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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9 08:4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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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少年成长必读中外名著丛书》编委会

出版社:延边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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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滨逊漂流记

鲁滨逊漂流记试读:

序言

语文新课标指定了中小学生的阅读书目,对阅读的数量、内容、质量以及速度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这对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语文素养,陶冶情操,促进学生终身学习和终身可持续发展,对于提高广大人民的文学素养具有极大的意义。

中、小学生是未来的主人,必须适应现代竞争激烈和交际广泛的世界生活,在心理、性格、思维、修养等内在素质铸造方面必须积极做好充分准备,同时在语言表达、社会交往等才能方面也必须打下良好的基础,这样才能顺应未来社会的发展潮流。

现代中、小学生不能只局限于校园和课本,应该广开视野,广长见识,广泛了解博大的世界和社会,不断增加丰富的现代社会知识和世界信息,这样才有所精神准备,才能迅速地成熟地长大,将来才可以自由地翱翔于世界的蓝天。否则,我们将永远是妈妈怀抱中的乖乖宝宝,将永远是温室里面的豆芽菜,那么,我们将怎样走向社会、走向世界呢?

世界文学名著是世界各国社会和生活的结晶,是高度艺术化的精神产品,具有永久的闪光魅力,非常集中、非常形象,是中、小学生了解世界和社会的窗口,简直是走向世界、观摩社会的最佳捷径。这些世界文学名著,伴随着世界各国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茁壮成长,具有广泛的影响和深远的意义。特别是带着有趣的欣赏的心态阅读这些美丽的世界名著,非常有利于培养青少年积极的和健康向上的心理、性格、思维和修养,有利于青少年了解世界各国的社会和生活,不断提高语言表达和社会交往的才能,这样就可以早日走向社会,走向世界。

这套世界少年文学名著按照语文新课标指定阅读书目进行了精选,集中体现了语文新课标的精神。我们考虑到广大中、小学生的学识和时间有限,而许多世界文学名著又是卷帙浩繁,不便于中、小学生阅读,我们在参考和借鉴以前译本许多优点和长处的基础上,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高度浓缩,保持了原著的梗概和精华,还配有形象的插图和助读的注解,图文并茂,深入浅出,使之尽量符合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尽量适合少年儿童阅读,这就便于广大中、小学生轻松阅读和理解吸收了。

著名语言学家、北京大学教授陆俭明说:“语文负载着传承祖国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任务,有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极其辉煌的人文精神,应当使语文的工具性与人文性水乳交融。为此,语文课程标准要求,在语言能力发展的同时,培养爱国主义情感,社会主义道德品质,逐步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念和积极的人生态度,提高文化品位、审美情趣。比如,在阅读中,要求学生不仅做到文通字顺,而且通过阅读作品,向往美好的情境,关心自然和命运,关心作品中的人物命运和喜怒哀乐,向往和追求美好的理想,从中获得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有益启示。”

这就是我们出版这套世界少年文学名著的初衷,因此,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有着极强的启迪性和价值性,非常适合广大青少年阅读和收藏。

违背父命去航海

1632年,我出生在约克城的一个体面人家。我的父亲来自德国不来梅,他到英国做生意发了财。后来生意不做了,才搬到约克城,并在那里娶了我母亲。我母亲娘家姓鲁滨逊,在当地属上等人家。随着母亲的姓氏,家里人给我起名为鲁滨逊·克鲁索。

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曾在英国驻佛兰德步兵团中担任中尉,后来在同西班牙人作战时牺牲了。至于我的第二个哥哥,直到现在我对他的下落仍是一无所知,正如后来我父母不知晓我的下落一样。

我在很小的时候,脑子里便充满了周游世界的想法。但我的父亲却有着很浓厚的传统思想,他希望我去学法律,但除了想去航海外,我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我的固执、任性,仿佛注定了我的一生必将遭受不幸的命运和传奇的生活。

父亲严肃而又十分明智,他已预见到我的想法将会给我的一生带来危险,因此,他对我的忠告严厉而又精辟。一天早晨,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非常温和地劝说了我一番。他问我除了想在海上冒险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离开家庭和故土?在家里,我可以依靠家人的帮助,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勤奋,过上一种安逸舒适的生活。他告诉我,那些到海外去冒险、去创业,或是想以此扬名的人,一种是穷途末路之人,另一种便是充满野心的人。而我并不属于这两种人。他说我的社会地位居于两者之间,可以称作是中间的阶层。以他长期的社会经验,他认为这恰是世界上最理想的阶层,最能予人以幸福。因为这个阶层的人既不用像体力劳动者那样吃苦受累,也不必像那些上层阔人那样终日被骄奢、野心和猜忌所烦恼。

例如,很多帝王常常感叹他们出身高贵的不幸,而希望自己生于贵贱之间。众多智达之人也都常常向神祈祷,希望自己既不贫穷,也不要过于富有。

他要我认识到,上层社会和下层社会的人都会经受生活的不幸,而中间阶层的人则很少遇到灾难,更不会像前两种人的生活那样大起大落。只有中间阶层的人们才最有机会享受生活中的一切美好事物,平和、富裕是中产人家的随身之宝。只有他们可以平稳安闲地过日子,品尝生活的甜美,在没有苦难的生活中体会幸福。

他说我没必要自己去找饭吃。如果我肯听他的话,留在家中,他一定会设法帮助我,进入他所建议的那种生活状态。

最后,他对我说,我应以哥哥为戒,当初他也曾同样认真地规劝他不要去佛兰德打仗,但哥哥不肯听,年轻人血气方刚,他加入了军队,最后葬送了性命。他说他一方面仍将继续为我祈祷,另一方面,如果我非要愚蠢地走这一步,上帝将不会再保佑我。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我定会因当初不听从他的忠告而追悔莫及……

后来的事实证明,父亲的话确实很有预见性。当时他泪流满面,最后竟伤感得无法再说下去了。

父亲这番话深深地感动了我。我下定决心遵从他的意愿,留在家里,打消航海的念头。可是,唉,几天以后我又把自己的决心抛在脑后。为了能说服父亲,我决定先去说服母亲。我悄悄地对她说,我下定决心想去海外闯荡闯荡,除此以外我无心做任何事情,父亲最好能答应我,免得逼我从他的身边逃走。如果母亲能说服父亲让我出外航海,等我再回到家里时,如果我不再喜欢这种事,就再也不会外出,愿意加倍地努力工作以弥补所浪费的时光。

这些话使我母亲非常恼怒,她对我说,拿这些话说给我父亲听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他太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他绝不会答应这种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她说她感到很奇怪,在我父亲对我进行了那样的谆谆教诲后,我怎么还会提起这件事情。她说,总之,如果我自找绝路,没人会帮我的,我也就不要再设想他们会答应我这件事。而她自己,则更不愿帮我走向绝路,免得日后我会说,当时我父亲不同意我这样做,而我母亲却同意。

尽管母亲当时拒绝向父亲传达我的话,但后来我听说她把我们的谈话全都告诉了父亲,父亲对此非常担心,对她叹息道:“这孩子如果能留在家里,他会很幸福的,可他如果非要出去跑的话,将会成为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我是绝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

一年以后,我便私自航海冒险去了。在这一年里,我顽固地拒绝了家里让我找点事做的提议,并且因为父母亲对我志向的反对,经常同他们争辩。直至有一天,我偶然到了赫尔城,虽然当时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但到了那里,我的一位同伴正打算坐他父亲的船到伦敦去。他用通常那种招募水手的方式怂恿我跟他们一起去,并答应说在航行中对我分文不取。我没有同父母商量,甚至连口信也没给他们捎就同意了。我既不祈求上帝或父亲的祝福,也没有考虑当时的处境和后果,就在1651年9月10日这个不吉祥的日子里,登上了这艘开往伦敦的船。

船刚驶出亨伯河港口,便刮起了大风,大海变得十分恐怖。我以前从没有坐过船,遇到这种情况,不禁感到全身难受,心里十分害怕。我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自己私自逃离家庭和放弃责任,上帝现在对我的惩罚是多么公正啊!那一刻,朋友的忠告、父亲的眼泪和母亲的哀求这时都浮现在我的脑海,我的良心开始责备自己当初轻视别人的劝告,逃避对上帝和父亲的责任。

这时风声渐大,海面上波涛汹涌,虽不似我后来几次所见过的那样汹涌澎湃,但对于我这个初次航海的新水手来说,已足以令我胆战心惊了。我以为每一个波浪都会把我们吞没,每次当船降到漩涡的时候,我都在想我们不会浮起来了。在这种极度痛苦的心情下,我多次发誓并下定决心,假如上帝愿意在这次航海中留给我生命,假如我能再一次踏上干硬的陆地,我将径直回到父亲的身边,听从父亲的劝告,再也不会自寻这种苦恼了。

现在我明白了父亲对中产阶层生活的论断是多么正确,他的日子的确过得很安闲、舒适,在他的一生中,从没有遇到过海上的暴风雨,也没有在陆地上碰到任何困难。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到我父亲身边去。

这些明智而清醒的想法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到了第二天,风平浪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也开始有点习惯了这种海上的生活,只是有些晕船。傍晚时分,天放晴了,风也完全停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夜晚来临了。

第三天,天空依然晴朗,海面上凉风习习,阳光照耀,碧波万里,那种令人兴奋的景致是我前所未见的。

因为头天晚上睡得很好,我这时精神状态特别好,而且一点儿也不晕船了。我看着前天还是那样波涛汹涌的大海,现在竟是这般平静可爱,心中好不诧异。这时,那位怂恿我上船的朋友惟恐我产生动摇,便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头说:“嗨,伙计,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那股小风,把你吓坏了吧?”“一股小风?”我反问道,“它简直是场可怕的风暴。”“风暴?哈,”他说,“你叫它风暴。嗨,其实这算不上什么。我们的船很坚固,这里海面宽阔,这点风对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你毕竟是个新水手,也难怪你会这样想。来吧,让我们喝杯甜酒,把这些都忘掉,你看,今天的天气多么美好而可爱呀!”

甜酒配好后,我就被灌得酩酊大醉。那晚的“罪恶行径”把我对过去行为的痛恨、反悔以及对未来的决心全都淹没了。总之,在这风平浪静的时候,我那种慌乱的心情也一扫而光,那种担心被海水吞没的恐惧也一并全忘记了,原有的欲望又涌上我的心头。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处境危难时立下的誓言。那些改邪归正的念头虽不时地甚至顽固地占据我的脑海,但我把这些念头当作瘟神一样摆脱掉了,我强打起精神,去喝酒,去胡闹,不久便控制住了这种念头。

第六天,我们抵达雅木斯港口。由于逆风的缘故,我们不得不在这里抛锚停泊。一连七八天,风总是逆向而来。这期间,许多从纽卡斯尔开来的船都驶入港口,在这里等风向变成顺风以后,再驶入泰晤士河。我们本不打算在这里耽搁太久,想直接驶入河口。无奈,风刮得太大了,而且四五天后,反而更凶了。当时这里素有良港之称,我们又有上等的锚和结实的船具,所以大家一开始谁都不在乎,也不去担心会有什么危险,照常以水手们的方式整天地休息玩乐。不料,到了第八天早晨,风势忽然增大,于是大家一齐动手,把中樯降下,把所有东西都绑紧,以便使我们的船可以进退自如。到了傍晚,海浪卷得更高了,船头几次钻进海浪中,船里灌进来很多水,有一两次我们甚至以为锚要脱了,船主下令把大锚放下去,我们在船头下了两根锚,且把锚索放到了最长的限度。

这时风暴大得可怕,连那些水手们的脸上也开始露出惊恐的神情。虽然船主小心翼翼地指挥大家极力保护好船只,但每当他经过我身边时,我都听见他轻声地自语:“主啊!发发慈悲吧!我们都要完蛋了。我们都要给毁了……”我完全被这种场面吓呆了,动也不动地躺在船尾的舱房里,当时的心情简直无法描述。最初我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对我所犯的罪行进行忏悔,因为我已很顽固,不想再继续忏悔了,我觉得死的苦恼已成为过去,比起上次这已不算什么。但当船主从我身边经过,说我们要完蛋的时候,我的内心又充满了恐惧。

我走出船舱向外望去,那真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惨状。排山倒海般的巨浪每隔三四分钟就向我们扑来一次。我向四周望去,一片凄惨的景象。两只泊在我们附近的船只,因为载货过重,已经砍去了桅杆。我听到船上有人惊叫了一声,原来,一只泊在我们一英里外的小船沉没了。又有两只船脱了锚,船上已没有一根桅杆,十分危险地冲进了大海。那些轻便的小船运气最好,可以轻盈地漂在水面,但有两三只被风刮得从我们旁边飞驶而过,只挂着角帆随风漂去。

傍晚,大副和水手长请求船主让他们把前桅砍去。起初船主不同意,但水手长抗议说,若不这样做,船就会沉没。船主终于答应了。当他们把前桅砍掉后,主桅开始松动,船身晃得更厉害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主桅也砍掉,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甲板。

对于我这个没有经验的水手来说,以前遇到一点风浪都要吓得半死,在这种处境之下,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对于自己那种忏悔以后又重生恶念的恐惧,比面对死亡还要恐怖十倍。再加上对风暴的恐惧,使我陷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境地。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的是风暴越刮越猛,就是水手们也承认这是他们从未见到过的。

我们的船因载货过重,不住地在海里打转,水手们则不停地喊叫着船要沉了。我当时还算比较侥幸,因为那时我还不懂他们所说的“沉”的真正含义,当然后来我知道了。这时风暴继续加大,我看到了一个少见的情景:船主、水手长和一些比较清醒的人都在不断地祈祷,时刻准备着船沉到海底去。

半夜时分,祸不单行,一个负责到船底检查的人跑上来,喊道:“船进水了!”一会儿又跑上来一个水手,说船底的水已经4尺深了。于是全船的人都被叫去抽水。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仿佛骤然死去,身子一下子从我坐的床边向后仰去,翻倒在船舱里。这时有人把我叫醒,对我讲:“以前你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现在抽抽水大概能行吧。”于是,我便走到抽水机旁,使劲干了起来。正当我埋头苦干的时候,船主看到了几只装煤的小船正从我们船边经过,便下令放了一枪,作为求救信号。我不懂放枪的意思,听到枪声还以为是船破了,或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得跌倒在甲板上晕了过去。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清醒过来。

