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文学读本:小学生汪曾祺读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7 14: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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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慈矿

出版社: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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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文学读本:小学生汪曾祺读本

名家文学读本:小学生汪曾祺读本试读:

致小读者

亲爱的小读者: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愿和你一起分享汪曾祺爷爷的美文。

汪爷爷上世纪20年代出生于江苏高邮的书香门第。他的祖父、父亲都是读书人,因此他从小受到书本的熏陶,祖父在家中亲自教他读《论语》、练书法,还教他写一种叫做“义”体的文章。“义”是什么样的文章?我们不得而知,应该也是一种命题作文吧。

汪爷爷的童年是幸福的,除了读书,更多时间他都是在玩儿。放学以后,他到处玩儿,在街上看店铺——手工作坊、布店、酱园、杂货店、爆仗店、烧饼店、卖石灰麻刀的铺子、染坊……在湖边看水、看船、看鱼鹰、看打鱼……在花园里爬树、摘花、捕鸟、捉虫子……正因为他东看看、西看看,这里玩、那里玩,奠定了他成为一个作家的基础。宇宙万汇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令他感动,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起桑树和牛,就很感动。”“柳树远看如烟,有风则起伏如浪。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烟柳’、‘柳浪’,感受到中国语言之美,可以这样说:这排柳树

教会我怎样使用语言。”“我曾经在一片开着金黄的菊形的繁花的茼蒿上面看到成千

上万的粉蝶,上下翻飞,真是叫人眼花缭乱。看到这种超常景象,

叫人想狂叫。”

这些好玩的事儿也许你未曾经历,这种感动也许你未曾体验,这是多么可惜啊!愿你在读了这本书后,开始留心你每天上学走过的路,路上的行人,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脚步。留心窗前一盆花,校园里的一株树,天空中飞过的那一只鸟……

汪爷爷还是个会生活的人,懂得品尝生活中的真味,他的文章有着人间烟火的味道,他是作家中的美食家,会做菜,懂得吃,他还把吃的经验写下来与人分享。本书中“五味”这一编就选取了他写美食的文章,希望你能与爸爸妈妈一起欣赏这些美味的文章,让你的家庭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汪爷爷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他深受中国古典文化的浸染,除了作文做菜,他还能作旧诗,画国画,更写得一手好书法。他特别喜欢这样的诗,如“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顿觉眼前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这些爱好影响了他作品的风格,他的文章让人感到温暖。

有人说汪爷爷的文章“初读似水,再读似酒”,似水一样平淡,似酒一样绵长。我觉得汪爷爷像聊斋先生蒲松龄,他的小说像《聊斋》,笔法像,风格像,骨子里更像;与《聊斋》不同的是没有狐,没有鬼,全是人,一个个有意思的人,与你我一样。不信吗?请翻看本书“故人往事”部分,读一读《詹大胖子》!

亲爱的小读者,愿这本书能给你开一扇小小窗子,透过这扇窗子,愿你感受到汪曾祺爷爷文字的美好。照汪爷爷这样观察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有意思;照汪爷爷这样作文,你会学得纯粹的中文。咱们的中文多么美啊!简洁、纯净、优雅……这些文字特点你可能读书以来还未曾体会到,那么,请打开这本书,慢慢地读吧。你的朋友丁慈矿2011年4月初,油菜花开之时

《名家文学读本》丛书总序

钱理群

我们的理念是:用人类文明和民族文明最好的精神食粮来滋养我们的孩子,为他们终生精神成长和学习打底。

我们的做法是:提倡“阅读经典名著”。

这就有了三个层面的问题:为什么要强调“阅读”?为什么倡导阅读“经典名著”?小学生能“接受”经典名著吗?

每个人都有两种生活:一是受到具体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偏于物质的日常生活;另一则是超越具体时空的精神生活。儿童的生活空间相对狭窄,就需要通过阅读来扩展他们的精神空间。只要一书在手,就可以和百年、千年之遥,千里、万里之远的任何一个写书人进行精神的对话与交流。而且可以“召之即来”,打开书就是朋友;“挥之即去”,放下书就可以彼此分手:这样的自由和爽快,是最符合儿童心理与学习需求的。正是通过这样的广泛而自由的阅读,就为孩子“打开文化空间,引入文化之门”,使儿童从“自然人”逐渐变成“文化人”,从“自在的人”逐渐变成“自为的人”: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儿童精神成长过程。因此,阅读教育理所当然地应成为小学教育,特别是小学语文教育的中心,让孩子“生活在书籍的世界里”(苏霍姆林斯基),为孩子营造精神家园,应该是小学教育的根本。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阅读教育正在受到动画艺术和网络游戏的挑战。不可否认动画艺术和网络游戏在开发孩子智力、开拓视野方面的积极作用;但也应该看到其商业性的批量生产必然带来的精神深度和个性化的匮缺,如果一味沉迷其中,会对孩子的健康成长产生长远的消极影响。对此,无论家长和教师都不能采取禁止、围堵的办法,而只能积极地引导,而用有趣味的高质量的阅读来吸引孩子,也许是一个最好的教育手段。“读什么”,更是一个大问题。鲁迅早就提醒我们,胡乱追逐时髦,“随手拈来,大口吞下”的阅读——这颇有些类似于今天的快餐式的阅读,吃下的“不是滋养品,是新袋子里的酸酒,红纸包里的烂肉”,那是有可能使我们的孩子成为“畸人”的。过于追求阅读的通俗化,也会使孩子在智力和情感上永远停留在“低龄”水平上。提倡阅读“经典名著”,就是引导孩子走近大师,和思想与文学的巨人进行精神对话与交流,这就使孩子从生命发展的起点上,占据了一个精神的高地,即所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登高而远望,视野和境界都大不一样,这对孩子一生的发展,所产生的深远影响,是怎么估计都不会过分的。还要特别指出的是,孩子在学习语言的起始阶段,就接受语言大师、名家的典范作品的熏陶,这对培养其纯正的语言趣味、感觉、习惯,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是受益终生的。

问题是,孩子能否接受,这也是许多教师与家长感到疑惑的。我们的这次编写实验,也正是要试图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通过编写和教学实践,形成了四点认识。首先,我们发现,以鲁迅为代表的体现了五四新文化传统的中国现代作家中的大师、名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以人性、童心去感受世界”的,他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们对自然(动植物)生命和人的生命的大爱,对父母的永远的眷恋,对民间节日、风俗、艺术的亲和,对弱小者的同情,对生活的热情,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对理想的追寻……都是和孩子的世界相通,而又升华到了一种生命和精神的高度;而他们的语言,都来自日常生活的口语,而又提炼成纯净而有味道的现代白话文,是孩子感到亲近,并乐于学习的。这精神与语言的两大特点,就使得孩子接受中国现代经典名著,具有了客观的可能性。其二,我们不能低估孩子学习语言的能力,小学阶段,特别是小学高年级阶段,孩子对语言的敏感与接受潜力,是相当大的。一些孩子对大师、名家的作品望而生畏,其实是我们的教学不得法而造成的。也就是说,小学生接受经典名著的主观条件也是有的。其三,当然不能否认,经典名著的教学也有一定的难度。而在我们看来,孩子学习语言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克服困难,即所谓“战胜拦路虎”的过程。对现在颇为流行的“快乐教育与阅读”,应该有一个科学的认识。学习,尤其是经典名著的阅读,有如登山,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攀高峰而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喜悦。其四,正因为这是攀高峰,就特别要重视教师的引导作用。如何恰当地掌握学习的高度与难度的分寸,如何从孩子的接受实际出发,帮助孩子逐渐接近大师名家,这都需要教学的智慧与艺术。这也是我们的这次编写实验最为用心、费力之处,在这方面,我们也作了一些尝试,在范文的选择及其处理、编排(例如我们确定了“只删不改”的原则),“导读提示”和“读与思”的设计上,都下了功夫,力图在大师名家和孩子之间搭建一座桥梁。

