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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8 16: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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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亚鸣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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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美术建筑大师(套装共9册)

走近美术建筑大师(套装共9册)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走近美术建筑大师(套装共9册)作者:高亚鸣排版:吱吱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4-01-01ISBN:9787214058263本书由江苏人民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童年和少年1

1915年4月24日,华君武出生于杭州祖庙巷。他原名华潮,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钱塘江来潮时出生的——在那个年代,对生日的重视程度自不可与如今相比,华君武一直将自己的生日误记为阴历八月二十五日,即阳历10月3日,直到参加革命工作后才由妹妹纠正,告知其真正的生日是在阴历三月十二日,阳历是4月24日。

华君武的祖籍在江苏无锡。无锡地处长江三角洲腹地,东临苏州,南濒太湖,西接常州,北依长江,中间流淌着古运河,历史悠久,是一座具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古城,人杰地灵,是吴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在无锡这块土地上孕育出了东晋大画家顾恺之,流体力学家、理论物理学家周培源,国画大师徐悲鸿,音乐家华彦钧(瞎子阿炳),现代历史学家、国学大师钱穆,国学大师钱钟书等一大批享誉国内外的“大家”。

华君武的祖、父辈都生在无锡市荡口镇。荡口即湖荡之口,恰好处在无锡、苏州、常熟三市的交叉点上。华氏在当地是个大姓,为大家所熟悉的清末明初著名的数学家华蘅芳、华世芳兄弟就出生在这里。就连当代著名的数学家华罗庚先生也可以算是华君武的老乡——华罗庚就出生在邻近的金坛市。

华君武的祖父是个举人,从医。华君武没有见到过他的祖父,只对祖母稍微有些印象。他记得他的祖母爱龟,养了各种各样的乌龟。华家是个大家族,住有16个宅第,又称新八房和老八房。据说早在华君武的曾祖父时华家就已住在这里了。祖父母住在七房,房子院落很深,从门外走到最里面的门要跨13个门槛。祖父母生了三个儿子,华君武的父亲最小,名叫华鸿,字裳吉;大伯父名华振,字倩朔;二伯父华龙,字紫翔。光看这几位的名字即可知晓家人对其寄予厚望,要成为人中龙凤,展翅翱翔。兄弟三人也没有辜负长辈们的期望,都在清末去国外留学,被当地人称为“洋举人”。

在无锡的历史上曾出现两位国学大师,他们都姓钱,一位是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另一位则是被后人誉为“当代朱子”、“一代儒宗”的钱穆。而钱穆即为荡口镇人士,巧合的是他与华家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据悉,他的侄子,后来被誉为新中国力学奠基人之一的钱伟长当年就曾住在华君武的父亲家里。而钱穆本人也极受华君武祖母及母亲章兆方和华君武的二位伯母的关爱。

钱穆在其《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一书中曾记述这样一个细节:

华家太师母及三位师母皆围余备加慰问,抚余肩,拉余手,摸余头,忽在余头发中捉得一虱。此事乃使余羞涩俯首,终生难忘。

钱穆为什么会受到几位华家女性长辈的关爱呢?这就得说一下钱穆本人与华家的渊源了。原来,华君武的两位伯父华倩朔和华紫翔都曾是钱穆的老师,对钱穆赞赏有加,而钱穆也将两位称为“终生难忘”的老师。而且当时钱穆就读的果育学堂曾借用过华家宅院,几位师母想必也是爱屋及乌吧。

在陈勇所著的《钱穆传》中对华倩朔有这样的记述:

在果育学校教唱歌的先生是荡口镇人华倩朔。华倩朔,名振,曾游学日本,擅长音乐、书法、绘画,并能吟诗填词,是一位新旧知识兼备一身的老师。他性喜诙谐,待人和蔼,平易近人,与学生相处甚好,为全校师生所推重。曾编唱歌教科书,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其书畅销全国,历一二十年不衰。书中歌词由其自撰,文字浅显而描写真切,其中《西湖十景歌》尤为有名,全国传诵。华倩朔除教唱歌外,又兼任初小一年级国文课。钱穆记忆力强,在果育上国文课,每篇文字大约过眼三遍即能背诵。所写作文亦佳,常在班上名列前茅,很受华倩朔的欣赏。有一天,他以《鹬蚌相争》为题,让班上学生作文。钱穆挥笔写下了400字的短文。华倩朔给他的评语为:此故事出自《战国策·燕策》,苏代以此讽喻东方六国。唯教科书中未注明出处,今该生能以战国事作比,可谓妙得题旨。钱穆作文的结语这样写道:“若鹬不啄蚌,蚌亦不钳鹬。故罪在鹬,而不在蚌。”其师的评语为:“结语犹如老吏断狱。”钱穆因此文受到老师的称赞并升一级上课。华倩朔又奖励钱穆《太平天国野史》一部两册,钱穆生平爱读史书,从头到尾通读者,以此书为始。

当然,钱穆着重怀念的国文教师还有华紫翔。在其《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中这样写道:

犹忆授《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后,令诸生课外作读后一文。余所作深获紫翔师赞赏。下星期一晨,诸生进入华府,此文已悬贴壁上。然余今已不记在此文中曾作何语。

华紫翔亦是“学通新旧”的良师,他本在苏州一中学教英文,果育学堂创办人华鸿模深知其国学底蕴深厚,便趁他暑期回乡,请其开一暑期讲习班,为果育学堂高年级学生“授中国各体古文30篇左右,起自《尚书》,下迄晚清曾国藩,经、史、子、集,无所不包。所选古文较《古文辞类纂》、《经史百家杂钞》及《古文四象》等书,皆另辟蹊径,别出心裁,学生受益良多。”钱穆最爱听老师讲魏晋南北朝诸小篇,如王粲《登楼赋》、鲍照《芜城赋》、江淹《别赋》以及邱迟《与陈伯之书》等篇。在暑期班上因刻苦好学、成绩突出得到华紫翔的厚爱。华紫翔的厚爱令钱穆在国学上得以大进,他称以后诵古文,不分骈文、散文,尤爱读清代如洪亮吉、汪中等诸小篇,皆植根于此。

华紫翔的讲授使钱穆的眼界大开,也使得他此后每治一项学问,都喜从历史演变上着眼,寻究其渊源宗旨之所在。

华家三子唯有华君武的父亲华鸿是承继父业的——从医。他被公费派往日本求学,在千叶县的一所医药大学学习药学,学成回国后却被当局分配到四川一家兵工厂当厂长,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最终,几经周折,华鸿被调回杭州教书,教授药学,是当时国内药学界小有名望的人士。2

华君武共有兄弟姐妹五人,华君武排行老二。当时父亲在杭州,而大伯父时常在外地,二伯父早逝,所以子女几乎都托付给了华君武的父母。要照顾的孩子委实太多,华君武的母亲章兆方为此没少受累。

