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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9 09: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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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成

出版社:湖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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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人物

小村人物试读:

序言 张成的诗

◎湖北省作协副主席 刘继明

老作家罗维扬先生向我郑重推荐张成其人其文,并请我为张成的诗集写一篇“序”。我一向觉得“写序”应该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干的活儿,且自认为尚不具备这样的资历,所以过去每逢遇到类似的要求,总是婉言拒绝,可能得罪了一些朋友。这次也不例外。但罗维扬先生第二次提起此事时说:“等你了解张成的经历和作品之后,也许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正是这句话,让我心有所动,并最终把“活儿”接下来了。

我很快收到了罗维扬先生发来的张成诗集电子文档以及他为张成小说集《山的那一头》写的序。在“序”中,罗维扬先生详细介绍了他认识张成的经过,还有他对张成作品的具体分析和评价。认为张成的作品“并不土气,他的先锋性质,不同于一般80后的时髦,或前卫,他也没有所谓的小资情调。张成作品的纯净,凄美,空灵,反映社会生活也有一定的广度和深度”,并说,“刘绍棠十三岁发表作品,被称为‘神童’,张成也是十三岁发表作品的,我姑且称他一回天才。”罗维扬先生从发现到不遗余力地扶持和鼓励张成的过程令我感动,但更令人感动的是张成作为一个农村青年,从小身患疑难病症,身处艰苦环境酷爱文学并坚持写作的经历和精神。在浏览张成诗集,读了罗维扬先生随后又发来的张成部分小说之后,我觉得他的评价毫不夸张,也觉得张成是一个天资不凡的青年。“天才,且不幸,就更增加一份沉甸甸的分量了。”

我已很长时间不写诗,也很少读诗了。这些年来,诗坛潮起潮落,论争不断,诗歌观念也在日新月异地变化更新着。但无论艺术形式上怎么变化,诗歌的一些基本品质和传统如“诗言志”和“兴观群怨”等等,恐怕是永远无法“更新”掉的。

读张成的诗,给我最强烈的一个感觉,就是诗歌和人的内心生活及所处时代的隐秘联系。我梳理了一下,张成的诗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一是书写个人心迹、感物伤怀的,探问生命意义的如《

深入一片蓝

》、《白鸟》、《

夜鸟

》、《

玻璃之外

》等,其中长诗《堵河之上.蓝色月亮》为难得的佳作,其对于世间万物和生命真谛的问询达到了超出张成年龄的高度和广度,艺术上也情理交融、张弛有度、颇得屈原《天问》之精髓;二是状写乡村人物风俗的,如组诗《小村人物》,这一类作品大都短小精悍,近似于工笔素描,寥寥几笔便能将笔下人物的性格、命运传神地刻画出来,十分生动;三是描写青春和爱情的,如组诗《思念及怀念.致颖》,抒写少年情思,笔触委婉幽微,尤其因作者身染疾患的特殊经验,传达出的情感便更加让人刻骨铭心,其中某些篇什如《命中的月亮》、《到你的声音里取暖》等,即使放在一流的爱情诗中,也堪称佳品;四是针砭时事、讽喻现实的,如组诗《小姐》,将青春和生命遭受的扭曲植入残酷的现实境遇之中,忧愤和叹息、抒情与现实汇于一体,具有一种强烈的警世力量。

张成的诗歌(包括小说)将自身特殊体验与人生感悟、现实关怀融会贯通,超越了许多同时代人的局限(如某些80后、90后作家热衷的语言游戏、虚拟生活、撒娇和玩世心态),思想视野较为宽广,具备了向上生长和向内掘进的力量。再加上张成对语言的超常敏感和悟性,对各种艺术方法的不拘一格、兼收并蓄,使他的写作达到了一种令人注目的境界。

由此,我想到一个带有普遍性的文学现象:不少身患疾病甚至残疾的人,一旦拿起笔来创作时,他们对艺术和生命的执著探寻和独特表现,往往超出许多“正常人”所能抵达的深度。这一点,中外文学史上不乏经典例证,如卡夫卡、普鲁斯特和史铁生等等,其中的原因实在值得文学评论家们去认真研究。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写过一本《疾病的隐喻》,探讨的就是疾病与艺术和社会人生的秘密联系。

张成的人生阅历和写作成绩,不仅是一个特殊的个案,而且在日益商业化、粗鄙化、功利化和娱乐化的当代背景下,对文学如何从个人和现实出发,捍卫生命的尊严,提升人的品质等等问题,做出了有力的回答。

