐在桌子后面。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医生离开后,菲尔的一个朋友走向我,轻吻我的脸颊,说:“节哀顺变。”他的话和礼节性的吻令我恍惚地看到未来,我知道,正在经历的这一幕会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在将来上演。

有人来问我,要不要和戴夫道别。我当然要去说再见,我怎么舍得离开他。我以为,只要我待在那个房间,抱着戴夫,只要我不离开,戴夫就会醒来,带我逃离这个梦魇。这时,同样悲痛的罗伯告诉我该走了,我走了几步离开房间,然后又转身跑了回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戴夫。最后,罗伯慢慢地把我拉开了。玛恩陪着我走过长长的白色走廊,她环着我的腰,支撑着我的身体,防止我再跑回那个房间。

我的余生就这样开始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都是我不曾选择的人生,也是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人生。这一切都令我无法想象。之后,我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告诉他们,爸爸走了。孩子们尖叫着,我哭喊着。葬礼上,人们说起戴夫时用的是过去时。我的家里也突然出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不断有人来到我身边,草草地吻着我的脸颊,伴之以相同的一句话:“节哀顺变。”

到达公墓时,孩子们下了车,哭倒在地上,他们一步也走不了。我躺在草地上,紧紧地抱着他们。孩子们的表亲也来了,他们和我们躺在一起,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哭泣的人堆。一向保护孩子们远离伤痛的成年人的臂弯,在此刻却不再温暖有力。

诗歌、哲学和物理学都告诉我们,时间带给我们的感受并不是均等的。戴夫离开后,时间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一天又一天,孩子们哭泣着,尖叫着。他们不哭的时候,我伤感地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下一次需要安慰的时刻。而我自己的哭泣和尖叫,大部分都是憋在心里;有些时候,我也会忍不住释放出来,填满其他空间。我被空虚占满了——巨大的空虚占据了我的心脏、我的肺叶,限制了我思考的能力,我甚至无法呼吸。

悲痛是个极其苛求的伙伴。戴夫最初离开的那几天、那几周、那几个月,悲痛一直都在,它不只隐藏在海平面之下,还浮上了海面,细密、绵长,挥之不去。然后,悲痛又像海浪一样,急卷起来,冲刷撞击着,就好像要把我的心抛出身体一样。在那些时刻,我感觉自己连多一分钟的痛苦都不能再承受,更别说一个小时了。

我常常回忆起戴夫躺在健身中心的地板上,我仿佛看到他的脸在天际浮现。每到深夜,我都会大声呼喊,喊进那虚无:“戴夫,我想你!你为什么离开我?求求你,快回来!我爱你……”每一晚,我都哭着入睡;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再经历同样的情绪。我不相信,没有他的世界还会继续运转。其他人怎么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呢?

而且,日常生活中很普通的事情,也开始变得带有杀伤力。女儿在“家长之夜”活动上给我看她在8个月前开学第一天写下的话:“我上二年级了,我很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女儿的话像破碎的玻璃球一样击中了我。在她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想到,在二年级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她会失去父亲。二年级!我看了看握在我手里的她的小手,再看看她甜美的小脸——她盯着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写的文字。我颤抖着,脚步蹒跚,差点儿跌倒,我只能假装要不小心跌倒了。我们一起走在教室里时,我一直看向地面,躲避着其他家长的眼神,避免彻底崩溃。

所有的纪念日更令人伤心。戴夫总是会把孩子们开学的第一天当成大日子——他会在孩子们走出家门的时候,拍很多照片。我也试图激起热情去拍相同的照片。这次,女儿生日那天,我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我的母亲、妹妹和玛恩陪着我。我感到自己下不了楼,也活不下去了,更别说在生日会上强颜欢笑。尽管我知道为了女儿,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也知道为了戴夫,我必须这样做,可是,我只想和戴夫一起做这些事。

当然,我在生活中也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剪头发的时候,我提到自己入睡困难,发型师便把剪刀放下,打开包,夸张地拿出了大[1]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阿普唑仑片。我没有接受他的药,但是我对此非常感激。有一天,我在电话里跟父亲抱怨,所有悲伤的书籍都有个糟透了的标题——《死亡,极其重要》(Death Is of Vital Importance),《对它说“是”》(Say Yes to It)——就好像我可以说“不”似的!就在我们通电话的时候,一本新书又到了:《躺到床的中间去》(Moving to the Center of Bed)。还有一天,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打开收音机,想放松一下,可是电台播放的每一支歌,好像都比前一首更伤感。例如,《我曾经认识的某一人》(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哎!《不是结束》(Not the End)——我也祈求不要结束啊!《永远年轻》(Forever Young)——才不是这么回事儿!《人生如隙,一路走好》(Good Riddance: Time of Your Life)——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最后,我转到了播放《驯鹿的心地比人好》(Reindeers Are Better than People)的那个频道上。

我的朋友戴维斯·古根海姆告诉我,作为纪录片制作人,他早已学会“让故事自己讲出来”。每一部片子开始拍摄时,他都不知道故事的结尾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每个故事必须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时间节奏缓缓展开。戴维斯担心我试图去控制自己的悲伤,他鼓励我要倾听悲伤,靠近悲伤,让悲伤自行其是。他太了解我了,我的确找了很多方式与悲伤作别,我想把它放到盒子里,再丢掉。最初的几个星期、几个月,我失败了——痛苦每时每刻都掌控着我,即使我看起来很平静镇定,它却一直在那里。我的身体坐在会议室,或者在卧室给孩子们读书,我的心却永远停留在健身房的地板上。

C. S.刘易斯说:“没有人告诉过我,悲伤会来得如此恐惧。”恐惧持续不停,悲伤永不消逝。悲伤之浪不断地撞击着,直到击垮我,直到我再也不能站立,不再是我自己。戴夫去世后的那两星期是我最空虚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女性朋友的信。她60多岁了,几年前,她失去了丈夫,她以为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但是并没有。而且,她的密友在十几年前也失去了丈夫,她们二人都不认为时间会减轻痛苦。她说:“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可以帮到你的方法。”毫无疑问,这封信对我意义非凡——它摧毁了我的希望。我明白,痛苦不会在某一天消失。我感觉自己完全被空虚包围,漫漫前路,似乎只有无尽的空虚。