1923年,华君武8岁,而他的父亲就在这一年不幸去世。这对华家是个重大的打击,本已家道中落的华家,再次失去了一个顶梁柱!由于家境困难,华君武记忆中的童年生活几乎都是寄居在外婆家、舅舅家或者姨父家。生活的重担沉沉地压在母亲的肩头,她不得不解开缠足,开始外出做事,赚钱养家。她先是在杭州一家助产学校的图书馆里当馆员,后来又到一家女子药局当店员。“我是杭州人,1915年生于杭州祖庙巷。”在2007年杭州举办的《漫画一生·华君武作品展》上,大师在序言里如是写道。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杭州这样一座人间天堂,华君武度过了他难忘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对这段生活他也有着自己的回忆:

杭州西湖风景迷人,更有许多历史、神话人物在精神上培育人民。有精忠报国的抗金英雄岳元帅,有以大诗人苏东坡和白居易命名的苏白二堤,宋朝诗人林和靖隐居在西湖孤山,过着“梅妻鹤子”的生活,神话里的白素贞和许仙也是在西湖断桥雨后相爱的,戏文《疯僧扫秦》里的济公如今还被供奉在南湖净慈寺里,奸臣秦桧被铸成铁人长跪在岳飞墓前。

春天浴佛节在西湖边放生鱼和龟鳖,也许古人早已知道保护环境和生态平衡;中元节满街挂上彩色的纸衣去斋祭鬼魂;地藏王生日时每家门口插上点燃的香,好像满地的繁星;春天大量的善男信女从远处来进香朝拜,盼望菩萨保佑来世,这些都为杭州增添了色彩。

华君武与杭州的情缘绝非仅仅局限于他的童年记忆,这座城市是他的故乡,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010年,这位漫画大师生前的最后一次画展就是在杭州举办的。2010年4月30日,在第六届中国国际动漫节期间,“笑忘书——华君武世纪漫画展”在杭州市区北部的良渚博物院举行。据华君武的次子华方方回忆,当时华老身体已经不好,但是当他知道要在杭州举办这场画展时,他的眼睛凝望远方,流露出浓浓的思乡之情。

学生时代,华君武就爬遍了西湖边上的群山,在苏堤、白堤上长跑的次数不计其数。到了晚年,1924年8月份雷峰塔倒塌的景象,他还记忆犹新。

时隔70多年,2006年的秋天,华君武又一次回到杭州,他要寻找儿时自己曾经学习、生活过的地方。凭着记忆中的童年,他最终在杭州市中心的学士路寻到了自己的童年乐园——当年的弘道幼稚园。出门前,老人竟紧张得冒汗,而当他站在幼儿园门口时则开心得像个孩子。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故乡杭州。

游子怀念着故乡,而故乡也牵挂着游子。华老逝世后,为了纪念这位漫画大师,在杭州的西湖边将建造一堵华君武漫画纪念墙——经过多方选址,这堵纪念墙将建在杭州南山路的唐云艺术馆边。根据设计,纪念墙中间是华君武的雕像,而雕像两边是12幅华氏漫画,一边的6幅是以杭州为题材的漫画,而另一边的6幅则是他一生的代表作。

华君武在杭州生活了16年,直到他离开这里去上海求学。许多年来,他的思乡之情始终未曾改变。《杭州西湖之春》

1935年3月20日,上海《时代漫画》第15期刊登了华君武的一幅多格漫画,题目是《杭州西湖之春》。这是一幅反映市井生活的风俗画,当时只有20岁的他借男女之情开了几个小玩笑。第一格,是一对情人在西湖边闲聊,男的看了身后的保俶塔说:“这保叔(俶)塔真美,瘦瘦的。”而他身边那位胖胖的女人听了却很不是滋味,头一扭,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就不喜欢这轻骨头。”乍一听来,好像是在说不喜欢瘦瘦的保俶塔,但一细看这瘦骨伶仃的男人就知道女人所谓的“轻骨头”就知道实际上指的是这个男人,一语双关,耐人寻味。而最为夸张有趣的当属第六格,夫妻俩在景区拍照,妻子想和石人照张相,可丈夫是个醋坛子,嫉妒心极强的他硬是不同意。这几幅漫画很夸张,但看后却能让人久久地回味。

到了晚年,华君武的思乡之情更切,只要有机会,便到杭州小住几日。在大师的笔下,故乡的风土人情为他提供了诸多绝佳的素材。正所谓爱之切而责之深,对于发生在杭州的一些负面现象,华君武也作画予以批评。少年时代的华君武对南宋诗人林和靖很是崇敬,他正直清高、不恋官场,在西湖孤山过着“梅妻鹤子”的隐居生活,给华君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当上世纪90年代初他再来到西湖时,看到的却是许多饭店滥捕滥杀野生动物的罪恶行径,仙鹤成了酒家里的盘中餐,便据此创作了一幅《林和靖寻子》的漫画。而另一幅题为《人鸟之间》的漫画则讽刺了公款旅游。画面中,有望着游船的游人,还有很多野鸟,一群白鹭望着西湖里的游船说:“那些野鸭、水浮儿、海鸥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自费来西湖旅游的,至于船上的人就说不准了!”而《西湖风景美,龙井变了味》则批评了龙井茶被仿冒的现象,而上世纪90年代中期,有人曾大煞风景地在苏堤上开起小火车造型的旅游车,这也被大师画成了漫画。《林和靖寻子》《人鸟之间》3

华君武小的时候胆子特别小,走路爱摔跤,动不动就哭。那时,他们家住在杭州的洪门局,在去附近的鸿门小学上学的路上,华君武时常被调皮的孩子欺负。有一年冬天的雪后,几个顽皮的孩子在路上遇见了华君武,他们将雪捏成团,硬逼着华君武吃,为了躲避拳头,华君武只好含泪吃了下去。自那以后上学,华君武都让堂兄送到学校,自己是再也不敢一个人去上学了。

华君武兄弟的名字都是单名,他原来叫华潮,但“华潮”二字倒过来,用杭州话念谐音“造话”,意为“谎话”,一些同学便以此讥讽他,本就爱哭的他时常为此哭泣。当时,父亲还在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遂无奈地将他改名为“华君武”。

华君武胆子虽小,但却很有个性,美术方面很有天分,所以在美术课上,他总是别出心裁,不按老师说的去做。他不喜欢那种一成不变的定式,也不喜欢拘谨,他喜欢随心所欲,由着自己的意愿画下去。在手工课上,他要是觉得老师剪的图案不合自己心意,就会自主进行“创新”,结果不仅没得到表扬,反而因为不听话而被老师批评。

在自传《漫画一生》中,大师自己这样说:“有的同志也许会想:这个人是不是天才?我可以告诉大家,我并不天才。我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开始喜欢漫画的。我这个人不喜欢画工笔画,我觉得那种画不随意,比较呆板,不符合我的性格。我喜欢用比较随意的、写意的手法画画。所以我在中学时上图画课,一画静物,我就很狼狈,因为我画的静物非常糟糕。静物画师要花点工夫的,比如画个苹果就要像苹果,画个香蕉就要像香蕉,可我就画得很不像。我的老师名字叫金耐先,是个留日的学生。他看了我画的静物画以后,总皱着眉。我的图画课成绩总是得六十分,也就是刚刚及格。所以说,我小的时候没有绘画的天才,只是自己喜欢乱画就是了……”