而且我们在编写和部分实验教学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些“如何进行经典名著教学”的设想。主要有两条。一是要找到每一位大师名家的特点,及其和孩子的精神契合点,并落实到每一篇具体的文本中;二是既要尊重孩子的阅读体验,又要发挥教师的引导作用,教师填鸭式的强制灌输,和忽略教育的引导作用的“儿童中心主义”,都是我们所不赞同的。我们整套书的编写都力图贯彻这样两条教学原则,但也还需要经过以后具体教学实践中的检验。

这套书也是献给家长的。我们注意到,许多小学生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的学习和健康成长,有很高的期待与不小的积极性,却苦于不知如何着手。我们希望通过“阅读经典名著”的倡导,给家长们提供一个参与孩子教育的途径,期待这套书能够成为家长和孩子课外共读的理想读本。

本套丛书在编写组织工作上也作了一些尝试。每册书的编写者都是教学第一线富有理想主义精神的小学语文教师,有经验丰富的特级教师,也有富有创造活力的青年教师。他们都是所编选的作家的爱好者和业余研究者,对其作品有自己的体会和见解;又对作为接受对象的小学生的学习能力、思维、习惯,有深切的了解。在充分发挥小学教师的主导作用之外,我们还为每一本书都约请了一位研究专家担任审读,最后由主编进行审定和统稿。在共同切磋、讨论中形成小学教师和大学教师,教育界和学术界的良性互动互补。

我们希望本套丛书成为同类教育图书中有自己特色的,能够具有较长生命力的读物。因此,它是开放性的,期待能够得到学校的领导、教师、学生和家长的反馈,特别是批评和指正,我们自己也准备经过一段运用实践就进行修订。我们充分意识到自己工作的意义,并决心以鲁迅倡导的韧性精神,作长期、持续的努力。2011月4月4日第一编我的家乡在高邮

高邮——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古往今来,小小的高邮出了两位大文豪,一位是宋朝诗人秦少游,一位是现代作家汪曾祺。汪曾祺先生在高邮出生,在高邮长大。后来,他离开了高邮,到异地求学、工作。许多年过去了,高邮却始终使他魂牵梦绕,他便写下了许多发生在高邮的故事……我的家乡

在水乡长大的孩子是有福的,可以看水、看船、看打鱼,更有那水乡的美食可以大快朵颐。瞧,鳊鱼鳜鱼、青虾白虾、醉蟹麻鸭……呵呵,嘴馋了吧?

汪曾祺先生从小就爱在河边走,在湖边看,水边的一切令他感动。相信你读了,也会喜欢的。

有人曾问他是怎样成为一个作家的,他说这跟自己从小喜欢东看看西看看有关。是啊,看着,看着,一些美好的事物就进入了我们的生命……

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我是在水边长大的,耳目之所接,无非是水。水影响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的作品的风格。春天的运河 吴健 摄

我的家乡高邮在京杭大运河的下面。我小时候常常到运河堤上去玩。我读的小学的西面是一片菜园,穿过菜园就是河堤。我的大姑妈的家,出门西望,就看见爬上河堤的石级。这段河堤有石级,因此地名“御码头”,康熙或乾隆曾在此泊舟登岸。运河是一条“悬河”,河底比东堤下的地面高,据说河堤和墙垛子一般高,站在河堤上,可以俯瞰堤下街道房屋。我们几个同学,可以指认哪一处的屋顶是谁家的。城外的孩子放风筝,风筝在我们脚下飘。城里人家养鸽子,鸽子飞起来,我们看到的是鸽子的背。几只野鸭子贴水飞向东,过了河堤,下面的人看见野鸭子飞得高高的。

我们看船。运河里有大船。上水的大船多撑篙。弄船的脱光了上身,使劲把篙子梢头顶在肩窝处,在船侧窄窄的舷板上,从船头一步①一步走向船尾。然后拖着篙子走回船头,欻的一声把篙子投进水里,扎到河底,又顶着篙子,一步一步走向船尾。如是往复不停。大船上用的船篙甚长而极粗,篙头如饭碗大,有锋利的铁尖。使篙的通常是两个人,船左右舷各一人;有时只一个人,在一边。这条船的水程,实际上是他们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种船多是重载,船帮吃水甚低,几乎要漫到船上来。这些撑篙男人都极精壮,浑身作古铜色。他们是不说话的,大都眉棱很高,眉毛很重。因为长年注视着流动的水,故目光清明坚定。

看打鱼。在运河里打鱼的多用鱼鹰。一般都是两条船,一船八只鱼鹰。有时也会有三条、四条,排成阵势。鱼鹰栖在木架上,精神抖擞,如同临战状态。打鱼人把篙子一挥,这些鱼鹰就劈劈啪啪,纷纷跃进水里。只见它们一个猛子扎下去,眨眼工夫,有的就叼了一条鳜②鱼上来——鱼鹰似乎专逮鳜鱼。打鱼人解开鱼鹰脖子上的金属的箍(鱼鹰脖子上都有一道箍,否则它就会把逮到的鱼吞下去),把鳜鱼扔进船里,奖给它一条小鱼,它就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转身又跳进水里去了。有时两只鱼鹰合力抬起一条大鳜鱼上来,鳜鱼还在挣蹦,打鱼人已经一手捞住了。这条鳜鱼够四斤!这真是一个热闹场面。看打鱼的,鱼鹰都很兴奋激动,倒是打鱼人显得十分冷静,不动声色。

远远地听见嘣嘣嘣嘣的响声,那是在修船、造船。嘣嘣的声音是斧头往船板上敲钉。船体是空的,故声音传得很远。待修的船翻扣过来,底朝上。这只船辛苦了很久,它累了,它正在休息。一只新船造好了,油了桐油,过两天就要下水了。看看崭新的船,叫人心里高兴——生活是充满希望的。船场附近照例有打船钉的铁匠炉,丁丁当③当。有碾石粉的碾子,石粉是填船缝用的。有卖牛杂碎的摊子。卖牛杂碎的是山东人。这种摊子上还卖锅盔(一种很厚很大的面饼)。

我们有时到西堤去玩。坐小船,两篙子就到了。西堤外就是高邮湖。我们那里的人都叫它西湖。湖很大,一眼望不到边。很奇怪,我竟没有在湖上坐过一次船。湖西是还有一些村镇的。我知道一个地名,菱塘桥,想必是个大镇子。我喜欢菱塘桥这个地名,引起我的向往,但我不知道菱塘桥是什么样子。湖东有的村子,到夏天,就把耕牛送到湖西去歇伏。我所住的东大街上,那几天就不断有成队的水牛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过。牛过后,留下很大的一堆一堆牛屎。听说是湖西凉快,而且湖西有茭草,牛吃了会消除劳乏,恢复健壮。我于是想象湖西是一片碧绿碧绿茭草。