我打电话给亚当·格兰特,他是沃顿商学院的心理学家和教授。我把这封令人绝望的信读给他听。两年前,戴夫曾读过亚当所著的畅销书《沃顿商学院最受欢迎的成功课》(Give and Take),作为调查猴子公司(SurveyMonkey)的CEO(首席执行官),戴夫曾邀请亚当来公司演讲。那天晚上,亚当来我们家吃晚餐。亚当研究的课题是如何帮助我们找到内在驱动力和人生意义,我们还讨论了当今女性面临的挑战,以及亚当的研究如何介入这个话题。后来,我们一起写作,成了好朋友。戴夫去世后,亚当飞过整个美国来参加葬礼。我告诉他,我最大的恐惧就是孩子们再也快乐不起来了,而且其他人也会因为我的这段经历对我小心翼翼。但是,亚当通过数据告诉我,实际上许多孩子在失去父母之后都会有强大的复原力,他们将继续拥有快乐的童年,成年后也能很好地适应社会。

亚当从我的声音中听出了因这封信引发的绝望,于是他又横跨美国,飞来告诉我,在这看似无止境的空虚中,其实存在着边界。他想面对面地告诉我,尽管悲痛不可避免,但我可以做些事情以减轻我自己和孩子们的痛苦。他说,最多6个月内,50%以上失去配偶的人会度过心理学家所定义的“急性悲伤”(acute grief)阶段。亚当让我相信,尽管悲伤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运转,但我的信念和行动却决定着我多久后会走出空虚。

我不知道是否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的生活中只有玫瑰。事实上,每个人都会经历困境。有时,我们能预见困境的到来;有时,我们则会遭遇当头棒喝——它可能是孩子的突然离世,也可能是令人撕心裂肺的感情破裂,或是梦想未能实现的极度失落。问题在于,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的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我问亚当,复原力是忍受痛苦的一种能力,那么我们如何得知自己的复原力有多大?他解释说,一个人的复原力并不是固定的,因此,应该换个问题:我们怎样才能增强复原力?复原力是指人们面对悲痛的反应速度和强度,而且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复原力。用我们的身体来打比方,复原力并不是指脊柱本身,而是要加强脊柱周围肌肉的力量。

自戴夫离世之后,许多人都对我说过“真想不到”这句话。他们的意思是,他们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戴夫身上,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跟他们交谈——而不是蜷成一个球,悲哀地躲在角落里发呆。我记得有个同事曾在失去了孩子后返回工作岗位,还有个朋友在被诊断出癌症之后买了杯咖啡,我的感受和他们一样。可如今,角色发生了变化,我的回答变成了:“我也想不到,但我没有选择。”

是的,我没有选择,只能保持清醒;我没有选择,只能熬过打击、悲痛,并且承受“我还活着”的负罪感;我没有选择,只能努力向前,在家里做一个好妈妈;我没有选择,我必须专注,在工作中做一个好同事。

失去、悲痛和失望,都是个人的感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境遇,以及相应的应对方式。然而,正是那些愿意分享自己经历的人的善意和勇气,帮我走出了困境。最亲密的朋友向我敞开心扉,陌生人也毫无保留地贡献了他们的智慧和建议。亚当非常有耐心,他坚信黑暗终将过去,我也终将走出困境。即使面临生命中最可怕的悲剧,我也可以掌控,不让它扩大负面影响。

我和亚当在这本书中想要分享我们关于复原力的认知,这本书是我们共同写作的,但是为了简便和清晰,故事中的“我”是指谢丽尔,亚当则是以第三人称出现。当然,并非每一天希望都会战胜痛苦,确实不会;我们也不想假设自己经历了每一种可能的挫败或困境,并没有。世界上没有一种正确的方式能帮助所有人去面对悲痛或者挑战,所以我们没有完美的答案,也根本不存在完美的答案。

我们也知道,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我们在书中讲述的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故事,其中也有一些令人难以克服的困境。对于每个人来说,复原之路并非总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的。战争、暴力、性别歧视伤害着个人及团体,歧视、疾病和贫穷会加深悲剧。令人悲伤的真相在于,困境并非总是平均分配,边缘化及被剥夺权利的群体有更多的不幸要去抗争,他们有更多的痛苦要去面对。

正因为我的家庭经历过痛苦,所以我很清楚我们是多么幸运——我们有广泛的支持体系,有大家庭、有朋友、有同事,以及宝贵的财务支持。我也知道,讨论在困境中寻找力量,并不能够在第一时间减轻我们努力对抗困难的责任。我们需要在社区和公司中做一些事——包括公共政策的实施、人们的互助,以确保更多的人免受痛苦。

无论我们怎样努力尝试去减少悲剧、不平等以及苦难的发生,它们依然存在,我们也必须面对。为了应对未来的变化,我们需要从现在起就增强复原力。心理学家已经做了一系列广泛的研究,帮助人们从逆境中复原,这些逆境包括失去亲人、失恋、离婚、受伤与疾病,也包括个人事业的失败,以及个人化的负面情绪。亚当和我在回顾这些研究的时候,采访了很多经历过普通逆境和极端苦难的个人和群体,他们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对于复原力的思维模式。

这本书的内容有关人类的精神能力,其中探讨了我们如何帮助自己以及帮助他人。我们研究了心理学的复原力理论,以及重获信心和重拾快乐的心理学理论;我们找到了讨论人间不幸与悲剧的方式,以及如何让正在经受痛苦的朋友变得快乐的方法;我们也探讨了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步骤,去创造拥有复原力的社区和公司,培养内心更强大的孩子,让人们重新学会爱。

我现在知道,一个人将会在经历创伤后不断成长。很多面临毁灭性打击的人,之后都会发现自己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并且能找到更深刻的人生意义。我也相信,经历创伤前成长,即一个人不必经历悲剧就可以提前建立自己的复原力,能为面对潜伏在人生前路的障碍做准备。

