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绿山墙的安妮(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6 02:18:48

点击下载

作者:蒙格玛丽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绿山墙的安妮

新课标经典名著 学生版 绿山墙的安妮试读: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绿山墙的安妮(加)蒙格玛丽 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绿山墙的安妮/(加)蒙格玛丽著;许东尧改写.--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1(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ISBN 978-7-305-14157-7Ⅰ.①绿… Ⅱ.①蒙… ②许… Ⅲ.①儿童文学-长篇小说-加拿大-现代 Ⅳ.①I711.8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4)第257823号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  编 210093出 版 人 金鑫荣丛书名 新课标经典名著·学生版书  名 绿山墙的安妮著  者 (加)露西·蒙格玛丽改  写 许东尧责任编辑 蔡冬青照  排 江苏南大印刷厂印  刷 北京北方印刷厂开  本 880×1230 1/32 印张8.375 字数156千版  次 2015年1月第1版 2015年1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4157-7网  址:http://www.njupco.com官方微博:http://weibo.com/njupco官方微信号:njupress销售咨询热线:(025)83594756*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目录CONTENTS

第一章 林德太太吃了一惊

第二章 马休·卡斯波特吃了一惊

第三章 马瑞拉·卡斯波特吃了一惊

第四章 新来的女孩

第五章 安妮的过往

第六章 马瑞拉的决定

第七章 安妮的祷告

第八章 新生活开始啦

第九章 惹林德太太生气

第十章 安妮的道歉

第十一章 第一次去主日学校

第十二章 安妮的新朋友

第十三章 闪亮的友谊

第十四章 胸针风波

第十五章 学校里的闹剧

第十六章 请戴安娜来作客

第十七章 重回学校

第十八章 安妮救了小米尼

第十九章 音乐会和灾难

第二十章 在埃兰太太面前出丑

第二十一章 危险的游戏

第二十二章 马休的圣诞礼物

第二十三章 哭笑不得的虚荣心

第二十四章 百合少女遇险记

第二十五章 安妮和戴安娜进城玩

第二十六章 安妮的目标

第二十七章 长成少女的安妮

第二十八章 成绩公布了

第二十九章 在白砂镇大饭店表演

第三十章 进入奎茵学院

第三十一章 苦中作乐的学习生活

第三十二章 安妮的理想

第三十三章 再见,我的亲人

第三十四章 柳暗花明

名师导读第一章 林德太太吃了一惊

沿着安维立大街,朝下坡走,走到那即将抵达山谷的地方,就是蕾切尔·林德的家了。那儿有大片大片的草坡,草坡上长满了高大的云梢树,处处开放着无名的小野花。一条小溪打林德太太门前流过。那条小溪的源头在老卡斯波特家庄园的树林中,小溪上游的水流势很急,哗哗地奔涌着。可说来也奇怪,当小溪流到林德家门前的山谷时,竟变得出奇平静。也许,就连小溪也知道,当从蕾切尔·林德的家门前流过时,一定要懂礼貌、守规矩,否则一定会被林德太太那犀利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浑身发毛。

是的,林德太太正一本正经地坐在窗边,锐利的目光监视着窗外万物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小溪,还是调皮的小孩子,只要发生了任何不合规矩的奇怪事情,她都一定要搞得一清二楚,要不然就完全没法去做别的事情。

住在安维立的人都十分善良,热心于帮助别人,对自己的邻居们也都很体贴。但是,说起林德太太,那才真叫能干呢。人人称赞她,无论是家里事还是家外事,她都能处理得干净利索、井井有条。林德太太组建的那个妇女缝纫小队,是主日学校日常工作的得力助手,并且还是教会救助团的坚强后援。就拿做家务活来说吧,没有谁能像林德太太那样,连续几个钟头坐在厨房的窗边,一面敏锐地观察着窗外那条大路上的动静,一面穿针引线飞快地缝制棉被——最厉害的那次,她一下缝了十六床厚实的棉被。这怎么能叫安维立村的妇女们不心生崇拜呢?

一个六月的午后,林德太太像平常时候那样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的膝头。屋外的果树开花了,蜜蜂们围绕在花的周围,兴奋地翻飞起舞。托马斯·林德,就是那位被安维立人亲切地称作“林德太太的丈夫”的男人,正在谷堆后的小山丘上播种着芜菁。林德太太想:这当儿,马休·卡斯波特也正在绿山墙农舍边的那一大片红土地上种着芜菁吧。因为前一天黄昏,林德太太在威廉·布莱尔的小店铺里听见马休回答别人的问话时曾说起,要在第二天下午种芜菁。

但是,下午三点钟左右,这个按理说大家都正忙着农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本该在种芜菁的马休·卡斯波特,正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穿过山谷。马休·卡斯波特还穿着一身打着白色领结的礼服,那是他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了,他一定是要到安维立村外去做什么事情。马休·卡斯波特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事情呢?

如果眼前出现的是别人,林德太太只要随便动动脑筋,分析一下,便能把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是,马休的事情还真不好猜。平时他根本不怎么出门,除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并且马休的性格十分内向,根本不爱同陌生人接触,甚至连那些可能需要和人交谈的场合他都会尽量避免。但是,现在林德太太却分明看见他穿着白领结礼服,驾着马车出远门,这叫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德太太绞尽脑汁,想得头都痛了,却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她有点懊恼,本来这是一个完美的下午,好心情却被马休的离奇举动搅得乱七八糟的。“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得上绿山墙农舍去看看,去马瑞拉那里打听打听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瑞拉是马休·卡斯波特的妹妹。能干的林德太太想:“现在正是播种的时节,照理说马休不会进城。他也从来不进城拜访亲戚朋友。他更不会是去买芜菁种子的,谁买种子会打扮得这么隆重呢?他去请医生?这也说不通,请医生就不会那么淡定地驾马车了。所以,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我竟然一无所知!我得问个一清二楚,不然我的心里会一直像被猫爪挠抓!”

匆匆喝完了咖啡,林德太太就立刻出门了。她的家离卡斯波特兄妹居住的绿山墙农舍不算太远,可是山路弯弯曲曲,走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马休·卡斯波特这个人就像他的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十分内向、沉默。许多年前,老卡斯波特安家的时候,就特意选择了这片远离人群、远离喧嚣的偏僻地方,开垦了绿山墙农场。从安维立村那些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眺望,压根望不到绿山墙农舍。林德太太固执地认为,住在这种偏僻安静的地方,生活必然是无趣的。

她在开满了野蔷薇的小路上走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住在这种闭塞地方,能过上什么好生活。马休和马瑞拉远离人群,所以他们的性格才如此古怪。要这么些的树有什么用呢,人又不能和树在一起过一辈子。我宁可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也不想天天只和这些树做伴。我看呐,他们两个人就是习惯这样无聊的生活了!”