湖通常是平静的,透明的。这样一片大水,浩浩淼淼(湖上常常没有一只船),让人觉得有些荒凉,有些寂寞,有些神秘。

黄昏了。湖上的蓝天渐渐变成浅黄,橘黄,又渐渐变成紫色,很深很浓的紫色。这种紫色使人深深感动。我永远忘不了这样的紫色的长天。

闻到一阵阵炊烟的香味,停泊在御码头一带的船上正在烧饭。

一个女人高亮而悠长的声音:“二丫头……回来吃晚饭来……”

像我的老师沈从文常爱说的那样,这一切真是一个圣境。

我小时候,从早到晚,一天没有看见河水的日子,几乎没有。我上小学,倘不走东大街而走后街,是沿河走的。上初中,如果不从城里走,走东门外,则是沿着护城河。出我家所在的巷子南头,是越塘。④出巷北,往东不远,就是大淖。

水乡极富水产。鱼之类,乡人所重者为鳊、白、鯚(鯚花鱼即鳜鱼)。虾有青白两种。青虾宜炒虾仁,呛虾(活虾酒醉生吃)则用白虾。小鱼小虾,比青菜便宜,是小户人家佐餐的恩物。小鱼有名“罗汉狗子”、“猫杀子”者,很好吃。高邮湖蟹甚佳,以作醉蟹,尤美。高邮的大麻鸭是名种。我们那里八月中秋兴吃鸭,馈送节礼必有公母鸭成对。大麻鸭很能生蛋。腌制后即为著名的高邮咸蛋。高邮鸭蛋双黄者甚多。江浙一带人见面问起我的籍贯,答云高邮,多肃然起敬,曰:“你们那里出咸鸭蛋。”好像我们那里就只出咸鸭蛋似的!

我的家乡不只出咸鸭蛋。我们还出过秦少游,出过散曲作家王磐,出过经学大师王念孙、王引之父子。

县里的名胜古迹最出名的是文游台。这是秦少游、苏东坡、孙莘老、王定国文酒游会之所。台基在东山(一座土山)上,登台四望,眼界空阔。我小时常凭栏看西面运河的船帆露着半节。在密密的杨柳梢头后面,缓缓移过,觉得非常美。

全国以邮字为地名的,似只高邮一县。为什么叫做高邮?因为秦始皇曾在高处建邮亭。高邮是秦王子婴的封地,至今还有一条河叫子婴河,旧有子婴庙,今不存。高邮为秦代始建,故又名秦邮。外地人或以为这跟秦少游有什么关系,没有。(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五,有删节)

读这篇文章,你要抓住一个“看”字:站在哪里“看”——在河堤上“俯瞰”,于是,“风筝在我们脚下飘”,还能看到“鸽子的背”,这多有趣啊!“——看船,特别是船上的人;看”什么?——看打鱼,特别要注意到“看打鱼的,鱼鹰都很兴奋激动,倒是打鱼人显得十分冷静,不动声色”;最后还看天,看那天空颜色的变幻:蓝……浅黄……橘黄……紫色……很深很浓的紫色……

好的文章一定要读出声来,这样才能感受文字的美。请轻轻地读,读完全文,合上书,你再闭上眼睛想一想:每天上学的路上你曾看到些什么?路边的树,街头的人,你留意过吗?不管你的家乡在哪里,请你留心身边的事物,多年以后,这些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呢!①欻(chuā):象声词,急促的声响。②箍(gū):紧紧套在东西外面的圈。③碾(niǎn)子:碾轧东西的器具。④淖(nào):蒙古语,湖泊的意思。有个地方叫“大淖”

汉字是神奇的,有些字尽管我们不认识,但是一看它的字形,往往就能猜出它的意思。瞧瞧这个“淖”字,你猜出意思了吗?“大淖”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却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春、夏、秋、冬,大淖的每个季节都很美,究竟有多美?读了文章,你就知道了。

这地方的地名很奇怪,叫做大淖。全县没有几个人认得这个淖字。县境之内,也再没有别的叫做什么淖的地方。据说这是蒙古话。那么这地名大概是元朝留下的。元朝以前这地方有没有,叫做什么,就无从查考了。水乡风光 邵龙霞 摄

淖,是一片大水。说是湖泊,似还不够,比一个池塘可要大得多,春夏水盛时,是颇为浩淼的。这是两条水道的河源。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①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夏天,茅草、芦荻都吐出雪白的丝穗,在微风中不住地点头。秋天,全都枯黄了,就被人割去,加到自己的屋顶上去了。冬天,下雪,这里总比别处先白。化雪的时候,也比别处化得慢。河水解冻了,发绿了,沙洲上的残雪还亮晶晶地堆积着。这条沙洲是两条河水的分界处。从淖里坐船沿沙洲西面北行,可以看到高阜上的几家炕房。绿柳丛中,露出雪白的粉墙,黑漆大书四个字:“鸡鸭炕房”,非常显眼。炕房门外,照例都②有一块小小土坪,有几个人坐在树桩上负曝闲谈。不时有人从门里挑出一副很大的扁圆的竹笼,笼口络着绳网,里面是松花黄色的,毛茸茸,挨挨挤挤,啾啾乱叫的小鸡小鸭。由沙洲往东,要经过一座浆坊。浆是浆衣服用的。这里的人,衣服被里洗过后,都要浆一浆。浆③过的衣服,穿在身上沙沙作响。浆是芡实水磨,加一点明矾,澄去水分,晒干而成。这东西是不值什么钱的。一大盆衣被,只要到杂货店花两三个铜板,买一小块,用热水冲开,就足够用了。但是全县浆粉都由这家供应(这东西是家家用得着的),所以规模也不算小了。浆坊有四五个师傅忙碌着。喂着两头毛驴,轮流上磨。浆坊门外,有一片平场,太阳好的时候,每天晒着浆块,白得叫人眼睛都睁不开。炕房、浆坊附近还有几家买卖荸荠、茨菇、菱角、鲜藕的鲜货行,集散鱼蟹的鱼行和收购青草的草行。过了炕房和浆坊,就都是田畴麦垅,牛棚水车,人家的墙上贴着黑黄色的牛屎粑粑,——牛粪和水,拍成饼状,直径半尺,整齐地贴在墙上晾干,作燃料,已经完全是农村的景色了。由大淖北去,可至北乡各村。东去可至一沟、二沟、三垛,直达邻县兴化。水乡美食 汪曾祺 作

大淖的南岸,有一座漆成绿色的木板房,房顶、地面,都是木板的。这原是一个轮船公司。靠外手是候船的休息室。往里去,临水,就是码头。原来曾有一只小轮船,往来本城和兴化,隔日一班,单日开走,双日返回。小轮船漆得花花绿绿的,飘着万国旗,机器突突地响,烟筒冒着黑烟,装货、卸货、上客、下客,也有卖牛肉、高粱酒、花生瓜子、芝麻灌香糖的小贩,吆吆喝喝,是热闹过一阵的。后来因为公司赔了本,股东无意继续经营,就卖船停业了。这间木板房子倒没有拆去。现在里面空荡荡、冷清清,只有附近的野孩子到候船室来唱戏玩,棍棍棒棒,乱打一气;或到码头上比赛撒尿。七八个小家伙,齐齐地站成一排,把一泡泡骚尿哗哗地撒到水里,看谁尿得最远。