2009年6月14日深入一片蓝

把天空推开,用目光贴上去,贴紧

喜悦,或者疼痛。它们迈着细碎的脚

歌唱,或者舞蹈。黑的墙在倾斜,坍塌

她从未离去,住在黑暗里。擦亮火光

一层一层地刮开压力。泥沙,瓦砾,巨石

那么多精灵飞来,虚构另一篇情景

你听到蝴蝶,小鸟,天空长满了云

而你却愿意投身一片海

清波,竹筏,芦苇,轻风……

一只鹭掠过。一团小小的白

无垠的黑在倒退,再倒退

我在你的心壁,聆听你的夜色

我看到你的诗歌在燃烧,青烟

这样捉住了一片风,顺着水,送走一叶祝福

天空渐渐地透明了,红砖绿瓦上青草离离

有些人睡去,还有些人缓缓醒来

奔跑。草原一直是个致命的诱惑

清澈的瞳孔,扩散成一朵云的轮廓

骏马奔腾,激活一场壮烈的战斗

就这样被一个故事绊倒,倒在痴迷的想像里

青草在风的笑里,折叠了

前朝旧事的滚滚烟尘。一碗酒

豪放地斟上,倾斜

去吧,拢起一盆火,远离所有冰冷的词汇

去吧,去捕捉瞬息刹那的灵感,写诗

你敏感的心上,落满了露珠和清霜,欢笑和疼痛

这些都都无足轻重,我只想深入这片蓝

这纯净,这轻,永不醒来……

2007.1.12

堵河之上·蓝色月亮

1

铁桥挺立于寒风,飘来飘去

蓝色月光汹涌澎湃,起伏着

波光粼粼的历史,和那些

水泡般一碰就碎的记忆,血河滚滚

一切都会沉入你的怀抱,晃晃悠悠

而后我听见一个人影

在蓝色月亮下抚慰这汩汩鲜血

和战战兢兢的大地

黑暗中沉没或沉睡的草

死水,寒石,以及飞鸟,虫鱼

嘶哑的蛙鸣,怒吼的风声

那个人影顺流而下

奔走呼叫,左冲右突

那是施洋或施洋的后裔

炯炯的眼神,刺穿

一个巨大的黑色心脏

肺腑和苦胆,破碎的黑水

在这苍茫的蓝色月光中

闪烁不停地嘶鸣

2

这时候,我听见了三声吼叫

凌空落下,霹雳般杀入耳膜

刺进血肉的时候

是慢镜头的方式,一秒钟只有一帧照片

蓝色月光跟着它,照着它

浩浩声波如同这汹涌河水中的涟漪

逐层逐层地荡开,荡开

然后抵达坚实,荒芜的大地上

只留下一个个巨大的无形盆地

蓝色月光也被震得嘶叫不已

让百年后今朝的宁静

宁静得如同深夜里恐怖

我们全都忘记了吗

那列车撵过无数劳工的瘦弱身躯

飞溅的鲜血,纷扬的骨沫

不含脂肪的黄肉,也被削成

一片片,扔在沸腾的油锅

被烹调,品尝,吃不完的

就被拿去喂狗,或者扔进粪桶

当然,仆人是吃不到的

我们一定不会忘了的

那些被轮奸的雪白躯体,莹白若玉的皮

从苟延残喘的痛疼之中

被剥离的情景,滚来滚去的头颅

白森森骨架,血肉被榨干

无奈的嚎叫被浩瀚吞没

愤怒嘶哑,喉咙被灰沉沉的粉尘

呛得只剩下彼此间茫然的问候

和轻飘飘无力无温的同情

还有寥寥的欢乐人群

在骨肉堆成的山上,高高在上

淋漓着的鲜血,是他们的沐浴的水

还有人皮做成的光滑被单上

他们懒洋洋温柔在雪白的肉体中

做爱,忘情地欢叫

……

3

我现在被正被铁桥托着

托着。我高于堵河

甚至还高于这个桥一个我的高度

我如此地接近英雄,豪迈地站着

我听见了风的诉求,雨的期盼

看见河床掀动无言的历史

和堵河水撬翻石头的声音

无数的人群,包括我们的边邻

正骑在马背上热血沸腾

他们紧抓了马鬃,蹬牢了鞍鞯。

并且在心里狂野地怒吼、尖叫,并且

并且在我冷酷而冷漠的脸上

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一分一厘的

笑意。但找不到

我不会笑

尤其在百余年后的今年今月今日

我不会笑,也不敢笑

你们笑吧,我在你们欢笑的缝隙中

漫步地孤独,孤独地追问、寻求

那血脉贲张的蓝色月亮

以及月亮下狂奔着的喘气声

4

喘气,喘气,喘气

在繁星满空的今晚

是我呼啸着的缕缕气丝

缕缕气丝在夜的缥缈宣纸上

是不可见的袅袅虚无

毛孔急剧地伸缩舒张

毛发在寒风中根根直立

微风吹拂着的颤动跟着颤动

一望无际的颤动

在蓝色月光下颤出一地白霜

大地也禁不住地在抖索