我们继续抽水,但舱底的水还在继续上涨,很明显船快沉了。风暴这时虽然小了,但要把船开进港口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船主便继续鸣枪求救。有只轻便船只这时刚好漂到我们前边,便冒险派只小艇来救我们。

那只小艇冒着危险向我们靠近,但我们却无法上去,小艇也无法靠近我们的船。后来,小艇上的人奋力摇桨,拼出性命来救我们。我们从船尾扔下一根带浮筒的绳子,把它尽量放长,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抓住它。我们使劲把小艇拉到大船的船尾,这才全部上了小艇。但上去后,我们都没有办法使小艇靠近他们的大船。于是大家商定,让小艇随波漂去,尽量使它朝岸边走。我们的船主答应,如果小艇在岸上被碰碎了,他将照价赔偿。于是,小艇随风向北漂到了温特顿附近。

我们离开大船还不到一刻钟,便看见它沉了下去。到这时,我终于明白,在大海里“下沉”究竟意味着什么。说老实话,当水手们告诉我大船将沉时,我几乎没有心思去看它。那个时候,与其说是我走上小艇的,倒不如说是被人抛到了小艇上。一半由于过度受惊,一半由于感到自己前途未卜,心里充满了恐惧,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小艇上的人拼命把船摇向岸边。每当小艇被抛到浪尖上时,我们都可以看见许多人沿着岸边奔跑,打算在我们靠岸时帮助我们。但我们却行进得非常慢,一时难以靠岸。后来小艇一直驶过了温特顿的灯塔,由于海岸向西凹进去,挡住了风势,我们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船摇进了海湾,全都上了岸。上岸后,我们便步行走到了雅木斯。在那里,我们这些受难的人受到了盛情款待,地方长官还给我们安排了方便的住处。那些富商、船主又给我们提供了足够的盘缠,让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到伦敦去或回赫尔城。

如果我当时有点头脑,返回赫尔城,回到家中,我这一生肯定会很幸福的。

但是,我倒霉的命运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驱使我继续向前。尽管我也曾以理智而冷静的头脑大声疾呼——回家去,但我却无力去做。有一种神秘而有力的天意,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常常逼我们去自寻绝路,使我们明知眼前是绝路,却还要冲上去。显然,在这种不幸天意的推动下,我无法逃避。我已顾不上头脑里那冷静而理智的劝告,也忘记了自己在这次尝试中所受到的教训,只想继续前进。

我的那位朋友,也就是以前怂恿我下决心的船主的儿子,现在反倒不如我那样勇往直前了。到雅木斯两三天后,他才有机会同我谈话。因为我们虽在一个城市里,却是分开住的。和他一聊天,我就觉察到他的口气已经变了。他愁容满面,不停地摇头叹息,问我这几天过得如何,同时又把我介绍给他的父亲,告诉他我这次来完全是一种尝试,并准备以后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父亲以郑重而关切的口吻对我说:“年轻人,你不能再出海了,你应该把这次出海当做一个惨痛的教训,你不能做一个海员。”“为什么,先生?”我说,“难道你以后也不再出海了吗?”“那是另一回事。”他说,“航海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责任。你这次尝试性的航海,老天爷已经让你尝到了苦头,让你知道,如果你继续坚持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正像约拿在他的船上一样,也许我们这次的遭遇,也是由于你的缘故。请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为什么要出海呢?”

于是,我便把我的一些经历讲给他听。没想到,听到最后,他竟莫名地勃然大怒:“我怎么会让你这种倒霉蛋混上我的船呢?以后即便你出1000英镑的价,我也不会再和你同船的。”

我觉得他是因遭受了损失才借以向我发泄,事实上,他是没有权利这样对我的。后来,他又很郑重其事地同我谈话,劝我回到我父亲身边去,不要再惹怒老天爷而招致自己的毁灭。他说他看得出是老天爷在和我作对。最后,他说道:“年轻人,相信我说的话吧。如果你仍不回头,以后不管你去哪里,你所遇到的便只有灾难和不幸,直到你父亲的预言在你身上应验为止。”

对船主的话我不置可否,不久就和他分手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的下落。而这时,我身上还有些钱,便从陆路到了伦敦。一路上,我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种生活道路,是回家去呢,还是继续去航海?

一想到回家,羞耻之心便掩住了我所有的念头,我立刻想到邻居们将会怎样地嘲笑我。我羞于见到父母,更羞于见到他人。从这时起,我常想,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情感有时是多么不合常理,他们经常用这样的理念来指导自己,不以犯罪为耻,反倒以忏悔为耻;不以自己的愚蠢行径为耻,反而以纠正自己的过错为耻,而实际上,知错必改才能最终成为聪慧的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我不能决定今后该怎么办,今后的生活道路该怎么走。但对于回家,我却有着难以抗拒的厌恶感。过了一段时间后,那段在海上的可怕遭遇已逐渐从脑海里消失了,最后,仅有的一点回家的念头也被我完全抛在了一边。我决定再去航海。

沦为奴隶

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它曾促使我离开了父母亲、促使我产生冒险的妄想、促使我想入非非,使我听不进一切忠告。现在,这种力量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上,使我干上了一种最不幸的事业——我登上了一只开往非洲几尼亚的船。

在我一生的冒险历程中,最大的不幸就是没有以水手的身份上船。假如那样,我的工作虽然苦一点,至少可以学到一些技术,即使将来不能做一个船主,至少也可以做一个大副。而我当时因为有一些钱,身上又有一套好衣服,所以每次都像一个绅士似的上船。对于船上的一切事情,我既不了解,也不会做。

凭着运气,我在伦敦居然结识了一个几尼亚的船主,他在那边生意做得很成功,所以决定再到那边去。他对我的谈话很感兴趣,知道我有要到海外去见识见识的想法后,便对我说,假如我同他一起去,我可以不必出什么旅费,还可以跟他一起吃饭,作为他的伙伴。如果我能带一些货物去,说不定还可以赚点钱。

我立刻接受了他的邀请,并且和这位船主成了亲密的朋友,我觉得他是一个正直而诚实的人。于是我带了一点货物,同他一起上船了。由于这位朋友的正直无私,我的确赚了不少钱,因为我按照船主的提示,带了一批玩物和其他杂货,大约值40英镑。这40英镑是我用通信的方式找几位亲戚借的,我想他们借给我的钱,大概是从我父母亲那里弄来的,送给我作为第一次经商的资本。

在我一生的几次冒险中,只有这次是成功的,这完全是靠我那位船主朋友无私的帮助。同时,在他的指导下,我又学会了不少数学知识和航海的学问,学会了怎样记录航程,怎样观测天文……总之,我懂得了一个海员所应懂的一切。他很乐意教我,我也乐意学。这次航行使我既成了一个海员,又成了一个商人。我带回了5磅零9两金沙,回来之后,我把它在伦敦兑换成300英镑。成功使我更加野心勃勃,因而也完全断送了我的一生。

这时我已经勉强算一个几尼亚商人了。可是,我那位船主朋友回国不久便死了,他船上的大副做了船主,于是我仍搭了那条船,决定再走一趟。我带了100英镑,把其余的200英镑存在我那位去世的船主朋友的太太那里。可是,这次航行,却给我带来了不幸。

我们的船向非洲西北岸的加纳利群岛驶去,一天,天刚亮,突然有一只从萨利来的土耳其海盗船,扯满风帆向我们追了过来。我们把帆拉满,全速前进,希望逃脱它的追赶。后来见海盗船愈追愈近,我们只好准备战斗,我们只有12门炮,而海盗却有18门。下午,他们终于追上了我们。他们本来想横冲到我们的船尾,不料却撞到了我们的后舷上,于是我们把8门炮搬到这一边,一齐向他们开火。他们一面还击,一面后退,同时用枪向我们射击。可是我们的人都隐蔽得很好,所以一个都没有伤着。他们极力向我们进攻,并调换了方向,朝我们另外一面的后舷攻过来,有60个人冲上我们的甲板,把我们的桅绳等通通砍断。我们奋力反击,把他们打退了两次。但最后,我们的船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我们的人死了3个,伤了8个,剩余的全部被他们掳到萨利,送到摩尔人的一个港口。

我被留在海盗船长的家里,做了他的奴隶,可能是因为我年轻伶俐,很适合他的需要。我从一个商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奴隶,我完全灰心了。回想到我父亲的预言,我觉得他的话果然灵验了。当时,我的处境实在是糟透了,然而,这不过是我苦难的开头罢了。

我的主人把我带到他的家里后,我满以为他再出海的时候也会把我带去。我想,迟早有一天,他也会被一只西班牙或葡萄牙的战舰抓住,到那时,我就可以恢复自由了。但这个希望不久便成了泡影,因为他每次出海的时候,总是把我留在岸上看守他的花园,做些奴隶的苦工;等他从海上回来时,又命令我睡在船舱里,替他看船。

在这里,我每天都在想着逃走的事,可是总想不出一个稍有希望的办法。大约过了两年,我的环境忽然发生了变化,从而使我头脑里重新浮起了争取自由的念头。我的主人这时待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多,不大去做他的海上“生意”了,据说,这是由于缺少资金的缘故。每星期他总有一两次要驾着舢板到海口去捕鱼。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叫我和一个名叫佐立的小孩替他摇船。我们很得他的欢心,同时我的捕鱼技术也很不错。有时,他也会叫我和一个与他有亲属关系的摩尔人以及马列斯科3个人一起去替他打点鱼来吃。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我们到海上去打鱼,忽然海上起了大雾,我们离岸不到一海里,就看不见岸了。我们辨不清方向,整整划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发现我们不但没有划向岸边,反而划到海里去了。此时,我们离岸至少有两海里,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划了回来。

主人接受这次意外事件的教训,决定以后要更加小心。他有一只从我们大船上夺来的长艇。他命令木匠在那长艇的中间装一个小舱,就像驳船上的小舱那样。舱后要有一个可容一个人在那里掌舵、拉帆索的地方,前面也要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一两个人在那里管理船帆。长艇上是一种三角帆,帆杠横垂在舱顶上。船舱做得又小巧又严密,可以容得下他自己和一两个奴隶在里面睡觉,还能摆得下一张吃饭的桌子,上面还有一些小抽屉,里面放着几瓶他爱喝的酒以及面包、米、咖啡。

我们经常坐这只装有罗盘和粮食的小艇去打鱼,主人因为我很会替他捕鱼,所以每次都带着我。一次,他准备要同两三位本地有地位的摩尔人一同坐这只船到海上去闲游或者打鱼。为了很好地款待他们,他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头一天晚上就派人把许多食品送到船上,同时又吩咐我准备3支短枪和火药,因为除了捕鱼之外,他们还想打海鸟。

我依照他的指示,把一切都预备停当,到了第二天早晨,小艇也洗净了,旗子也挂上了,一切都准备齐全,就等他的客人到来了。不料,到时却只有我主人一个人来到船上,对我说,他的客人因为突然有事,临时改期了,并命令我同那个摩尔人和那个小孩佐立像平常一样出去替他打点鱼回来,因为他的朋友当晚要来他家里吃晚饭。并且吩咐我,打了鱼就立刻送到他家里来。

出逃

这时,想要争取自由的念头,突然又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因为现在已经有一只小船可以随我支配了。于是,等主人走后,我就积极筹备起来,当然我指的不是打鱼,而是航行中将要遇到的一些事情,虽然来不及考虑要把船开到哪里,但只要能逃离这个地方就行。

我首先叫那摩尔人弄些粮食来,我告诉他,我们不应该擅自吃主人的面包。他说这话不错,并很快弄来一大筐本地饼干及3罐子淡水。我知道主人装酒瓶的箱子放在什么地方,便乘那摩尔人到岸上去的时候,把它搬到船上,放在了一个适当的地方,让人看上去好像它原来就在那里一样。我又往船上搬了60多磅蜜蜡及一包线、一把斧子、一把锯子和一把锤子。这些东西后来对我非常有用,尤其是蜜蜡,可以作蜡烛用。接着我又说:“摩雷,我们东家的枪现在都在小艇上,你能弄一点火药和散弹来吗?我们也许可以打些水鸟呢,那些火药都藏在大船上。”他说:“好,我去弄点来。”一会儿,他果然拿回来一个大皮袋,里面装着一磅半以上的火药。另外又拿来一个大皮袋,里面装着五六磅鸟枪弹和一些子弹,并把它们通通放到船里。我又在舱里找到了主人放的火药,并把一个大瓶子里剩的酒全倒在另外一个瓶子里,把火药装在里面。各种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我们便开船出海打鱼去了。

港口的守卫因为早已认识我们,也就没有在意,我们出港不到一海里路光景,就下了帆,准备打鱼。

我们打了一会儿鱼,什么都没有打到,因为每逢有鱼上钩时,我总不把它钓起来,而且故意让那摩尔人看见。我对摩尔人说:“这样可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回复我们的主人。我们走远点吧。”于是,我们一口气把船开了近一海里才停住。我把舵交给那个小孩,跨到那摩尔人身边,做出要在他身后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冷不防用手把他拦腰一抱,把他掀到了海里。可是他立刻浮出了水面,大声叫着,求我让他上来,说情愿随我走到天涯海角。他在船后面游得非常快,差不多快赶上我的船了。于是我走到舱里,取了一只鸟枪出来,对准他说:“你游泳的技术很好,一定能游到岸上去,再说今天海上没有一点风浪,只要你乖乖地游到岸上去,我绝不会伤害你,否则,我就把你的脑袋打穿,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恢复自由了!”于是,他便转过身,向岸边游去。他走之后,我便对那个名叫佐立的小孩说:“佐立,如果你对我忠实,我将来会使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如果你对我有二心,我就把你也丢到海里。”那孩子对我笑嘻嘻的发誓说,他情愿对我忠实,随我走到天涯海角。他那天真的神气,使我没理由不信任他。

我让船逆着风向,一直向直布罗陀海峡驶去。因为谁也想不到我们会向南方那个最荒蛮的海岸开去,那边全是黑人的部族,只要我们一登岸,就必然会被野兽或是更无情的野人吃掉。

可是,将近黄昏的时候,我就改变了方向,一直向东南驶去,为的是好沿着海岸航行。我相信到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在摩洛哥皇帝或任何国王的领土上登陆了。