大淖指的是这片水,也指水边的陆地。这里是城区和乡下的交界处。从轮船公司往南,穿过一条深巷,就是北门外东大街了。坐在大淖的水边,可以听到远远地一阵一阵朦朦胧胧的市声……(节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一·大淖记事》,标题为编者所加)

汪先生曾说过:中国字是“有颜色”的。你注意到本文的色彩了吗?紫红……灰绿……:这是两种色彩的组合,“紫”与“红”,“灰”与“绿”;翠绿……雪白……黑漆……松花黄:这是由联想而形成的组合:“绿”与“(翡)翠”,“白”与“雪”,“黑”与“漆”,“黄”与“松花”。哦,还有那“松花黄色的,毛茸茸,挨挨挤挤,啾啾乱叫的小鸡小鸭”,就不仅有色彩,还有质感(毛茸茸),有动作(挨挨挤挤)和声音(啾啾乱叫)了。——你也能用短短的一句话,从色彩、质感、动作、声音几个方面,为你最喜欢的动物(猫,狗……)画像吗?

大淖的周围住着一群善良的人,那里还发生过一个凄美而浪漫的故事,这一段只是故事的开头,你若有兴趣啊,可以去读读《大淖记事》,读不懂也没关系,长大就懂了。①蒌蒿(lóuhāo):生长于水边的野草,粗如笔管,有节,生狭长的小叶。②负曝(pù):冬天晒太阳取暖。③芡(qiàn)实:芡的种子,含淀粉,可食用。芡为一年生水草,茎叶有刺,亦称“鸡头米”。五小的校歌

你唱过校歌吗?还记得歌词吗?八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高邮县立第五小学的校园里洒满阳光,玻璃般脆亮的童声回荡在天宇之间——

愿少年,

乘风破浪,

他日毋忘化雨功!被孙女打扮得怪模怪样(约1990年)

很多歌消失了。

许多歌的词、曲的作者没有人知道。

有些歌只有极少数的人唱,别人都不知道。比如一些学校的校歌。

县立第五小学历年毕业了不少学生。他们多数已经是过六十的人了。他们之中不少人还记得母校的校歌,有人能够一字不差地唱出来。①

西挹神山爽气,

东来邻寺疏钟,

看吾校巍巍峻宇,②

连云栉比列其中。

半城半郭尘嚣远,③

无女无男教育同。

桃红李白,

芬芳馥郁,

一堂济济坐春风。

愿少年,

乘风破浪,

他日毋忘化雨功!

每逢“纪念周”,每天上课前的“朝会”,放学前的“晚会”,开头照例是唱“党歌”,最后是唱校歌。一个担任司仪的高年级同学高声喊道:“唱——校——歌!”全校学生,三百来个孩子,就用玻璃一样脆亮的童音,拼足了力气,高唱起来。好像屋上的瓦片、树上的树叶都在唱。他们接连唱了六年,直到毕业离校,真是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了。说不定临死的时候还会想起这支歌。

歌词的意思是没有人解释过的。低年级的学生几乎完全不懂它说的是什么。他们只是使劲地唱,并且倾注了全部感情。到了四五年级,就逐渐明白了,因为唱的次数太多,天天就生活在这首歌里,慢慢地自己就琢磨出来了。最先懂得的是第二句。学校的东边紧挨一个寺,叫做承天寺。承天寺有一口钟。钟撞起来嗡嗡地响。“神山爽气”是这个县的“八景”之一。神山在哪里,“爽气”是什么样的“气”,小学生不知道,只是无端地觉得很美,而且有一种神秘感。下面的歌词也朦朦胧胧地理解了:是说学校有很多房屋,在城外,是个男女合校,有很多同学。总的说来是说这个学校很好。十来岁的孩子很为自己的学校骄傲,觉得它很了不起,并且相信别的学校一定没有这样一首歌。到了六年级,他们才真正理解了这首歌。毕业典礼上(这是他们第一次“毕业”),几位老师讲过了话,司仪高声喊道:“唱——校——歌!”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大家聚在一起唱这支歌了。他们唱得异常庄重,异常激动。玻璃一样的童声高唱起来:

西挹神山爽气,

东来邻寺疏钟……

唱到“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毋忘化雨功”,大家的心里都是酸酸的。眼泪在乌黑的眼睛里发光。这是这首歌的立意所在,点睛之笔,其余的,不过是敷陈其事。从语气看,像是少年对自己的勖勉,同时又像是学校老师对教了六年的学生的嘱咐。一种遗憾、悲哀而酸苦的嘱咐。他们知道,毕业出去的学生,日后多半是会把他们忘记的。

毕业生中有一些是乘风破浪,做了一番事业的;有的离校后就成为泯然众人,为衣食奔走了一生;有的,死掉了。

这不是一支了不起的歌,但很贴切。朴朴实实,平平常常,和学校很相称。一个在寺庙的废基上改建成的普通的六年制小学,又能写出多少诗情画意呢?人们有时想起,只是为了从干枯的记忆里找回一点淡淡的童年,在歌声中想起那些校园里的蔷薇花,冬青树,擦了无数次的教室的玻璃,上课下课的钟声,和球场上像烟火一样升到空中的一阵一阵的明亮的欢笑……(节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一·徙》,标题为编者所加)

请注意汪爷爷怎样描写当年唱校歌的情景:“三百来个孩子,就用玻璃一样脆亮的童音,拼足了力气,高唱起来。好像屋上的瓦片、树上的树叶都在唱。”——高声朗读这一段,并仔细琢磨这样的描写有什么特点和好处?

汪爷爷的记性真好,心特细,他还写出了不同年龄的孩子,在唱校歌时的不同表情和心情:从文章里摘出有关描写的文字,说说“低年级学生”、“四五年级学生”和“六年级毕业班同学”之间的相同与不同。

高邮五小的校歌是高北溟先生写的,这位高先生是汪曾祺的语文老师。好老师会影响人的一生,好歌也会让人记一辈子。

请回想一下你们学校的校歌,是否如此让人荡气回肠?①挹(yì):舀,挹取。②栉(zhì)比:像梳子齿那样密密地排列。③此句指男女学生一起读书,一同接受学校教育。校园外的风景

在高邮,汪爷爷读过书的学校都很有意思:五小,在一座寺庙的旁边,寺名“承天寺”;初中,在一座道观的原址上,观名“赞化宫”。更为有意思的是校园外的风景:桑树、水牛、大柳树、野蔷薇、逃命的斑鸠、黑瘦的猎人……

一群顽童每天从那里走过,他们看风景,爬城墙,甚至还比赛“跳河”,当然,那只是条浅浅的小河。嗬,是不是有些神往啊?