那些哈出的动人精灵啊

把这片沉睡哈成了雪原美景

使双眸在凝望之间颤成了

黑沉沉咆哮的长河

喘气,喘气,喘气

袅袅白光在升腾,弥漫,蒸发

天还然是漆黑一片,无数的白气

倒入夜空,泛不出一颗

霞光中启明的星星

5

他是谁?这滚滚的看不见的黑浪

将我麻木的神经中最为敏感的思索

揪了出来,像一把雪亮的利剑

按剑而立,我再问一声:他是谁

谁曾由此河而下,刻画了一个英雄

他是不是,和我喝着同样的水

我的血液中,是不是含有很多与他相同的基因

在这沉沉的黑夜我叩问

像铁甲的碾压下顽强的呼救

他,是谁

这黑色的滔滔河水

它有没有留下真实的证据

证明这位英雄的真实姓名

他有没有在这片大地上

留下成长的足迹

6

那一刻,我的肺叶无比繁茂。

它急切地吞着,吐着

它吞进一道道惨痛的刀光

然后吐出一股股血腥的恶气

在冰冷的刀锋剑刃上迎风而立

让那势不可挡的呼啸的寒风

在我削不断的脖颈上一试锋芒

它们。我血液中的一部分,

拎着脑袋,迎着飞啸的炮弹

坚决地冲,坚持着冲

暴露在手臂和大腿上的青筋

冲向不甘平庸的命运,苦难着的民众

和古老的英雄主义命题

7

这想法诞生的时候,没有医院

医生和护士,在堵河之畔

从古老的上庸大地中流出的那腔热血

一喷将永无止住的可能

黑色的堵河水涌流着的交响,惊心动魄

坚实而沉重的大地记下了这一旋律

却为何不能给此时的上庸儿女

奏响一曲惭愧和惊醒的震撼强音

无声无息,宁静的历史深处

大地继续捧着堵河之子,像捧着

玉做的娃娃,只是它不碎

这片大地的把血性给了他

他笔直的脊梁就幻化成了

一柄不屈的钢大刀

8

刀,钢刀,钢做的大刀

他们有屠杀,你有热血和激情

用笔和嘴擎起

一招挥过满天银光

斩妖除魔,如晴天霹雳长风贯天

滚滚惊雷吼过,伸进那貌似坚固的炮楼

刀,钢刀,钢做的大刀

手起刀落,多少黑色头颅滚落地上

眼睛未及闭上,那寒光闪闪的大刀

已笔直地指向东方的朝霞

9

剁,剁,剁

从手关节到肘关节

从肘关节到臂关节

嘎吱作响的声音,是肌肉包着骨头

是骨头在肌肉的指引下

喷发的声音

是血与火的声音

是鹰的飞翔,是虎的吼叫

是由地飞起,凌空直插大地鼠辈的声音

不拐弯,绝对的直线地前进

勇猛而磊落,闪着光芒

由骨由肉由血中孕育

然后骤然炸开的旷世绝响

不会停息,即使砍动的动作

被几圆弹孔结束

那激情的咆哮也依旧鲜活在

你我的记忆里

我从这几圆小孔中望去

蓝色月亮闪耀着光芒。傲然的形态

缅怀纯洁高尚的人性光辉

拯救众生的胸怀和大无畏的气魄

珍视我内心深处拥有的

这一星阳光。纯净的堵河水,蓝色的月亮

历史的最常见

又最容易被忽略的感觉和感受……

10

堵河之上,蓝色月亮

月亮下沉默着的铁铸大桥

现在,正如此真实地生活在我们的生活中

我们走过,如同踏过任何一片虚无和平常

买菜、上学、上班、打工

背着女人和某位寡妇幽会

纠集着一帮帮混混儿去废掉谁

或者就去河那边的菜地

悄悄地扯上几棵萝卜包在衣服里

然后用轻快的步伐返回

再然后在幽暗的小屋看着胜利品欢快地大笑

笑这宽广的堵河再也无法

把你,把我,把他追寻的脚步

阻挡

我看到堵河水在身后缓缓流过

我没有听到它的嘶鸣,还有怒吼

它只剩下单调和麻木

她拉着脸,不再关注这茫茫的大地上

新的生命、生存和生活

和从她背上踏过的那些人

他们的贫穷和匮乏,他们失去的

血性和志气,贫穷和闭塞的暴君

正在把他们压迫,而他们早已

在压迫中习惯了沉重

正如这铁桥,习惯了水的流动

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人

扮着史学家的模样,打着灯笼

把某些遗忘探询

于是堵河像一位风骚的少女,

妩媚地弯下了腰

露出雪白的臂膊、胸脯、大腿

谄媚着蒲公英样高傲的脖颈

展开你我好色的漫天想像

我们像青春年少的孩子

在本能的兽性般的好奇得以满足后