可是,我已经被摩尔人吓破了胆,因此没有靠岸,加之风势又顺,便一口气航行了5天。我估计已没有人追我了,就大着胆子靠了岸,在一个河口上抛了锚,决定天黑后游到岸上去看看周围的情形。刚到天黑,我们便听到无数野兽可怕的咆哮声,把那可怜的孩子吓得半死,哀求我等到天亮再上岸去。我说:“好吧,佐立,我不去就是了,不过,说不定到了白天就会碰见人,他们对我们也许比狮子还要凶哩。”佐立笑着说:“我们可以用枪打他们,把他们打跑。”我见佐立这样勇敢,心里很满意,于是我从主人的酒箱里取了一杯酒给他喝,让他壮壮胆子。夜里我们下了锚,静静地躺下了。两三个小时以后,我们被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野兽的狂呼怒吼包围起来,那种可怕的情形,简直无法描述。我相信,除了晚上不能上岸外,白天怎样上去也是个问题,假如我们落到野人手里,那与落入狮子和老虎手里一样糟,这两种危险同样可怕。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上岸去,从那里弄一点淡水,因为我们船里连一磅水都没有了。佐立说,他想带一个罐子上岸,看看哪里有水,替我弄点来。我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去,而让我留在船上。他的话充满深情,使我永远记得并感谢他。他说:“如果野人来了,他们把我吃掉,你就可以逃走了。”我说:“让我们两个人都去吧,如果有野人来,我们就把他们打死,我们谁都不让他们吃掉。”我们两人拿着枪械和两个盛水的罐子,小心翼翼地登上岸。很快,我们便找到了水,但我们并没有看见野人。

我估计,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在摩洛哥帝国和黑人国之间。这地方荒凉无人,有无数的猛虎、狮子、豹子和其他猛兽在这里盘踞。摩尔人只把这里当做打猎的地方,每次来的时候,都像军队一样,至少有两三千人。我们沿着海岸继续航行了差不多100多里,白天看到的全是一片荒原,夜间所听到的都是野兽的咆哮。

有一两次,我仿佛远远看到了加纳利群岛上的泰尼利夫山的山顶,很想冒险驶过去,但是试了两次,结果都被逆风吹了回来,我决定依照原来的计划,继续沿着海岸航行。

我们向南走了10多天,非常节省地吃着日渐减少的粮食,除了不得已取水以外,很少靠岸。我的计划是要将船开到非洲海岸的冈比亚河或佛特角一带,希望能在那里遇到欧洲商船。我知道所有的欧洲商船,无论是到几尼亚、巴西或是到东印度群岛去的,都要从这个海角经过。总之,我把我的整个命运都放在了这个惟一的机会上。要是不能碰到船只,就只有死的份儿了。我抱着这种决心又航行了10天,就开始看到有人烟的地方了。有两三个地方,在我们经过时,可以看见一些人站在岸上望着我们。同时也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漆黑的,并且周身一丝不挂。有一次,我很想上岸去和他们聊聊,但佐立却对我说:“不要去,不要去。”我把船靠近岸边,想同他们谈话,他们也沿着岸跟我跑了一段。我注意到他们的手里并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长竿。佐立说,这是一种镖枪,他们可以把它掷得很远,并且百发百中。因此,我只好离得远远的,尽量用手势同他们交谈,并且做出手势,向他们要东西吃。他们叫我把船停住,表示要替我们取一点吃的东西来,于是我落了顶帆,把船停住。这时他们当中有两个人向村子里跑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还带来两块干肉和一些谷类,这大概是他们的土特产,但我们不认识。我们既不敢接近他们,他们也同样怕我们。最后,他们总算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先把东西放在岸上,再远远地躲开,一直等我们把东西拿到船上来,才又走近我们。

我们做手势向他们致谢,但又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报答他们。可巧这时突然有两只很大的怪兽从山里冲到海边来,看样子仿佛是其中的一只正在追另外一只。我们看见那些黑人这时非常害怕,特别是女人们。除了拿枪的之外,其余的人都逃开了。可是那两只野兽跑到水边,并没有去袭击那些黑人,只是一齐跳到海里,互相嬉戏着游来游去。后来,其中有一只竟游到我们船跟前来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枪,又叫佐立把另外两支枪也装好弹药,等它走到射程以内的时候,我一枪正好打中它的头部。它立刻沉了下去,但马上又浮了起来,在水里上下翻腾,仿佛在做垂死的挣扎。它拼命地想往岸上游,但因为受了伤,还没有游到岸上就死了。

黑人们听见枪声,看见火光的时候,那种惊惶失措的神情,真是无法形容,有几个甚至吓得跌倒在地上。后来他们看见那怪兽已经死了,并且沉到水里去了,又见我向他们招手,叫他们到海边来,他们才壮起胆子,到海边上来搜寻那头死兽。我找到那野兽,又拿一根绳子把它套住,把绳头递给那些黑人,叫他们拖。他们把它拖到岸上,原来是一只很奇特的豹子,满身黑斑,非常美丽。那些黑人一齐举起手来,向我表示钦佩。另外一只怪兽受到枪声的惊吓,游到岸上,一溜烟跑回山里去了。我看出那些黑人有意要吃豹子肉,因此乐得把它送给他们,也算还他们一个人情。当我向他们打手势,表示他们可以把它拿去的时候,他们都非常感激我。他们用一块削薄了的木片,一会儿工夫就把豹皮剥了下来,比我们用刀子还要利索。他们送了一些肉给我们,我不要,做手势表示全部送给他们,不过表示要那张豹皮,他们立刻给了我。他们又弄了许多粮食给我,我虽然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但还是接受了。接着我又打手势向他们要水,他们立刻通知他们的同伴,不久,便有两个女人抬来一个很大的泥缸,他们把缸放在地上,然后照以前那样躲开了,我叫佐立把3只水罐提到岸上,把它们通通装满了。

成为种植园主

我们有了粮食,又有了淡水,便离开了那些友好的黑人,一口气又航行了11天,这期间没有靠过一次岸。后来,我看见离我们四五海里之外,有一片陆地,长长地伸到海里。当我保持着离岸两海里的距离绕过小岬以后,发现岬的另外一边也有陆地。于是我便断定这边是佛特角,而那边是佛特角群岛。但是,这些岛都离得很远,如果中途遇见大风,那我恐怕连一个岛也上不去。

突然,佐立叫了起来:“主人,主人,一只带帆的船!”那是一只到几尼亚海岸贩黑人的葡萄牙船。可它是向另外的方向走的,看样子并不打算靠近海岸。于是我拼命把船向它开过去。

我虽然把帆扯得满满地向前赶,但不久就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绕到它的航路上去,我拼命追了一程,正要绝望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用望远镜看见了我,并且看出我的船是一只欧洲式的小船,料定它是属于某个失事的船只,因此他们便降下了帆,等我靠近。这个举动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把船上的旗帜向他们摇了摇,发出危急信号,又鸣放了一枪。这两个信号他们都看见了,因为他们后来对我说,他们虽然没有听见枪声,却看见了硝烟。他们看到信号,便停了船等我,又过了大约3个小时,我才靠上了他们的船。

一开始他们用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问我是什么人,但是我都听不懂。末了,船上有一个苏格兰水手过来,我告诉他我是英格兰人,刚刚从萨利的摩尔人手里逃出来。于是他们便叫我上了船,并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上去。

我从困苦绝望的处境中得到救援,真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我立刻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献给船主,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是他却慷慨地对我说,他什么都不要我的。他说:“我救你的命,不过是希望将来也有人救我的命。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碰到同样的情形哩!再说,我把你带到巴西之后,你离家乡那样远,如果我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拿去,你一定会挨饿的,那不等于我救了你的命,又送了你的命吗?我把你带到那里以后,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在那里过活,还可以做你回家的路费。”

他命令船员们:不准任何人动我的东西。后来索性把所有的东西都由他保管,还开了一张清单给我,让我以后便于提取。

他见我的小艇很好,便对我说,很想把它买下来,放在船上使用,问我要多少钱。我对他说,他在各方面都对我这样慷慨,这只小艇我实在不好说价,随便他好了。于是他先给我一张80西班牙金币的期票,可以到巴西去取,如果到了那里,有人出更高的价,他一定照数补足。他又出了60西班牙金币想买我的佐立,可是我不愿接受。因为这孩子曾忠心地帮助过我获得自由,我实在不忍心再把他的自由出卖,就把我的理由告诉了他。他认为有道理,便又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同佐立订一个契约,如果佐立信了基督教,10年以后,就还他自由。我听了这话,又见佐立愿意跟他,就把他让给船主了。

我们一路顺利地向巴西驶去,大约过了22天,便抵达了南美的东岸群圣湾。现在,我已经从最困苦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也该考虑考虑以后怎么办了。

那船主待我的好处,真是数不胜数。他不但不要我的船费,还用20块威尼斯金币买了我的豹皮,又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如数交还给我。而且凡是我愿意出售的东西,如酒箱、枪支等,他都一一买去。我把我的货物变成220块西班牙金币,带着这笔钱,我在巴西上了岸。

我刚到巴西,船主便把我介绍到一个与他同样正直的人家里去住。这个人有一片甘蔗种植园和一个糖厂。我跟他住了些时日,渐渐地知道了一些种甘蔗和制糖的方法。我看见那些种植园的主人都生活得不错,发财也快,便打定主意,我也要做一个种植园的主人。同时,我又决定把我在伦敦的存款汇来。就这样,我用所有的钱买了一些没有开垦过的土地,并且根据我将要从伦敦收到的资本,拟订了一个种植和居住的计划。

我有一个邻居,名叫威尔斯,他是里斯本人,他的家境跟我差不多。我们两个人的资本都很少,所以我们在头两年里只种了些粮食。可是不久以后,我们的种植园便开始上了轨道,第三年,我们又种了些烟叶,同时每人又增加了一大块空地,预备来年种甘蔗。但我们俩都缺帮手,这时我才痛切地感到我真不该把佐立让给人家。

当我经营种植园的计划差不多有些眉目的时候,我的好朋友,那位把我从海上救起来的船主,又回来了,因为他的船正停在这里装货,然后出发,这趟水路来回要走3个多月。我把留在伦敦的资金的事告诉他,他向我提出一个友好而诚恳的建议。他说:“如果你交给我一封信,再交给我一份正式的委托书,请那位在伦敦替你保存资金的人把你的钱汇到里斯本,交给我所指定的人,替你办一些在这里用得着的货物。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替你一齐带来。为了保险,我劝你最好先支取你资金的一半,如果事情顺利,再用同样的办法支取其余的部分,万一出什么事,你还有另外一半可以来接济自己。”

我觉得这个建议简直是太好了,便照他的指示,给那位替我保管钱的太太写了一封信,又写了一份委托书,一并交给这位葡萄牙船主。

我在写给那位太太的信里,也把我冒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写了上去:我怎样被掳、怎样逃走、怎样在海上遇到船主,他待我是如何仁慈以及我目前的情况又是怎样,同时又把汇款的办法一一说明。这位正直的船主回到里斯本以后,就通过一个英国商号,把我的信和我的全部消息转给一位伦敦的商人,由那位商人转交给她,她接到信之后,除了把钱如数交出之外,又从自己的积蓄里取出一笔款,赠送给船主,报答他对我的恩情。

那位伦敦商人依照船主信上的安排,用我的100英镑买了一些英国货,直接运到里斯本交给船主,船主又把这些货全部平平安安地替我带到巴西来了。在这些货物中,我没有告诉他,他就细心地替我带了各种各样的工具、铁器,以及种植园里所需要的一切,这些东西对我都大有用处。

这批货物运到的时候,我大喜过望,简直以为自己已经发了财。同时我那位能干的管家——船主,又把我朋友送给他的5镑钱拿出来替我雇了一个佣人,规定替我服务6年,在服务期间,除了自己种的烟叶之外,什么都不要。

我所有的货物都是英国的工业品,我把它们卖了个好价钱,得到了4倍的利润。现在,我的种植园已经远远超过了我那位可怜的邻居。

第二年,我从自己的地里收获了50捆烟叶,除了供应附近一带人们的需要之外,还剩下很多。这50捆烟叶每捆有130多磅重,我把它晒好后,堆在一处,专等那些商船从里斯本回来,就可以起运了。

假如我把目前的生活继续下去,就可以获得一生的幸福。为了这些幸福,我父亲曾苦口婆心地劝过我,叫我过一种安静的生活,并且把中产阶级生活的好处入情入理地告诉我。可是我那专爱遨游世界的愚蠢想法,终于造成了自己终身的不幸,使我后来想起来十分悔恨。

正如我当初从父母身边出走的时候一样,我现在又产生了异想天开的念头。

有一次,我跟几个商人和种植园主谈论购买黑奴的事情。这种生意当时还不是很盛行,要得到西班牙国王或葡萄牙国王的许可才能做,而且带有专利性质,所以黑奴进口数量很少,并且价钱很高。

第二天早晨,便有3个人来找我,说他们仔细考虑了一下我昨晚所谈的话题,想出了一个秘密的计划。他们打算搞一条船到几尼亚去,并且说,他们的情况和我相同,都有自己的种植园,目前最缺乏的是佣人。又说,他们并不想长期从事这种买卖,只想走一趟水,把黑奴秘密地运上岸来,分配到各人的种植园里。总之,他们问我肯不肯做他们船上的管理员,到几尼亚海岸去替他们做交易方面的事情。他们答应把黑奴同样分给我一份,并不要我拿出任何资本。

我经受不住这种计划的诱惑,正如我当初控制不住自己漫游世界的计划、不听父亲的规劝一样,就对他们说,我愿意前往,只要他们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帮我照料我的种植园,万一出了事,就按照我的安排处理它。这些条件他们都满口答应了,并且立了字据。于是我又立了一张正式的遗嘱,遗嘱上说,如果我出了意外,那救我性命的船主就是我的法定继承人。不过他必须依照我的指示处理我的财产。一半归他自己,一半运回英国去。

总之,我非常小心谨慎地保护我的财产。如果我当时肯用一半的慎重来关注我的前途,来判断一下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那我就不会离开这么兴旺的事业,而冒着风险去进行这次航行了。

再次航海

我把船只准备停当,把货装好,把一切事情都和我的同伴们照着合同办好之后,便于1659年9月l0日那个不吉利的日子上了船。8年以前,我违抗了父母的意愿,不顾自己的安危从赫尔城出走时,也正是这一天。