初中全名是高邮县立初级中学,是全县的最高学府。我们县过去连一所高中都没有。

地点在东门。原址是一个道观,名曰“赞化宫”。我上初中时,二门楣上还保留着“赞化宫”的砖额,字是《曹全碑》体隶书,写得不错,所以我才记得。

东门外是刑场。出东门,有一道铁板桥,脚踏在上面,咚咚地响。桥下是水闸,闸上闸下落差很大,水声震耳,如同瀑布。这道桥叫做“掉魂桥”,说是犯人到了桥上,魂就掉了。

东门之东,过一小石桥,有几间瓦房。原来大概是一个什么祠,后来成了耕种学田的农民的住家。瓦房外是打谷场。有一棵大桑树。桑树下卧着一头牛。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起桑树和牛,就很感动,大概是因为看得太熟了。

城墙下是护城河,就是流经掉魂桥的河。沿河种了一排很大的柳树。柳树远看如烟,有风则起伏如浪。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烟柳”、“柳浪”。感受到中国语言之美。可以这样说:这排柳树教会我怎样使用语言。

往南走,是东门宝塔。

除了到打谷场上看看,沿护城河走走,我们课余的活动主要有:爬城墙、跳河。

操场东面,隔一道小河,即是城墙。城墙外壁是砖砌的,内壁不封砖,只是夯土。内壁有一点坡度,但还是很陡,我们几乎每天搞一次登山运动。上了陡坡,手扶垛口,心旷神怡。然后由陡坡飞奔而下,这可是相当危险的,无法减速,下到平地收不住脚,就会一直窜到河里去。

操场北面,沿东城根到北城根,虽在城里,却很荒凉。人家不多,很分散。有一些农田,东一块,西一块,大大小小,很不规整。种的多是杂粮,豆子、油菜、大麦……地大概是无主的地,种地的也不正经地种,荒秽不治,靠天收。地块之间,芦荻过人。我曾经在一片开①着金黄的菊形的繁花的茼蒿上面(茼蒿开花时高可尺半)看到成千上万的粉蝶,上下翻飞,真是叫人眼花缭乱。看到这种超常景象,叫人想狂叫。

这里有很多野蔷薇,一丛一丛,开得非常旺盛。野蔷薇是单瓣的,不耐细看,好处在多,而且,甜香扑鼻。我自离初中后,再也没有看到这样多的野蔷薇。

稍远处有一片杂木林。我有一次在林子里看到一个猎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猎人。我们那里打鱼的很多,打猎的几乎没有。这个猎人黑瘦瘦的,眼睛很黑,他穿了一身黑的衣裤,小腿上缠了通红的绑腿。这个猎人给我一种非常猛厉的印象。他在追逐一只斑鸠。斑鸠已经发觉,它在逃避。斑鸠在南边的树头枝叶密处,猎人从北往南走。他走得从容不迫,一步,一步。快到树林南边。斑鸠一翅飞到北边树上。猎人又由南往北走,一步,一步。这是一种无声的紧张,持续的意志的角逐。我很奇怪,斑鸠为什么不飞出树林。这样往复多次,斑鸠慌神了,它飞得不稳了。一声枪响,斑鸠落地。猎人拾起斑鸠,放进猎袋,走了。他的大红的绑腿鲜明如火。我觉得斑鸠和猎人都很美。

这一片荒野上有一些纵横交错的小河。我们几乎每天来比赛“跳河”。起跑一段,纵身一跳,跳到对岸。河阔丈许,跳不好就会掉在河里,但我的记忆中似没有一人惨遭灭顶。

跳河有大王,大王名孙普,外号黑皮。他是多宽的河也敢跳的。(节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五·我的初中》,标题为编者所加)“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起桑树和牛,就很感动。”“柳树远看如烟,有风则起伏如浪。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烟柳’、‘柳浪’。感受到中国语言之美。可以这样说:这排柳树教会我怎样使用语言。”

这样的句子令我着迷。请你仔细读一读,是否有同感呢?请画出文中你喜欢的句子,最好用红铅笔。①茼蒿(tónɡhāo):一二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柔软。叶倒卵形。花黄色或白色。故乡的灯节

元宵节到了。

兔子灯、绣球灯、马灯……一盏盏灯在街头流动。

西瓜灯、虾蟆灯、鱼灯,一个个孩子提在手中。

上灯、赏灯、玩灯,这样的风俗也许各地都差不多,高邮

的元宵节还会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元宵要等到晚上,上了灯,才算。元宵元宵嘛。我们那里一般不叫元宵,叫灯节,灯节要过几天,十三上灯,十七落灯。“正日子”是十五。

各屋里的灯都点起来了。大妈(大伯母)屋里是四盏玻璃方灯。二妈屋里是画了红寿字的白明角琉璃灯,还有一张珠子灯。我的继母屋里点的是红琉璃泡子,一屋子灯光,明亮而温柔,显得很吉祥。

上街去看走马灯。连万顺家的走马灯很大。“乡下人不识走马灯,——又来了。走马灯不过是来回转动的车、马、人(兵)的影子,但也能看它转几圈。后来我自己也动手做了一个,点了蜡烛,看着里面的纸轮一样转了起来,外面的纸屏上一样映出了影子,很欣喜。乾陛和的走马灯并不“走”,只是一个长方的纸箱子,正面白纸上有一些彩色的小人,小人连着一根头发丝,烛火烘热了发丝,小人的手脚会上下动。它虽然不“走”,我们还是叫它走马灯。要不,叫它什么灯呢?这外面的小人是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整个画面表现的是《西游记》唐僧取经。

孩子有自己的灯。兔子灯、绣球灯、马灯……兔子灯大都是自己①动手做的。下面安四个轱辘,可以拉着走。兔子灯其实不大像兔子,脸是圆的,眼睛是弯弯的,像人的眼睛,还有两道弯弯的眉毛!绣球灯、马灯都是买的。绣球灯是一个多面的纸扎的球,有一个篾制的架子。架子上有一根竹竿,架子下有两个轱辘,手执竹竿,向前推移,球即不停滚动。马灯是两段,一个马头,一个马屁股,用带子系在身上。西瓜灯、虾蟆灯、鱼灯,这些手提的灯,是小孩玩的。

有一个习俗可能是外地所没有的:看围屏。硬木长方框,约三尺高,尺半宽,镶绢,上画工笔的演义小说人物故事,灯节前装好,一堂围屏约三十幅,屏后点蜡烛。这实际上是照得透亮的连环画。看围屏有两处,一处在炼阳观的偏殿,一处在附设在城隍庙里的火神庙。炼阳观画的是《封神榜》,火神庙画的是《三国》,围屏看了多少年,但还是年年看。好像不看围屏就不算过灯节似的。

街上有人放花。

有人放高升(起火),不多的几枝,起火升到天上,嗤——灭了。

天上有一盏红灯笼,竹篾为骨,外糊红纸,一个长方的筒,里面点了蜡烛,放到天上。灯笼是很好放的,连脑线都不用,在一个角上系上线,就能飞上去。灯笼在天上微微飘动,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使人有一点薄薄的凄凉。

年过完了,明天十六,所有店铺就“大开门”了。我们那里,初一到初五,店铺都不开门。初六打开两扇排门,卖一点市民必需的东西,叫做“小开门”。十六把全部排门卸掉,放一挂鞭,几个炮仗,叫做“大开门”,开始正常营业。年,就这样过去了。(节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五·故乡的元宵》,标题为编者所加)