不一会儿,林德太太就从小路走到绿山墙农舍的后院来了。绿山墙农舍是一幢掩映在一片果树后头的大房子,后院里栽着一排风姿绰约的柳树,柳树对面还有笔挺的白杨树,地面十分干净,哪怕连碎石块和干枯的树枝都找不到。林德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马瑞拉像她一样勤快,做起家务来也是毫不含糊。

林德太太急促地敲了敲厨房的门,听见马瑞拉的应答后,就推门走进了房间。绿山墙农舍的厨房一尘不染,整洁极了。厨房的东、西两面有两扇通透的大窗户,向西面的窗外看,可以看到后院植物生长的喜人景象。而东面的窗户上爬着枝蔓横斜的葡萄藤,绿意盎然。窗外,果园里的樱桃树开出朵朵白色小花。马瑞拉坐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手里照旧织着毛线,身后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的餐具。

林德太太刚一走进房间,就立刻用目光将餐桌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仔细扫视了一遍。桌上有三个盘子,这说明马瑞拉正在等着马休带回来一位客人呢。可再看盘子里,盛的都是最最家常的食物,什么苹果酱啦,黄油蛋糕啦,看来她正等待的那位客人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可如果是这样,马休为什么要穿白领结礼服、驾马车呢?平静的绿山墙农场里发生这样的怪事儿,真是稀奇。“傍晚好,蕾切尔。”马瑞拉亲热地说,“天气真舒服!你家里人还好吗?”说来有趣,马瑞拉和林德太太的性格完全不同,反倒更容易相处,因此她们一直保持着友谊。

马瑞拉是个瘦高个儿,下颌骨突出,线条硬朗,缺乏女性的圆润美。她的脑后盘着一个发髻,额角处已出现了几缕白发。她看上去为人古板,显得不大有见识。的确,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幸好马瑞拉的嘴边还挂着一抹幽默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僵硬。“我们都很好。”林德太太回答道,“不过,我刚才看到马休驾着马车出远门了,着实担心了一下,以为你生病了,他去请医生呢。”听了这话,马瑞拉不禁笑了,她早就猜到这位好奇心极强的太太会来打听。“啊,我的身体没什么事。”马瑞拉说,“马休去布莱特河那儿了。我们已经决定,要从新司克舍的孤儿院领养一个男孩,那孩子乘的火车今晚就到了。”

林德太太惊讶得捂住了嘴巴。如果马瑞拉说马休是去接一只澳大利亚来的袋鼠,她都不会如此震惊。林德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你是在开玩笑吧,马瑞拉?”“不,当然不是。”马瑞拉回答。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似乎从新司克舍的孤儿院领养一个男孩是件平常无奇的事情,就像土地每年都要耕种那样平常。

林德太太的头脑几乎要被感叹号们占满了。一个男孩!安维立村第一个要领养男孩的居然是马瑞拉和马休!而且是从一家孤儿院领养!简直是世界奇闻!从今往后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令她吃惊了!“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林德太太问。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没有问问她的意见,她自然不大赞同。“这件事我们已经翻来覆去想了一整个冬天了。圣诞节前夕,斯潘塞太太来我们家,说起她准备到霍普顿的孤儿院去领养个女孩的事情。斯潘塞太太的表妹在孤儿院,很了解那边的情况。我跟马休就盘算起来。你知道,马休年纪老了,一切都大不如前,想雇个孩子帮忙干活也很难。所以我们拜托斯潘塞太太的弟弟罗伯特,请斯潘塞太太去领养女孩的时候,顺便帮忙物色一个十岁左右、诚实聪明的男孩。我们想好好培养那个男孩,送他去读书,需要时还能干些活。今天斯潘塞太太的电报来了,说孩子乘今天五点半到的火车,所以,马休去布莱特河接那个男孩了。”

林德太太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想法:“马瑞拉,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把一个毫不了解的孩子带进家门,不知道他的性格,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人,无法预知他的未来——什么都一无所知!上礼拜报纸上就有一条新闻,说一对夫妇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男孩,那孩子竟然故意在半夜放火,把房子烧了!我还听说有一家人,他家领养的孩子有吃生鸡蛋的坏习惯,根本改不过来。虽然你们没找我商量,但是我的意见是,领养孩子风险太大了!”

林德太太的话有些耸人听闻,可这并没有改变马瑞拉的想法。马瑞拉做着手中的活计,说:“蕾切尔,你说的没错,但马休铁了心要领养一个孩子,他很少这么固执、这么坚持一件事情,因此我也就顺他的意了。你说的那些顾虑我也有,可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等把那孩子接回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好吧,希望一切顺利。”林德太太迟疑地说,“上帝保佑这个孩子不会把绿山墙农舍一把火烧掉。对了,前一阵还有个被领养的女孩往井水里投毒呢!”“我家不打算领养女孩呀,”马瑞拉说,“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领养女孩,从来没有。”

林德太太本来想等马休回来,看看那个被领养的孤儿之后再离开的,可是,她实在不想在这干巴巴地坐两个钟头了。她等不及要去别的邻居家,告诉他们这个爆炸性新闻。这个新闻一定会引得大家惊呼,正巧,让大家激动地惊呼就是林德太太最喜爱做的事。

于是,林德太太迫不及待地起身同马瑞拉告别了。当林德太太跨出绿山墙农舍的院门,马瑞拉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本身对领养孩子这件事就有一些忧虑和矛盾,林德太太的态度更是加重了她的这种情绪。“天啊,真叫我难以置信!”林德太太自言自语道,“真担心那个将要被领养的可怜男孩,马休和马瑞拉根本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啊,但是无论如何,绿山墙农舍将要迎来一个小孩子了!”第二章 马休·卡斯波特吃了一惊

马休·卡斯波特驾着马车,走在去往布莱特河的大道上。道路长约八英里,风景十分秀美。马休的马车穿过枞树林,从杏树的花枝下安静地驶过,空气中充满了苹果的香气。夜幕四合,平坦的原野与淡紫色的天空在地平线上相接。这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夏季时分。

马休不慌不忙地驾着马车,一路上悠闲自在。除了有时遇见妇女,他得深吸几口气,然后鼓足勇气朝她们点头致意。在爱德华王子岛,人们相遇的时候,不管是否认识,都会互相打个招呼。

马休对所有的女人都有一种恐惧的心理,除了马瑞拉和林德太太。因为马休总是别扭地觉得女人们会在背地里嘲笑自己。他这么想是有原因的,马休不大好看,个子很高,可总驼着背,长长的灰色头发披散在他佝偻的肩上。他还留着一大把棕色胡子——从二十岁就留起了,现在他已经六十岁了,头发和胡须中都掺杂了灰白的颜色。

马休抵达了布莱特河车站,可是连火车的影子也没找到,他想,一定是自己到得太早了。于是,马休把马拴在旅店的院子里,然后走到了火车站的站台上。长长的站台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的一堆木材旁边孤孤单单坐着一个小姑娘。马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确定那并不是个男孩之后,就没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如果马休仔细地看看那个小姑娘,就会发现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那个孩子的样子十分焦急,似乎也正在等待着什么人。