我们一行4人沿着海岸向北行驶,预备在北纬10°和12°之间横渡大西洋,直抵非洲。我们沿着海岸线一直开到圣奥古斯汀角,一路上天气都很好。然后便稍稍离开海岸,一直向东北方向开去。沿着这条航线,我们用了大约12天的工夫,才过了赤道,根据最后一次观测,我们已经走到了北纬7°2'。不料这时,我们忽然碰到一股非常猛烈的飓风,这股飓风起初是从东南刮来,最后转成东北风。这场大风来势凶猛,一连12天,我们被风力卷来卷去。我随时都准备葬身海底,船上的人没有一个指望能够活命。

在危机四伏之中,除了风暴的恐怖之外,船上又有一个人患热病死去,还有一个人和那小佣人被大浪卷到了海里。我和船主一起看了看美洲沿岸的航海图,决定向巴尔巴多群岛前进。据估计,只要我们能避开墨西哥湾的逆流在大海里航行,我们大概可以在15天之内到达那里,如果我们不对我们的船和我们的人加以适当补充,我们就没有办法将船开到非洲海岸去。

计划一定,我们便改变路线,向西北偏西驶去,希望能开到一个英属海岛,在那里得到援助。但我们的方向却不能由我们决定,因为到了北纬7°18'左右,我们忽然又遇上第二次暴风,它以同样凶猛的风力把我们向西方卷去,逐渐把我们刮到贸易航线以外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们侥幸不葬身海底,也要被野人吃掉,至于回国,那就更谈不上了。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船上有一个人忽然喊道:“陆地!”我们刚要跑出舱去,希望看看我们到了什么地方,我们的船忽然在一片沙滩上搁浅,再也动弹不得。掀天的大浪不断打在它身上,使我们觉得死亡已经临头了。

我们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里是岛屿还是大陆,有人烟还是没有人烟。这时我们惟一的安慰,就是船并没有像我们预料的那样,立刻碎裂,同时风势也开始减弱了。可是船已经搁浅在沙滩上,而且非常牢固,很难摆脱,我们的情况十分危急,只好尽量想法保住性命。幸好我们船上还有一只小艇,在这危急的时候,我们的大副抓住了那只小艇,在大家的帮助下,把它放到大船的旁边。然后我们11个人一齐上了小艇,听凭上帝去支配我们的命运了。

我们一边摇着桨,一边被风吹赶着。大约划了一海里半左右,忽然一个大浪,像山一样从我们后面滚滚而来,刹那间便把我们的小艇打得船底朝天,我们都从小艇上被打翻到海里,东一个,西一个,还来不及喊一声,“上帝啊!”就全部就波涛吞没了。

虽然我会游泳,但在那种惊涛骇浪里,连浮起头呼吸一下都感到困难。后来,海浪一直把我向岸边卷去,把我留在了那半干的岸上,但我已经被海水灌得半死了。幸而这时我心里还清楚,看见自己已经靠近陆地,便爬起来,拼命向前跑去,惟恐第二个浪头再把我追上。可是我立刻发现,要想避开它,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海水又像高山一样地压来。我屏住呼吸,尽力使自己浮起来,设法向岸上游去,希望浪头来的时候,把我往岸上卷,回去的时候,不要再把我带回去。那个扑过来的大浪,顿时把我埋了起来,我感到海水用一种很猛的力量和速度把我向岸上猛卷,卷得非常远。紧跟着,我又被浪头压在底下,但时间不太久,我总算支持住了。等我觉得浪头开始退去的时候,就拼命在后退的海浪里向前挣扎,终于又接触到海滩了。我站了一会儿,喘了口气,等海水完全退去,就拔起脚来,拼命向岸上跑去。但这个办法还是不能使我躲开海水的袭击,因为它又重新从背后涌来,一连两次把我像过去那样卷了起来,向那平坦的海岸冲去。

因为离陆地已经不远,浪头也没有那么高了,我紧紧抱住一块岩石,等水退去之后,又往前跑了一阵,最后终于跑到了陆地上,攀上岸边的岩石,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脱离了危险,海水也不可能再赶上我了,我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我断定除了我以外,绝不会有一个人逃出危险,因为这些人,我以后连影子也没有见过,除了几顶帽子和两只不成双的鞋。

我放眼去眺望那只搁浅的大船,这时海上烟波迷漫,船又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楚。安慰了自己一番后,我开始环顾四周,看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快慰的心情立刻低落下来,因为身上全部被打湿了,没有衣服可换,同时也没有任何可以充饥止渴的东西。特别使我伤心的是,我没有武器去打野兽过活,或是去抵御那些要猎取我做食物的兽类。身边除了一把刀,一个烟斗和一小匣烟叶外,别的什么也没有。突然,我忧心如焚,有好一会儿在岸上跑来跑去,活像一个疯子。天黑了,我想野兽多半会在夜间出来寻食,便开始以一种沉重的心情寻思:假如这地方有猛兽,我将会遇到怎样的命运呢?

这一晚,我爬到树上睡着了。第二天我醒来时,天气十分晴朗,海面上风平浪静,更令我惊奇的是,那条大船也被冲到了离岸不远的地方。

我游到船上,用桅杆做了一个木排,把一些目前需要的东西都逐一运到岸上去了。

荒岛建家园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查看一下地形,找一个适当的地方来安置住所,贮藏我的东西,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是在一片大陆上还是在一个岛上,有没有人烟,有没有野兽。在离我不到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又陡又高的小山,我费了很大的力气爬上山顶看时,不禁为我的命运担忧起来。原来我是在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上,看不见一点陆地,只有很远的地方有几块礁岩。大约在3海里之外,有两个比这个岛还小的岛屿。

我发现这个岛非常荒凉,大概只有野兽,没有人烟。我虽然没有看到野兽,却看见许多飞禽,我向一只落在树上的大鸟开了一枪,我相信,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在这个岛上,这是第一次有人开枪。因为我开枪以后,立刻从整个森林里飞出无数飞鸟,各种不同的叫声响成一片,但是我却一种也不认识。

我回到木排旁边,动手把我的货运到岸上,又用从船上运来的那些箱子板在我周围堆成一个木头房子,作为夜间的住处。

我想到船里还有许多有用的东西可以取出来,特别是那些绳索、帆布以及许多其他可以弄上岸的东西。我决定再到船上去一次,我知道,要是再来一次大风,一定会把船打得粉碎,所以必须先把别的事丢开,等把船上能搬的东西都搬下来再说。

我又做了一只木排,像上回一样上了船。首先我在木匠的房里找到了三袋钉子和螺丝钉,一把大钳子,一两打小斧子,尤其有用的是一个磨刀刃用的磨轮。我把这些东西收集在一起,又拿了一些属于炮手的东西,特别是两三只起货的铁钩,两桶枪弹,七只短枪,一支鸟枪,还有一小堆火药,一大袋小子弹,一大卷铅皮。由于铅皮太重,我没法把它从船上吊到木排上来。

除了这些,我又把能找到的衣服全都拿下来,又取了一个剩余的樯帆,一个吊床和一些被褥。我把这些东西装到我的第二只木排上,把它们平平安安地运到了岸上。

我把第二批货物运到岸上以后,把那两桶火药打开,把它们分成小包。又用船上的帆布和一些从树上砍下来的树枝替自己做了一顶帐篷,把所有经不住雨打日晒的东西都搬到里面去,又把空箱子和空桶在帐篷外面堆成一个圈,防备野人或野兽的侵入。

把这件事做好以后,我又用几块木板把帐篷门从里边堵住,门外再竖上一只空箱子,然后在地上支起一张软床,床头边放上两只手枪,身旁又放上一支长枪,这才放心地回到床上睡觉。我整夜睡得非常香,因为我头天晚上睡得很少,而且从船上取东西,运东西,辛苦了一整天,身体特别疲倦。

我现在拥有的物资,对于一个人来说,数量是足够多了。可我还是不满足,想趁那只船还在的时候,把我所能弄到的东西,尽可能地从它上面弄下来。因此我每天总在退潮的时候到船上去取些东西下来。特别是第三次,我把船索和细绳都取了下来,同时又取了一块补帆用的帆布和一桶打湿了的火药。我把船上的帆都取了下来,把它们裁成一块块的,每次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因为我现在所需用的不是帆,而是帆布了。

这样跑了五六趟之后,当我满以为船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再去费事的时候,我又找到了一大桶面包,3桶甘蔗酒,一箱砂糖和一桶上等的面粉,这对于我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我这时早已放弃了希望,以为除了水浸的之外,不会再有什么粮食了。我立刻把那一大桶面包倒出来,把它们用帆布包好,运到了岸上。

这之后,我又上了一次船,把一些锚索和一些铁器弄上了岸。

我已经上岸13天,并且到船上去过11次了。在这段时间里,我把拿得动的东西几乎都搬了下来,我相信,如果天气继续这样好,我一定可以把船板一块块地搬到岸上来。可是,当我正准备第12次上船时,就开始刮起风来。尽管这样,我还是在退潮的时候上了船。结果又发现了一个有抽屉的柜子,在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两三把剃刀、一把大剪子、十几把刀子和叉子;在另外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许多钱币,有欧洲钱、巴西钱、西班牙钱,有金币、银币共36英镑。

我看见这些钱,不禁笑起来,大声说:“你们这些废物!现在还有什么用处呢?你们现在对于我连粪土都不如,那些刀,一把就值你这一大堆。我现在用不着你,你就留在这儿,像一个不值得挽救的生命,沉到海底去吧!”可是想了一下,我还是把它们拿走了。我一面把这些东西包在一块帆布里,一面盘算着再做一个木排。可我正在做的时候,看见天色暗下来,不一会儿,一股狂风从岸上刮来。我想,风从岸上刮来,做木排是没有用了。不如乘着潮水还没有涨,赶快走,否则可能上不了岸了。于是我立刻下水,游过了船和沙滩之间的海峡。

我终于回到我的小帐篷,守着我的财产睡觉了。夜里的风刮得很大,第二天早晨我向外一望,那只船已经不见了!这使我既吃惊又坦然,因为我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更没有偷懒,船上一切有用的东西都搬下来了,即使再多留一些时间给我,船上也没有多少东西好拿了。现在,我的首要任务是怎样防御野人和野兽,假如岛上有野人出现,或者有野兽,我必须考虑造什么样的住所,是在土里掘一个洞呢,还是在地上支一个帐篷。我决定选择的地点必须符合几个条件:第一,要卫生,要有淡水;第二,要能遮住太阳的暴晒;第三,要能避开凶猛的动物,不论是野人还是野兽;第四,要能看得见海,为的是万一有船只经过时,我不至于失去获救的机会,因为我始终希望有这个机会。我在一座小山坡旁边,找到了一块平地,那座小山的前沿差不多像一堵墙一样陡峭,任何动物都不可能从山顶上下来。在那块山岩前面,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仿佛一个山洞的进口,但实际上里面并没有山洞。这山坳前有一块很平的草地,我决定在这里搭帐篷。

在我支起帐幕之前,我先在石壁前划了一个半圆形,它的半径差不多有10码,沿着这个半圆形,我插了两排很结实的木桩,它们大头向下,高出地面约15英尺半,顶端削得尖尖的,两排之间的距离不过6寸。我又取出从船上截下来的缆索,沿着半圆形一层一层地横放在两排木桩中间,一直堆到顶部。这样,一个牢固的篱笆建成了,不管是人是兽,都没法冲进来或爬进来。这个工程花费了我很多的时间和劳动,特别是在我从树林里把木板砍下来,运到草地上,又把它们一根根打到泥土里去时。我没有做门,只用一架短梯子从顶上翻过来,顺着梯子爬进来之后,再把它收起来。这就使我四面都有了保护,完全与外界隔绝起来,因而夜间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接着,我把全部财产都搬到了这个篱笆里面来,我又替自己做了一个大帐篷用来防雨。我所做的帐篷是双层的,里面一个小的,上面再盖上一个大的,大的上面再盖上我从帆布当中找出来的一块大油布。我睡的是一张吊床,这张床原来是大副的,质地非常好。我开始挖凿岩壁,把挖出来的石头和泥土通过帐篷搬出来,沿着篱笆后面堆成一个土台,离地大约有一英尺半高,又在背后掘了一个山洞,作为我的地窖。

我还做了一些袋子和匣子,把火药分成许多小包贮藏,希望有什么事发生的时候,不至于全部着火。这个工作足足花费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火药大约有240磅,现在一共分成了100多包,那桶湿了的火药,我把它放在我的新山洞里,其余的我都藏在石头缝里,免得受潮,并且把收藏的地方小心地做些记号。

在进行这个工作的过程中,我每天至少要带着枪出门一次,一是为了散心,二是想看看能不能打点什么东西吃。第一次出去,我便发现岛上有许多山羊,心里非常高兴。可它们都非常胆小,非常狡猾,而且跑得非常快,想要走近它们,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后来我注意到,如果我是在山谷里看到它们,哪怕它们是在岩石上,也会惊慌地跑掉。但如果他们是在平地上吃草,而我要是站在岩石上,它们便不会注意到我。于是,我便断定它们由于眼睛的部位生得特殊,只能看见下面的东西,不容易看到上面的东西。后来,我就先爬到山上去,从上面打它们,结果常常打中。我第一次向它们开枪,便打中一只正在哺小羊的母羊,这一点使我心里非常难过。而且,当那母羊倒下后,小羊仍呆呆地站在它身边,当我把母羊背在肩上带回来的时候,小羊也跟着我,一直跟到我的围墙外面。我把母羊放下,把小羊抱进木栅,想把它驯养大。可是它不肯吃食,我只好把它杀了吃掉。我一连吃了好多天的羊肉,我吃得很省,同时尽量节省着我的粮食,尤其是面包。

我的住处固定下来后,最迫切的事情,就是要有个生火的地方,并且急需弄些柴来烧。我认定自己将要在这个孤零零的荒岛上度过我的余生了。一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就不由得夺眶而出。可是,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就有另外一种力量钻出来责备我。特别是有一天,我正带着枪在海边散步,寻思着目前的处境时,理智站出来劝解我:“不错,你现在处境很孤寂,可是请你想想,还有同你一起来的那些人,他们都哪儿去了?你们一同上小船的不是11个人吗?那10个人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们都没有保住性命,只剩下你?为什么单单你一个人逃出了绝境?是你好呢,还是他们好呢?”我想:当人们遇到坏事的时候,人们应当考虑到其中所包含的好事,同时也应当考虑到更坏的情况。我又想到,我这时所拥有的维持生活的东西,是多么充足。如果当初那只大船不从它搁浅的地方浮起来,漂到海边,让我有时间把那些东西取出来,我又该怎样生活呢?假如我现在还像我初上岸一样,没有一点生活必需品,也没有任何工具,我的情形又会怎么样呢?可是现在,我这些东西却相当充足,即使将来我的弹药用完了,还是可以不要枪而生活下去的。我相信我这一生,是不会有冻饿之忧的,因为我老早就考虑到怎样预防意外的事故,考虑到将来的日子,不但考虑到我的弹药用完以后的情况,甚至想到了我的健康和精力衰老以后的情况。