我的人生旅程刚刚过半,急性悲伤的迷雾虽已慢慢散开,可这份悲伤以及对于戴夫的思念仍如影随形。我继续挣扎着,摸索着这本书中讲到的诸多方法。和许多经历过悲剧的人一样,我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人生的意义,重拾快乐,并帮助他人走出迷雾。

回首曾经最黑暗的时刻,现在的我明白,即使在那样的情形下,我的内心也闪耀着希望的光芒。那一天,孩子们在墓地崩溃大哭的时候,我对他们说:“这是我们生活中第二糟的时刻,既然我们已经扛过了最糟的那一个,那么这一个我们也一定能扛得过去,未来只会越来越好。”然后,我唱起从小就熟悉的一支歌——“安息平安”,以祈祷平安。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后来我才明白,这是犹太教徒哀悼亡者时诵唱的赞美诗《珈底什》的最后一句。很快,在场的人都唱了起来,孩子们也跟着唱起来,哭泣停止了。之后,在女儿的生日会那天,我从卧室的地板上爬了起来。整个生日会我都保持微笑,令我惊讶的是,那天女儿过得非常开心。

就在失去戴夫后的几个星期,我跟朋友菲尔讨论了孩子们的亲子活动,我们达成了共识——找人代替戴夫的角色。我哭着对菲尔说:“可是我只想要戴夫。”菲尔抱着我说:“既然选择A已经不存在,你就只能考虑选择B了。”

人生从来都不完美,每个人的生活都存在B选项。这本书就是要帮助所有人去面对并做出选择。[1] 阿普唑仑片是用于改善焦虑、紧张或催眠的辅助用药。——编者注第 1 章重新呼吸你必须前行。我无法前行,我将前行。——萨缪尔·贝克特

戴夫去世一年后,有一天我工作时,手机响了,电话是一个老朋友打来的,我们久未联络,我想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的确如此。这位朋友指导的一个年轻女孩遭遇了不幸。几天前,女孩参加了一个生日聚会,正准备离开时,发现有个男同事需要搭车回家,而且这个同事就住在她家附近,于是她顺路载他回家。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他突然掏出凶器,在车里威胁她,并强暴了她。

之后女孩去医院做了性侵化验,然后报了警。我的朋友想尽一切办法安慰这个女孩,她也知道我以前见过这个女孩,因此问我是否可以和她聊聊,并提供些帮助。我拨通了女孩的电话,其实当时我有点儿紧张——怎样才能帮助遭受此类暴力事件的女子走出伤痛呢?不过当我听了她的故事后,我意识到,我在克服悲痛的过程中所学习到的东西,或许会让她产生共鸣。

当我们用各种不同的方式面对或处理消极事件时,也播下了复原力的种子。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花了数十年研究人们如何应对挫折,结果发现有三个认知因素会阻碍复原力:(1)个人化(personalization):认为坏事的发生都是自己的错;(2)普遍性(pervasiveness):认为消极事件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3)持久性(permanence):认为事件的残余效应将永远存在。这三个因素(简称“3P”)的存在,甚至会让流行曲《一切都棒极了!》(Everything Is Awesome)变成《一切都糟透了!》(Everything Is Awful)。它们会让你的大脑萦绕着这样的想法:“都是我的错!一切都糟透了,人生糟透了,而且会一直糟下去,直到永远!”

已有数百项研究表明,无论孩童还是成人,只要他们意识到陷入困境并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错,困境也不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更不会如影随形般相伴一生,那么他们就会更快地复原。认识到消极事件并非个人原因所致,困难也并非无处不在,更不会永久存续的人,患抑郁症的可能性会降低,也会更好地渡过难关。例如,没有陷入3P陷阱的教师,无论身在城市还是乡村,他们的教学效果都会更好,学生的成绩也更优异。大学游泳队的选手如果不受3P因素的干扰,那么他们的心态更稳定,成绩也会持续提高。对于业绩不佳的保险销售员来说,当他们不再自我否定,并积极鼓励自己时,不但销售额往往会提高两倍以上,而且从事保险业的年头也要比其他同事长两倍。

我跟这个女孩通电话时,起初她只是描述自己如何被侮辱,以及她感受到的背叛、愤怒和恐惧。然后她开始自责,认为让同事搭车是她的错。我引导她停止个人化的自我认知,告诉她被攻击并不是她的错——被强暴从来不是受害者的错,而载同事回家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我强调,并非所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都因我们引起。接着,我提起了另外两个因素:普遍的消极情绪和持久的影响力。我们交流了她生活中其他方面的美好之处,我告诉她,绝望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减弱。

从强暴事件中复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而且受害人要经历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这个过程对每个人来说也不太一样。有证据表明,强奸案受害者不停地自责并对未来失去希望,这种情况非常普遍。而且,只有能够打破这个模式的受害者,才不易患抑郁症和受创伤后压力的困扰。几星期后,女孩打电话告诉我,在她的配合下,强奸者已被起诉。她说自己每天都会思考3P因素,我的建议让她感觉好多了。我也有同感。

我也曾落入3P陷阱,首先是从个人化的内疚开始的。戴夫去世后,我迅速陷入了自责。第一份医学报告显示,戴夫的致命伤是从健身器械上跌落导致的头部损伤。因此,我不断地责备自己,如果我们早一点儿发现,他就能够被救活了。我的弟弟戴维是神经外科医生,他坚持认为我这么想是不对的——从健身器械上跌落下来,可能会让戴夫的手臂骨折,却不会要了他的命,所以,在他跌落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后来的尸检证实了戴维是对的,戴夫死于因冠心病导致的心律失常。

即便如此,我仍能找到其他理由责备自己。之前,戴夫从未被诊断出患有冠心病,我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和他的私人医生以及我们的家庭医生在一起,仔细分析了尸检报告和其他医疗报告。他之前提过胸部偶尔疼痛,但是我们忽视了,这一点令我非常焦虑。我也一直在思考他的饮食问题——我早就应该督促他改进饮食习惯的。他的私人医生告诉我,只是改变某种生活方式并不能救他的命。后来,戴夫的家人提醒我,其实他和我在一起之后,饮食习惯已经比原来健康多了,这对我是一种安慰。