高邮的元宵节你已了解了,你的家乡是怎么过元宵的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妨来写上一段,别怕,写文章其实就像说话一样。①轱辘(gūlu):车轮子。父亲是个“孩子头”

汪曾祺的父亲名叫汪菊生,性情随和,多才多艺。他是画家,擅长书法,会刻图章。他甚至还做过运动员,得过撑杆跳的冠军。他似乎什么都会,一学就会。更让人感慨的是,父亲喜欢陪着孩子玩,一玩就是大半天。有了这么一位父亲,汪曾祺感到自己的童年是很美的。

当汪曾祺七十多岁,成了一位老爷爷的时候,还常常梦见他的父亲。那些梦本和父亲不相干,梦里的事,父亲也不在场,可是不知怎么,父亲就走进了汪先生的梦里。

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我很少见他发过脾气,对待子女,从无疾言厉色。他爱孩子,喜欢孩子,爱跟孩子玩,带着孩子玩。我的姑妈称他为“孩子头”。

春天,不到清明,他领一群孩子到麦田里放风筝。放的是他自己糊的蜈蚣(我们那里叫“百脚”),是用染了色的绢糊的。放风筝的线是胡琴的老弦。老弦结实而轻,这样风筝可笔直地飞上去,没有“肚儿”。用胡琴弦放风筝,我还未见过第二人。清明节前,小麦还没有“起身”,是不怕践踏的,而且越踏会越长得旺。孩子们在屋里闷了一冬天,在春天的田野里奔跑跳跃,身心都极其畅快。他用钻石刀把玻璃裁成不同形状的小块,再一块一块逗拢,接缝处用胶水粘牢,做成小桥、小亭子、八角玲珑水晶球。桥、亭、球是中空的,里面养①了金铃子。从外面可以看到金铃子在里面自在爬行,振翅鸣叫。他会做各种灯。用浅绿透明的“鱼鳞纸”扎了一只纺织娘,栩栩如生。用西洋红染了色,上深下浅,通草做花瓣,做了一个重瓣荷花灯,真是美极了。用小西瓜(这是拉秧的小瓜,因其小,不中吃,叫做“打瓜”或“笃瓜”)上开小口挖净瓜瓤,在瓜皮上雕镂出极细的花纹,做成西瓜灯。我们在这些灯里点了蜡烛,穿街过巷,邻居的孩子都跟过来看,非常羡慕。北魏·张猛龙碑(局部)

父亲对我的学业是关心的,但不强求。我小时候,国文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我的作文,时得佳评,他就拿出去到处给人看。我的数学不好,他也不责怪,只要能及格,就行了。他画画,我小时也喜欢画画,但他从不指点我。他画画时,我在旁边看。其余时间由我自己乱翻画谱,瞎抹。我对写意花卉那时还不大会欣赏,只是画一些鲜艳的大桃子,或者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瀑布。我小时字写得不错,他倒是给我出过一点主意。在我写过一阵《圭峰碑》和《多宝塔》以后,他建议我写写《张猛龙》。这建议是很好的,到现在我写的字还有《张猛龙》的影响。我初中时爱唱戏,唱青衣,我的嗓子很好,高亮甜润。在家里,他拉胡琴,我唱。我的同学里有几个能唱戏的。学校开园乐会,他应我的邀请,到学校去伴奏。几个同学都只是清唱,有一个姓②费的同学借到一顶纱帽,一件蓝官衣,扮起来唱《朱砂井》,但是没有配角,没有衙役,没有犯人,只是一个赵廉,摇着马鞭在台上走了两圈,唱了一段“郿坞县在马上心神不定”,便完事下场。父亲那么大的人陪着几个孩子玩了一下午,还挺高兴。(节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五·多年父子成兄弟》,标题为编者所加)

有童心的爸爸永远不会老。孩子,请把这篇文章读给你的爸爸听。

如果你有兴趣,你还可以去认识一位有童心的“洋爸爸”。英国画家安东尼·布朗画了一本书——《我爸爸》,找来读读吧。①金铃子:一种小昆虫,善于鸣叫,鸣声清脆。身体闪亮如金,外形略似蟋蟀﹐但要小很多。②《朱砂井》:京剧剧目名。师恩母爱“小孩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不能开,母亲不回来,谁也不能开!”这孩提时代的童谣汪爷爷记了一辈子,教会他这些童谣的就是王文英老师——

五小创立了我们县的第一所幼儿园(当时叫做“幼稚园”),我是幼稚园第一届的学生。幼稚园是新建的,什么都是新的。新的瓦顶,新的砖墙,新的大窗户,新的地板。地板是油漆过的,地板上用白漆漆了一个很大的圆圈。地板门窗发出很好闻的木料的香味。这是我们的教室。教室一边是放玩具的安了玻璃窗的柜橱,一边是一架风琴。教室门前是一片草坪。草坪一侧是滑梯、跷跷板(当时叫做“轩轾板”,这名称很文,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叫这样的名称)、沙坑,另一侧有一根粗大的木柱,木柱有顶,中有铁轴,可转动。柱顶垂下七八根粗麻绳,小朋友手握麻绳,快走几步,两脚用力蹬地,两腿蜷缩,人即腾起,围着木柱而转。这件体育器材叫做“巨人布”。我至今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叫这样一个奇怪名字,而且我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东西。这就是我们的幼稚园,我们真正的乐园。

幼稚园也上下课。课业内容是唱歌、跳舞、游戏。教我们唱歌游戏的是王先生(那时没有“阿姨”这种称呼),名文英。最初学的是简单的短歌:“拉锯,送锯,

你来我去。

拉一把,推一把,

哗啦哗啦起风啦,

小小狗,快快走,

小小猫,快快跑。”

后来学了带一点情节性的表演唱。

母亲要外出,嘱咐孩子关好门,有人叫门,不要开。狼来了,唱道:“小孩子乖乖,

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

我要进来。”“不开不开不能开,

母亲不回来,

谁也不能开!”

狼依次叫小兔子乖乖、小羊儿乖乖开门,他们都不开。最后叫小螃蟹:“小螃蟹乖乖,

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

我要进来。”

小螃蟹答应:“就开就开我就开——”

小螃蟹开了门,“啊呜!”狼一口把它吃掉了:

合唱:“可怜小螃蟹,

从此不回来!”

最后就能排演有歌有舞,有舞台动作的小歌剧《麻雀和小孩》了。

开头是老麻雀教小麻雀学飞:“飞飞,飞飞,慢慢飞。

要上去就要把头抬,

要下来尾巴摆一摆,

这个样子飞到这里来。”

老麻雀出去寻食,老不回来。小孩上,问小麻雀:“小麻雀呀,

你的母亲哪里去了?”

小麻雀答:“我的母亲打食去了,

还不回来,

饿得真难受。”

小孩把小麻雀接回去,给它喂食充饥。老麻雀回来,发现女儿不见了,十分焦急,唱:“啊呀不好了,

女儿不见了!