谁会想到,这位漫画大师当年的美术成绩会徘徊在及格与不及格之间呢!不过即使得不到认同,他自己却并不在意,依然按自己的意愿画。也想,正因了这份个性,才成就了这样一位漫画大师吧。

虽然华君武只将自己的漫画分为“上海阶段”、“延安阶段”、“东北阶段”以及“北京阶段”,但他开始学漫画是在初中一年级,那是1928年的杭州。那时的杭州没有漫画家,没有漫画刊物,更不可能有这方面的交流,他只有一个人慢慢摸索,书便成了他最好的老师。他的第一幅漫画作品《打预防针的学生》发表在原杭州省立第一中学(现在合并为杭十四中)的校刊上。“我从小就喜欢坐在大门口画门前走过的人物,卖菜的小贩,甚至是挑木桶收买小便的人……”那时,漫画界风行一种用漫画表现古诗词的画法,当时华君武学了一首题为《江南》的汉乐府诗,依据诗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他在画中画了一个人正在采莲,在圆圆的荷叶当中画了个十字像个“田”字。这幅画被刊登在了《浙江日报》上,并且得到了一块钱的稿费。华老回忆说:“去领稿费的时候,他们还让我贴三分钱的印花税票,这把我给难住了,我当时连三分钱都没有。”这是华老第一张刊登在正式报纸上的漫画,那年是1931年,他16岁。拿着稿费往回走时,他觉得浑身轻松,连腰板都直多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块现大洋可以买100根麻花,这对华君武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于是他用一部分稿费请妹妹美美地吃了一顿。

华君武得到了这次鼓励,自此便拼命画漫画,但当时画漫画是要“懂得一点社会、懂得一点人生的”,所以单纯、不谙世事的他画了大概200张漫画寄给报馆,却总是登不出来。就如当初得不到老师的认同一样,他依然坚持画着漫画。当然,也正因为这份坚持,我们才能看到他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本世纪初,仅仅为《浙江日报》和《钱江晚报》,就陆续创作了300多幅漫画。这也许多少弥补了一些他当年屡投不中的遗憾吧!

在当时的家庭环境下,华君武的母亲其实是反对儿子学漫画的,因为她觉得学好数理化更有利于维持生计。当然,母亲的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当年的那个胆小爱哭的华君武已经长大了,他有着自己的主意,依然我行我素。不久后,华君武竟被学校开除了,这是为什么呢?王毅人先生在其《华君武传》中叙述道:“华君武上小学的时候胆小,可到了初中,不知怎的胆子竟大了起来。你现在和他说起这件事,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或许和画漫画有关,眼界宽了,又常动脑子,不管稿子采用不采用,胆子慢慢就大了。记得初中毕业考试的时候,全省要举行会考,考试地点设在学校的礼堂。学生进考场之前,竟然要全部进行搜身检查,这一下可把华君武惹急了。他和校方理论,讲了很多‘平等、民主、自由’的话,一下子把考场的气氛搞紧张了,考试也一度停了。为这事校长唐世芳大为恼火,当即在学校贴了一张公告,开除了华君武的学籍。眼看要到手的初中毕业证书没有拿到,回到家里,华君武挨了母亲好顿埋怨。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华君武都感觉对不住母亲,同时他也调侃说自己没文化,连初中都没毕业。后来唐世芳去了香港,华君武的妹妹有一次在香港与唐世芳相遇,唐世芳很委婉地道了歉,并暗示她把这个意思转达给华君武。”

1990年,华君武来杭州举办个人画展,学校得知后,便前来看望这位名人校友。华君武在高兴的同时也不忘以漫画家的幽默调侃,嗔怪说:“我已经被你们开除了,还算什么校友?”闻言,学校领导马上给他戴上了校徽和红领巾,于是华君武算是正式恢复了校籍!第二章求学上海漫画启蒙1

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呢?华君武的一个堂舅和当时上海大同大学附属高中的校长胡钢复很熟,母亲托堂舅说情,胡钢复便答应接收华君武,并免除了学费,让他只交一点杂费,这对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1931年,16岁的华君武穿着一身蓝布长衫,带着他的铺盖卷只身来到上海,进入大同大学的附属高中,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华君武在以数学著称的大同中学仍然严重偏科,他喜欢美术课,却不喜欢数理化,那三科成绩极差,其中尤以数学为甚。一上数学课他就“头疼”,而大同中学老师吴在渊是个自学成才、学问很好的人,教学上有他自己独到的方式,是连著名数学家华罗庚都极为敬重的数学教育家。华君武的数学基础本就较差,根本跟不上,后来索性心一横不听了——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偷偷构思漫画,有时干脆就直接画在书本的空白处,课后再去誊。华老曾回忆说:“我的算术课大概到了‘鸡兔同笼’的时候就基本停止了。后来我的数理化成绩越来越差。数学老师吴在渊先生严厉至极,我对他老人家真是无可奈何,考试经常得负分。”为何得负分?原来是吴在渊老师有自己的一个判分“规矩”,别的老师可以判不及格,或30分,或20分,可他却可以判负分,以华君武对待数学课的一贯作风,他在负分行列之中也就毫无悬念了。

当时,偏巧有一位数学助教施先生对学生很凶,大概对数学不好的学生尤甚吧,而且人也年轻。一次,胆子变大的华君武在课堂上画了一幅漫画嘲笑施先生。画面上是一把大大的尿壶,这位助教施先生的头像正插在尿壶的嘴上,标题叫做《清供》。他的表弟与之同班读书,也极其讨厌这位助教,看到此画之后竟背着华君武偷偷将画放在了施先生的桌上。这下惹了大祸,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助教大怒,向学校提出“不开除华君武决不再教课!”校长很为难,毕竟华君武是“关系户”啊。最终,校方决定先给华君武记大过两次,因为记三次过就等于是开除了。一直拖到放假,又再写信通知家长:学生华君武可不再来校读书。就这样,华君武又一次被迫辍学了。虽然以前在杭州被初中开除,如今在上海又面对高中不能继续升学的停学处分,但对于这两次差不多的结果,华君武内心的波澜却是相去甚远的。后来,华老回忆此事时这样说:“这当然是我咎由自取,现在想想,借漫画来泄私愤,实在是不应该的。如果那位助教先生还在,我愿意向他当面请罪。”60年后,大同中学在校庆活动期间举办校友征文,身为一代漫画大师的华君武写了一篇题为《我的错误》的文章,讲述事情经过,在全校师生面前以文字的形式承认自己60年前的错误,不禁让人肃然起敬。《我的错误》全文如下:

1933年到1936年,我在上海大同大学附属高中上学。我从小学时算术就不好,记得学“四则”时鸡兔同笼我就弄不清;但我家里硬要学理科,硬把我送进当时以数学闻名的大同大学附中。