此外,我还因为他的去世给我身边的人带来的不便而感到自责。悲剧发生之前,我是家里的大姐、实干者、计划者、领导者,但戴夫离开后,我突然什么都做不了了。这时,其他人及时补位,为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我的老板马克·扎克伯格、妹夫马克和玛恩筹划了葬礼,父亲和弟妹艾米帮助我安排了安葬事宜。当人们来家里表示哀悼时,艾米督促我起床,一一感谢到访者;父亲提醒我要吃饭,还坐在我身边监督我吃完。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发现自己说得最多的一话是:“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断地跟每个人说抱歉。我对妈妈说抱歉,因为在戴夫去世后第一个月,她陪着我,这打扰了她的生活;我对朋友们说抱歉,因为他们放下所有的事情,飞来参加葬礼;我对客户们说抱歉,因为这期间我不得不取消约会;我对同事们说抱歉,因为被悲伤压垮时,我会失去对工作的专注。我曾在某个会议开始时,心里想着“我能做到专心去开会”,可眼泪却一下子涌出,我只能匆匆对大家说抱歉,接着迅速离开。

亚当最终说服我,我必须舍弃“抱歉”(sorry)这样的字眼。他也提到,其他类似的闪烁其词的表达也不能再使用。亚当解释说,自责会阻碍我复原,这意味着孩子们的复原也会受到影响。他的话让我惊醒了。我意识到,既然医生都没能阻止戴夫的死亡,那么我相信自己有能力阻止他的离开就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也没有打扰任何人的生活,所有的不便都是悲剧的发生带来的。没有人认为我应该为哭泣感到抱歉——一旦尝试停止说抱歉,我就会不停地咬舌头,慢慢地,内疚也就渐渐消失了。

当自责越来越少时,我开始注意到,并不是每件事都那么糟糕——孩子们可以整夜熟睡了,他们哭得少了、玩得多了;我们也去找专业的咨询师和治疗师寻求帮助,我可以自己照顾孩子们了。我有深爱我的家人、朋友和同事,他们每时每刻都为我和孩子们提供支持,我感觉跟他们更亲近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亲密。

回到工作岗位对摆脱绝望也很有帮助。在犹太人的传统里,人们需要用7天的时间持续不断地为逝者进行密集祷告,之后才会继续日常的生活。儿童心理学家和治疗悲伤的专家告诉我,我应该让孩子们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因此,戴夫去世10天后,他们就回到了学校,我也在他们上学的时候返回了工作岗位。

回到工作岗位最初的日子非常混乱。我在Facebook(脸书)担任首席运营官超过7年,但是,突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变得很陌生。当天第一个会议上,我能够思考的只是:“每个人都在讲什么呢?这个会议有什么意义呢?”然后在某一点上,我被拉入讨论——突然有一秒,也许是半秒,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死亡,忘记了戴夫躺在健身中心地板上的样子,忘记了棺木下葬的场景。那天第三个会议上,有几分钟我竟然睡着了,虽然脑袋上下轻晃让我感到有点儿尴尬,但我对此也感到庆幸,不只是因为我没有打鼾,而是这几分钟是戴夫去世后,我第一次感到放松的时刻。几周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我可以更长时间地专注在工作上。工作给了我一种做回我自己的感觉,同事们对我的善意也让我知道,我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

我一直相信,人们需要在工作中得到支持和理解;我现在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悲剧发生之后这一点更为重要。但是,现实却远非如此,这确实有些悲哀。在家人去世的美国私企员工中,只有60%的人有带薪假期,而且通常只是几天。当他们返回工作岗位后,悲伤会继续影响他们的工作表现。亲人离去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经济压力,这可谓是祸不单行。仅在美国,因悲伤导致的生产力损失就可以达到每年750亿美元。如果这些人有带薪假期,工作时间更灵活,甚至在特殊时期可以相应减少工作时间,并且能得到财务帮助,那么公司的损失就会降低,经历痛苦的员工也会减轻负担。已提供完善的健康福利、退休计划以及家庭和医疗保障的公司发现,在员工身上的长期投入会让员工更忠诚、工作更高效。提供支持,不只是同情,也是明智的举措。我非常感激脸书给了我慷慨的丧假。在戴夫去世后,我和脸书的团队一起研究,期待将这项政策推进得更加深入和完善。

在3P陷阱中,对于我来说最难的部分是悲伤的持久影响力。数月以来,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会感觉到痛苦无处不在。我认识的大部分经历过人生悲剧的人都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悲伤会慢慢消逝。他们想让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微笑着想起戴夫。但我根本不相信。孩子们哭的时候我会迅速想象到未来——他们未来的生活中没有爸爸了。戴夫不只是错过了一场足球比赛,而是以后所有的足球比赛、所有的辩论会、所有的假期、所有的毕业典礼,他都会错过。他也不会出现在女儿的婚礼上,他不能挽着她的手,把她交给她的爱人。永远失去戴夫的恐惧使我浑身无力。

当我们受苦的时候,便倾向于将苦难无限地投射、放大。有一项叫“情感预测”(affective forecasting)的研究,旨在对人们未来的情绪进行预测。该研究显示,我们往往过度放大了消极事件对于自身的影响。研究人员请一些学生想象自己和爱人分手两个月后的伤心程度,又请一些真正经历过分手的学生报告分手两个月后的感受。研究结果显示,真正经历过分手的学生要比仅凭想象的学生更快乐。此外,我们也会高估其他压力事件的消极影响。例如,被拒绝授予终身教职的助理教授,认为自己在接下来的5年内都会沮丧消沉,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某个大学生认为,如果他被分到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宿舍,就会感觉很痛苦,实际上也没有。至少对我所在的大学里两次被分配了最差宿舍的人来说,这项研究结果确实无比正确。