马休走到售票室门前,正好遇见准备回家吃晚饭的火车站站长。马休急忙问:“五点半的火车快要来了吧?”“半个钟头前那列火车就开走了。”站长回答,“但是斯潘塞太太留下了一个孩子给你,就是木堆旁边的那个小姑娘。我本来请她去女士候车室坐着等你的,可这孩子不肯,还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她喜欢在外边待着,说是外面的天地广阔,能够让她无拘无束地幻想。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女孩?”马休疑惑不解地说,“我不是来接什么女孩的。斯潘塞太太带来的应该是个男孩。”

火车站站长摇了摇头:“那个小姑娘是斯潘塞太太送下火车的,她说那是马休兄妹请她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拜托我照顾。除了这些,我一无所知,也没见过别的孤儿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马休感到茫然无措了。他无比希望马瑞拉现在能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商量究竟该怎么办。“去问问那个孩子不就得了,”站长皱皱眉头,“我想,她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因为她实在太能说了。也许孤儿院里没有你们渴望的那种男孩了吧。”话音刚落,急着回家吃晚饭的站长便走了。摸不着头脑的马休没办法,只能走去那个陌生女孩的面前,问问她为什么不是男孩。这对腼腆的马休可是一个极大的挑战。马休的心里很乱很慌,他觉得自己的腿沉甸甸的,像灌了铅似的。

从马休走上站台的那一刻起,女孩的视线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女孩大约十岁左右,身上穿着脏兮兮的不大漂亮的浅黄色灰绒布衣,衣服很短小,并不合身。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很旧的棕色水兵帽,已经有些褪色了。帽子底下压着浓密的蓬蓬的红头发,梳成两根发辫垂在女孩肩上。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十分苍白,鼻梁周围还长着许多雀斑。她有一双大眼睛和一张大嘴巴,眼睛在某些状态下看起来是绿色的,其他时间则是灰色的。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个女孩的下巴是尖尖的,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活泼而机灵,嘴角可爱地上翘着,不知能做出多么丰富的表情哩。总而言之,这个小孤儿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女孩见马休正向着自己走来,立刻用一只瘦弱的小手举着一个老式手提包站了起来,另一只手热情地朝马休挥动:“你是绿山墙农舍的马休·卡斯波特吗?”她的手提包很破,可她的声音是那样可爱动人,“见到你真高兴,我刚才好焦急,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我想了无数种你不来的理由。如果你不来的话,我打算去铁路对面的那棵大樱花树上睡一晚呢。在月光下,睡在樱花里,多么梦幻啊!我想,就算你今晚不来,明天也会来的吧?这不是来了!”

马休动作笨拙地伸出手,拉住了女孩瘦巴巴的小手。他想,不能告诉这个小家伙自己不想要女孩,也不能把她丢在这空无一人的火车站。他准备带她回家,由马瑞拉向她说清一切。反正等回到绿山墙农舍再说也不迟。“对不起,我来晚了。”马休抱歉地说,“走吧,马车就停在门外旅店的院子里,我来帮你拎包吧。”“不用,我拎得动。”女孩潇洒地说,“包不重,虽然里面装了我的全部家当,但它的确不重。而且它太旧了,拎不好,提手就会被扯掉的,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噢,樱花树,虽然在树上睡一夜会很浪漫,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你来了!你一定驾了很久的马车才到这儿来的吧?我特别爱坐马车!以后我和您就是一家人了,我真幸福!”

女孩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过过真正的家庭生活呢!孤儿院是个很坏的地方,我在那里才住了四个月,就已经厌恶透了。那里的人都挺好,但孤儿院这种地方没有什么让人幻想的空间。我喜欢幻想,比如别的孤儿的身世啦。幻想多么有趣啊,它们充满了我的脑袋,叫我夜里老是翻来覆去的。可是,到了白天就没有那么多闲暇可以幻想了。”

她捏捏自己的胳膊,说:“大概是因为这样,我才这么瘦的吧。你看我呀,胳膊和腿都太细啦。所以,我老爱幻想自己是个胖乎乎的姑娘,笑起来脸还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马休一直沉默地听着这个红头发的姑娘说话,这时她却突然停止了。也许是她说累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马车跟前。马车走了很远,女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道路两旁栽种着一棵棵盛开的野樱桃树,还有笔直的白桦树。一枝野杏树的花枝擦到了马车的顶篷,女孩伸出手,“啪”地折下了花枝。“多美啊,你看,这些树把路都装扮成了纯洁的白色,你联想到了什么?”“啊,我不知道。”马休木讷地说。“哎呀,不像一个新娘子?一个披着洁白婚纱、头戴朦胧面纱的新娘。我还没见过新娘呢,但总能想象出那是一幅什么情景。但是,我觉得,我是当不上新娘了。你看,我不怎么好看吧?没有人会想和我结婚的。可我还是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婚纱,那会是我最幸福的一天!我太喜欢漂亮衣服了,哪怕穿一下再立刻脱掉也好啊!”

她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今天早晨,我离开孤儿院的时候,穿得又旧又破,很难看,实在让人有点害羞。衣服是商店捐的,虽然有人说是卖剩下的,可我还是觉得捐衣服的人很善良。坐火车的时候,大家都用可怜的眼光看我,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进到幻想世界里去啦。幻想中的我无比美丽,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用鲜花和羽毛装饰的宽檐帽,手上还戴着一块秀气的小金表。想着想着,我的心情就变得很快活。坐船的时候,斯潘塞太太晕船了,我得陪在她身边,不然我一定会跑来跑去,把船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游览个遍!你看,这个岛多美啊,我打心眼里喜欢这里!我听说过爱德华王子岛是世界上最美的岛,我也曾幻想过在这儿生活。真不敢相信,现在美梦成真了!我真是太幸福了!在这里生活一定很棒……为什么这些道路是红色的?坐火车时,我看到外面红色的路,就已经问过斯潘塞太太了。可她说不知道,还央求我别再提问了,说我已经问了她一万个问题了。可是,不提问怎么能获得答案呢,是吧?你能告诉我吗,这道路究竟为什么是红色的?”“噢,这个我不知道。”马休老实地回答。“如果去试着了解,该多好啊。世界好大,有好多需要我们去了解的事情,这多么有意思!生活在这样一个有意思的未知世界里,太快活了,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幻想呢!噢,先生,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我老是因为话多被大人骂。如果你也觉得烦,我就不说了。”

奇怪的是,马休竟然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絮絮叨叨听起来怪有趣的。马休很内向,和其他沉默寡言的人一样,他喜欢别人一直“哒哒哒”说个没完,不需要他自己也加入谈话。更奇怪的是,马休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竟会乐意和这个女孩待在一起。他不擅长和女人相处,他认识的女人们全都只敢斜着眼看他,唯独身边这个红头发的雀斑女孩,表现出了无比的热情。虽然马休听她思维跳跃的唠叨听得十分吃力,但马休心里却很快乐。