如同倒下的大树上的猴,一哄而散

我们绕膝跪求,企盼怜爱

磨破了千万个膝盖骨

在漆黑的堵水深处

泅游

11

现在就去看那堵河之上的蓝色月亮

它像不像一把悬空而挂的屠刀

它正对准着这座铁铸的大桥

随时随地想着砍向你我

脆弱的身躯,和这身躯中

深藏着的对平庸、贫穷、他人

的漠然,苟安的生活,苟且的幸福

它具有千万种可能

每一种可能都是一条畅通的大道;

每一条大道都通向平庸的死亡

对于屠刀,忍耐从没有苟活

锋利的刃抹过麻木者的脖颈

不会有声音。那只是一种物理运动。

所以你看见的仅仅是摩擦

所以怒吼的闪电,直喷云霄的血

落地之时都是徐缓的

落在堵河的瞬间是也没有水花

那是刺刀捅入心脏后

哑巴的嘶鸣,那是一条朝天的大路

最后的选择。经过那桥的时候

那桥也无奈地拒绝着茫茫人海中

平庸而甘于平庸的群体

最后的逃遁……

2007.2.16

最后的诗者

1

天空就这样在怀旧中怀孕了

注定了我凄惨的宿命

我在大地之母嘶哑的叫声中与诗为伍

也许是前世的冤债,后世的借贷

今生的诗歌注定难产

我是一个心思被挖空的奴隶

装模作样披了件唐宋的袈裟

超度那些干枯的骷髅

以及他们留下的牵挂

就这样成了个自由的诗者

在灵魂的殿堂寂寞地独舞

从此鲜花是忧郁千年的轮回

惨淡的色彩,干瘪的笑容

我不忍看婴儿就这样夭折

少女就这样老去

老者在回望时只留下

一声无言的叹息

2

假如爱情是诗最深沉的表达

我手持一卷历史的绢帛

在苍茫秋水边追寻着伊人

这是一个我看不清的年代

古老的泪水已然荒凉

斑驳的渔船上你只看得到游客

一个女子拾起一枚铜钱,转身走掉

在水一方的,是那女子吗

连绵万年的追寻蓦然回首

从两千年前忆到两千年后

那个女子只是一卷薄薄的书简吗

3

当时光卷起我年少的回忆

随手抓把多情,它早已不再轻狂

卧看斜阳,回顾,回味

一切一切的谜底

依旧对着精致的谜语傻笑

天脆弱地扛不住云的沉重

下雨了,泪洗刷着墓碑

青草摇曳起一阵清风

模糊的字迹诉说着荒唐的情感

这痛是你的极限,我的尽头

我被点燃在风中

静静地注视着诗的憔悴

4

在命的下一个轮回里

我决定不再做诗者

我在长长的忘忧河边,找到了

我心中的佛,我苦苦哀求

成了佛前的一株灵草

我将凝视这忘忧河里的百态

看情海的波澜,看苦海的无边

祈祷着我滚入红尘的泪水

化作久旱后的甘霖

我心中的佛啊,她依旧慈祥地微笑

一个诗者灰飞烟灭,他忘不了

这忘忧河的无边忧愁

他抱着一卷残破的诗稿

在泯灭的刹那,诗歌化为白云

飘飘摇摇,随风而去

他和他的诗歌一起,就这样烟消云散

2007.3.8

被俘虏的文明

欲望包裹的城市

每一个细胞都飞速行驶

霓虹灯掩盖着

昼与夜的闪电交替

如同电子以微米的距离计算

城市,一场盛大的文明

播音员的每一丝毛发

都要与国际接轨

思维,以及思想

仿佛一只变异的鸟

翅膀已经软弱,我们无法抵挡

任何的狂风和暴雨

落点还没有被寻到

在起点就背叛了黎明的誓言

你叫不出名字

铁蹄和刺刀,你看不到

只有残缺和畸形的道德

从城市猎人的枪膛内飞旋而出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猎物

同时又都是猎手

淫笑着的歌女,无耻的抢劫犯

流氓、地痞、吸毒,以及性交易

一场关于灵与肉的生意

这绝不仅仅是文明不文明那么简单

卫道者义愤填膺地怒吼

刺刀沾着鲜血和生命

他们义正词严,不知道自己是屠夫

他们在抢劫、杀戮、偷盗、强奸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参与

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儿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奔跑