正如身体自带免疫系统,大脑也有其免疫系统。当某些事情不能正常运转时,我们便会本能地启动防卫机制——就像我们认为每朵乌云都镶有金边,给柠檬加水加糖,我们总喜欢老调重弹一样。但失去戴夫之后,我什么都不能做了。每当我试图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变得更好时,脑中就会有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坚持说:“不会变好的,我和孩子们永远都不会重拾快乐了,永远不会。”

塞利格曼发现,像“从不”“总是”这样的词代表了持久性。就像把“抱歉”踢出我的词汇表一样,我也试图不再使用“总是”“从不”,而是用“有时”“近来”来取代。于是,“我总是感到很糟”变成了“我有时感到很糟”,虽然这不是最理想的状况,但已经有很大的改善了。我注意到,在某些时刻,痛苦会暂时减轻,就像偏头痛减轻了那样。既然有这些时刻的存在,那么,在陷入更深的悲痛时,我可以多想想这些轻松时刻。我开始明白,无论我感到多么悲伤,下一个痛苦减轻的时刻总会来临。这样做也帮助我重新获得了控制感。

我也尝试采用认知行为疗法,写下我认为会导致我痛苦的事情,然后证明这么想是错的。我从自己最大的恐惧开始写起:“孩子们再也不会有快乐的童年了。”盯着写在纸上的句子,我感到心如刀绞。不过,我也意识到,之前我和很多童年时期失去父母的人交谈过,证明我这个认知是错误的。还有一次我写道:“我再也不会开心了。”盯着这句话,我发现,就在那天早上,有人给我讲了个笑话,我笑了。那一分钟,我的这句话就是错的。

我认识的一位精神科医生解释说,人类在进化中就具有联结和悲伤的能力,人类有天然的工具可以从失去和创伤中复原。这一席话令我坚信自己扛得过去——既然人类进化出了应对痛苦的能力,那么悲伤就杀不死我。想到数世纪以来,人类已经历了太多的爱与失去,我知道自己和远比自身更宏大的事物联结在一起。之后,我联系了自己很欣赏的一位牧师斯考提·麦克伦南。我20多岁时,在和第一任丈夫离婚期间,曾找他咨询过。斯考提向我讲述了他40多年来帮助人们应对不幸的经验,他发现:“当人们向上苍求助时,便有了一种被来自外界的强有力的爱包围的感觉。人们应该知道,他们并不孤独。”

但即使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我还是撼动不了那种强大的恐惧感,与戴夫有关的记忆和图像无处不在。最初的几个月,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痛苦地意识到戴夫已经不在了。每天晚上,我走进厨房,都期待看到他;意识到他已离去时,痛苦便猛然来袭。马克·扎克伯格和他的妻子普莉希拉·陈认为,如果我带着孩子去一个完全没有戴夫的记忆的地方,痛苦便会减轻,因此他们夫妇二人邀请我们去了从未去过的海滩。然而,坐在长凳上凝望着大海和天空,我仿佛看到戴夫在云层中看着我……当时我坐在马克和普莉希拉中间,他俩环抱着我,可是,戴夫还是在我眼前。

我无处可逃,痛苦像深深的迷雾,每分每秒都包围着我。我的朋友金姆·贾巴尔曾失去弟弟,她说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层铅毯覆盖在她的脸和身体上。戴夫的哥哥罗伯说,他感觉好像被一只靴子压在胸口,他无法呼吸——这感觉比16年前他们的父亲去世时更为强烈。是的,我也无法呼吸。母亲教我用呼吸来抵抗焦虑:先用6秒吸气,屏息6秒,再用6秒呼气。我和干女儿埃莉斯的角色此时也反过来了,她握着我的手,大声数数,直至我的恐慌慢慢平息。

主持戴夫葬礼的拉比奈特·伊兹瑞对我说:“向前一步吧,接受这糟糕的现实。”我说,我所倡导的“向前一步”(lean in)并不完全是其本意,但是这个建议对我很有用。多年以前,我就注意到,每当自己感到悲伤或焦虑时,常常是这些情绪衍生出来的感觉更让人不安。感觉沮丧的时候,我为沮丧而沮丧;感到焦虑的时候,我为焦虑而焦虑。C. S.刘易斯说:“痛苦的阴影,就是痛苦的一部分……只要想到自己在受苦这个事实,就已经很痛苦了。”

戴夫离世后,我产生了比以往更强烈的消极情绪——我不只是被悲伤击中,我为自己被悲伤击中而感到悲伤;我不只是焦虑,我为自己焦虑而焦虑,这是元焦虑。那些我原本从不在意的小事(比如孩子们在骑自行车上学的路上受伤)会持续困扰我,之后,我便开始焦虑——我是不是过度焦虑了?我采纳了拉比的建议,接受了“现实确实糟透了”的事实,这很有帮助,我不再为消极情绪而惊慌,我开始有所期待。

此外,我还学习了佛陀的智慧。佛教的第一要义是:人生即苦。生老病死无可回避,尽管人生包含着许多愉快的瞬间,我们也试图去延长快乐的体验,然而,这一切终会消失。心灵导师佩玛·丘卓认为,接受这条要义本身,就是在减轻痛苦,因为当我们接受了苦难,痛苦也就减轻了。

戴夫葬礼后的几天,我和孩子们一起制定了“家庭新规”,我们把它贴在孩子们挂背包的地方,这样每天都能看到它。其中,“规则1”是“尊重自己的感受”。我们约定,当悲伤的情绪来袭时,无论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比如在学校),都要停下来,调整一下。这期间,孩子们经常会忍不住哭泣,这时候老师会好心地安排孩子们和好朋友一起去户外,或者安排孩子们去见相关的指导老师,帮助他们把情绪释放出来。

我给了孩子们建议,但我自己也需要这样做。“向前一步”意味着,我应接受“当悲伤到来时,我无法掌控”这一事实。我也需要哭出来——在路边,在车里,在办公室,在董事会。有时,我会去卫生间抽泣;有时,我会坐在座位上大哭。我发现,当我放弃与坏情绪抗争时,它们溜走得更快。