于是,他用一贯的腼腆神情说:“你爱说就继续说下去吧,我不烦。”“哈,太棒啦!我预感我们会相处得很好,好多人训斥我,叫我不要再说个不停,那些话让我的耳朵都起茧子啦。而且,我一讲长句子,大家就笑,可是只有长句子才能把重要的事讲清楚呀,你说对吗?”“你说得很有道理。”马休点头表示认同。“先生,您的家叫做绿山墙农舍?斯潘塞太太已经向我描述过了。听说那儿有一大片树林,多好呀,我特别喜欢树。只不过,孤儿院里面一棵树也没有,只有门外的围墙前,孤孤单单长着几棵光秃秃的小树。每次看见它们,我都忍不住会流下泪水。它们很孤独、很可怜。所以,我一直期盼着能在绿山墙农舍那样的地方生活:铺天盖地的树,小河在林间流淌,小鸟儿在树上唱歌。可孤儿院什么都没有,真令人悲伤。不过,当我今天早晨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依然感到有点舍不得。啊,先生,绿山墙农舍周围有小河吗?”“有啊,在农舍的南边。”“完美!我的梦想成真了!美梦成真这种事不常有,对吧?我几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了!可是,我永远无法拥有完美、幸福的心情——”女孩抓起身后的长辫子,把它拿给马休看,“你瞧,它是什么颜色的?”

马休没怎么注意过女人头发的颜色,但这个女孩的很好辨认。他说:“是红色的吧?”

女孩一甩头,把发辫甩回身后,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叹息很长,仿佛已经在心底藏了很久,积淀了她漫长的哀伤。“是啊,红色的。”她木然地说,“因为这头发,我永远不会觉得完美幸福了!红头发的人都这样。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干瘦啦、雀斑啦、绿眼睛啦。我可以幻想自己的皮肤像玫瑰般娇艳,我的眼睛像天边的星星那么闪耀,我也经常告诉自己,我的头发又黑又亮,如同被露水打湿的乌鸦羽毛。可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它是红色的。唉!这是我的悲哀。我曾经读过一本小说,讲一个女人是怎样把她的悲哀深深埋在心里的。但那女主人公可不是红头发,是金发。”“嗨!卡斯波特先生,你看!你看!看见没?”女孩突然又兴奋起来,挥动着双手,激动得差点摔下马车去。可是马休朝四周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令人吃惊的东西,只不过是马车沿着道路拐了个弯,走进了“林阴道”罢了。这是一条大街,被新布里奇的居民称作“林阴道”。道路两边整齐地站着美丽的苹果树,都是几年前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栽种的。苹果树的枝丫长啊长,长成了一个拱门形状,雪白的花在头顶大片大片绽放,像芳香的帐篷。远处的拱门尽头,紫色的黄昏悄悄来临,绮丽的晚霞充满诗情画意,好似教堂的手绘窗玻璃。

女孩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她停止了说话,头靠着马车的车身,两只小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清瘦的小脸高高昂起,欣喜若狂地欣赏着头顶那一簇簇雪白的花团。

不知不觉,马车驶出了林阴道。可那个女孩仍然动都不动,也不说话,两只大眼睛凝视着西边天空壮丽的晚霞。也许,她正以这片美妙的天空为背景,在无穷无尽的幻想中驰骋。

已经到达热闹的新布里奇了。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村庄,狗“汪汪”地吠叫着,顽皮的男孩们相互追着跑来跑去。女孩嘴唇闭得紧紧的,于是两个人就保持着沉默,又走了三英里。“孩子,是不是累了?还是肚子饿了?”马休斟酌了好久,终于大胆地开口,“再走一英里,我们就到了。”

女孩做了一个深呼吸,总算把自己拉回了现实之中。她的眼神有点散乱,似乎刚才她的灵魂跟着花朵流浪到了遥远的地方。“噢,卡斯波特先生,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白色的世界,叫什么名字呀?”她恍惚地问道。“那儿叫林阴道。”马休沉吟了一下,又说:“很漂亮吧?”“啊,单说漂亮都不够,表达不出它的迷人。太美了,就像仙境一样,怎么幻想都觉得不够。”女孩把手摸在心脏处,说,“现在,我的心情十分痛苦,不过是那种快乐的痛苦,你有过这种痛苦没?”“从来都没有过。”“那里如此美,怎么能取一个林阴道这么普通的名字呢。不行,不行,我要管它叫洁白的欢乐之路,好吗?是不是很幻想?每当我对某个名字不满意时,我就要为他取个新名字。别人管那儿叫林阴道,我偏偏叫它洁白的欢乐之路。离咱们的家真的很近了吗?我很开心,但也有一点感伤。感伤是因为我喜欢坐马车,喜欢的事情结束时,我就会觉得感伤,害怕再也不会这么开心了。因为我知道,不开心的时间总是比开心的时间多一些。可是,想着要到家了,我又不自觉地快活起来了。因为,从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的家呢。哎呀,我要有一个家了,卡斯波特先生,我有点紧张,心跳变得又响又快。”

马车走在小丘顶上,下面有个池塘,形状细长,弯弯曲曲的,看起来像一条小河。远处有一条飘带形状的沙丘,把池塘与海湾分开。池塘上有一座小桥,在小桥与沙丘中间的水面上,红、橙、黄、绿、青、蓝、紫等等许多颜色交织在一起,就像一片色彩缤纷的海洋。池塘的岸边长满了枫树、枞树和李子树,树影倒映在水里,像黑色的小精灵。池塘边的沼泽里,传来青蛙动听的合唱。对面的苹果树丛中有一座灰色的房子,虽然天光还有一点亮,并未完全黑,可是那房子早已点起了灯。“那是巴黎的池塘。”马休说。“噢,这个名字不够完美呢。叫它闪光的小湖吧,好不好?你知道吗,每当我想出一个很适合的名字,就激动得不得了,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马休仔细地想了好一会,才说:“唔,每次从黄瓜地里挖出恶心的白色幼虫什么的,我的心情也会激动,因为我很讨厌它们的样子。”“啊,咱们俩说的激动不太一样。白色幼虫和闪光的小湖,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这个池塘叫做巴黎的池塘呢?”“因为巴黎一家住在那儿呗。他们住的地方叫果园坡,过了果园坡,再过一座桥,拐过街道,就到绿山墙农舍了。”“巴黎家有小女孩吗?不是特别小的,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戴安娜。有一个小姑娘,11岁左右,叫戴安娜。”“她的名字多好听啊!”“唔,不过我还是觉得像玛丽这样的普通名字实用。听说,戴安娜出生的时候,学校的老师正巧在她家借住,戴安娜这个名字也是老师给取的。”“我出生时,如果那位老师也在,该多好啊。嗨,要过桥了,我得把眼睛闭上。我害怕过桥,老是幻想走到桥中间,桥就会断成两截,把我压扁。但是呀,到了桥上,我又会忍不住睁开眼睛了。因为我真想看看,如果桥真的断了会是什么样子。啊,那咕咚咕咚的声音,是水撞击桥柱时发出的。真好听,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晚安啦,可爱的闪光的小湖!先生,您知道吗,如果你对着自己喜爱的东西说一声晚安,那么它也会觉得快乐的!”