焦焦,

女儿,

年纪小,

不会高飞上树梢。

渺渺茫茫路远山遥……”

小孩把小麻雀送回来,老麻雀看见女儿,非常高兴,问它是不是饿坏了。女儿说小孩人很好,给它喂了食:“小青虫,小青豆,

吃了一个饱,

我的妈妈呀!”

老麻雀感谢小孩。

全剧终。

剧情很简单,音乐曲调也很简单,但是感情却很丰富,麻雀母女之情,小孩的善良仁爱,都在小朋友的心灵中留下深刻长久的影响。

所有的歌舞表演都是王文英先生一句一句地教会的。我们在表演时,王先生踏风琴伴奏。我至今听到风琴声音还是很感动。

我在五小毕业,后来又读了初中、高中,人也大了,就很少到幼稚园去看看。十九岁离乡,四方漂泊,一直没有回去过。我一直没有再见过王先生。她和我的初中的教国文的张道仁先生结了婚,我是大了以后才知道的。在故乡高邮的运河上(1991)

一九八一年秋,我应邀回阔别多年的家乡讲学,带了一点北京的果脯去看王先生和张先生,并给他们各送了一首在招待所急就的诗。给王先生的一首不文不白,毫无雕饰。第二天,张先生带着两瓶酒到招待所来看我,我说哪有老师来看学生的道理,还带了酒!张先生说,是王先生一定要他送来的。说王先生看了我的诗,哭了一晚上。这首诗全诗是:“小孩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歌声犹在,耳边徘徊。

我今亦老矣,白髭盈腮,

念一生美育,从此培栽,

师恩母爱,岂能忘怀!

愿吾师康健,长寿无灾。

张先生说,王先生对他说:“我教过那么多学生,长大了,还没有一个来看过我的!”王先生指着“师恩母爱,岂能忘怀”对张先生说:“他进幼稚园的时候还戴着他妈妈的孝!”我这才知道王先生为什么对我特别关心,特别喜爱。张先生反复念了这两句,连说:“师恩母爱!师恩母爱!”

王先生已经去世几年了。我不知道她的准确的寿数,但总是八十以上了。

我觉得幼儿园的老师对小朋友都应该有这样的“师恩母爱”。(选自《汪曾祺全集》卷六,有删节)

读完这篇文章,我想到了冰心奶奶的一首小诗:童年呵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亲爱的同学们!时光的脚步匆匆,童年渐渐远去,愿你能有一份美好的回忆。你的幼儿园,你的小学校……记得常回来看看啊。第二编一路走来,东张西望

初中毕业,汪曾祺考入江阴南菁中学读高中。一九三九年,他从上海经香港、越南到昆明考大学。为什么走了这么多路,因为那时候日寇侵华,中国北方最著名的三所大学——北大、清华、南开被迫南迁,合并为一所大学,改名“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学校最终迁到了昆明。

汪先生到昆明时生了一场大病,还没痊愈,他就晃晃悠悠进了考场。考完了,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发榜时,他不禁狂喜,考中了第一志愿:西南联合大学中文系!从此,他成为了大作家沈从文的学生。

大学毕业后,他先是在昆明教中学,后来他又到了上海教中学,接着北上南下,最终定居北京。

一路走来,汪先生经过了许多地方,他东张西望,发现了许多新风景……昆明的雨

汪曾祺先生在昆明住了七年,昆明是他记忆中最美丽的城,昆明的雨滋润了他的诗情。这篇文章有种淡淡的愁,不知你是否能够读出?

我想念昆明的雨。

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

我不记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长,从几月到几月,好像是相当长的。但是并不使人厌烦。因为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连绵不断,下起来没完。而且并不使人气闷。我觉得昆明雨季气压不低,人很舒服。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昆明菌子极多。雨季逛菜市场,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最多,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牛肝菌下来的时候,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牛肝菌色如牛肝,滑,嫩,鲜,香,很好吃。炒牛肝菌须多放蒜,否则容易使人晕倒。青头菌比牛肝菌略贵。这种菌子炒熟了也还是浅绿色的,格调比牛肝菌高。菌中之王是鸡枞,味道鲜浓,无可方比。鸡枞是名贵的山珍,但并不真的贵得惊人。一盘红烧鸡枞的价钱和一碗黄焖鸡不相上下,因为这东西在云南并不难得。有一个笑话:有人从昆明坐火车到呈贡,在车上看到地上有一棵鸡枞,他跳下去把鸡枞捡了,紧赶两步,还能爬上火车。这笑话用意在说明昆明到呈贡的火车之慢,但也说明鸡枞随处可见。有一种菌子,中吃不中看,叫做干巴菌。乍一看那样子,真叫人怀疑:这种东西也能吃?!颜色深褐带绿,有点像一堆半干的牛粪或一个被踩破了的马蜂窝。里头还有许多草茎、松毛,乱七八糟!可是下点功夫,把草茎松毛择净,撕成蟹腿肉粗细的丝,和青辣椒同炒,入口便会使你张目结舌:这东西这么好吃?!还有一种菌子,中看不中吃,叫鸡油菌。都是一般大小,有一块银元那样大,滴溜儿圆,颜色浅黄,恰似鸡油一样。这种菌子只有做菜时配色用,没甚味道。苍山负雪洱海流云汪曾祺书

雨季的果子,是杨梅。卖杨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喝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她们的声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了。昆明的杨梅很大,有一个乒乓球那样大,颜色黑红黑红的,叫做“火炭梅”。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烧得炽红的火炭!一点都不酸!我吃过苏州洞庭山的杨梅、井冈山的杨梅,好像都比不上昆明的火炭梅。

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即白兰花,北京叫做“把儿兰”(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云南把这种花叫做缅桂花,可能最初这种花是从缅甸传入的,而花的香味又有点像桂花,其实这跟桂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别处叫它白兰、把儿兰,它和兰也挨不上呀,也不过是因为它很香,香得像兰花。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天南梦雨 汪曾祺 作

雨,有时是会引起人一点淡淡的乡愁的。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是为许多久客的游子而写的。我有一天在积雨少住的早晨和德熙从联大新校舍到莲花池去。看了池里的满池清水,看了着比丘尼装的陈圆圆的石像(传说陈圆圆随吴三桂到云南后出家,暮年投莲花池而死),雨又下起来了。莲花池边有一条小街,有一个小酒店,我们走进去,要了一碟猪头肉,半市斤酒(装在上了绿釉的土瓷杯里),坐了下来。雨下大了。酒店有几只鸡,都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地在檐下站着。酒店院子里有一架大木香花。昆明木香花很多。有的小河沿岸都是木香。但是这样大的木香却不多见。一棵木香,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写了一首诗:

莲花池外少行人,

野店苔痕一寸深。

浊酒一杯天过午,

木香花湿雨沉沉。

我想念昆明的雨。(选自《汪曾祺全集》卷三,有删节)

文中除了写到昆明的雨,还写到昆明雨季中那些风物:菌子、杨梅、缅桂花,你不妨记下那些菌子的名字,有一天,你到了昆明,也可以去品尝一下哦!