却苦于不知何处是路

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我不晓得我的儿子在哪儿

白色、黑色、黑色的皮肤

包裹着滞血的双眼

意识和人种一样混乱

这是一座没有砖瓦的城墙

只有罂粟的罪恶散发给你我

钞票、美貌、青春以及才学

我们拿着各自的筹码

沿着各自文明的道路

向着空旷的死亡

向着盛大的空虚

进发……

2007.4.12

新荷

恍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

第一篇绿色的宣言

已经悄悄地浮出了水面

周围的朋友都是带复眼的

水底里,也看得到你

你却感受不到它的呼吸

你好奇地猜着,猜着

后来心思就一孔孔镂空了

拔一根,折了,扑哧扑哧地

往事一点点地冒着气泡

知道你舍不得,要不

都切八段了,那情丝

咋还黏黏的扯不断呢

2007.4.18

白鸟

她一出现,我就感觉到了冬天

嘴里,吃了雪花梨一样甜

我一抬头,一点刚织好的布

就在风中微微抖动,她的上头

有辽阔的蓝天做后盾,这时候还看得到

海和星星的幻想,我知道她来头不小

光的阶梯上,我的眼光刚摸到她

她就唧地一声,水嫩嫩地闪烁了

那声音,像一把最精密的小提琴

这让我们的对话持续得不足半秒

然而记忆却延续了整整一生

她那么小,能包得了多少秘密

我还在担心她会被风湮没的时候

她已经被远方的云吸走了

就在那一瞬间,阳光突然刺眼了

我忙着修改脚下的路,从去相亲的喜悦中

毅然决然地返回。可是许多年后

我听说,那白鸟只是阳光反射下

极易产生的幻觉而已。这时我漫长的命运

因为那惊险地一瞥,已经根本性地扭变了

2007.5.18夜鸟

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从哪里

出场的。好像是往事中

又好像是

期待

里。袅袅地

一闪出来,飞翔就闪烁着

夜的节奏,尾巴瘦得见骨

她带着巢的形状,稀稀疏疏

美丽的词汇撞在了一起

摩擦出了星星和闪电的效果

孩子们蹲下,用姿势喊出了

在太阳里生活栖息的翅膀

兴奋扑愣愣地,一头俯冲下来

撞在坚韧的神经上,一路跌跌撞撞

翻着跟头。羽毛扇起的风

才是呼吸的节奏。我还来不及探究

这身材凹凸处的秘密,帆船以外的风景

就挡住了红宝石的纹路。季节忙着

赶在心情之情,给她柔嫩的容颜

上了厚厚的妆。赶得我的愁思

刹那间迷了路,浮萍般的相思

漂泊了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家

2007.5.20玻璃之外

风筹备了几十年的心情

如今依旧没有渗透到房间

窗外的苹果树上的风景

早已无枝可依,命运的干

露出了虫蛀的洞和风霜

侵略过的苦水和相思

那些昂扬的理想,至今都无法

从繁忙的家务中抽身而逃

玻璃总是喜欢修改阳光

淡化的痕迹和阴影挂在唇角

昨夜的酣醉和梦难寻其迹

这么多年了,最遥远的旅行

也不过是从厨房到客厅的距离

满脸笔划出来的沉郁

逼仄到固体的状态,石头打破了秩序

尘世间洁白的花朵一直处于

幽闭的郁闷。把指头弯向十个方向

黑暗中开出的,是无生命的预言

夜半敲门声

老人说,在时间的背面

藏着一条暗的河

灯光试图缝补墙角的漏洞

因为自身的柔软和清冷

总是从破绽中不请自入

扶不住我一腔的酒气

一心想在沦陷的星光里

找到能够擦去夜色的抹布

夜半回家的游子

掉进了门的敲扣声中

声波在夜里一圈圈荡开

均匀,温柔,却有惊心动魄的力量

如同一首倾斜的诗歌

一下子就抓住了生活的把柄

谁的目光都无法阻挡

它逐家逐户的渗透

2007.6.1

离别的夜晚

撕扯掉多年的温暖时

冷空气绕地数圈,寒战迭起

月光大度地容纳了灯光

结伴冻结马路上的脚步

玫瑰、相框、主人……

她们都离开了家

八楼的二室一厅

将守着自来水和电表

过完最后的余热

找不到一丝目光伸出来挽留

别离和相聚一样毅然决然

太阳就要出来了

会晒干那些残留的潮湿记忆吗

2007.6.20

张继,和我一起失眠

当寒山寺的钟声

从历史的深处飘出来

萦绕着夜的时候

张继将和我同床共枕

叹息惊起叹息

悲哀掀起悲哀

我们的每一丝情绪

都会有回声

冷窗外面

那枚唐朝的月亮

照耀着千年不化的冰霜

黑色乌鸦的啼鸣

渗透入夜的时候

已成万世的绝唱

我看见那盏渔火

袅袅娜娜地

点燃了相同的诗意

照亮了我们

不同平仄的诗行

小村人物(组诗)