马车在街道上拐了一个弯,马休说:“到家了,那就是绿山墙农舍。”“让我猜猜哪个是我们的家!”女孩伸出手,激动地抓住了马休的胳膊,向四周环望着。太阳已经落到山后去了,在柔和的光线中,女孩看见对面的斜坡下有许多整洁安静的农场。她一座接一座地望下去,最后,她灼热盼望的目光停在了最左边的一座远离街道和人群的房子上。那座微微发白的房子被树林环绕,显得十分特别。天空中挂着一颗明亮的星星,像盏指路的小灯。“是那儿吗?”女孩指着房子问。马休兴奋地挥舞了一下缰绳:“哈哈,你猜对了!一定是斯潘塞太太告诉你了,所以你才一下就猜到了。”“没有,她只稍微讲了一点儿,我是凭感觉猜到的。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那房子,就觉得那儿像是我的家。你看我的胳膊,这几个淤血印子,都是我自己掐出来的。自从知道要被领养了,我的心里就慌乱极了,又激动、又害怕,总担心是自己在做梦。每次这么想的时候,我就掐几下胳膊,可掐了之后又会立刻后悔,生怕从美梦中醒来。现在,我终于可以确认这些都是真的、实实在在的。因为,马上就要到家了。”说完,女孩安静了下来。

马休的心里有点不安。他想,还好不用自己开口,可以由马瑞拉来告诉这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她热切向往的家根本不会留下她。马车驶进了绿山墙的院子,马休突然害怕起来。他不是怕马瑞拉生气,也不是怕麻烦,而是不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变得垂头丧气。当她知道了真相,该会有多难过、多无助呢。

当马车停好时,天已经彻底黑了。白杨树叶发出了温柔的沙沙声。马休把女孩抱下马车,女孩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听,是树在说梦话呢。一定是个很美好的梦。”随后,她拎起那个装有她“全部家当”的旧手提包,跟在马休身后,走进了房子。第三章 马瑞拉·卡斯波特吃了一惊

马瑞拉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马休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起身迎了上去。但是,当她看到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身着破衣裳,一头红发的女孩时,惊讶得身子向后一仰。她疑惑地问:“马休,这是谁呀?咱们的男孩呢?”“没有男孩,只有这个女孩在火车站等着。”马休说着,看了女孩一眼。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还没有问过女孩的名字呢。“没有男孩?说好的男孩呢?”马瑞拉有些不肯罢休地说,“不是和斯潘塞太太说好了的,我们只要男孩。”“不,这姑娘就是斯潘塞太太带来的。我总不能把她扔在火车站不管不问啊,所以就把她接回来了。”“这怎么行!”马瑞拉强硬地说道。

卡斯波特兄妹发生争执的时候,女孩儿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他们,一直沉默地听着。渐渐的,她脸上激动的神情消失了,然后用力地把她宝贝的手提包扔在地上,咬着牙喊:“你们不要我,是吗?因为我不是个男孩,所以就不要我?我早就猜到了,从来没有什么人是真心实意地要收留我!我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可美好是那么短暂……你们不想要我,我该怎么办呀?”

女孩瘫在椅子上,把脸埋进臂弯,伏在桌上大哭起来。马休和马瑞拉怔住了,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良久,马瑞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好了,好了,别为这种事哭了。”“为什么?”女孩浑身颤抖着,抬起那张挂满泪的脸,“如果你也是一个孤儿,满心欢喜地跟着一个人走,以为会有一个真正的家,结果发现他们不想要你,你也会哭的!老天,这是我一生中最悲伤的事情了。”

马瑞拉在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微笑,她好久没有笑过了,笑容让她冰冷的脸变得生动起来。“行了,不哭了,我们又不会立刻把你赶走。在搞清楚情况之前,你先暂时住在这儿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犹豫地想了想,挺直了后背,说:“你就叫我科迪莉雅?”“科迪莉雅?你叫这个名字?”“哦,不,这不是我的名字。可是,如果你这样叫我的话,我会特别开心的。这个名字多么文雅呀!”“我没弄懂你的意思。你说你不叫科迪莉雅,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安妮·雪莉。”女孩不情不愿地说,声音突然小得像蚊子叫,“拜托你们就管我叫科迪莉雅,好吗?安妮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梦幻。”“梦幻不梦幻的,都是胡扯八道!”马瑞拉不留情面地反驳,“安妮这名字很好,常见而且实用,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不,我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我很喜欢科迪莉雅这个名字。好几年啦,我老幻想自己叫科迪莉雅。小时候,我叫自己婕拉尔丁,不过现在我更喜欢科迪莉雅。”“好吧,安妮,你能告诉我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吗?我们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斯潘塞太太,我们想要领养个男孩。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吗?”“有啊,有好多男孩呐。不过,斯潘塞太太说,你们想要一个大约11岁的女孩。女管事选了我。你们一定想象不出,我当时有多么高兴,我昨天夜里激动得怎么也睡不着。”

讲到这里,安妮转身面对着马休,用责备的语气说:“为什么在车站的时候你不告诉我,你们一点都不想领养女孩呢?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不会跟你来绿山墙农舍了。如果我没有看见那洁白的欢乐之路和闪光的小湖,就不会如此痛彻心扉。”“她在说些什么?”马瑞拉不明所以地问。

马休连忙回答:“她在说我们回来路上谈话的内容。我,我去拴马,你把晚饭摆上餐桌吧。”

马休走出房门,马瑞拉立刻问安妮:“除了你以外,斯潘塞太太有没有从孤儿院领别的孩子出来?”“斯潘塞太太领养了一个名叫莉莉·琼斯的女孩。莉莉才五岁,像洋娃娃一样漂亮,有一头棕色的秀发。如果我也漂亮,也有一头棕发,你就会愿意留下我了吧?”“不,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帮着马休做农活的男孩。对我们来说,女孩没什么用处。跟我来,拎着你的手提包,我们把它放到客厅去。”安妮垂头丧气地顺着马瑞拉的话做了。

没一会儿,马休回来了,他们开始吃晚餐。安妮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吃了一小块面包就苹果酱。“你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马瑞拉严厉地说,好像胃口不好是个严重的毛病。

安妮无精打采地说:“我吃不下。我深深地陷入绝望之中。你绝望的时候,可能吃得下饭吗?”“我从来没有陷入过什么绝望,所以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马瑞拉说。“那么,无论我怎么描述,你也不会懂了。我的心里特别难受。我告诉自己要吃东西,可是喉咙哽咽得难受,堵堵的,根本无法吞咽。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奶糖我都没福气吃了。我曾经吃过一块巧克力奶糖,那滋味令人难忘,难忘到我梦见过好几次巧克力奶糖,可是,刚想把奶糖塞进嘴里,梦就醒了。对不起,桌上的东西都很好吃,可是我吃不下。”“这孩子也许是累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马休终于开口说道,“还是让她先去休息吧。”