老师有时也出题目让我们写“雨”呀“雪”呀什么的,我就不知道怎么写了。看看汪爷爷从哪些方面写“雨季”:写雨季的色彩(“浓绿”);写雨季给人的感觉(“明亮,丰满”),写人在雨季的心情,状态(“人很舒服”,“心软软的”,“引起一点淡淡的乡愁”),还有雨季的空气(“柔和”)。最有意思的是,汪爷爷特别注意观察小动物在下大雨时的神态:“酒店有几只鸡,都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地在檐下站着。”——你大概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身边的小动物的神态吧,我们平时多粗心啊。你能不能细心观察并写一写“烈日下的猫”?草原小城沽源

沽源是一座草原上的小城,极冷清。那里天苍苍,野茫茫,是古代流放犯人的地方。汪曾祺先生在沽源度过了生命中一段特殊的日子,他接受了一个任务——画马铃薯。这可是一个单调的活儿,可他做得津津有味,绘制了一本《中国马铃薯图谱》。在孤独中,汪先生仍不忘凝视着大地的美。

沙岭子农业科学研究所派我到沽源的马铃薯研究站去画马铃薯图谱。我从张家口一清早坐上长途汽车,近晌午时到沽源县城。

这城真够小的。城里只有一条大街。从南门慢慢地溜达着,不到十分钟就出北门了。北门外一边是一片草地,有人在套马;一边是一个水塘,有一群野鸭子自自在在地浮游。城门口游着野鸭子,城中安①静可知。城里大街两侧隔不远种一棵树——杨树,都用土墼围了高高的一圈,为的是怕牛羊啃吃,也为了遮风,但都极瘦弱,不一定能活。在一处墙角竟发现了几丛波斯菊,这使我大为惊异了。波斯菊昆明是很常见的。每到夏秋之际,总是开出很多浅紫色的花。波斯菊花瓣单薄,叶细碎如小茴香,茎细长,微风吹拂,姗姗可爱。我原以为这种花只宜在土肥雨足的昆明生长,没想到它在这少雨多风的绝塞孤城也活下来了。当然,花小了,更单薄了,叶子稀疏了,它,伶仃萧瑟了。虽则是伶仃萧瑟,它还是竭力地放出浅紫浅紫的花来,为这座绝塞孤城增加了一分颜色,一点生气。谢谢你,波斯菊!

我坐了牛车到研究站去。人说世间“三大慢”:等人、钓鱼、坐牛车。这种车实在太原始了,车轱辘是两个木头饼子,本地人就叫它“二饼子车”。真叫一个慢。好在我没有什么急事,就躺着看看蓝天;看看平如案板一样的大地——这真是“大地”,大得无边无沿。

我在这里的日子真是逍遥自在之极。既不开会,也不学习,也没人领导我。就我自己,每天一早蹚着露水,掐两丛马铃薯的花,两把叶子,插在玻璃杯里,对着它一笔一笔地画。上午画花,下午画叶子——花到下午就蔫了。到马铃薯陆续成熟时,就画薯块,画完了,就把薯块放到牛粪火里烤熟了,吃掉。我大概吃过几十种不同样的马铃薯。据我的品评,以“男爵”为最大,大的一个可达两斤;以“紫土豆”味道最佳,皮色深紫,薯肉黄如蒸栗,味道也似蒸栗;有一种马铃薯可当水果生吃,很甜,只是太小,比一个鸡蛋大不了多少。

夜雨初晴,草原发亮,空气闷闷的,这是出蘑菇的时候。我们去采蘑菇。一两个小时,可以采一网兜。回来,用线穿好,晾在房檐下。蘑菇采得,马上就得晾,否则极易生蛆。口蘑干了才有香味,鲜口蘑并不好吃,不知是什么道理。我曾经采到一个白蘑。一般蘑菇都是“黑片蘑”,菌盖是白的,菌摺是紫黑色的。白蘑则菌盖菌摺都是雪白的,是很珍贵的,不易遇到。年底探亲,我把这只亲手采的白蘑带到北京,一个白蘑做了一碗汤,孩子们喝了,都说比鸡汤还鲜。

有一次,我一个人走出去,走得很远,忽然变天了,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云头在天上翻滚,堆着,挤着,绞着,拧着。闪电熠熠,不时把云层照透。雷声訇訇,接连不断,声音不大,不是劈雷,但是浑厚沉雄,威力无边。我仰天看看凶恶奇怪的云头,觉得这真是天神发怒了。我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我一个人站在广漠无垠的大草原上,觉得自己非常的小,小得只有一点。

我快步往回走。刚到研究站,大雨下来了,还夹有雹子。雨住了,却又是一个很蓝很蓝的天,阳光灿烂。草原的天气,真是变化莫测。

天凉了,我没有带换季的衣裳,就离开了沽源。剩下一些没有来得及画的薯块,是带回沙岭子完成的。

我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机会到沽源去了。(节选自《汪曾祺全集卷四·沽源》,标题为编者所加)

有些地方,比如沽源,也许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去。一旦去了,我们就要慢慢地走,好好地看。这个世界其实是很美的,你要学会去发现啊。

汪爷爷第一次来到这草原小城,他发现“城门口游着野鸭”——注意这个“游”字,而且又在“城门口”,说说这意味着什么?他发现了波斯菊”——汪爷爷为什么“大为惊异”?“他发现了真是“大地”的大地——这是什么意思,你能想象这是怎样的“大地”吗?还有“发亮”的“草原”,最重要的是和草原上的“云头”、“闪电”、“雷声”的骤然相遇——汪爷爷怎样描写和大自然的神灵相遇的瞬间,他的观察、感受和心理?大声朗读这一段文字,说出你的感受。①土墼(jī):未经烧制的砖坯。京城国子监

国子监是中国古代的大学,元、明、清三个朝代的国子监都设在北京,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个大学的校长被称为“国子监祭酒”,这个名称很有意思吧?

这篇文章不仅写到了景物,还写到了历史,有些地方你可能读不懂,没关系,先试着读一读,将来去北京旅游,顺便去一趟国子监,回来后再读读这篇文章,那时你就明白了。①

国子监,就是从前的大学。

这个地方原先是什么样子,没法知道了(也许是一片荒郊)。立为国子监,是在元代迁都大都以后,至元二十四年(一二八八年),距今约已七百年。

元代的遗迹,已经难于查考。给这段时间作证的,有两棵老树:一棵槐树,一棵柏树。一在彝伦堂前,一在大成殿阶下。据说,这都是元朝的第一任国立大学校长——国子监祭酒许衡手植的。柏树至今仍颇顽健,老干横枝,婆娑弄碧,看样子还能再活个几百年。那棵槐树,约有北方常用二号洗衣绿盆粗细,稀稀疏疏地披着几根细瘦的枝条,干枯僵直,全无一点生气,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很难断定它是否还活着。传说它老早就已经死过一次,死了几十年,有一年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这是乾隆年间的事,这年正赶上是慈宁太后的六十“万寿”,嗬,这是大喜事!于是皇上、大臣赋诗作记,还给老槐树画了像,全都刻在石头上,着实热闹了一通。这些石碑,至今犹在。

国子监是学校,除了一些大树和石碑之外,主要的是一些作为大学校舍的建筑。这些建筑的规模大概是明朝的永乐所创建的(大体依据洪武帝在南京所创立的国子监,而规模似不如原来之大),清朝又改建或修改过。其中修建最多的,是那位站在大清帝国极盛的峰顶,喜武功亦好文事的乾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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