我们的数学老师是吴在渊先生,50年代我还和华罗庚同志谈过他。他的教学方法很特别,每次上课不翻课本就开讲,功课好的同学还能跟上,我的数学本来就差,跟也跟不上,越学越糟,我就索性不听课了。那时我已经在社会上投稿漫画,所以算术课本的空隙里都成了我画小人儿的地方。吴在渊先生考试评分也很特别,别的先生评分时六十分及格,最多吃零分,吴先生不这样,最坏的可评负几十分,我的数学就评过负分,因此在大考后总评分被负分平均,成绩就很“可观”了。我很怕吴先生,敢怒不敢言。吴先生有一位助教施先生,年纪轻些,我们一些数学不好的学生就对他很不尊敬,有时课堂秩序也不很好。约在1935年秋季,我在课堂上画了一张施先生的漫画像,内容是很不恭敬的。我画好后本想给我附近的一位表弟“欣赏”,没有想到他看后就送到施先生的讲台上(这也是他不敬重施先生的表现),这下惹下大祸,施先生顿时离开了课堂,不来上课了。后来学校公布了记我大过两个的处分(当时三个大过就是开除),等到毕业时就通知“不再升入大学”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施先生。

这件事咎由自取,时隔六十年又无机会向施先生道歉;借母校征文的机会,向施先生赔礼并表示我的歉意。2

上海是中国近现代漫画的发祥地。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有全国影响力的第一代和第二代漫画家,几乎都是在上海成长起来的。从辛亥革命及此后的五四运动开始,直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上海一直是中国漫画艺术的中心。原先在杭州缺乏漫画的氛围,华君武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进行探索,此时来到上海,看到那么多的报纸刊登漫画,令人目不暇接,他不禁欣喜若狂。当时上海的漫画园地不少,其中,有著名作家林语堂先生主编的《论语》,著名漫画家鲁少飞主编的《时代漫画》,著名漫画家张光宇主编的《上海漫画》和《独立漫画》,著名漫画家王敦庆主编的《漫画界》、《漫画之友》以及著名漫画家叶浅予主编的《泼克》等等。

在上海,华君武看到的多了,学到的东西也多了。他开始了解漫画方面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不仅仅只局限于画。他知道我国古代虽有类似漫画的美术作品,然而数量不多,漫画的真正兴起还是在辛亥革命时期。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国内外矛盾的加剧和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兴起。因为漫画夸张变形的特征,以及指桑骂槐的隐喻性,在它萌芽期就成为教派斗争中的利器。20世纪以来,漫画家继续用犀利的画笔针砭时弊。1841年,英国伦敦《笨拙》(Punch)讽刺杂志创刊,在19世纪的欧洲掀起了批判风潮,而这股风潮迅速席卷了整个世界,中国和日本也感染了这股热潮。当时中国的环境也给了漫画最好的滋养土壤——老百姓民不聊生,受欺压的人民为了生存要反抗,这正是绝佳的漫画题材。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尽管军阀混战,但“十里洋场”仍然汇聚了众多流派的人才,使这个城市成为当时中国几个主要的文化中心之一。当时上海有代表性的漫画家有马星驰、丁悚、钱病鹤、沈泊尘、汪绮云、朱鹤冈、杨清馨、孙雪泥等人。其中的丁悚更是组织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漫画协会,协会招牌就挂在丁家门口。而丁悚正是著名漫画家丁聪的父亲。华君武长丁聪一岁,此时的二人并不相识,但因为都喜欢漫画,他们最终成为了一辈子的挚友。

林语堂先生主编的《论语》杂志提倡幽默,所刊文章和漫画嬉笑怒骂,轻松活泼,社会反响很大。华君武便决定先从《论语》“下手”。刚到上海不久,华君武就在好友,后来成为著名编辑和出版家的黄嘉音的陪同下去《论语》编辑部拜访,认识了实际负责编务的绍兴人陶亢德。林语堂先生是国人皆知的大文学家,虽然华老说在上海的几年里,他只见过林先生两次,但华君武第一次拜访《论语》编辑部时就见到了这位时年39岁,风度翩翩的大文学家。此时的华君武是一位19岁的高中生,不免有些拘束。但林先生庄重中有和气,让华君武的胆怯少了很多。虽然他与林先生的交往并不多,但他因此结识了丰子恺先生——那时候丰子恺先生36岁,是众所周知的文学家和漫画家。“没有丝毫架子,平易、谦虚。平时看子恺漫画,丰先生如在云端,现在竟在眼前,还和我这刚入漫画界的青年娓娓而谈,使我更加敬重他。”显然,知名作家和画家林语堂、丰子恺对这个热衷于漫画创作的高中生给予了很多的鼓励,这也是华君武一生难得的一次会面,每每忆及,他总会感慨万分。

华君武在此后只再见了林语堂一面,但他与丰子恺的接触倒是不少——

认识丰子恺先生约在1934年,我那时是在上海大同大学高中读书。我向林语堂先生办的《论语》杂志投稿,某次在编辑部见到了子恺先生,顿时被他的形象和神态吸引住了。他有美髯,温文尔雅,他没有一般漫画家的那种爱开玩笑的习气,他也没有故作矜持。当时他已是知名度很高的文学家、漫画家,他待人平等。当时在场的有林语堂,还有一位全增嘏教授,我则是一个初学漫画的中学生,我感到他并无高低之分。大概在1935年夏,我回到杭州,忽然陶亢德(他是《论语》的实际编辑)陪他到杭州,邀我去功德林素菜馆(子恺先生茹素)用晚饭。我们三人都能喝酒,喝了不少黄酒,又去西湖泛舟夜游。丰先生在船上讲天文、讲星座,又说神话,当时我深感他学问真大。我想丰先生的漫画独具品位是和他的修养分不开的。我最近在想,先生的漫画中的儿童漫画和护生漫画,可否这样概括:

儿童漫画,赤子之心;护生画集,菩萨心肠。

今年11月9日是子恺先生百岁诞辰,写此短文追念先生。

一九九八年十月·北京

1938年,华君武去了延安,他与丰先生一别十几年,直到全国解放才在上海再度相见。当时华君武刚到上海,便去福州路丰家寓所拜访丰子恺先生。丰先生受弘一法师李叔同的影响,信奉佛教,多年不见的丰先生依然像往日那样恬静和谦虚。华君武以前只知先生精通日文和英文,却不想先生俄文也极好,当时正在从事俄文翻译。没过多久,丰子恺还将两本俄罗斯译著寄给华君武,分别为《苏联中小学图画教学法》和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译笔很优美,让华君武赞叹不已。