现在,我要开始过一种世界上闻所未闻的忧郁而寂寞的生活了,所以我决定从头至尾,按着次序记下去。依我的计算,来到这个可怕的海岛上,是在9月30日。当时,那初入秋分线的太阳,差不多正在头顶。依照观测,我是在北纬7°22'分的地方。

大约是我上岸十一二天之后,我忽然想到,既然没有书、笔和墨水,我一定会忘记计算日期,于是我便用刀子在一个大柱子上刻上这几个字:我于1659年9月30在此上岸。我把它做成一个大十字架,立在我第一次上岸的地方,在这个方柱的两边,我每天用刀子刻一个凹痕,每7天刻一个大一倍的凹痕,每一个月刻一个再大一倍的凹痕,这样,我就有了一个日历,可以计算年月日了。

在我从船上搬下来的许多东西中间,我还弄到了一些价值不大而用处却不小的东西,特别是那些笔、墨水、纸及船主、大副、炮手和木匠的几包东西:三四个罗盘、一些数学仪器、日规、望远镜、地图、航海书籍之类,我当时也不管它们有用无用,都把它收拾在一起。我又找到了3本完好无缺的《圣经》,此外,还有几本葡萄牙文书籍,其中有两三本祈祷书和几本别的书籍,我都把它们小心地保存起来。同时还有一件不应该忘记的事情,就是我们船上还有一条狗和两只猫。我把两只猫都带到岸上,那条狗是在我第一次搬东西上岸的第二天自动跳下船,泅到岸上来找我的,此后的很多年,它都是我最忠实的朋友。自从我找到笔、墨水和纸以后,我用得非常节省。事实证明,如果有墨水,我就可以把事情记得非常清楚;如果墨水用完了,我就记不成了,因为我想不出用任何方法来制造墨水。

我开始郑重其事地考虑目前的处境,把每天的经历一一用笔记下来。我这样做,不是为了留给后人看,而是为了写出来每天给自己看看,减轻一点儿心中的苦闷罢了。我的理智已经逐渐控制住失望的情绪,我尽量安慰自己,把当前的好处和坏处加以比较。使自己能够知足安命,并把幸与不幸,有利与不利排列出来:

不利1. 我被困在一个可怕的荒岛上,很难有获救的希望。2. 我与世隔绝,困难和痛苦时刻威胁着我。3. 我与人类隔绝,仿佛一个囚徒,一个流放者。4. 我没有衣服、被褥。5. 我没有抵御野人和野兽的自卫能力和手段。6. 没有人可以和我交谈,也没有任何人来解除我的愁闷。

有利1. 我还活着,没有像同船的伙伴们一样,被海水淹死。2. 上帝既然用奇迹把我从死亡里救出来,一定会救我脱离这个境

地。3. 我有粮食和食品,不会被饿死。4. 我是在一个热带荒岛上,即使有衣服,也穿不着。5. 我所在的岛上,没有我在非洲看到的那种野兽。如果我流落到那

里,我又会怎样呢?6. 上帝把船送到海岸附近,使我可以从里面取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使我终生受用。

事实证明,我当前的不幸处境,是世界上很少有的,可是,即使在这样的处境中,也有一些积极的东西值得回味。我希望世人都要从我这最不幸的处境中吸取一些经验教训,那就是:在最不幸的处境之中,我们也可以找到聊以自慰的事情。

我逐渐对于自己的处境有了好感,不再整天都把眼睛望着海面,等待有什么船来。我开始一心一意安排并尽量改善自己的生活了:我用草皮在栅栏外面堆成了一道两尺来厚的墙,并扩大和加深了我的山洞,还做了一个小门,这不但使我有了一个出入口,并且使我有了贮藏东西的地方。

我决定动手制造一些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特别是椅子、桌子之类的东西,如果没有桌子,我写字、吃东西或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就很不方便。于是我便开始工作起来,我发现充分运用自己的劳动、勤勉和智慧,什么东西都能做得出来。有些东西,所用的工具不过是一把手斧和一把斧头,但这需要足够的耐心。我首先替自己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所用的原料,是从木排上带回来的那些短木板。后来,又用木板搭了几层一英尺半宽的木架,一层一层的放在我的山洞里,把我的工具、钉子、铁器等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上面,为的是便于取用。我又在墙上钉了许多小木块,用来挂我的枪和其他应挂的东西。

假如有人进入我的山洞,一定会以为它是一个军火库,里面各种武器应有尽有。我看见所有的东西都被安置得整整齐齐的,而且贮藏得那样多,心里感到很痛快。

落难日记

刚流落到荒岛时,那种孤独、痛苦的心情可想而知,在挨过这个阶段后,我决定记日记。但我的日记只记到墨水用完后,就不得不终止了。

1659年9月30日

我,不幸的鲁滨逊·克鲁索,在一场可怕的风暴中沉船落难后,来到这片凄凉的小岛上,我称它为“绝望岛”。船上的其他人都淹死了,我也险些丧命。

这一天的其余时间,我是面对着眼前的凄凉景象度过的,因为我没有食品、房子、衣服、武器,也没有藏身之处。对于获救,也已经彻底绝望,眼前已没有活路可走,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被野人杀死,或者因缺少食物而活活饿死。夜幕降临后,我为了躲避野兽而睡在一棵树上,虽然是连夜大雨,但我却睡得很香。

10月1日

早晨我惊喜地看到,那只大船已经随着涨潮而浮了起来,并且靠近了这个岛的岸边,于是我希望潮水退后,可以爬上船,从上面弄下些食品和救急的必需品。望着那条大船,我不禁悲痛起来,如果大家都留在船上,这只船或许能保住,起码不至于全部淹死,如果这些人能保住性命,我们或许能用大船的残骸,造一只小艇驶往别处。这天的大部分时间,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过去了,只是到了后来,我看到大船已经半干,才走上沙滩,然后游近大船爬上甲板。

10月l日至24日

整日忙于下海上船,去取船上的物品,再趁着涨潮,用木排将物品运抵岸边。天气少有晴朗,眼下仿佛是雨季。

10月25日

昼夜大雨,并伴有暴风,大船被毁为碎片。风力加剧,船在退潮时只见残骸。整日忙于遮盖、安顿抢救出来的物品,以免被雨水淋湿。

10月26日

整日在岸边想找一处安身之地。最担心的是如何才能在夜间免遭野兽或野人的袭击。傍晚时,在岩石下找到一处居址,划个半圆,圈作安家之地,并竖起两道木桩、锚链,外贴草皮。

11月4日

从今天开始安排作息时间,何时带枪外出,何时睡眠。如果天不下雨,每天早晨带枪外出两三个小时,然后工作到11点,再吃点东西,12点至2点休息。若天气不热,则傍晚继续工作。今明两日的工作时间,全部用来造桌子。

11月5日

带枪以及我的狗外出时,射死一头野猫,皮很软,肉却不好吃。每猎杀一只动物,我都将它们的皮剥下来保存好。在沿着海岸回家时,看到许多种海鸟,却不知其名,后来见到两三只海豹,起初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想看个仔细,它们却跳入海里,逃走了。

11月13日

今天下大雨,我感到异常凉快,只是不时伴有可怕的雷电。我特别担心火药,大雨刚过,我便决定将火药尽可能地分装成小包,以免发生危险。

11月17日

我开始在帐篷后面挖掘山岩,以扩大可以利用的空间。我感到最缺乏的是几样工具,鹤嘴锄、铲子以及手推车,或一只箩筐,于是我暂停下来,想办法造一些工具。我用一根铁撬改做了一把鹤嘴锄,虽然很沉,却非常顺手;第二件东西,即铲或铁锹,没有它,我的工作会全无效率。但我却不知道如何来做这件东西。

11月18日

我去树林里找到了一棵巴西人所称的铁树,费尽力气,几乎砍坏了斧头,才从树上砍下一段来。由于木质坚硬,我只能一点点的把木头砍成铁锹的样子。锹柄与英国的一样,只是下面的宽头没有铁,所以是不会耐用的,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11月23日

由于制造工具,其他工作都停顿了。所以工具一做完,我便继续工作起来,而且只要体力和时间允许,我每天总要多干一些。这样,我用了18天时间,来加宽、加深我的洞穴,以便贮藏东西时更宽敞。

12月10日

由于地洞过大的缘故,所以当大功告成时,一块土方突然从顶部塌下来,吓得我魂飞魄散!天啊,假如我正好在下面,我就不需要掘墓人了。我得把那些松土运出洞去,而且我还得把洞顶撑好,可不能再出现这种塌方事故了。

12月11日

我找来两根木柱子,撑在洞顶上,在每根柱子的上端顶上两块相互交叉的木板。后来,我又花了一周时间,架起了更多的柱子和木板,这样整个洞顶便万无一失了,而那些木柱子则把我的房间划出了许多小小的隔间。

12月27日

射死一只小山羊,另一只被我打瘸了。逮住之后,用绳子牵回家里,把它的腿用夹板绑好。

备注:由于我的精心照料,它终于活下来,腿也长好了,而且变得很强壮。在我的喂养下,它整日在我门前的草地上吃草,不愿离开。这时,我想到应该喂养一些驯服的动物,以便弹药用光后食用。

1660年1月1日

天气仍然很热,傍晚时,我走进位于岛中央的山谷里,看见了许多山羊,但非常机灵,难以接近。我决定改天把狗带来,看能否捕获几只。

l月3日

开始修建我的篱笆或围墙,我仍担心会遭到野人的攻击,所以决心把墙修得又厚又坚固。

备注:从1月3日直到4月14日,我一直在修造这堵墙,尽管这道半圆形围墙整个长度不过24码。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辛苦地工作,而雨水却耽搁了我好多天,可我觉得,此墙一日不完工,我是绝不会高枕无忧的。在这一工程的进行过程中,每一桩事所付出的辛苦,常人简直无法想像。

这堵墙完工之后,我又贴着墙外围,筑起了一道草皮墙,我相信,即使有人经过这里的海岸,也绝不会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期间,只要不下雨,我总要去林子里转一转,好弄些野味回家。我找到了一种野鸽子,它像家鹤一样住在岩缝里。我把几只幼鸽带回家来,试图驯养它们,结果它们长大以后,却又全飞走了。这是由于我没有喂它们,因为我没有东西供它们吃,不过,我总能找到它们的巢,所以常常捉回一些幼鸽来,鸽肉是很鲜美的食物。

我花了好几个星期的工夫,却依然造不成一只桶。别说装不上桶底了,就是桶板,也合不到一处,根本无法盛水。最后,我只好把此事也放弃了。我急缺的另一样东西就是蜡烛,每天天一黑我就只得卧床休息。我想起了自己在非洲历险时用来制作蜡烛的那块蜂蜡,可我现在没有。惟一的补救办法就是在杀死山羊时把羊油留下来。我有一只在烈日下烤制的小陶盘,里面放上一根麻绳做的灯芯,我为自己造了一盏灯。它虽然不及蜡烛那样亮而稳定,但却为我带来了光明。

荒岛上的麦苗

在我翻检自己的物品时,偶然发现了那只曾经装满谷物的小口袋。袋中残余的那点谷物,已经被老鼠吃光了,只剩下一些糠皮和尘土。我想用这只口袋装火药或另作他用,于是就把袋子里的糠皮在山岩下抖了抖。我扔掉这些糠皮时,正处于暴雨来临的前夕,这事我根本没有在意。大约一个月后,只见一些纤细的小苗从地里冒出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惊奇地看到,茎端居然抽出了十几颗穗子,像是未成熟的大麦,跟我们英国的一模一样。而更令我惊奇的是,沿着山岩的一侧,在大麦的旁边,还疏疏落落地长着几株茎,这肯定是稻子,因为我在非洲海岸时,曾见过那里生长的稻谷。我当即认定,这几棵庄稼是上帝为我而催生出来的。同时我还坚信,岛上一定还有更多的庄稼。于是我踏遍了以前去过的每一处地方,盯着每一个角落,翻遍每一块石头,希望能再有新的发现,但却一无所获。这时我突然想到,我曾在这里翻抖过一只装过谷物的口袋,于是我不再惊奇了。可能是出于神的旨意,这几颗谷物才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没被老鼠毁掉。同样也是出于神的旨意,我才把它们抖落在那个特殊的地点,从而在山岩下迅速生长出来,假如是在别处,在这种季节,早就被太阳晒死了。

从1月到6月底,我把这些成熟的谷粒小心地保存起来,并把每一颗粮食都稳妥地存放起来,因为我想把它们统统播种下去,以便收获得更多,将来就可以做面包吃了。谁知一直到第四个年头,我才吃到了一点粮食,因为我的第一季粮食,由于播种的季节不对,全部损失了。除大麦之外,那二三十株稻谷,我也小心翼翼地保存了起来,准备用来做面包或食品。我想出一个办法,可以不经烘烤即可烹饪稻米,一段时间以后,我也会用大米做面包了。

这三四个月以来,我一直在辛苦修造自己的围墙。

4月14日

这天,我把围墙合拢起来,因为我不想从门里出入,便用梯子翻上翻下,以免留下有人居住的痕迹。

4月16日

就在这堵围墙大功告成的第二天,我正在帐篷后面的洞里忙着,突然泥土从洞穴顶上、从我上面的小山坡上猛然散落下来,我用来支撑洞穴的两根柱子也发出了吓人的断裂声,我惊惶失措,以为和上次一样,又是顶部塌方了。我担心自己被埋在里面,所以迅速跑向梯子越墙而出。我刚刚踩上外面的地面,就发现这其实是一场可怕的地震,因为不过8分钟的间隔,我脚下的地面便摇晃了3次,而且振幅极大,在距我半英里的海边,有一座岩壁,顶上滚下一块巨石来,发出可怕的声响,海面也因地震而浪花激荡,看来水下的振幅要大于岛上。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所以一时间不免惊惶失措。由于地面的摇晃,我的胃里也翻江倒海,像是颠簸在海面上。我觉得那座小山就要崩塌了,从而将我的帐篷,以及我的所有家当埋藏在里面。第三次地震过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觉出震动,于是我胆子稍稍壮起来,可仍不敢翻过墙头,生怕被活埋在里面。