马瑞拉思考了很久,到底该让安妮睡在哪儿。原本,马瑞拉已经为她等待的那个男孩在厨房里准备了长沙发椅。不过,让安妮一个女孩子家睡在那儿总归不适合。那么,只有东边房间了。马瑞拉手持一根点燃的蜡烛,情绪低落的安妮跟在她身后。

马瑞拉带安妮走进房间,她把蜡烛放在小桌子上,然后拍拍床上的被子,问安妮:“你有睡衣吧?”安妮乖巧地点头:“我有两件睡衣,都是孤儿院的女管事给我做的。它们很短很小,因为孤儿院的物资十分匮乏,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我不喜欢又短又小的睡衣,如果我能拥有一件有长长的拖地的下摆、衣领镶着蕾丝花边的睡衣,那该有多好呀。梦想只是梦想,我能有睡衣穿已经很知足了。”“那就换上睡衣吧,过一会儿我再来拿蜡烛。你不要自己把它吹灭,不小心着火就糟了。”马瑞拉离开后,安妮便环顾起这个房间来。雪白的光秃秃的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无比刺眼,地板中间铺着一张颜色发灰的圆形草席。一个角落里有一张黑漆漆的旧式木床,另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三角形的矮桌,桌上摆着一个红丝绒的针插。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旁边是一面窗,窗户被白色的纱帘遮挡着。这个房间冷冰冰的,一丝人情味也没有。安妮心灰意冷,颤抖起来。她哽咽着脱去外衣,穿上短小的睡衣,然后一头扑到床上,用力地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当马瑞拉回来拿蜡烛时,看见地上杂乱地扔着安妮破烂的外衣。床上乱七八糟,但这至少说明安妮仍在房间里。马瑞拉冷静地捡起安妮的衣服,将它们叠好,放在椅子上。接着,她走到安妮的床边,用生涩的不自然的语气说:“晚安,孩子。”眼里闪现出难得的温柔。突然,安妮从被子底下探出苍白的小脸和无神的大眼睛,赌气地说:“你明知道今晚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一夜,干吗还要说晚安?”话音刚落,她立刻钻回了被窝。马瑞拉拿着蜡烛,若有所思地走进厨房,清洗起餐具来。

马休正满腹心事地抽着烟斗。每当他这样做,就代表他正在为某件烦心事纠结不安,因为平常马休很少抽烟。马瑞拉也正心烦着,所以一向讨厌烟味的她也没有去管马休。“我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马瑞拉气愤地说,“一定是斯潘塞太太记错了我们的要求。反正,明天,你和我中必须有一个去斯潘塞太太家问问清楚,然后把那女孩送回孤儿院。”“哎,好吧。”马休无奈地说,“只得如此了。可是,那女孩真的挺招人喜爱的,马瑞拉。她心心念念地想留在绿山墙,但我们却硬要把她送回孤儿院,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马瑞拉听了这话,反应非常激烈:“马休,难道你想留下她?你想想清楚!”“不,不,我……我没有那么想。”马休结结巴巴地回答。马瑞拉声色俱厉的样子,让他又开始纠结心烦了。“我们不是特别可能收养她。”“但是,也许,我们能帮到她。”马休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马休,你被那个女孩给迷惑了,你想收养她!”“我觉得那女孩很有意思。”马休倔强地说,“如果你也和我们一起从火车站回来,你也听见这一路上的她天真有趣的想法,你就不会反对了!”“她讲起话来没完没了,我早发现了。我不喜欢这种唠唠叨叨的孩子。她身上有点特立独行的东西。不行不行,明天就把她送回孤儿院吧!”“我可以再雇一个法国男孩帮我做农活,”马休说,“她就专门和你做伴。”“我不想和她做伴,那对我来说比坐牢还难受。”马瑞拉说,“马休,我不会留下她的。”“好吧,你做决定吧,马瑞拉。”马休收起烟斗,站起身,进房间睡觉去了。马瑞拉洗完餐具,也不痛快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二楼那间靠着东山墙的房间里,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怀抱着满心的悲伤和委屈、小声抽泣着,也慢慢沉入了睡梦中。第四章 新来的女孩

安妮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空中了。安妮坐起身来,望着窗外。阳光从窗口洒落,天空碧蓝碧蓝的。刹那间,安妮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激动地觉得无比幸福。随即,昨晚痛苦的记忆闯进了安妮的心里——这里是绿山墙农舍,马休和马瑞拉不肯要她,只因她不是个男孩。不过,无论如何,新的一天还是到来了。安妮跳下床,想打开窗户。窗户有点生锈,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安妮咬着牙用力推,才把窗户推开。她趴在窗前,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前的景色让她心动极了:这儿是那么美,那么让人留恋!虽然她知道自己无法留在这儿,可她依然可以让幻想自由地飞驰!

窗外的樱花树正值花期,簇簇白花放肆地盛开着,沉甸甸地压着枝头,快要伸进房间里来。农舍的一边是一个苹果园,另一边是一个樱桃园,花儿争奇斗艳,都开得无比绚烂。窗下有一片花坛,其中种满了紫丁香,芬芳的花香被风吹拂着,在空气里弥漫。花坛对面,一片走势平缓的山坡向山谷延伸,苜蓿草自由自在地生长着。一条淙淙的小河在山谷里流淌,河岸边笔直地挺立着白桦树。安妮向小河的尽头眺望,望见在闪光的小湖边曾见过的小屋的一角。安妮沉浸在了这如诗如画的湖光山色之中。这可怜的姑娘一直生活在苦难、丑陋的环境里,竟从来没见过什么美景。

安妮如饥似渴地欣赏着窗外的旖旎风光,浑然不觉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就连马瑞拉站在她身后都没有注意到。“把衣裳穿好吧。”马瑞拉简单地吐出这么几个字。马瑞拉真的不晓得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对孩子说话,因此她和安妮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有些生涩、别扭。其实,她也不想这样。

安妮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说:“你看,外面多美呀!”她张开双臂,好像想把一切美好都拥入怀抱。“这些树很高吧?还开着那么多的花。可是,它们长出来的果实可没那么好,又小又瘪,还有虫子。”马瑞拉说。“噢,树美,花也很美!果树、小河、草坡,窗外的一切,一切都是这么美,我太爱这个清晨安静的梦境了!你呢,你不爱吗?听,虽然很远,但是这里还能听见小河流水的哗哗声。小河又活泼,又快活!流水声就是它的笑声,哪怕在严寒的冬天,在厚厚的冰层下,小河也会快乐地笑!小河打农舍边流过,这太美妙了!也许你在笑话我,又不能住在这里,还管什么景色!但我不那样想。就算我走了,我也会经常怀念绿山墙农舍旁的小河。是窗外的风景,将我从绝望之中拉回来,不再像昨晚那样心乱如麻。如果你们肯收留我,该有多好。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所以我特别悲伤。”“你最好快点从幻想中出来,穿好衣服下楼去。”马瑞拉飞快地说,“早饭已经在餐桌上了。去洗把脸,梳梳头发。窗户就别关了,开着透透气吧。还有,把被子叠好,动作要快一点。”