1975年9月,丰子恺先生最终未能逃脱“四人帮”迫害,过早地离开了人间。1984年,丰子恺之女丰一吟撰写了《丰子恺》一书,并特意请华君武为之作序。华君武欣然答应,于当年9月在杭州西湖的花家山写下序文。在文中,他特别提及了子恺漫画对后来学者来说值得重视的地方:“一是子恺漫画的民族风格。民族风格内涵之深广,绝非工具材料问题,它是作者对中华民族历史、文化、人民、习俗等各方面理解之总和。二是子恺漫画之普及性。普及是因为人们能理解它、喜欢它,也就是毛泽东同志说的‘喜闻乐见’。我想,一件艺术作品所以受人喜爱,首先是作者和读者有一种共同的思想和感情,否则就无从普及。三是子恺漫画的深入浅出。乍看先生的作品,貌似不惊人,但和吃青果一样,越到后来越感其味之隽永,这恐怕和先生人品和文化修养之深是分不开的。中国有句古语叫‘文如其人’,子恺先生的字如其人,画也如其人。”虽然坊间流传的华君武拜丰子恺为师一事已在多年前被华君武否定,但事实上,我们依然不难在字里行间看出丰子恺对华君武的影响其实是极其深远的。3“30年代,我正式踏进了五彩缤纷的漫画世界,鲁少飞、张光宇、叶浅予、丰子恺是我的漫画带头人,我至今怀念他们感谢他们。”这段话是《时代漫画》再版时华君武所写下的。在上海期间,华君武逐步走进漫画界,作品被《论语》、《时代漫画》、《独立漫画》、《大美晚报》等报刊发表,在漫画界逐渐有了一席之地,他很感激当初这些漫画前辈对自己的帮助。

叶浅予当年曾编过《上海漫画》、《时代漫画》和《时代画报》,1928年3月,由张光宇任总编、张正宇和叶浅予任副总编的《上海漫画》周刊创刊,叶浅予的长篇漫画《王先生》开始连载。三年后移至《时代画报》继续连载,前后达七年之久。他笔下的《王先生》是20世纪30年代我国影响最大的长篇连载漫画,和德国卜劳恩的《父与子》一样,在上海家喻户晓,而“王先生”也成了一个漫画中“小市民”的典型形象。可见,叶浅予是中国现代漫画的奠基者之一。他对华君武和许多青年画家都曾给予帮助,他俩在上海时期建立的友谊延续了半生,1990年5月24日,华君武在杭州举办漫画创作60周年回顾展,适逢叶浅予正在老家桐庐度假。浙江美协决定邀他出席。但众所周知,这位以“倔老头”闻名的叶浅予深居简出,埋头撰写自己的回忆录,谢绝各种应酬,很少出席画展,包括熟人、友人的开幕仪式,更少在开幕式上讲话。可是这次却打破了惯例,不顾两三个小时的车马劳顿,出席开幕式并在开幕式上代表全国美协讲了话——叶浅予当面称华君武为漫画大师。华君武说:“这是叶老过奖了。其实30年代我还是一个毛头小艺徒呢,而丰子恺、叶浅予、张光宇、鲁少飞等人,已经是享有盛名的漫画家了。我通过投稿逐渐认识了他们。我虽初出茅庐,也有见贤思齐之心。我自知绘画根底差,与许多前辈相比还差一大截,所以想独辟蹊径。我当时的战术是画上许许多多的人,以大场面取胜。人数最多的一幅漫画是《几万双眼睛一只皮球》,画面是一个足球场和许多观众,用此法引起人们的注意。那时也受到了前辈的褒奖和鼓励。”。《冬之野餐》

在此,也应该提一下鲁少飞。“《时代漫画》是鲁少飞主编的,编辑部在四马路(今福州路)。鲁少飞先生貌甚严肃,但对我们这些后学是很关心的,对我们的画稿中的问题常常不厌其烦来指导”,华老如是说。20世纪30年代是我国漫画发展的高潮期,而《时代漫画》就是当时的领头刊物,它是这一时期出版时间长、发行数量大、影响面广的一个刊物。为人忠厚老实的鲁少飞没有门户之见,他不拘一格地发表全国各地漫画作者的作品。华君武每次去,鲁少飞都对他进行悉心指导。华君武很崇拜这位年长自己12岁的前辈,除了喜欢他的漫画以外,更敬重的则是他的为人。华君武始终记得有一次鲁少飞对他的画稿《冬之野餐》的意见:“他的说话是一口使人难懂的上海南汇官话,又带点理论,加上我当时的水平,实在难懂。但他是一位老漫画家,我一个后生小子能得到如此的机会,对面而坐,实在是受宠若惊,只能不住点头,不懂装懂了。”

说到上世纪30年代的漫画家,人们总是会将张光宇和鲁少飞相提并论。张光宇长华君武15岁,在上世纪20年代就早已声名鹊起。他除了漫画之外,更作为漫画界的组织者而为人所称颂。1926年12月,由漫画家黄文农、丁悚、张光宇、张正宇、叶浅予等发起,在上海创立了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第一个漫画家团体——漫画会,团结了不少热心于漫画创作的年轻人。当时丁悚、张光宇都在英美烟草公司从事香烟贴画和包装设计工作,职业稳定,薪资甚丰,生活富裕,住房宽敞,故漫画会常在他们俩家中活动。漫画会成立时,由王敦庆提创意,由张正宇设计了一个圆形“漫龙”图纹的漫画会会徽。会徽的艺术处理吸取了中国古代砖刻瓦当和肖形印艺术的刻作艺术特色,以浑厚、朴茂、夸张的造型笔法塑造了一头中国漫画神龙,寓意觉醒了的中国漫画正在奔腾飞舞为祖国的光明而战斗。这也正是漫画家们创办漫画会的初衷:以集体的力量,运用漫画艺术,为祖国的前途而战斗。漫画会的会徽设计好后,由王敦庆请一位姑娘用黑丝线绣在一块白绫上,一直由王敦庆保存着。后来,在漫画会的一些出版物上,一般都印上了这个会徽标志。1928年4月21日,漫画会创办了《上海漫画》周刊,以此为园地,团结更多的漫画家来共同发展中国的漫画艺术,叶浅予和张正宇是专职编辑。“张光宇先生是一位好人,艺术修养好,待人谦和,他的艺术有极强的民间传统,又有现代的风格,作品富有装饰性。他设计的一套具有现代化民间格调的朱漆家具,好看极了”,这是华君武记忆里的张光宇。张光宇放弃了待遇优厚的英美烟草公司的职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漫画事业之中,创办了《独立漫画》等杂志,培养了许多年轻的漫画作者,华君武就是其中的一个受益者。1936年,《独立漫画》发表了华君武那幅超大篇幅的《一二·九》,也算是当年华君武在上海的成名之作,因为从此大家知道了有个画大场面,一幅画里画了几百人的华君武。这幅漫画的缘起是因为在1935年12月9日那一天,北平学联组织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抗日爱国运动,六千多名爱国学生举行游行请愿,反对“华北自治”,要求国民党政府立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然而国民党政府却派军警对学生进行镇压,数百名学生受伤,三百多名学生被捕。