半个小时后,一场无比可怕的飓风刮来了。一时间,海面上漂满了浮沫,大树被连根拔起,风暴持续了3个小时才减弱下来。又过两个多小时,大雨又开始了。这期间,我一直坐在地上,我突然想到,如果这场风暴是地震引起的,说明地震已经过去,我可以大胆地回家了。想到这里,我精神一振,翻进围墙,坐进了帐篷里。哪知雨下得很猛,几乎要把我的帐篷砸塌了。我只好躲进洞里,可我担心洞顶再掉下来,所以一直提心吊胆地在洞中熬过了这场风暴。在洞里待过一段时间之后,我发觉再没有发生地震,于是我心里更加镇静,为了振奋精神,我走进那间小小的储藏室,喝了一小杯拉姆酒,这酒我一向喝得很节俭,因为我清楚,一旦喝光了,就不会再有了。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又下了大半天,我根本无法出门,我考虑要是这个小岛总有地震,这个洞就不是久留之地,我得在开阔地上再建一座木屋,然后再修一道围墙,以抵御野兽或野人的袭击,而如果待在这里,我随时都有被活埋的可能。我整夜睡不安宁,当我环顾四周,看到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时,真是打心眼里不想搬走。

4月22日

这天一早,我开始琢磨搬家的办法,只是我的工具太差了。我原本有3柄大斧和许多把小斧头,可由于整天砍削硬木头,所以斧刃全钝了。最后,我终于设计出一只带绳的轮子,用脚一踩,即可转动起来,这样,我就可以打磨工具了。

5月1日

早晨我朝海边望去,正值落潮,只见海边有一只大桶,待我走上前,发现还有两三块沉船的残片,这是被刚刚过去的飓风吹过来的。我又望望那艘破船,觉得它比原来高出了许多,我检查了这只被吹上岸来的桶,发现这是一只装火药的大桶,但由于浸水,火药已结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可我还是把它滚上岸去,然后折回沙滩,准备再去破船上找些东西。

待我来到破船上,发觉船体比以往更松更破了,海浪每天都要打下一些船板来,而风和潮水则一点点地把它们推向岸边,海岸上每天都会漂来大量的残片。我决定把船上能拆的东西统统拆走,我相信从船上取下的任何东西,终究会派上用场的。

5月4日

我可以钓鱼了,用我自制的钓具,是一条从旧索子上拆下来的线,但却没有钓钩。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钓到足够的鱼吃。这些鱼,我都在太阳下晒干,再把它们当鱼干吃掉。

5月24日

到今天为止,我天天都去船上干活,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用那根铁撬杠撬松了那块铅皮,所以第一次涨潮,就有几只大桶、两口海员箱子浮了上来。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6月15日,而且天天如此。在这段时间里,我搞到的木料、木板以及铁器足可以造一艘不错的小艇,只可惜我不懂造船。此外,我还零零星星地搞到了一些铅皮,加起来将近100磅重。

6月16日

我今天去海边时,发现了一头巨大的海龟。并把它拖回了家。

6月17日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那只海龟煮熟了吃掉。我在龟肚子里找到了60只龟蛋。龟肉是我平生尝过的最可口、最鲜美的食品,因为自我踏上小岛以来,除去山羊和鸟,我不曾吃过别的肉。

病中感悟

6月18日

雨下了整整一天,所以未出门。我感到身子微微发冷,不是很舒服。

6月19日

很难受,浑身发抖,像待在冬天里似的。

6月20日

夜不能眠,头剧痛,并伴以高烧。我想自己得了疟疾。

6月21日

难受得厉害,想到自己疾病在身,处境险恶,不由吓得要死。祷告上帝,心乱如麻。

6月22日

病情略见好转,可我担心疾病会再严重下去。

6月23日

病情再次加剧,冷得发抖,随后是剧烈的头痛。

6月24日

略见好转。

6月25日

时冷时热,达7个小时之久,而后是虚汗淋漓。

6月26日

病情见好,看到家里没有吃的,便拿起枪来,虽然觉得浑身发软,可到底还是射中了一头母山羊,费了很大力气才拖回家里,然后烤了点羊肉吃下。我本想炖一炖的,好弄点汤喝,可惜我没有锅!

6月27日

疟疾又一次加剧,我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渴得要死。可我身子发虚,根本无力站起来取水喝。我又一次祈求上帝:“上帝啊,看顾我吧,可怜我吧,求您发发慈悲吧!”足足过了两三个小时,疟疾渐退,我才昏然睡去。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里,等我醒来,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但仍觉得虚弱,而且渴得要命。可家里没有一滴水,我只好静躺到天亮了。

在我生病之后,因剧烈的高烧而元气耗尽之时,我那沉睡已久的天良,便渐渐苏醒过来。我开始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沉痛地责备自己:这都是因为我以前作恶太多,激恼了上帝,这才横祸临头,并被加以如此可怕的报复。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这些想法一直郁闷在我心中,剧烈的高烧、良心上的痛苦、严厉的自责,从嘴里冒出了几句貌似祈祷的话,却不能称之为一心向善的祈祷,只能算是几声因恐惧而痛苦的哀鸣罢了。我心里纷乱如麻,既觉得罪不可赦,又怕就这样痛苦地死去,所以只能一味地哀叹道:“上帝啊!我怎么这样不幸呢?假如我有病的话,那我注定要死的,因为没人照顾我啊!”说到这里,我半天哽咽无言。这时,我又想起了父亲的劝告,以及他对我所做的预言:我要是走上这愚蠢的一步,上帝是不会保佑我的,到求告无门的那天,自会想起当初是怎样不顾他的忠言而后悔的。想到这里,我大声说:“父亲的话就要应验了,上帝开始惩罚我了!”现在可好了,如今面临的困难连天力也无法承受。而我一个凡人,既没有人照应,也没有帮手;没有人安慰,更没有人指导。于是我又高声叫道:“上帝啊,来帮帮我吧!我现在是灾难深重啊!”假如这些话可以称为祈祷的话,那么这是多年来我的第一次祈祷。

6月28日

我睡过那一觉之后,身体清爽了不少,高烧也全退了,于是我决定先下床去准备点食物,至少再病倒时不会饿着。我先把一只大方瓶子灌满水,放在床边伸手可及的桌上,又往水中倒入一些拉姆酒,并搅拌均匀,好除去水中容易使人患上疟疾的成分。然后割下一片羊肉,在木炭上烤好,但我吃不下许多,身子一阵阵地发虚,使我的心里不禁很愁苦,害怕到了明天,疟疾会卷土重来。晚上我在灰烬里烤了3颗龟蛋吃。晚饭过后,我想四处走动一下,但感到身体十分虚弱,几乎连枪也扛不动,只走了一小段路,便坐在地上,望着平静的大海,脑子里充斥着一系列的问题:

我平日所见的大地和海洋到底是什么呢?它们究竟来自何方呢?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不管是野的还是驯的、是人还是兽,又都是什么呢?一定是哪位神灵创造了大地、海洋以及天空和我们,而他又是谁呢?最合理的答案应该是:若是上帝创造了这一切,那么他也就主宰着这一切,以及与此相关的世间万物,因为创造万物的神灵,必然有支配万物的力量。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推翻这些结论,我深深地相信:我所遭遇的种种不幸,都是上帝的安排,不仅是对我,对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如此。但我马上又想到:

上帝为什么要如此待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报应?良知当即打断我的质问,好像我亵渎了上帝,仿佛有一个声音说:“无耻的东西!竟有脸问你干了什么!先回头看看你这混账的一生,再扪心自问你干了什么吧!”这想法把我震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回家中,可我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入睡。正当我为疾病的卷土重来而提心吊胆时,突然想到巴西人得病都不求医问药的,只是嚼一些烟叶子,而我还存着一卷晒干的烟叶,最中间的一卷,叶子还是青的。我一定是得了上帝的指点,才去取那烟叶的,因为我同时还发现了保存在那里的几本《圣经》,就是我在前面提到过的,迄今为止,我一直没有心思去读它。我把烟叶和《圣经》一并摆在桌子上,先是取过一片烟叶嚼在嘴里,烟叶又青又苦,使我的脑袋顿时晕了。然后我又取出一些放在拉姆酒中泡了一两个小时,准备在睡觉前再喝一些。最后,我又在炭盘里烧了几片,把鼻子凑过去,直到忍受不住烟熏和那呛人的热气为止。

在治疗期间,我翻开一本《圣经》,谁知烟力过猛,一时间我头昏眼花,根本无法读下去,只能信手翻了翻,而跳入我眼帘的第一段经文竟是:要在患难之日求告我,我必搭救你。这段经文非常切合我的处境,乍读之下,心里很受感动。夜深了,我被烟草熏得头晕脑涨,只想上床睡觉。躺下之前,我做了一桩我平生从未做过的事:跪在地上,祈祷上帝应验他的许诺,即如果有一天,我在患难中向他求告时,他应该来搭救我。结束了那蹩脚的祈祷,我饮下几口浸过烟叶的拉姆酒,这酒很烈,又充满了烟草的气味,我几乎咽不下去,随后我觉得天旋地转,便一头倒在床上,但我睡得很香,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从太阳的位置来看,应该是3点钟了。不过照我今天推算,也许是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下午3点钟,否则我的日记里漏记的一天便无从解释了。不管怎么说,我反正是漏了一天,至于怎么漏的,却一直不知道。

不管怎样,我醒来之后,身体十分清爽,精神也很愉快,体力也恢复了许多,而且胃口大增,并有了饥饿的感觉。第二天我没有再犯疟疾,病情已见好转,这是29日的事情了。

6月30日

在我生病期间,今天算是一个好日子。我在外面射中了两只海鸟,但我对此没有太大的食欲,于是又吃了几只味道鲜美的龟蛋。到了晚上,又喝了一些浸过烟叶的拉姆酒,但我今天所服的剂量少于昨天,也没有再嚼烟叶或是用烟熏头。但第二天,情况没有我预料的那么好,我又犯了一阵轻微的疟疾,还好不太严重。

7月2日

我的治疗又开始加重剂量了,和上次一样,我又被搞得头昏脑涨,喝了双倍的药酒。

7月3日

疟疾彻底退了。上帝曾经搭救了我,我却没有感谢他,就是说,我根本不把那当成是搭救,根本没有想要去感激,既然这样,又凭什么指望获得更大的搭救呢?

想到这,我心中触动很大,立即跪下来感激上帝,感谢这次他让我彻底痊愈。

乡间别墅

7月4日

早晨,我认真地读着《圣经》,并规定自己每天都要读一会儿,章数不限,依情况而定。在认真地读了不久之后,我对于自己前半生的罪孽有了更深的感悟。我梦里的印象又重现了,“目睹这一切之后,还不能使你幡然悔悟?”这使我对于那句:“求告我,我必搭救你。”有了不同于以前的理解,因为在以前,我仅仅把“搭救”理解为从当前的囚禁中被解救出来,而现在我能正确地理解这段经文了。

从7月4日到14日,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持枪散步中度过的。像所有大病初愈的人那样,我走走停停,您很难想像我当时是如何虚弱、我的体质下降得是何等厉害。虽然疟疾好了,却伤了元气,好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神经和四肢总是不停地抽搐。这次生病教训了我,让我知道大雨时呆在外面最伤身体,伴以风暴和飓风的大雨尤其厉害。而旱季里的大雨,又总是伴随着这样的风暴,所以我发现,旱季里的雨比9月、10月的雨更加伤人。

我在这个不幸的小岛上已经住了10个月,从这里获救的可能性已经在我心里彻底消失了。我深信从未有人踏上过这片小岛,便决心去岛上做一番探察,以便发现一些我以前未曾发现的东西。7月15日,我溯河而上,而后把木排停靠在岸边,在上游走了大约两英里之后,发现潮水无法再上行,高处只是一道流水的小溪,溪水异常清澈,由于是在旱季,所以有些地方已经断流,即便有水,也看不出流动的痕迹。

在小溪的两岸有许多可爱的绿地。我想找一些木薯根,是印第安人用来做面包的那种,但却一无所获。

第二天,我又沿原路上行,比昨天走得要远一些,小溪和草地都到了尽头。在这里,我发现了许多水果,地上的瓜果、树上的葡萄多得出奇,一串串的葡萄已经成熟。这一发现令我非常高兴,而我不敢多吃。因为我在北非的伯尔伯里海岸时,曾经有几个英国奴隶贪吃葡萄导致拉痢疾,发高烧,并因此丧命。但我想出一个利用葡萄的好办法,就是把它们做成葡萄干保存起来,后来证明我的想法果然不错。

我在那里过了一夜,晚上爬上一棵大树,在上面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继续我的探察,在南侧与北侧的山脉中间,一路往北,走了将近4英里,来到一片开阔地。地势像是朝西低下去,我身旁那座小山的石缝中冒出的一汩汩清洌的泉水,正以相反的方向朝正东流去,看着这条美妙的山谷,我心想,这一切就是我的了,我是这里无可置疑的君王和主人。我还看到了大量的椰树、橙树、可可树,可几乎都没有挂果子,起码眼下没有。我采集了一些青酸橙,不仅可口,还有益于身体,掺些水做成饮料既健体,又清爽提神。现在我可有事做了:

我得去采集一些果子。我决定储备一点葡萄、酸橙以及柠檬,准备雨季吃,我知道雨季就要到了。我采集了一大堆葡萄,以及一大包酸橙和柠檬,然后朝家里走去,并决定下次再来时,拎一只大口袋,把它们运回家。

就这样,经过3天的旅行后,我回到了家里,即我的帐篷和洞穴。在我赶回那里之前,我的葡萄由于熟透了,加上汁水过多,所以全都裂开了,已经没有用了,酸橙倒很好,可惜我只带了一点儿回来。第二天,也就是19日,我做了两只口袋,准备赶往那里取回我的收成。谁知当我来到葡萄堆前,却惊奇地看到,我采集时完好的葡萄此时却散得满地都是,被践踏得七零八落,而大量的则被吃掉了。我断定附近一定有野兽,可到底是什么野兽呢,我却不清楚。