几个月后,我感受到,虽然痛苦之潮时涨时落,但当它们翻滚而来时,我复原得更快。对我来说,和痛苦作战就好像锻炼身体以增强耐力一样——锻炼得越频繁,心率提升后我就恢复得越快;有时在那些需要极大地挑战体力的活动中,我甚至发现自己拥有从未知晓的能力。

令人惊异的是,对我帮助最大的竟然是专注于最糟糕的事情。把事情往坏处想再容易不过,这是一条古老的犹太箴言,就像去餐馆就餐,我们往往会拒绝侍者安排的第一张桌子。但是,在最初那些绝望的日子里,我的本能便是发掘积极思维。但是,亚当却让我想想最糟的事情,他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最糟?”我问他,“开玩笑吧?怎么能想最糟的事呢?”他的回答点醒了我:“戴夫也有可能在开车接送孩子时冠心病发作啊!”最糟的情况是,我可能会失去三个至亲!我从没这么想过,于是我开始不断感恩:孩子们还健康地活着。就这样,感激将悲痛淹没。

以前,我和戴夫在晚餐时会有个家庭仪式:我们和孩子们围坐在餐桌前,轮流分享自己当天最好和最糟的时刻。如今只有三个人,于是我又增加了第三项——每个人都要分享感恩的时刻。此外,我们还加入了餐前祈祷,大家手拉着手,感恩上帝赐予的食物,这让我们更加珍惜每一天。

感恩本身也值得感恩。有心理学家安排一组人记录每周需要感恩的5件事,另一组人记录不开心的事,第三组人记录普通事件。9周后,感恩组成员明显感到快乐程度有所增加,他们的身体也更健康。有研究表明,在经济萧条时期找到工作的人,在数十年后对其工作的满意程度更高,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找工作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记录感恩事件,不断提醒自己关注生活中的一切美好,可以提升我们的快乐指数以及健康程度。因此,每天晚上,无论多么悲伤,我都会想一想令我感恩的人和事。

我也深深地感恩我们的财务保障体系。孩子们曾问过我,爸爸去世后,我们是不是要从现在住的房子里搬出去,我的答案是“不”。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对于许多人来说,意外事件(比如生病或发生车祸)可能导致他们一夜之间陷入财务窘境。据统计,在中国,还有不少人处于贫困线之下——在女性和单亲家庭中,情况更为严重。在美国,60%的人经历过使他们无法收支平衡的事件,1/3的人没有储蓄,处于贫困之中。此外,伴侣的去世往往会导致严重的经济问题,尤其是对于收入不高、福利也不完善的女性来说。除了失去挚爱的毁灭性打击外,丧偶的女性常常连满足生活基本需求的收入都没有。全世界约有2.58亿女性失去了丈夫,其中超过1.15亿的女性生活在贫困之中,这就是女性争取消除工资差距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要拥抱所有家庭,无论其家庭形式如何,我们都要为他们提供渡过难关的必要帮助。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社会保障政策、更有利于家庭的商业保险,以防止意外的悲剧使这些家庭陷入更悲惨的境地。单亲家庭以及丧偶女性应得到更多的支持,而且其领导、同事、家人以及邻居,都有义务为他们提供支持。

即使不停地感恩,我仍然被痛苦折磨着。在戴夫去世4个月零两天后,我参加了孩子们的学校活动。第一次,我独自开车去学校。家长们先在体育馆集合,再去孩子的教室。过去,我和戴夫总是分头去儿子和女儿的教室,之后再分享彼此的感受。我们以前每人负责一个孩子,但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那个星期,我为去哪个教室犹豫不决,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悲伤的潮水将我包围。我走向教室,握着朋友金姆的手,思忖着该怎么选。这时,电话响了,是我的医生打来的,他在例行体检时发现我的乳房X光片上有个可疑的点,于是立刻告知我。我的心跳迅即加快,医生让我不必担心——这一点对我非常有帮助,而且我第二天要去做超声波检查。

结果,悲伤变成恐惧,我哪个教室都没去,直接开车回家了。失去父亲后,孩子们学会了接受死亡。学校活动的几周前,女儿在晚餐时需要“哭一下”,我跟着她一起进了房间。我蜷在她身边,她触到我的项链,上面有全家四人名字的首字母。女儿坚定地说:“我要选一个。”“为什么?”我问。她说她不告诉我原因,怕我会伤心。我让她放心,她轻声说:“我选的那一个将是下一个离开的人。”顷刻间,我感到呼吸停止。然后,我握住项链说:“我来选。”我选了“S”。我告诉女儿:“我会是下一个离开的人——40年后,我90多岁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我把自己的年龄都算错了),我只想安抚女儿。

在我从学校驾车回家的路上,女儿的手仿佛还在抚摸着我的项链。我要怎样告诉孩子们,他们的妈妈得了癌症?如果他们又失去了我,会怎样呢?几个小时以前,我竟然还在因为选择哪间教室而压力重重!

那一晚,我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抽泣,无法陪孩子们上床睡觉。我不想刺激他们,于是让母亲陪他们入睡。后来,我妹妹也来了,我们三个拉着手,虔诚祈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母亲说了几句祷词,我请她不断地重复、重复、重复。

接下来的17个小时难熬至极,我睡不着、吃不下,甚至不能连贯地交谈。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时钟,等待下午1点的就医预约。

终于,超声波检查显示是假阳性。顿时,激动之情溢满全身,我战栗着,如同过去4个月经历的那些悲伤令我战栗一样。忽然之间,我感恩健康,感恩生命前所未有的美好。

回头看去,我真希望自己更早了解3P陷阱。过去,在很多情况下,了解3P都会大有用处,即使在日常事务上也极有帮助。大学毕业后第一天上班时,老板让我在Lotus 1-2-3软件(20世纪90年代非常流行的制表软件)中输入数据。我必须承认,我当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做,老板耷拉着嘴角说:“我真不敢相信你连这个都不会!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回家的路上,我想自己一定会被解雇了。当时我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但后来的事实表明,我只是不擅长数据表格。如果那时我就了解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我就会减少很多焦虑。和男朋友分手时,我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心痛不会长久,这样就可以减少很多愤怒;而且,如果我对自己足够诚实,也就不会有那些感情关系了。前男友们和我分手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早就了解了自责的含义。(很多时候,确实不是我的问题,真的是他们的问题。)