诗人马三根

南到磨盘乡

北到棒子坡

随处可见马三根的大名

有时题一行小字

——马三嫂豆腐脑

落款马三根比斗还大

马三根是真文人

高考落第就专攻诗道

到处题咏

几年下来

诗没见长进

倒练了一手好字

于是常有人请他写

推麦打面炸麻花之类的广告

过年时写春联

七里八乡的更是离不得

多少给几个润笔钱

马三根浪漫并且务实

平时在家种地

农闲时外出行吟

有时还能揣几个回来

有人说马三根比你小张名气大

我信我信,这不

前年托人带信儿请他喝酒

至今还不见他来呢

寡妇麻翠儿

一声细细的咳嗽声

接着是尖尖的门轴儿响

孩子咂着呓语寻找奶头

扁担勾儿小心勾起桶拌儿

又滑落的声音

终于吱哑吱哑肩膀上晃着

晃下沙岗

向井沿滑去

桶碰着井台和井壁的声音

越来越深,越来越微弱

直到很久很久,才嘭地一声

桶底碰着幽深的井水

嗡嗡的声音水淋淋冒出井口

拍了几下清亮亮的翅膀

黎明的大雾越升越高

担着木桶村后转悠悠的是谁

把这一切听得极清

可你为啥不动声色

谁家媳妇一巴掌打响

男人的屁股——

懒鬼,还不爬起来

寡妇麻翠儿缸都打满了了呢

柱儿奶

新麦一打下

要小鸡账的就过河了

肩上搭着大布袋

挨门挨户串

有钱给钱

没钱要麦

啥都没有也要几斤好话走

柱儿奶是铁公鸡

要账的还没进门

就祖奶三千拍起了屁股

跳到当街来

麦叨光了,鸡死完了

一个蛋也不下就死了

来吧,看哪个敢问老娘要账

大娘哎,俺过河一趟不容易

不容易,淹死你个小气鬼儿

大娘哎,是多是少你给个

给,给你个屁

你打听打听

老娘赊小鸡给过钱么

杨三嫂

光膀子搭条烂汗衫

破草帽遮住半拉子脸

树凉下,一个劲打招呼

歇歇吧,凉快凉快吧

不啦——不啦——

好像招呼一声

不歇也凉快了

这时大路上

扭着屁股过来个穿裙子的

树凉下又招呼开了

小妹儿,歇歇再走吧

往树下一瞟

——谁搭理你个老流氓

小妹儿走得更麻利了

哎,骂啥呢

都一样啊

裤裆里都一个样儿

小妹儿回头一瞅

——你个贱货

俺还当是个男人呢

红妹的恋爱

桃红没上过几天学

小时候黄了吧唧的

一眨眼水灵灵嫩汪汪的

长大了

忽然一天对虎头说

——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吧

户头晕头晕脑一句

——叫你洗干啥

桃红弄了个大红脸

再不理虎头

一天桃红又在井沿洗衣裳

虎头在后面摸她的奶

桃红一仰脸骂开了

——你个小流氓

半晌不夜咋睡醒了

从哪阴沟里爬出来啦

虎头光笑不答腔

从那他俩经常光钻高粱地

一百人,二百眼

这事一传开

桃红他哥死活不依

——虎头乖,摸你那肉头圆不圆

她嫂说,这事要是能成

我脱光浑身不挂一丝纱

躺大街叫人家操去

桃红捂着肚子说

——反正我有了

他哥气得要上吊

吊没上成

赶紧到处托媒人

美姨

脸盆像脸大胯骨

一过门

婆婆都啧啧地夸

美姨是生小子的料

可她一连生了几个女娃娃儿

连个带把儿的影儿都没带