安妮做起事情来是十分麻利的。没几分钟,她就换好了衣服,把一切收拾停当,干干净净地下楼了。她心想,马瑞拉的嘱咐自己全都做好了,心里甜甜的。其实,她还是忘记叠被子了。“啊,现在才感觉肚子饿了。”安妮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说,“万万没想到,噩梦过后,竟然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想,下着淅沥小雨的早晨一定也很梦幻吧?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一样的早晨,想想就让人觉得快乐。即将迎来的一天是怎样的,谁都不知道,这足够引人遐思了。今天是个晴天,太好了,它让我敢于同不幸对抗,让我不气馁,重新振作精神。”安妮说着,低下了头:“可是,为什么我的生活是这样的呢?我读那些悲伤的故事的时候,也曾告诉自己,要坚强地面对苦难的生活。不过,这些都是我的幻想罢了,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拜托,闭起嘴巴,安静一会,好吗?一个小姑娘不应该这么啰里啰唆。”

安妮顺从地闭起了嘴,一言不发地吃早餐。这下,马瑞拉反而觉得不自在了,马休不说话,这倒是很正常的。早餐无声无息地进行着。

安妮的样子有点飘忽。她吃着早餐,思绪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马瑞拉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疙疙瘩瘩的。她想,想法这么活跃的女孩,留着她有什么帮助呢?可马休竟非要收养她!马瑞拉清楚,马休还和昨晚一样,坚持想留下这个女孩。马休的脾气她太了解了,如果他想做什么事情,一定是拦不住的,他的沉默,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直到早饭吃完,安妮才从神游中回来,主动求马瑞拉让她洗碗。“你洗得好吗?”马瑞拉半信半疑。“绝对能洗好。不过,我更懂得照顾孩子,这方面的经验也更多一些。如果这里有个小孩让我照顾就好了。”“有一个你就已经乱套了,我才不想再有个孩子呢。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哎,马休怎么做了这么件荒唐事!”“不,别那样说他!”安妮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很好,很有同情心,我一直说个不停他也不烦,他乐意听我说话。我们才刚刚认识,我就感到我和他的心灵相通!”“你们俩都够奇怪的——这就是心灵相通的部分。”马瑞拉不屑地说,“好啦,去洗碗吧,用热水,洗得仔细点,记得用抹布擦干净。今天下午我要带你去白砂镇找斯潘塞太太,和她谈谈怎么安排你。别忘了,洗好碗,上楼去铺床!”

马瑞拉一直站在旁边看安妮干活。她觉得安妮洗的碗还算干净,不过床却铺得不大好。因为安妮不知道怎么扯平被子的四角。可马瑞拉看得出来,安妮已经很认真地在铺床了。

活干完了,马瑞拉不想看到安妮老在自己面前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就对她说:“去外面玩吧,吃午饭的时候再回来。”

安妮欢喜得像只小兔子,拔腿就往门口冲去。可当她奔到门前时,突然停下了。然后,她恹恹地转身,走回桌前坐下,快乐的神情也烟消云散了。“怎么了?”马瑞拉问。“我不想去外面玩了。”安妮的语气沉重极了,就像一位放弃了人间欢乐的圣徒,“我已经对绿山墙农舍产生了热爱。我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儿,所以我不能出去。因为一旦我走出去,和果树、花草还有小河成了朋友,就再也不想离开它们了。分别的打击太沉重了,我还是不给自己添烦恼了吧!咦,窗边的那个是什么植物?”“那是天竺葵,它有苹果的香味。”“不,不是说这个名字,而是问你给它起的名字。难道你没给它起名字吗?那我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吗?唔,就管它叫邦尼吧。求求你,我待在这里的今天,就让它叫邦尼,好吗?”“你爱叫它什么就叫什么吧,我没意见。但是,你为什么要给天竺葵起名字?”“我喜欢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起名字。就算是一棵草,有了独一无二的名字,它看起来也会像个人。如果它没有自己的名字,只被叫做天竺葵,它可能会伤心的。你想,如果别人喊你‘妇女’,而不喊你的名字,你也会难过的。今天早晨,我给东边山墙外的樱花树起了个名字,叫白雪皇后,因为她是那样洁白、高贵。当然我知道它很快就会凋谢,可这个名字会叫我随时想起它绽放时的盛景。”“像你这样的孩子,还真是少见。”马瑞拉抱怨着,独自走进了地窖。她自言自语道:“马休说的没错,这孩子挺有意思。甚至连我都想知道她接下来还要说什么。这样发展下去,搞不好哪天我也会被她迷惑的。马休啊马休,那么沉默,这让我怎么说服他?”

马瑞拉走出地窖时,看见安妮正双手托着脸颊,眼睛呆呆地凝望着天空,又全神贯注地幻想去了。直到马瑞拉做好午饭,安妮才如梦初醒。

吃饭的时候,马瑞拉对马休说:“下午我要用马和马车。”马休木讷地点点头,忐忑地望了安妮一眼。马瑞拉连忙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去白砂镇,带安妮一起去,向斯潘塞太太问明白,请斯潘塞太太想个办法,把安妮送回孤儿院。我会按时回来挤牛奶。”

马休还是默不作声。马瑞拉有点生气,觉得自己在浪费口舌。

马休为马瑞拉套好马车,替她打开农舍大门。他目送着马车,说:“今天早晨,我告诉了杰瑞·波特家的孩子,可能这个夏天会雇他来做农活。”

马瑞拉假装没听见,她挥动马鞭,用力地将鞭子抽打在母马身上。这匹精壮的马哪里遭受过这种恶劣对待,它愤怒地甩开蹄子,冲上小路。马瑞拉坐在马车上回头看,看见马休正站在农舍门口,用深沉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们。第五章 安妮的过往

她们乘着马车,安妮又滔滔不绝了起来:“哦,我一直盼望着一场旅行,一场快乐的旅行,我可以把孤儿院的事抛在脑后。你看呐,那朵野玫瑰,多娇艳啊!照理说,野玫瑰的红是世上最美的色彩了,但是我独独中意粉色!哎,可惜我不能穿粉色的衣服,因为我有一头糟糕的红发,红发和粉色一点都不配!你听没听说过有人小时候是红头发,长大了,头发就变成别的颜色了呢?”“没听说。而且我确定你的头发不会改变颜色。”马瑞拉面无表情地说。

安妮失望极了,她说:“又一个心愿破灭了。我的人生是一个埋葬心愿的坟墓——我以前在书里读到这句话,就记住了它。每当遇见不顺心的事,就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我们今天会经过闪光的小湖吗?”“闪光的小湖?你指的是巴黎家的池塘?不路过那儿,我们今天经过海滨大道。”“海滨大道?”安妮开心地大叫,“这名字真美!白砂镇的名字也美,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安维立这个名字。”“咱们还有五英里路要走呢。你这么爱说话,不如就来说说安妮你自己的事吧。”“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幻想中的生活比现实有趣得多。”安妮回答道。“不,我不要听你幻想的生活。就老实地讲讲你自己吧。你出生在哪里?今年几岁了?”