华君武得知后极为愤怒,便用自己画大场面的特长画了整整一天,完成了这幅《一二·九》。《一二·九》

漫画描绘了浩荡的学生队伍、磅礴的斗争气势,细腻地反映了广大爱国学生和军警激烈对抗的生动场面,尤其将军警举刀挥棒对待手无寸铁的学生的场面暴露无遗。毫无疑问,这幅画一经发表便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在当时的上海,还有专门出售外国漫画书刊的外国书店,可以看到外国漫画。比如南京路上就有一家叫“别发”的书店,专门出售外国漫画书刊。华君武说:“若照今天商界迷信来说,自称‘别发’实在是不可思议了。我当时只能讲点洋泾浜英语,但看到漫画有时连猜带蒙也能知其大概。”当时的华君武时常去这家书店看看,无奈囊中羞涩,所以每每都只能装作买书的样子浏览一番,但这对其开阔眼界亦大有帮助——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不少漫画作者都有这样的一位“洋老师”。因为漫画在中国发展的时间比较短,国外漫画相对较为成熟,所以学习外国漫画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当时,上海有一家英文报纸叫《字林西报》,这家报纸经常刊登一位白俄漫画家萨巴乔(Sapajou)的漫画,多是些国际时事漫画。他的画线条流畅、造型准确而又夸张得体,引起了华君武极大的兴趣。萨巴乔把每个人都画得栩栩如生,其中有一幅中国女工坐在独轮车上的漫画写生,那神态华君武看完就再也忘不掉了。他开始什么都学萨巴乔,甚至连签名都学萨巴乔,英文签名本应横写,但萨巴乔竖写,华君武也就依样画葫芦。华君武后来还专门写有一篇《萨巴乔》,不妨摘录于此:

12月17日,《新民晚报》“夜光杯”版吴钧陶先生写《旧书中的旧上海》一文中,对画作者萨巴乔的姓名,因印不清楚,SAPAJOU误为SAPARON。说起萨巴乔,倒引起我当年学画的一段回忆。我当时在上海大同大学附属高中上学,上海有一家英文报纸《字林西报》(North China Daily News)经常发表萨巴乔的国际时事漫画,他的画线条流利、造型准确而又夸张得体,引起我的极大兴趣。我是初学,自不免摹仿。他画的英国人、日本人、中国人神情毕露,令人叹服。我倾倒之余,连画上签名都去摹仿(他的英文签名本应横写,但却用中国书法规矩从上而下),后来想想,不免汗颜。

要去接近他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一个中学生。他的报纸也是英国人办的,要去结识恐怕只能是高等华人才行。但是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他是一个白俄,俄文名字叫萨巴乔诺夫。我曾经看过他一次水彩画展,其中也有一些作品带有他的漫画风味。我1938年离开上海,以后也不知他的去向了。

吴先生文中刊有他的漫画写生插图两幅,一幅是坐独轮车的女工,当时的吉司非尔路(今改名梵皇渡路)到曹家渡上很多这种载客的车辆,也是极有情趣的。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当时,对华君武影响大的还有上文提及过的德国漫画家卜劳恩,这是一位反法西斯战士,被大家最为熟知的就是他的《父与子》。卜劳恩漫画线条之简练、含蓄,构图利用空间之妙,无不让华君武叹服。20世纪80年代初,德国友人约尼·埃林曾把卜劳恩40年代画的《顽强的小鸟》印刷品送给华君武——画面上画的是一只凶恶的猫正怒目回视,原来它竟吞噬了一只小鸟,而小鸟的头用力挣扎竟探出了猫的屁股,小鸟嘴里吐出一串音符,似在呐喊。本觉得此画粗俗的华君武在卜劳恩于北京举办的漫画展上遇到了他的夫人克鲁姆·比思女士,从她的口中得知此画乃是卜劳恩在狱中创作的,而当时的他已得知德国纳粹要对自己施以绞刑,这是他临刑前的画。原来小鸟就是卜劳恩自己!这一席话让华君武对卜劳恩本人和他的作品充满了敬意,这位反法西斯斗士的精神让他钦佩。“小鸟卜劳恩死了,但是小鸟精神永在。”4

风云突变的时代成就了华君武。在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从西洋引进的漫画艺术仍处于襁褓之中,以摩登上海为代表的大都市为这种快速消费式的艺术提供了媒介载体和消费人群,可从事这一行业的也不过只有寥寥几人,画的也大都是些超脱快活、事不关己的小品式漫画。在上海期间,华君武大量地向前辈学习,通过学习别人的绘画技术加入自己的特点,因为“与同时代的许多画家相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我确有许多不如他们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有自己的短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如果有人要问我的长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扬长避短。”最终,他决定独树一帜地创作大场面的绘画,上文也提及过他的《一二·九》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得到了别人的肯定,慢慢在漫画界占有了一席之地。

除了上文提及作品之外,华君武创作的大场面画还有很多,比如《捉一个偷铜勺的小贼》,画面中人山人海,而且都是拿着枪的宪警,这未免有些夸张,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出动这么大的警力是不是小题大作了呢!当然,我们必须了解此画创作的时间,那是1935年,这幅画背后所反映出的是当时在国民党政府的反动统治下,广大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和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的真实的生活状态。

后来,华君武的大场面漫画一发而不可收拾。在上海期间,他还陆续创作了如《看杀头》、《妈的,挤什么?》、《片段的都市史料》、《黄包车》、《他的车子找不到了》等一系列的大场面漫画。虽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我却撞上了艺术需要的创作性。”但事实就是他依靠大场面漫画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出名了!

1936年夏季,由《时代漫画》和《上海漫画》的漫画家鲁少飞、叶浅予、张光宇、张正宇、黄苗子、王敦庆发起,向全国漫画界同仁征稿,搞一次全国范围的漫画展,还为此成立了一个筹委会,当时年仅21岁的华君武也荣幸接到聘请,与丰子恺等30人一同成为筹委会委员。筹委会先后收到2000多幅作品,最后选定600余件作品参展。漫画展于1936年11月4日,在上海南京路大新公司四楼正式展出,原定的展出时间也由5天最终变为3周。

作品后来又陆陆续续到南京、苏州、杭州展出,但第二年到华南展出时,因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大部分作品在广西一个县流动展览的途中被日军飞机炸毁。值得庆幸的是,1936年11月,《漫画界》曾出版了一期美国展专号,收集了83位作者的201幅作品,其中就有华君武的《男女平等》。

随着中日关系的日益紧张,在当时上海的虹口日本租界里,日本兵耀武扬威,他们在陆上驻扎军营,黄浦江里到处停靠着挂着“膏药旗”的日本军舰,俨然上海马上就是他们的天下了。他们常常编造他们的人在中国“失踪”的谎言,以此当做制造事端的借口。华君武读小学时曾随老师参加到日本领事馆抗议反对“二十一条”和抵制日货等的活动中,因此在少年时代就有了爱国主义思想。