于是我又采下大量的葡萄,把它们挂在树枝上,在太阳下晒干。而酸橙和柠檬,我则尽可能多地背回了家。

这次旅行归来,我心中一直满怀着喜悦,那个地方实在太叫我着迷了,所以,7月份剩下的全部时间,我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我在那里搭了一间小草屋,外面围上一道长而坚固的双层篱笆。有我一人高,桩打得很牢,中间插满了新砍的树枝。我有时在这里连着睡上两三夜,出入则像老家那样,靠一架梯子。这样一来,我就有了一座乡下别墅和一幢海滨住宅。

到了8月3日,我看到自己挂晒的葡萄已经全干了,成了极好的葡萄干,心里喜滋滋的把它们取下来,因为它们竟有200多串。

如果即将到来的暴雨将它们毁掉,我将失去冬季的最好口粮。我把其中的大部分运回家里的洞穴,随后雨季便来了,而且从8月14日开始连绵不断,直下到10月中旬,有时雨下得很大,我好多天都不能出门。

在这次雨季里,我意外地发现,家中走失的一只猫又回来了,我本来以为它死了,哪料临近8月底,它竟然领着3只猫崽子返回家来,我大感惊诧,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我虽然枪杀过一只野猫,但它与我们欧洲猫绝非同种,可那3只猫崽子和那只家养的老猫却是同种,而我原来的两只猫又都是母的,所以我才觉得离奇。到后来,我一直被这3只猫所烦扰着。最后,我只好把它们像野兽那样杀死,或是赶出家门。

艰辛耕作

8月14日至26日

雨连下不停,无法出门,我的食物紧张起来,只好两次冒雨出门。第一次,打了一只山羊;第二次,我找到一头巨大的海龟,这可是一道美味。我的食品是这样分配的:早餐一把葡萄干;由于我没有煮锅,所以午饭只能是一块烤羊肉或烤龟肉;而晚饭则吃3颗龟蛋。在我因雨困居期间,每天都用两三个小时来扩大我的洞穴,把它挖到小山外面。我在这里造了一道门,可以通到我的围墙外,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从这里出入了。

9月30日

这是个不幸的日子,是我上岛的周年纪念日,我算了算木桩上的刻痕,发现我在岸上已经生活了整整365天。我把这一天定为斋戒日,并举行了庄严的宗教仪式,我怀着最诚挚的感情匍匐在地上,向上帝忏悔我的罪行,求他看在耶稣基督的面上保佑我并饶恕我。12个小时里,我滴水未进,直到日落西山时才吃下一片饼干和一把葡萄干,然后像今天开始时那样,做过祈祷后,我便上床睡觉了。不久,我的墨水就要用完了,我只好用得更俭省些,专拣生活中的大事来记,至于那些流水账,就忽略不记了。

现在,我已经基本掌握了旱季雨季的规律,并学会了区分它们,以便做相应的储备。我保存着几穗大麦和稻子,那些稻子大约有30粒,大麦有20粒,这次雨季过后,太阳移向正南方。我用木锹翻松了一片地,又把它分成两块,播下了我的种子。但在播种时我突然想到,不能把种子全播进去,因为我拿不准几时是播种季节,于是我播下了2/3的种子,每一样留一小撮以备不测。事后想来,当初这么做可真是万幸。因为种子播下之后,接着便是旱季,由于缺少使种子发芽的水分,所以这次播下的种子没有一棵长出苗来,直到雨季再次来临,它才像是新播的一样长出苗来。

当时看到第一批种子没有出苗,我当即想到这是旱季的缘故。于是我竭力去找一片湿地再次试播,最终在新落成的草屋附近翻出一片地来,将剩余的种子播下。当时是2月,恰在春分之前,由于3月、4月的雨水浇灌,这一批出苗了,而且收成不错,可由于种子有限,我不敢一次播下,所以收获的并不多。这次实验后,我简直成了农艺家,对播种的节候摸得很准,而且一年可播两季粮食,这样就有两次收成了。

大约在10月份,雨季结束了。天气连日放晴,我来到自己的小草屋。虽然我几个月未到过这里,但一切与我离开时一样,那圈插下的围栏不仅坚固完整,而且从附近树上砍下来的那些木桩,已经冒出了长长的枝条。看到这些伸枝展叶的幼树,我真是觉得喜出望外,立即把它们修剪一番,让它们尽量长齐整。到了第三年,你几乎难以想像,尽管这道篱笆围栏的直径不过25码,可那些如今能称之为树的木桩子,则把这圈地整个覆盖了,里面十分阴凉,若是旱季住进去一定无比凉爽。看到这些,我决定再砍些木桩来,然后绕着老围墙,也如法炮制地搭起半圈篱笆。在距围墙8码远的地方,我又打了两排木桩子,它们很快就抽枝长叶,遮蔽着我的住所,后来竟然成了一道防线。

我逐渐发现这里不像欧洲那样,一年可分为夏季冬季,而应分为雨季和旱季,其分布大体是这样的:

岛上旅行

我开始了自己周游全岛的计划,在小溪尽头,我修筑乡间别墅的地方,有一片开阔地一直延伸到岛那边的大海。我决定穿过海岛,到那头的海岸边去。我带上枪、斧头、狗,以及较多的火药子弹,还带了两大块干粮和一大包葡萄干,就踏上了旅程。这一天,天气晴朗,大海对岸的陆地清晰可见,但距我所在的小岛依然很远,估计有45海里至60海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据我推测,可能是美洲的一部分,而且我观察到它靠近西班牙领地,也许上面都是野人的天下。要是当时我在那儿上岸,情况肯定比现在更糟。现在,我十分感激上帝的安排。这样一来,我就感到心平气和了,不再自寻烦恼,放弃了到海对面的陆地上去的想法。

我感到自己现在所在之处,比我原来那边的环境好多了。这儿草原开阔,绿草如茵,遍地的野花散发出阵阵芳香,到处是茂密的树林。我看到许多鹦鹉,便用棍子打下一只,想驯养起来,教它说话。在一片地势较低的地方,我还发现了不少像野兔和狐狸似的动物,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我打死了几只,但并不想吃它们的肉。因为我不缺食物,更何况我的食物十分可口,尤其是山羊肉、鸽子和鳖这3种,再加上葡萄干。

我一天走不到两英里远,总是绕来绕去,希望能有新的发现。我一走到海边,发现这儿的海滩上龟鳖成群。而在我住的海边,一年半中我才找到了3只。此外,还有种类繁多的飞禽,不少飞禽的肉都很好吃。这儿的鸟真多,只要我愿意可以打到更多的飞禽。但我不想浪费弹药,要是打到一只山羊我就能吃得很好。我承认这边比我住的地方好得多,但我并不想搬家,因为在那边已经住惯了。这边再好,总觉得是在外地旅行,不是在家里。我继续沿着海边向东走,大约走了12英里后,在岸上竖了一根大柱子作为记号,便决定暂时回家。下次旅行我准备向相反方向走,沿海岸往东绕一个圈子,再回到这个立柱子的地方。

回家时我走了另一条路。我已经看见了小岛的全貌,以为只要注意地势就不会迷路,但我想错了,走了两三英里后,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大山谷。四周群山环绕,丛林密布,除非看太阳才能辨出东西南北,可是困在山谷里的三四天中,浓雾弥漫,根本看不见阳光,我东撞西碰,最后被迫回到海边,找到了我竖起的那根柱子,再从原路往回走。这时天气炎热,身上又带着枪支弹药以及斧头等东西,感到特别沉重。在路上,我的狗抓住了一只小山羊,我连忙跑过去把它从狗嘴里救下来。我以前常常想,要是能繁殖一批驯服的山羊,那么,到我弹尽粮绝时,就可以杀羊充饥了,我决定把这只小山羊牵回家去饲养。我给小羊做了个项圈,又用我一直带在身边的麻纱做了根细绳子,费了一番周折才把羊牵回我的乡间别墅,我把小羊圈起来就离开了。当时,我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

回到老家,我躺在吊床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跟出门在外的生活相比,这个家实在是完满无缺、舒适安定。因此我决定,如果我命中注定要在这个岛上度过余生,以后就绝不走得离家太远。我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以便好好休息休息,恢复长途旅行的疲劳。在这期间,我给抓到的那只小鹦鹉做了个笼子,这时,它已经完全驯服了,并且与我亲热起来。

这件事做完后,我想起了那只可怜的小山羊。它一直被我关在羊圈里,我决定去把它带回老家来。到了乡间别墅那边,见那小羊还在原来的圈里,因为没有东西吃,它差不多快饿死了,我弄了点嫩枝嫩叶喂它,等它吃饱之后,我仍像原来那样用绳子牵着它走。然而,小羊因饥饿已变得十分驯服,根本不必用绳牵,它就会像狗一样乖乖地跟在我后面。后来,我一直饲养着它,这只又温和又可爱的小羊,成了我家庭中不可缺少的一员,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这时雨季又来了。9月30日,是我上岛的纪念日。像去年一样,我严肃虔诚地度过了这一天。我来到这个岛上已两年了,与两年前刚上岛时一样,依然毫无获救的希望。整整一天,我怀着感激的心情,默念上帝带给我的种种恩惠。如果没有这些恩惠,我孤寂的生活就会更加凄苦。我衷心地感谢上帝,因为上帝使我明白,尽管我目前过着孤单寂寞的生活,但也许比那些生活在所谓快乐世间的人更幸福。

自制器具

现在,我每天诵读《圣经》,并把读到的话与自己当前的处境联系起来,以便从中得到安慰。从这时起,我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虽然我在这里孤苦伶仃,但也许比我生活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更幸福。在这种心情下,我开始了荒岛上第三年的生活。我虽然没有把这一年的工作像第一年那样详细地给读者叙述,但每天必不可少的日常工作,我都定时进行,生活很有规律。

现在正是11月到12月之间,即将收获的季节。我耕种和施肥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却丰收在望。然而,我突然发现,庄稼受到了威胁。首先就是山羊和像野兔似的野兽,它们喜爱吃有甜味的东西,昼夜伏在田里,把刚刚长出地面的禾苗吃光,禾苗根本就无法长出茎秆来。我决定筑个篱笆把庄稼地围起来,为此我付出了艰苦的劳动。好在耕种面积不大,所以不到3个星期我就把庄稼地围起来了。白天,我打死了3只野兽;晚上,我把狗拴在大门外的一根柱子上,让狗整夜吠叫,看守庄稼地。不久,那些敌人就舍弃了这块地方。庄稼茁壮成长,并很快成熟起来。就在庄稼结穗时,又遇到了鸟害。一天,我到田里去察看庄稼的生长情况,却发现无数的飞禽围住了我那块小小的庄稼地,仿佛在等我走开后就可以饱餐一顿。我立刻向鸟群开了枪,无数隐藏在庄稼地中的飞禽纷纷腾空而起,天哪!我的庄稼地中还潜伏着这么一大群飞禽。要不了几天,它们就会把我的全部希望吃个精光。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粮食。虽然那些飞禽已糟蹋了不少庄稼,但由于大麦和稻子还都在发青期,所以损失不大。假如能保住其余部分,还可能有一个不错的收成。

我站在庄稼地旁,把枪装上药弹,然后慢慢走远,假装已经离开,它们一旦看不见我了,就立即又扑进庄稼地。见此情景,我气极了,等不及让更多的鸟飞下来,就走到篱笆边开了一枪,一下子打死3只。要知道,它们现在所吃掉的每一颗谷粒,几年后对我来说就是一大斗。我把打死的鸟从地里拾起来,用锁链把它们吊起来,想不到这个办法居然十分灵验。从此以后,那些飞禽再也不敢到庄稼地来了。

12月底,是一年中的第二个收获季节。我准备收割庄稼,可是没有镰刀,无奈之中只得用一把腰刀来改做,这把腰刀是我从船上的武器舱中取出来的。好在第一次收成不多,割起来也没多大困难。我把穗子装进自制的大筐子里搬回家,再用双手把谷粒搓下来。收获完毕后,我发现原来的半斗种子差不多打了两斗稻子和两斗半多的大麦。

这对我是一个极大的鼓励。我相信,上帝一定会赐给我面包吃的。可是,现在我既不知道怎样把谷粒磨成粉,也不知道怎样脱粒,怎样筛去秕糠;即使能把谷粒磨成粉,我也不知道怎样把粉做成面包;即使做成了面包,也不知道怎样去烘烤。另外,我还想多积一点粮食,以保证不断供应。为此,我决定不吃这次收获的谷物,而是全部留下来做种子,待下一季再播种。同时,我决定全力研究磨制面粉和烤制面包这项艰巨的工作。

但由于我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于是,我决定先等收获了更多的粮食后再做面包,所以我还有6个月的时间准备。在这半年中,可以运用我的全部智慧和精力,设法制造出加工粮食的各道工序所需要的器具。到时,有了足够的粮食,就可以用来制造面包了。

首先,我必须多准备一点土地,因为现在有了足够的种子,可以播种一英亩还多。在耕地之前,我至少花了一个星期,做了一把很笨重的铲子。拿它掘地,要付出双倍的劳力。但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有了掘地的工具,并在住所附近找了两大片平地把种子播下去。然后修筑了一道坚实的篱笆把地围起来,这种树生长很快,一年内就能长成茂密的篱笆,用不着多少工夫去修理。这项工作花了我3个多月的时间,因为这时正是雨季,我无法出门,所以修筑篱笆的事时断时续。

每到雨季,我就尽可能呆在家里,做些适于在家做的工作。我曾想过许多办法准备编一个箩筐,但我弄来的枝条都太脆,没有成功。小时候,我喜欢站在城里藤器店的门口看工匠们编箩筐或篮子,有时还会帮上一手,因此我学会了编箩筐,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只要有合适的材料,我就可以编出箩筐来。我到我的那座乡间别墅附近砍了些细枝条,发现十分合适。于是,第二个雨季来临后,我就用它们编筐子,并尽可能地多编一些,或用来装土,或用来装别的东西。我的筐子编得不太好看,但还能凑合着用。解决了箩筐问题之后,我又想动手解决其他两个问题。首先,我没有装液体的盛具,虽然我有两只桶,但都装满了甘蔗酒。此外,还有几只玻璃瓶,也都用来装了水和烈酒。我没有煮东西的锅,只有一把大壶,那也是我从大船上取下来的,可是这壶并不适于用来烧汤或煮肉。其次,我需要一个烟斗,但这个更困难。