大姑说,美姨生过小子

是当大闺女的时候

庄稼地里的野种

美姨扛这个大肚子

坐在用席围成的小板凳上

大气儿也不敢出

生时枕头都咬烂了

一声儿都不吭

大姑抓过又白又胖的小子

——小野种,叫你来这早

哇地一声断了气

美姨眼下成了没蛋的鸡

心里老不服气

她在后园解手时

一眼看见老九就在墙外

九叔,你过来——

从那老九有空就去找美姨

后来美姨生了一对胖小子

老九再去找美姨

就被乱棍打出来

老九大骂没良心羔儿

借完老子的种就不叫沾边了

破鞋,大破鞋……

矛盾队长

四爷当队长那阵儿

不论遇到啥事儿

总爱说没问题呀

啥矛盾啊,于是

落了个矛盾队长

四爷一辈子干净

年轻时没娶上老婆

穿着却讲究

半路娶了个本家嫂子

不知疼,就知打

为了一只扣子一点针线

就抡起了擀面杖

后来四奶死了

连孩子带大人

进县的路上就断了气

四爷那个哭哟

整个村子都寒战了

从此四爷就老了

干净不起讲究不起了

他爱吹几声笛子

又会吹几个曲儿

啥时候响起来都是东方红啊三大纪律

响一响解闷儿

一天来了个卖杏子的

四爷拿了一个鸡蛋

想换几个杏儿吃

卖杏儿的把鸡蛋放手心掂了掂

——鸡蛋真小啊

四爷甩手一个耳刮子

——鸡蛋小,鸡蛋小

是你下的还是我下的

是鸡下的呀大兄弟

卖杏儿的一脸委屈

红姑

那时红姑是春天的柳条儿

嫩汪汪一掐一包水儿

两个奶子在布衫下面一颤一颤

好像带着她往前跑

多少人打她的主意

边儿都偎不上

连马贵那个洋学生,能跟她说句话

就算沾了光

红姑的心多远眼多高

谁能猜得透

可红姑心强命不强

为了给哥换一个媳妇

大老远地把自己换到了陕西

回门那天马贵没去看

听说她大步跑回娘家

把男的甩了个没影儿

眼前的红姑还是红姑么

她说来看病

十字街口怔怔地瞅马贵

老天爷呀,要不遇到马兄弟

这城里的门往哪摸呀

马贵说你回去红姑

前边默默地走着

始终不敢回头

怕后边跟着的,真的

就是红姑

八斤学诗

天不亮就砸门

掂一只大麻袋子

一进门就嚷

——成哥,多给找些书

我跟你学诗呢

说着掏出一大卷

一字一顿地念起来了

我越看越纳闷

这小子小学没读完就学了木匠

木匠没学完又学杀猪匠

啥时候钻诗眼里来了

于是找了些破杂志

学习资料之类的

好说歹说算是哄走了

三天后在县城遇见八斤

已经在餐馆里当了服务员

——八斤,还写诗不写

他一脸不屑

指了指脑袋

——那时这儿有毛病

盲友二唤

一支盲杖吭嘣嘣探过小村

我说算一卦吧,先生

——你的声音好熟

再说一句,我听听

二唤果然好耳力

三年前的声音了

一下子就捉了个准儿

那时二唤学二胡

说村里人都他妈的粗土巴蛋儿

老子找不到知音

常往我的小屋跑

一进门就摸桌子

这个小桌光几几

一定是个槐木吧

不对,是桐木吧

二唤,你知道这二胡是咋做的

咋做的?还不是木匠做的

不对,是胡子树上结的

二唤就信了

二胡拉得更起劲儿了

宣传队长老烦他

——去你妈的二唤

鸡巴打兔子

你拉的这算啥枪(腔)