1936年,气愤不过的华君武画了一幅题为《“报告,我何时失踪?”》的漫画,发表在上海《辛报》上。画面上,一个胖胖的小兵问挎着日本刀、戴着眼镜、蓄着典型日本小胡子的军官:“报告,我何时失踪?”大家一看便可知这幅漫画是讽刺日军的。刚到上海时的华君武思想倾向并不那么明显,他创作的诸如《学生运动余味录》、《看杀头》等都是些反映小市民生活的漫画作品,幽默而又诙谐地描绘社会的众生相,为上海报刊的广大读者提供茶余饭后的趣闻笑料。但随着社会局势的变化,华君武手中的笔也开始了它新的描绘方向。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那隆隆的炮火声揭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在抗日救亡的旗帜下,漫画家们迅速行动起来,以中华全国漫画家协会为母体,成立了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创办了会刊《救亡漫画》,并庄严宣告:准备与日本侵略者做一回殊死的漫画战。华君武是《救亡漫画》的编委之一,他在该刊上发表了《骨灰瓶作沉默的凯旋》,画日本入侵中国的结果只能是由许多装着日本军人骨灰的“骨灰瓶”打着他们的“膏药旗”滚回他们的老家去,预示着侵略者必将以失败告终!《“报告,我何时失踪?”》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爱国之情不断被局势所激发。华君武的漫画,开始涉及政治时事题材,并且极富有战斗性,逐渐形成了尖锐、辛辣和深刻的风格,在以后的革命战争中将发挥它巨大的宣传鼓动作用。

华君武在上海求学三年,后又在静安寺西路一家银行当了两年的小职员。银行经理对职员飞扬跋扈、傲慢无礼,让他们每天必须工作12个小时,老板丑恶的嘴脸让华君武心生厌恶,便画了一幅老板猪头人身的漫画在报上发表。华君武自己说:“我还不能看到社会黑暗的深处,但世态的炎凉、吃施粥的贫民、高等华人的嘴脸、西崽洋奴的卑劣、达官贵人的无耻,已使我这个青年人感到社会之不公、国家之危急、个人前途之渺茫。”1938年八一三事变后,日本侵占上海,上海沦为孤岛,华君武等成了亡国奴,他最终下定决心离开上海,寻找自己的一条新路。这期间,他也看过一些进步书籍,最吸引他的是斯诺的《西行漫记》,这是好友黄嘉音借给他看的。从中他知道了中国有一部分人和军队在为推翻旧中国而奋斗,知道在延安,人们过着完全不一样的新生活。于是,1938年,华君武与银行的储蓄部经理大吵一架,发泄完两年的压抑,一甩手,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在别人的帮助下从上海出发,经香港、广州、长沙、汉口、重庆、成都、西安,最终到达延安,开始了崭新的人生旅程。第三章转战延安“鲁艺”深造1

1938年8月的一天,华君武在上海码头登船前往香港。这件事当时是秘密的,瞒着家人和亲友、同事。华君武嘱咐前来送行的好友黄嘉音过后再将自己去延安的事情告诉华母,以免其惦念。这是华君武生平第一次出远门,他感觉迷茫,因为前路漫漫,却不知自己的前景如何!

在华君武的人生道路上,黄嘉音对其的影响不可小觑。黄嘉音是上海圣约翰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在华君武眼里是既深沉又谦和的兄长。华君武喜欢和黄嘉音在一起,不仅因为他家浓厚的文化气氛,更由于他们不是那种吃喝玩乐的朋友,而是经常一起谈论读书、社会和理想的朋友。“人人都该为社会发一分光”,基于这样的人生信条,黄嘉音欣然支持华君武去陕北,并给了华君武一笔数目不小的盘缠。他还请唐纳写了一封信,唐纳据此又给周恩来、博古和王明写信介绍华君武,请他们设法帮助华君武去延安。华君武将信糊在皮箱的夹层里,便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到了香港,华君武见到了鲁少飞、张光宇和张正宇等人,他们正在香港办杂志,以漫画宣传抗日。在香港逗留的短暂时间里,也曾有友人劝华君武留在条件较为舒适的香港,并承诺为其找一份在《星岛日报》当美术编辑的工作,但华君武最终还是谢绝了,毅然决然地去往延安。

从香港转至广州时,正赶上中秋佳节。华君武在广州又巧遇了黄苗子和郁风,正是他乡遇故知,自有一番感慨。节后,与友人分别,华君武便又匆匆赶往长沙。到了长沙,他住在青年会的一个旅馆里,无巧不成书,在街上竟碰见了叶浅予、张乐平、陆志庠和丁聪。他们在长沙画了许多抗日题材的漫画,很多是在大幅的白布上画的。当时正处于战时,生活虽然苦些,可大家的热情特别高。这支漫画宣传队是1937年8月在上海成立起来的,当时已征战各地一年多了。华君武与他们相聚数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武汉,因为他听说武汉有八路军的办事处,但寻找数日未果。一天,他在街上走,恰巧遇到了熟人,毕业于剑桥大学的英国人马彬和。

马彬和在武汉有两间旧房子,他收留了华君武,并说想办法帮华君武买去重庆的船票。当时武汉的天气还很热,华君武就在地上铺张席子睡觉,安心地等马彬和替自己弄船票,可谁曾想,等了两天之后,马彬和竟然没有了音讯。华君武上街转悠的时候又巧遇了自己的一位堂姐夫,这位堂姐夫从小在外闯荡,见多识广,任过县长,现在在戴季陶手下做事。听说华君武要去延安,他百般阻挠,还要为其在国民党的《扫荡报》谋个差事。华君武一看势头不对,便赶紧找了个理由脱身,连马彬和的住处也没再回去。

几经周折之后,华君武终于于当年10月到达武汉八路军办事处。他将唐纳写给周恩来等人的信交给了李克农,李克农遂写信介绍华君武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找林伯渠。随后,华君武买到了去重庆的船票,再由重庆转道去了成都。

到达成都后,华君武一时找不到去延安或者去西安的车。后来,他听说四川绵阳可能有去西安的车,便乘船前往。到达绵阳后,几经打听,最后从一个茶坊的伙计那儿打听到,如果搭国民党的军车,只要肯花钱,就能捎上脚。于是,华君武给足司机钱后,便顺利地搭上了车,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么。途经的江油、剑阁、广元、宁强等地均是土匪出没之地,没有钱是休想过去的。而国民党也在这里专门堵截前往延安的进步青年。不过,华君武坐的是国民党200师杜聿明部的六轮大卡车,倒是一路绿灯。翻过秦岭北面,山下有个叫宁羌(今改宁强)的小城,这是华君武第一次跨过长江来到了西北,“下车只有一个小饭铺,只卖面片,也没有菜,只有一小碟盐和一小碟干辣椒面。我这个从未出过江南的青年,不免大吃一惊:没想到有如此朴素的午饭。好在赴延安心切,也就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到了西安,华君武顺利地找到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并递上了李克农的信,办事处的同志让他等两天。这时,华君武想起当初在上海编英文《中国评论周报》的朋友宋以忠托他寻访一位从美国来陕西的吴启晨先生。宋以忠与吴启晨曾是美国上学时的同学,华君武按地址将写有“有志趣陕北求进”的信递上后,第二天吴先生果然来看华君武。见吴先生身穿国民党高级军官服,腰佩短剑,华君武甚是惊讶。吴先生请华君武吃涮羊肉,席间介绍自己在胡宗南军事第七分校任经理。吴先生告知华君武,去陕北可能困难重重,他有意留下华君武。华君武并未立即答复,只说考虑一晚。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当晚便通知华君武第二天启程去陕西,并为其开了护照,职位是“八路军上士文书”,供其路途之便。就这样,经历了一路的艰辛,华君武终于到达了陕北!