20多岁时离婚后,我所有的3P因素都存在。那时我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再回首,正是那场失败的婚姻让我离开华盛顿特区,跨越大半个美国搬到陌生的洛杉矶。幸运的是,朋友邀请我同他,以及他的朋友共进晚餐、看电影。那一晚,我们三个人吃了快餐,看了电影《烈火雄心》。就是在看这场电影时,我第一次靠着戴夫的肩膀睡着了。

每个人都会面临失去:失去事业、爱情或生命。问题不在于悲剧及挫败何时发生,它们总会发生,我们也必须直面应对。

复原力源于每个人的内在,也源于他们获得的外部支持;复原力源于因生命中的美好而引发的感恩,也源于在挫败中学到的经验;它既来自对于悲伤的解析,也来自对悲伤的接纳。有时,你的复原力比你想象的弱一些;有时,又会强一些。

我想让你明白,当生活给你当头一棒,让你坠入悲伤之海时,你能做的就是奋力游向水面,重新呼吸。第 2 章[1]房间里的大象大多数人读大学时都有一两个室友,有些人有三四个室友,戴夫有10个室友。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只在特别的日子才会相聚。2014年春天,戴夫和大学室友相约在毕业25周年之际聚会,每个人都拖家带口,大家都很尽兴。他们约好第二年的7月4日还要再聚一次。

就在聚会的前两个月,戴夫离开了。

我不想去参加聚会——只要想到戴夫再也不能和大学室友聚会了,我就难过得要死。但是,我又想抓住曾经的美好,取消聚会就好像失去了戴夫的一部分。于是,我还是参加了聚会,希望通过和他的好友的相处来治愈我自己。其实,他们也同样悲伤。

聚会的一切都很完美,只是最后一天,我和几个室友坐在一起吃早餐,其中有杰夫·金,他早些年被诊断出患有多发性硬化症。戴夫以前和我多次讨论过杰夫的病,那天早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和杰夫聊过他的病情。“来吧,大象。”我心里想。“杰夫,”我说,“你怎么样啊?我的意思是,说实话,你的身体还好吗?你感觉如何?你感到恐惧吗?”

杰夫有点儿吃惊地看着我,之后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稍后,他含着泪水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他谈起自己的治疗方案,说起他不得不停止用药的沮丧、病情恶化对孩子们的影响、对未来的担忧,还说与我们沟通让他感觉轻松多了。早餐结束后,他紧紧地拥抱了我。

戴夫去世后的最初几周,对于那些见面时从不问我近况的朋友,我感到震惊。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我以为对方就是个不会关心别人的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朋友,就像蒂姆·厄本在博客里写的:“你会辞职,你会恋爱,你会发现新爱人欺骗了你,你会以不可思议的消极情绪忽视这一切。没关系,因为那些没有问题的朋友不会和你讨论任何事,他们永远、永远、永远不会问及你生活中的任何事。”有些时候,这类朋友只是沉溺于自我;有些时候,他们只是在谈论私密话题时感到不自在。

但是,这些朋友不问我过得好不好,我确实不能理解,我感到自己被忽视了,就好像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却视而不见。我们看到朋友缠着绷带时,一般都会立刻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的脚踝粉碎性骨折,大家总要听听来龙去脉;但是,如果你的生活支离破碎,他们却有可能闭口不提。

一次,我去一位好朋友家吃晚餐,其间她和她丈夫只是轻描淡写地和我聊了几句。我心里暗暗地说:“你们说得对,金州勇士队势不可当!可是你们知道真正热爱这支球队的是谁吗?是戴夫。”有时,我也会收到朋友邀请我去他们所在的城市演讲的邮件,没人理解旅行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多么困难。“哦,只在外面过一夜?是的,我要看看戴夫能不能起死回生,哄孩子们上床睡觉。”有时,我还会在附近的公园遇到朋友,大家都在谈论天气。“是的!戴夫去世后一直下雨,真诡异!”

直到有一次和杰夫一起吃早餐,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有时也是那种逃避痛苦谈话的朋友。过去,我从未直接询问过他的健康状况,并不是因为我没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因为我怕让他沮丧。直到失去戴夫,我才明白这样的想法有多愚蠢。对我来说,我不可能主动提醒杰夫他患有多发性硬化症,但每一天、每一分钟,他都清楚自己的病情。

而且,即使是那些经历过最痛苦的不幸的人,也有倾诉的欲望。梅乐·萨佛斯坦是我母亲的好友,她曾在南佛罗里达州大屠杀文献教育中心担任教育总监。她曾和500多位幸存者共事过,她记得其中只有一人拒绝开口谈论自己的经历。“根据我的经验,大屠杀的幸存者非常希望有机会向他人倾诉,他们的经历你无法想象。”梅乐说。而且,如果朋友拒绝表达对你的关心,还会令你的创伤加剧。为了促进交流,梅乐发起了大屠杀的幸存者与高中生和大学生交流的活动。她注意到,学生们有了这样的机会后,便一个接一个地提问。梅乐说:“我听见他们问,‘您在集中营吃什么?您相信上帝吗?’年轻姑娘常常会问,‘你当时有生理期吗?在生理期时你怎么办?’这些问题并不侵犯隐私,而且充满了人情味儿。”

回避感受并不是在保护他人的感受。梅乐回忆起她和表弟去拜访一对老夫妇时,看到他们家的墙上挂着两个孩子的黏土手印。会面时,老夫妇只谈起了一个女儿。拜访之前,曾有人告诉她的表弟不要问起另一个已逝的女儿,以免他们伤心。但梅乐不知道这个“警告”,于是她问起了第二个手印。当时,她的表弟有些紧张,但老夫妇却温柔详尽地谈起女儿。“他们希望女儿被人记住。”梅乐说。