安妮沉思了一下,用轻轻的声音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出生在新司克舍的波林布罗克,今年三月我就满11岁了。我爸爸叫沃尔特·雪莉,是中学老师。妈妈叫芭莎·雪莉。爸爸妈妈的名字都很好听,我为这个自豪。你想,如果我爸爸叫吉德杰亚什么的,那就太可笑了。”“一个人只要有良好的品德,叫什么名字都没关系。”马瑞拉认为应当好好培养安妮的道德观。“我妈妈也是中学老师,他们在一个学校。结婚之后,妈妈就不工作了,爸爸一个人维持我们全家的生计。托马斯太太说他们像两个孩子似的,永远长不大,住在一间小破房子里,穷得叮当响。我曾千百次地幻想那间房子,它一定很温馨。我在那房子里出生,托马斯太太说,我是她见过的最丑的婴孩,干巴巴的,唯独眼睛还算有神采。可是,我的妈妈认为我漂亮极啦。只不过,在我三个月的时候,妈妈就生病去世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我长大,听我叫一声妈妈哪!我爸爸也染上了那种病,在四天之后跟着妈妈离开人世了。就这样,我变成了孤儿。托马斯太太说,没人想要我,连一个亲戚都没有。大概,命中注定没有人肯要我。最后,还是托马斯太太好心收留了我。她丈夫是个酒鬼,她家很穷。她把我养大,待我很严格,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我在她家一直住到八岁,她的四个孩子都是我照顾的呢。后来,托马斯先生被火车轧死了,托马斯先生的母亲收留了托马斯太太和四个孩子,但怎么都不肯收留我。”

安妮擦擦鼻子,“那时候,一位海蒙德太太认为我会照顾小孩,就把我带回了家。海蒙德太太家可冷清了,我时常感到寂寞。还好可以自由幻想,否则我会发疯的。海蒙德太太有八个孩子,其中三对是双胞胎。虽然我很喜欢婴儿,可那么多孩子,我真的有点忙不过来。在海蒙德太太家待了两年,海蒙德先生去世了,他们这一家就散了,孩子们都被送到了不同的亲戚家。我呢,没人要,无处可去,只好进了孤儿院。”“孤儿院里孤儿很多,没人和我玩。我待了整整四个月,特别孤单。后来斯潘塞太太来了,这才把我接出来。”安妮说完了,深吸一口气,好像她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能够说出这些悲惨的过去。看得出,这些都是她所不愿提起的,感觉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你进过学校吗?”马瑞拉一边驾着马车朝海滨大道奔去,一边问。“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学,在托马斯太太家的最后那一年,我统共上过几天学。到了海蒙德太太家,她家到学校路程太远,我只能去读春、秋两季的课程。不过呀,我在孤儿院里从没放弃读书。我很会读书,能背好多首诗,那些诗令我心潮澎湃。高年级的女孩子也经常把她们课本借给我看。”“托马斯太太,还有海蒙德太太,她们对你好不好?”马瑞拉问。“唔,这个嘛……”安妮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脸颊发红,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一副尴尬的模样。“怎么说呢。我知道她们心眼都很好,都想对我温和些、热情些,她们应该是那么想的。就算她们不是特别温和热情,我也不会太难过的。毕竟,她们都有各自的苦啊。但是我知道,她们的心里是想对我好的。”安妮戛然而止,马瑞拉也就不再问了。安妮紧紧抿着嘴唇,投入地欣赏海滨大道的风光。

马瑞拉驾着马车,思绪万千,最强烈的情感,是对安妮的怜爱。这个小女孩,从小孤苦无依,她热切地渴望着家庭的温暖和家人的关怀,可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做家人来爱。每个人光面对自己的困难和痛苦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谁还有空关心一个孤儿?马瑞拉明白了,为什么安妮在听说能够拥有一个真正的家时,会如此高兴。不幸的是,她依然要被送回孤儿院。如果按照马休的想法,收养这个女孩,可以吗?安妮的本性是善良的,能够教好。“虽然她的话有点太多了,”马瑞拉想着,“不过,这不是大问题,总能改掉的。她的话虽然多,但也不是冒失无礼地乱说话……”

风从海上吹来,吹拂着海滨大道边的枞树。大道的一边是一片红砂石的悬崖,悬崖底下就是被海浪冲击形成的鹅卵石滩,往海边延伸,就是银色的沙滩。从马车上眺望,深蓝的大海像一块晶莹的宝石,海鸥在海面上自由地飞翔。沉默了好久的安妮睁大了双眼,兴奋地说:“大海真壮观啊!从前有一次,托马斯先生借了辆车,带我们到很远的海边玩了整整一天。从那时起,我经常梦到那次旅行。现在我见到更美的海了!你看,海鸥!它们尽情地俯冲、高飞,不知疲倦……啊,请问,前面那座大房子是什么地方?”“那是白砂镇大饭店,柯克先生开的。现在还不是最热门的旅游季节呢,等到了夏天,大批大批的美国人都会到这儿来,他们喜欢这片海滨。”“我在想,见到斯潘塞太太会发生什么?”安妮一蹶不振地说,“多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完啊,因为到了那儿之后,一切希望就都化成泡影了。”第六章 马瑞拉的决定

马瑞拉和安妮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斯潘塞家门口。斯潘塞太太住在白砂镇上一幢靠海的黄色房子里,她见她们来了,就从房子里小跑了出来。“嗨,亲爱的!”斯潘塞太太热情地喊,“真没想到你们这会儿来了,见到你们好开心。安妮,你好吗?”“我还行,谢谢您。”安妮的情绪不高。“对不住了,冒昧地来打扰你。”马瑞拉直入主题,“斯潘塞太太,马休和我想要领养一个男孩回来,而且专门告诉了你的兄弟罗伯特,我们要的是一个10岁或11岁的男孩。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哦!马瑞拉,你确定?”斯潘塞太太感觉到问题的棘手。“罗伯特让女儿南希过来的,她说你们想要个女孩。是的,南希的确是这么说的。珍妮,我没记错吧?”斯潘塞太太向女儿求证。“没错,南希是那么说的。”珍妮用力点点头。“不好意思,”斯潘塞太太说,“南希那孩子太粗心了,我说过她无数次了,她还是不长记性。”“我也有错,”马瑞拉面露难色,“这么大的事,不应该只是托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