解放后,华君武曾向在胡宗南处做过地下工作的陈忠经同志问起吴启晨,陈说吴当时并不是教官、特务,只不过是军事七分校的经理,管管总务之类的事。可当时的华君武并不知情,倒是虚惊一场。

延安是华君武真正成名的开始,也正是从延安开始,华君武的漫画与中国社会的风云变幻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2

1938年11月,华君武来到甘陕边界的栒邑县看花宫,成为陕北公学四十八队的学员。随后,陕北公学校长成仿吾挑选一批曾学过艺术的人到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学习和工作,华君武顺利入选。

鲁迅艺术学院,简称“鲁艺”,是中国共产党于1938年春创办的一所综合性艺术学院,其发起人是毛泽东、周恩来、林伯渠、徐特立、成仿吾、艾思奇以及周扬等七人,由周扬任校长。

关于为何成立“鲁艺”,1938年2月,毛泽东等人在延安发布了一个“创立缘起”,内容如下:

为了民族的生存和解放,为了抵制日本帝国主义强盗的侵略,把它从中国赶出去;为了巩固世界和平,全中国人民自芦沟桥事变以来一致奋起,各党各派团结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下进行神圣的抗日民族革命战争,直至取得最后胜利。

在这抗战时期中,我们不仅要为了抗日动员与利用一切现有的力量,并且应该去寻求和准备新的力量,这也就是说:我们应注意抗战急需的干部培养问题。“干部决定一切”!这不仅在平时,而且在战时也是非常迫切的问题。在前线和日寇作浴血战斗的干部中,在后方动员工作中,都需要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成千成万的有力干部,这是毫无疑问的。

艺术——戏剧、音乐、美术、文学是宣传鼓动与组织群众最有力的武器。艺术工作者——这是对于目前抗战不可缺少的力量。因之培养抗战的艺术干部,在目前也是不容稍缓的工作。

我们边区对于抗战教育的实施,积极进行,已建立了许多培养适合于抗战需要的一般政治、军事干部的学校(如中国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等)。而专门关于艺术方面的学校尚付缺如;因此我们决定创立这艺术学院,并且以已故的中国最大的文豪鲁迅先生为名,这不仅是为了纪念我们这位伟大的导师,并且表示我们要向着他所开辟的道路大踏步前进。

我们深知,这鲁迅艺术学院的建立是件艰巨的工作,决非我们少数人有限的力量所能完全达到;因之,我们迫切地希望全国各界人士予以同情与援助,使其迅速成长。这也就是帮助了我国英勇的抗战更胜利的进展,以至获得最后的胜利,把日寇赶出中国!

发起人:毛泽东 周恩来 林伯渠 徐特立 成仿吾 艾思奇 周扬

1938年年底,华君武来到鲁艺美术系。鲁艺有四个专业系,即文学、戏剧、音乐和美术系。当时美术系的主任是沃渣,王曼硕、丁里等是教员,因为华君武当时不算学生,所以并未在系里,而是在高级研究班里。但研究班没多久就停办了,而是成立了一个漫画研究班,只有华君武和当时从陕北公学同来的米谷(朱吾石)两人。在延安鲁艺做研究生,用华君武的话说,就是比学生高点,比教员低点。华君武那时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生活在延安自由民主的气氛中感到很快乐。与他同时期的也都是从全国各城市过来投奔革命的进步青年,他们都要求上进,都有为革命献身的精神。

1939年三四月间,鲁艺搬家,从城里的北门外搬到了桥儿沟。来到新地方之后,华君武从美术系调到了艺术指导科,不算教员,主要从事研究和创作,负责具体联系包括文学、戏剧、音乐、美术这四个方面的人才。艺术指导科的科长是田方,他是搞戏剧的,后来改行做电影,是华君武一生的挚友。华君武的一生,除了张光宇这位伯乐让他走上漫画这条创作道路外,还有两个人对他有着重要的,一个是上文提及的黄嘉音,另一个便是田方。如果说黄嘉音是华君武走上革命道路的启蒙者与知音,那么田方就是华君武参加革命队伍后的兄长与挚友。在鲁艺,比华君武年长两岁的田方是华君武的党支部书记。

在鲁艺的生活十分艰苦,因为整个延安的情况都比较艰苦,按华君武自己的话说,“所谓比较,是说前方的生活比延安还要苦”。在延安,三餐起码都有小米饭、萝卜、土豆吃,逢年过节还要改善生活,会餐一顿,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可谓天堂。华君武记得自己初到延安时,身上的钱花完了,晚上参加晚会回来,肚子饿了,又没有吃的,便想起白天糊窑洞窗户纸的糨糊还剩半碗,便拿来吃了。时过境迁,几十年后的华老回想当年那半碗糨糊的味道,还是觉得极其美味——毕竟在当时能拿糨糊当宵夜也是奢侈的哟。《抢面条》

1939年,华君武在鲁艺墙报上画了一幅漫画《抢面条》。那时,他经常想起当初在宁羌小店吃的那碗宁羌面片了,因为到了延安吃的都是小米饭,菜是洒一点油花的盐水煮萝卜,一个星期才能吃到一顿馒头或面条,所以一见伙房在擀面条就兴奋。当大木盆盛的热腾腾的面条抬出来时,大家就开始“冲锋陷阵”,情景煞是有趣。鲁艺有许多青年知识分子,喜欢打打闹闹,此亦属革命乐观主义,被人们称为“乐天派”。华君武的这幅“名画”,多年后他在西安一次会议上遇到了延安老友、版画家刘梦天,还被对方提及,华君武就写了一篇《追忆漫画〈抢面条〉》。可以想见,当时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辛。

当时,蒋介石派他的嫡系胡宗南率30万人围困陕甘宁边区,外界的给养基本断绝了,毛主席提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口号,整个边区展开大生产运动。鲁艺师生也都参加到这一场活动中来,华君武被派往山上开荒。天不亮,华君武等一批人就上山了,大家排成一排,一起抡起头向前刨。黄土高原的这些荒地又瘦又硬,得用很重的头,但这帮人大多是城市里的读书人,没干过什么重活,一天下来,手就磨出了血泡,但大家情绪很高,谁也没有叫一声苦。大家一齐上,也叫两勤夹一懒,想懒不得懒,在集体里干活,谁也不甘落后,一会儿就开出一大片荒地来。大家相互帮助,相互关心、相互体贴、相互谅解,在鲁艺这个大家庭里,华君武感觉到了温暖。在这里,他知道了什么叫同志——首长管他叫同志,同事也叫他同志,他真正开始体会到“同志”二字的分量。在这里,大家相处融洽,没有上下级之分,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在这段日子里,华君武开始接触党,懂得了革命道理,1940年4月1日,在米谷和梅行同志的介绍下,华君武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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