失去子女的父母常常会和他人分享他们的感受。作家米奇·卡莫迪的儿子9岁时死于脑瘤,他说:“如果没有人提起儿子的名字,那么他相当于又死了一次。”这就是全美最大的慈善组织之一“慈悲之友”(The Compassionate Friends)鼓励失去孩子的家庭经常公开讲述自己的经历的原因。

人们避免谈论令人悲伤的话题是如此普遍,以至于这种情形甚至都被安上了一个名字。数十年前,心理学家用“缄默效应”(mum effect)定义人们避免谈论坏消息的情形。例如,医生会在告知患者检查结果不乐观时踌躇不已,而管理者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才告诉下属被解雇的消息。我的同事、脸书全球多元化部门主管麦克西恩·威廉斯告诉我,许多人在面临与种族有关的事情时都会出现“缄默效应”。“在一位未佩枪的黑人因警察要检查他的持枪许可而被击毙之后,那些看过相关新闻的白人、住在黑人社区的人,甚至是我们办公室的同事,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马克西恩说,“人们对待种族受害者就像对待丧亲的人一样,沉默得可怕。身处悲痛时,你应清楚两件事:表达自己的感受并不疯狂,以及你可以提供支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他们来说就是对事实的全然否定。”

保持沉默,常常会加深家人、朋友以及同事间的隔阂,即使是在一般情况下,保留自己的想法也会让他人感到不舒服。在一项实验中,受试者中有1/4的女性和2/3的男性宁可选择接受电击,也不愿独自待上15分钟。沉默会加剧痛苦。至于我自己,只有在和亲友谈起戴夫时,我才会感到舒服。一些朋友和同事会给我创造一个主动敞开心扉的环境,心理学家称他们为“接纳者”(openers)。接纳者和没有问题的朋友不同,他们会提问,而且不带任何评判地聆听;他们享受和他人联结的感觉。在危急时刻,接纳者会创造出完全不同的环境,尤其是对于那些特别脆弱的人来说。

我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分享障碍。和最亲密的朋友在一起,我一直是什么话题都愿意聊聊的那个人。我会问朋友:“你喜欢他吗?他的吻功如何?”工作时,我总是不断地要求他人的反馈,却经常听人说我要的反馈太多了。但是,处于悲痛中时,我却不愿意用自己的问题困扰他人,也不愿意提到戴夫,除非大家真的想谈起他。

接纳者并不总是你最亲密的朋友。经历过悲剧的人往往会向正在经历悲剧的人表达更多的同情,作家安娜·昆德伦发现,人们会与“彼此认同”的人互诉悲伤。有调查表明,退伍军人、性侵受害者,以及失去子女的父母,往往会从和自己有相同经历的人那里得到最多的支持和帮助。梅乐告诉我,大屠杀的幸存者来到美国后,“他们感到孤独,因此彼此联结,这就是幸存者俱乐部存在的原因。真正理解他们的人,都是有相同经历的人”。

这一点非常正确。洛杉矶的朋友科林·萨默斯在戴夫的葬礼上见到我时,他没有说“节哀顺变”,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4岁时,父亲去世了。”“哦,太好了!”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接着我赶紧说:“我不是说这件事太好了,而是你现在的样子太棒了!你给了我希望!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也能像你一样。”他拥抱着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相信我,你的孩子一定比你想的更坚强。”这种情形并不是我最舒心的社交体验,但是在那样糟糕的一天,他的话让我感觉很好。

之后,我仿佛加入了一个“至亲已逝”俱乐部。说实话,没有人想加入这样的俱乐部,在被动地加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戴夫去世9天后,我去参加女儿的足球比赛。我看到,女儿朋友的70岁的祖母约瑟芬·谢泼德身边有一把空椅子——几十年前,约瑟芬的丈夫去世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我本能地意识到那把空椅子是留给我的,于是我坐下来。我们没说几句话,但我知道,她理解我。还有一次,在脸书合作者的早餐会上,一位我从没见过的客户告诉我,他刚刚失去了弟弟。我们站在角落里,彼此温暖。

许多人(包括我非常亲密的朋友)都没有失去至亲的经历,他们不知道该跟我和孩子们说些什么。他们的不适感包围着我,令我更加不安。因为房间里的“大象”无人知晓,我们只能任由“大象”慢慢靠近,践踏我和朋友们的关系。想想看,若是朋友们不询问我的感受,就说明他们不关心我吗?难道他们看不到“泥泞的大脚印和成堆的粪便”吗?

亚当认为,一些人其实愿意交流,但他们不知该从何谈起——我对此并不确定。当朋友问我“你怎么样”时,我认为这是程式化的问候,而非真切的关怀,我只想大叫着回应:“我的丈夫刚去世,你觉得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就像林肯遇刺后,你问:“林肯夫人,这场剧好看吗?”

放眼世界,人们在表露消极情绪时大都会面对来自文化的压力。在中国和日本,理想的情感状态是冷静和克制。在美国,人们习惯于激动,(“哦,天哪!”)及表达热情(哈哈大笑)。心理学家戴维·卡鲁索说:“在美国文化里,‘你怎么样’的答案不只是标准回答‘很好’,你需要回答‘好极了!’”他又补充说:“似乎存在着某种强大的驱动力,让人们不断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承认自己过得不太好“是不合时宜的”。

安娜·昆德伦用更诗意化的方式表明了同样的立场:“悲伤,对世人轻语,却内在喧哗。悲伤不可言说,甚至超越性、超越信念,超越终极的死亡。人们视而不见,悲伤只在葬礼上昙花一现。”

如影随形的大象,出现在办公室。我一向对同事很友善,尤其在脸书——我们公司的使命就是让世界变得更开放、更联结。我们的企业文化也是开放型的,所有人都坐在开放的工位上,每个人都可以轻松地找到其他人。员工之间的交流频繁且公开,即使是私人谈话也是如此。

我处理完戴夫的后事再回到办公室时,感到怪怪的——我发现,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一直鼓励大家全情投入,但此刻我的“全情”只是悲伤。和朋友谈论戴夫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工作场所谈论更不合适,因此我闭口不谈,同事们也三缄其口,我和他们之间大部分交往都是冷冰冰的,遥远而疏离。在脸书园区散步时,我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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