在下雨不能出门的时候,我就会一面工作,一面教我的鹦鹉说话作为消遣。不久,我就教会它知道它自己叫什么,后来它居然会响亮地叫自己为“波儿”,这是上岛以来第一次从别的嘴里听到的话。

我早就想采取什么办法制造一些陶器,我急需这类东西。这里气候炎热,我敢肯定,只要能找到陶土,就能做一些钵子或罐子,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晒干。炎热的太阳一定能把陶土晒得既坚硬又结实,并能经久耐用,可以用来装一些需要保存的东西。因为要做加工粮食,制造面粉等工作,就必须有盛器贮藏。所以,我决定尽量把容器做大一些。我不知用了多少方法去调和陶土,也不知做出了多少奇形怪状的家伙。有的因为陶土太软,根本不成形;又有的因为晒得太早,太阳热力过猛而晒裂了;又有的晒干后一搬动就碎裂了。结果,我工作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才做成两只样子非常难看的大瓦器。最后,太阳终于把这两只大瓦器晒得非常坚硬了,我就把它们轻轻搬起来,放进两只预先特制的大筐里,以防它们破裂,在缸和筐子之间的空隙处,又塞上了稻草和麦秆。以后我就可以用它来装粮食和磨出来的面粉了。大缸做得不成功,但小器皿却做得还不错,那些小圆罐、盘子、水罐、小瓦锅等。总之,一切我随手做出来的东西,都还不错,而且,由于阳光强烈,这些瓦器都晒得特别坚硬。

但我还没有达到最终目的,这些容器只能用来装东西,却不能用来装流质放在火上烧,而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过了些时候,一次我偶然生起一大堆火煮东西,灭火时发现火堆里有一块陶器的碎片,被火烧得像石头一样硬,像砖一样红,这一发现使我惊喜万分。于是我开始研究如何控制火力,给自己烧出几只锅来。我把3只大泥锅和几只泥罐一个个堆起来,四面架上木柴,泥锅和泥罐下生一大堆炭火,然后在四周和顶端点起了火,一直烧到里面的罐子红透为止,而且十分小心不让火把它们烧裂。待陶器红透后,又继续保持了五六个小时的热度,然后慢慢减去火力,那些罐子的红色逐渐退去。我整夜守着火堆,不让火力退得太快,到了第二天早晨,我便烧成了三只很好的瓦锅和两只瓦罐,虽然谈不上美观,但很坚硬,其中一只由于沙土被烧熔了,居然有一层很好的釉。当我发现自己已制成了一只能耐火的锅时,我的快乐真是无可比拟的,我等不及让锅完全冷透,就急不可耐地把其中一只放在火上,倒进水煮起肉来,效果极佳。我用一块小山羊肉煮了一碗可口的肉汤,可惜没有燕麦粉和别的配料,否则我就会做出更理想的汤来。

下一个问题是我需要一个石臼舂粮食。因为我明白,仅凭自己的一双手,是无法做出石磨的。我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想找一块大石头,把中间挖空后做个大石臼。可是岛上尽是一些易碎的砂石,因此,当我花了很长时间找不到适当的石料时,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找一大块硬木头。我弄了一块很大的木头,然后用大斧把它砍圆,又用火在上面烧了一个槽,终于把臼做成了。又用铁树做了一个杵,舂谷的工具做好后,我就放起来准备下次收获后舂谷做面粉,再用面粉做面包。第二个需要克服的困难是,我得做一个筛子筛面粉,把面粉和秕糠分开,我没有任何材料可以用来做筛子,也就是没有那种有很细很细网眼的薄薄的布可以把面粉筛出来。这使我停工好几个月,不知怎么办才好。除了一些破布碎片外,我连一块亚麻布也没有。后来,我忽然想起从船上搬下来的那些水手衣服里,有几块棉布和薄纱围巾。我用其中几块做成了3个小筛子,总算能凑合着用。这样竟应付了好几年。

下一步要考虑的是烘面包的问题。首先,没有发酵粉。这是我绝对无法弄到的,所以我也就不去多费脑筋了。至于炉子的问题,颇费了我一番周折。我先是做了些很大的陶器,但不太深,直径有两英尺,深仅9英寸。像上次烧制陶器那样,我把它们也放在火里烧,完工后就成了大瓦盆。当我想烘面包时,就在用方砖砌成的炉子里生起火。当木柴烧成热炭时,我就把它们取出来放在炉子上面,直到把炉子烧得非常热。然后把所有的火种通通扫尽,把面包放进去,再用做好的大瓦盆把炉子扣住,瓦盆外面围一层炭火。这样做不但能保持炉子的温度,还能增加热度。用这种方法,我烘出了岛上第一批大麦面包,绝不亚于世界上最好的炉子烘出来的面包。

这些事情占去了我在岛上第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除此之外,我还要料理农务,收割庄稼。我把收获的谷物都运回家中,把穗子放在大筐里,有空时就用双手搓出来。因为我既无打谷场,也无打谷的工具。

现在,我的粮食贮藏量大大增加了,急需扩建谷仓,来存放更多的粮食。我已经有了差不多两吨大麦和大米,可以放心地吃用了,因为我从船上取下来的粮食早就吃完了。同时,我也想估算一下,一年要消耗多少粮食。然后准备一年只种一季,数量足够我吃就行了。我发现,两吨大麦和大米足够我吃一年还有余。因此我决定每年播种同样数量的种子,并希望收获的粮食足够供应我做面包等其他用途。

环岛探险

我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出我在岛上另一边所看到的陆地。希望可以在那里上岸,并在那里找到大陆和有人烟的地方,然后继续设法去其他地方,这样或许可以找到逃生的办法。那时,我完全没有考虑这种情况的危险性,没有考虑到我可能会落入野人的手里,而这些野人比非洲的狮子和老虎还要凶残,我一旦落入他们的手里,就会有生命的危险,不是被他们杀死,就是被他们吃掉。我开始怀念我那小仆人佐立和那只长舢板了。当时我和佐立驾着三角帆的舢板沿非洲海岸航行了1000多英里啊!我真想去看看我们大船上的那只小艇,它是在我最初遇难时被风暴吹到岸上来的。小艇差不多还躺在原来的地方,但已经被风浪翻了个身,船底朝天,搁浅在一个高高的沙石堆上。

如果我有助手,就可以把船修理一下放到水里,那就一定能坐着它回巴西。当时,我应该考虑到,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把这小艇翻过来的,就像我无法搬动这座岛一样。然而我一心想把船翻个身,然后把受损的地方修好,可以乘着它去航海。所以我还是走进树林,砍了一些树干做杠杆,然后把它们运到小艇旁,决定试试看。事实证明我的努力只是白费力气,还浪费了我三四个星期的时间。于是,我又想到动手挖小艇下面的沙子,想把下面挖空后让小艇自己落下来。同时,用一些木头在下面支撑着,让小艇下落时翻过来。

船是落下来了,然而我根本无法使它移动一下,更不要说把它移到水里去了,最后,我只得放弃了。而我要去海岛对面大陆上的愿望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因为无法实现而更加强烈了。最后我想到,能否像热带地区的土著人那样用树干做一只独木船呢,我可以用我的工具把树的外部砍成小舟形状,然后把里面烧空或凿空,做成一只小船。但假如这些工作全部完成后,小船仍无法下水,那对我又有什么用处呢?这个问题我本该考虑到,可是,我当时一心一意只想乘舟去航行,根本没有想到怎样使小舟离开陆地的问题。

我思船心切,立即着手开始工作。我砍倒了一棵大柏树。靠近树根的直径达5英尺10英寸,距22英尺处直径也达4英尺11英寸,然后才渐渐细下去,并开始分出许多枝杈。我用22天时间砍断根部,又花了14天时间使用斧头砍掉树枝和向四周张开的巨大树顶。这种劳动之艰辛真是一言难尽。然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又砍又削,最后刮出了船底的形状,使其下水后能浮在水上。这时,树干已砍削得初具船的形状了。接着又花了将近3个月的时间把中间挖空,使它完全像只小船。在挖空树干时,我是用凿子一点一点凿的,最后它确实成了一只像模像样的独木船,大得可以乘26个人。这样,不仅我自己可以乘上船,而且可以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这项工程完成后,我心里高兴极了,这艘小船比我以前看到过的任何独木舟都大。现在,就剩下水的问题了。要是我的独木舟真的下水了,我肯定会进行一次有史以来最为疯狂、最不可思议的航行。

尽管我想尽办法,费尽力气,仍然无法使船移动一步。小船所在的位置离水仅100码,绝不会再多,而且正好是一个向上的斜坡。我决定把地面掘出一个向下的斜坡。于是,我立即动手进行这项工程,并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但想到有机会解脱,谁还会顾得上艰难困苦呢?不料完成了这项工程后,我还是一筹莫展。因为我根本无力移动这只独木舟一步,正如我无法移动搁浅在沙滩上的那只小艇一样。我只得另想办法,我把现场的距离丈量了一下,决定开个船坞或开条运河,把水引到船底下来。这次我在着手工作前进行了一些估算,看看运河要挖多深多宽,怎样把挖出来的土运走等等。结果发现,若我一个人进行这项工程,至少要花10至12年,因为河岸高达20英尺。最后,我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尽管心里很不情愿。这件事使我明白,做任何事若不预先计算一下所需的代价,不正确估计出自己的力量,那是十分愚蠢的!

我在这些工作中,结束了荒岛上第四年的生活,和以往一样,我以欣慰的心情,度过了我的周年纪念日。我常常诵读《圣经》,并认真付诸实践,再加上上帝对我的恩宠,使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全新认识。我是这块领土的主人,没有敌人,也没有竞争者与我来争权夺利;可以生产出整船的粮食,可是这对我没有用处,我只要生产足够我吃用的粮食就行了;我有很多的龟鳖,但只要偶尔吃一两只就够了;我有充足的木材,可以用来建造一支船队,有足够的葡萄,可以用来酿酒或制葡萄干,等把船队建成后,可以把每只船都装满……

总之,事理和经验使我懂得,世间万物,有用处的才是最宝贵的。任何东西积攒多了,还是该送给别人,我们能够享用的,不过是我们所需要的部分,多了毫无意义。即使是世界上最贪婪、最一毛不拔的守财奴,处在我现在的境地,也会把贪得无厌的毛病治好,因为我现在太富有了,简直不知道如何支配自己的财富,我心里已没有任何贪求的欲望。我有一包钱币,其中有金币,也有银币,大约值36英镑。可是,这些东西至今还放在那里,对我毫无用处,我常常想,我宁愿用一大把金币去换12打烟斗,或换一个磨谷的手磨。我甚至愿意用我的全部钱币去换价值仅6个便士的英国萝卜和胡萝卜的种子,或者去换一把豆子或一瓶墨水。可是现在,那些金钱银币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它们被放在一个抽屉里,一到雨季,就会由于潮湿而发霉。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的抽屉里堆满了钻石,对我来说也毫无价值。

我已学会多看自己生活中的光明面,少看黑暗面,多想自己所得到的享受,少想所缺乏的东西。这种态度使我感到由衷地安慰。还有一种想法对我也大有好处,那就是拿我目前的处境跟我当初所预料的情况加以比较,上帝神奇地做出了目前这样的安排,把大船冲近海岸,让我不仅能靠近它,还能从上面取下所需要的东西,使我获得救济和安慰。假如不是这样,我就没有工具工作,没有武器自卫,也没有弹药猎取食物了。一连好几个月,我对过去的生活一直感到后怕。但是,当我再看看自己目前的处境,心里不禁又充满了希望。我想,上帝已经接受了我的忏悔,并且还会继续怜悯我的。这使我更坚定了对上帝的信念,不但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上帝的安排,甚至对现状怀着衷心的感激之情。在世界上所有荒无人烟的地方,我感到没有一个地方会比我现在流落的荒岛更好了。虽说这儿远离人世,使我形单影只,但这儿没有吃人的野兽、毒人的动物和植物,更没有野人会把我杀了吃掉。

总之,我的生活在一方面看来,确是一种可悲的生活;但在另一方面看来,却也是一种蒙恩的生活。我不再企求任何东西,如今我感到心满意足,不再悲伤了。

我的墨水早就用完了。到最后,我就不断加点水进去,直到后来淡得写在纸上看不出字迹了。但我决心只要还有墨水,就要把每月中发生特殊事件的日子记下来。翻阅一下日记,发现我所遭遇的各种事故在日期上竟有某种非常特殊的巧合:首先,9月30日,我离家出走到赫尔去航海的日子,与我被萨利的海盗船俘虏而沦为奴隶的日期正好是同一天。其次,我从雅木斯的沉船中逃出来的那天,与后来我从萨利逃跑的那天同月同日。我诞生于9月30日,正是26年后的这一天,我奇迹般地获救。除了墨水用完之外,面包也吃完了。尽管我吃得很省,但在收获到自己种的粮食之前,我还是断了一年的面包。后来,就吃到自己的面包了,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我的衣服也开始破烂不堪了,内衣是我从水手们的箱子里找到的几件花格子衬衫,舍不得穿而小心保存下来的。在这儿,大部分时间只能穿衬衫,穿不了别的衣服。还好,在水手服装里大约有3打衬衫,另外,还有几件水手值夜穿的服装,那穿起来就太热了。虽然这里天气酷热得几乎用不着穿衣服,但我总不能赤身裸体吧,这种念头我连想都不愿想一下。在我所有的背心都穿破后,就用水手值夜的衣服,胡乱缝合一下,勉强做成了两三件背心,希望能穿一段时间。至于短裤,直到后来才马马虎虎做出几条。凡是我打死的野兽,都把毛皮保存起来,用棍子支在太阳下晒干,有的被晒得又干又硬无法使用,有的倒还好用。我首先用这些毛皮做了顶帽子,把毛翻在外面,可以用来挡雨,又用一些毛皮做了一套衣服,包括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我外出时,若遇到下雨,就把背心和帽子的毛翻在外面挡雨,身上就不致淋湿了。后来,我又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做了一把伞,毛皮做伞顶,毛翻在外面,可以像一座小茅屋似的把雨挡住,还能挡住强烈的阳光。这样,即使在最热的天气,我也能外出,甚至比寒冷的天气外出还要舒服。伞不用的时候,就可以折起来挟在胳膊下,携带十分方便。我现在生活得非常舒服,心情也十分舒畅。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比有交际的生活还要好。每当我抱怨没有人可以交谈时,便责问自己,同自己的思想交谈,并通过祷告同上帝交谈,不是比人类的交际更好吗?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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