二唤二胡没学成

就学了算卦

二唤说算卦也不赖

出来混个肚儿圆

还能给老娘捎几个零花钱

嫂子喜欢

侄儿侄女叫得也甜

有回二唤一进门儿

屁股后面跟着个瞎姑娘儿

水灵灵的模样

他嫂一屁股扭上了大街

——一辈子瞎还不够

还想辈辈出瞎子呀

瞎媳妇抹抹眼泪就走了

二唤一蒙头就睡了三天

起来就拿着棍子去了铁头岭

成兄弟啊,光咱说哩

我是够吃拉倒

半身独口,我给谁扒拉呀

话没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鼠精

老鼠精你吃药

——我吃山药

老鼠精你吃屎

——我吃蜂蜜屎

老鼠精走到哪儿

后头总追着一群小屁孩儿

对于小屁孩儿们的骂语

他并不发恼

只轻轻拨开,像武林高手

拨开射来的箭

他一脸大胡子

常自称马克思

而村人只叫他老鼠精

听说他还娶过媳妇儿

媳妇儿说我嫌你那个地方大

胀得疼

你嫌老子大,奶奶的

我还嫌你小呢

于是媳妇儿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

老鼠精一点儿不在乎

奶奶的,哪像现在的男女

离个婚难得要死

老鼠精不劳动

吃穿靠队里救济

他常赶饭时

到哪家吃哪家

谁家对他好

他就去得勤

常常袖着手站门口

问一声好了么

就依着门墩儿坐下来

很有耐心地等

烧锅的妇女麻利地站起来

忽啦又往锅里填瓢水

莫名的女儿

都在闷头栽红薯秧

不知谁眼尖,瞄见

路上过来一个穿花衣裳的

牛逼话儿你一句,我一句

像铁锅里炒黄豆

黄焦酥脆直往外蹦

只有老光棍大富贵

闷葫芦儿不开瓢

等人家女娃子走远了

他直起腰愣愣地看了半晌

自顾自说

这女娃儿,不知道影儿

就长这球大了

傻逼一个

也不知道提篮果子来

瞧瞧爹

毛二娘

不知她姓名

也不知辈分儿

都叫她毛二家的

或者毛二娘

我一记事起她就是寡妇

带着三个女儿过日子

没听说哪个男人找她便宜

都说她是个母夜叉

跟个男人差不多

哪个瞎了眼招惹她哟

三个女儿早早就出门了

最小的三杏只换了五个南瓜

出门儿的头天还鼻兮兮的

赤球都两只脚跟我打架

出门那天婆家来辆架子车

套一头疙瘩红毛驴儿

毛二娘从二屋里头钻出来

踩着鞋片子

腰里拴根麻绳

叼着旱烟卷儿,一扬手

走吧,到那家吃饱饭

别受屈了肚子

谁家有丧事少不了毛二娘

她总是举一个花圈

跟着响器走在丧队前头

吸着很短的烟屁股

肚子惦记着席上的鱼肉

乐哈哈的,好像不是去送丧

而是去办喜事

老猫霍三元

那时他站在村头沙岗上

朝三里外的一个村子喊

——李场的,开会啦

我家的窗户纸好嗡嗡地响

李场的就过来了

过去哄孩子都说

——老猫来了

那时一说他来了

小孩就不哭啦

他站街上一跺脚

狗都夹尾巴

他蹲过两次局子

一次为打人——

从村西头到村东头

村子都打空了

一次为女人

两个馍就把那女人弄了

男人差点用扬叉把他叉死

从那他的光景就差了

下坡的路一里不如一里

连老实人二头也说

谁谁那球凶不也把他熬倒下啦

如今他已经老了

人一大锅好像也不那么可恨了

人们对他就渐渐淡忘

如果不是念起老根儿老秧儿的

谁还知道他曾经风云一时

杠爷

杠爷眼瞪得像鸡蛋

却什么也看不见

总是望天

站在他家的土岗上

骂空儿

也不知为什么

从祖上八辈儿到娘胎里的孩子

都骂个翻身儿

那骂像是旱天的呼雷

不远不近,不紧不慢

从冷清明儿响到黄昏眼里

家家都听得清

可谁也不敢接话茬子

都说大风刮跑了

或说离他自己耳朵近

自骂自听

万一有谁听不过去

和他接上腔

他的声音便像烧麦杆

呼啦哗啦烧红半边天

后来也不知为什么

那火就灭了

连烟也不冒一丝

一听见脚步

就招呼来坐一会儿吧

坐会儿吸袋烟吧

听说是两个儿子找不上媳妇儿

就朝他出毒气

夜里打他还常常不叫吃饭

说他把人都骂绝户了

没人去他屋里坐

也没人去吸烟

他凑凑摸摸想出来找人说个话儿

一头栽进了水井里头

再也不出来

王二看戏

王二爱看戏

到磨盘村去看戏

没看两眼就咋呼起来了

唱这啥鸡巴子戏

给我们庄那戏叫爷

——妈的个巴子,你说啥子

几个愣头青围了过来

捋胳膊挽袖口要动手

一个老头搭腔

哎哎,他还没看入眼呢

看一会儿就说好啦

几个愣头青命令王二

看吧,看一会儿再说

王二没作声

又看了会儿戏

忽地小袄一扔

来吧,打老子撒

这戏打死也不能说好

实屁股鸡

管奶一辈子没开怀儿

本家小叔子们骂她实屁股鸡

管奶对甜婶说

我不是实屁股鸡,我会能生养啵

我跟大富叔坐过月子

还是个儿娃子,有鼻子有眼的

说时还眼泪扑啦啦的

小叔们专操她的心

有回把她和大富叔挤在屋里

还把管爷叫到跟前

管奶说你还要我不要

不要我跟大富叔过去

管爷说我叫她跟富堂呢

以后哪个也莫球管这闲事儿

小叔叔们干张嘴儿没话说

管奶说从那以后

她再也没跟过大富叔

马西和狗

撵狗咧

狗跑啦

马西夹着铺盖卷儿

慢吞吞地从黄昏走过来

去给队里头的马三爷看草垛子

背后就有人指头戳捣着笑

都说马西和大白狗有了那事儿

老羊爷说他他亲自看到的

有天早上从他家走

看他把狗按在床头上

那狗纹丝不动

毛乐唤来大白狗

把省下来的馍馍喂它

狗亲昵地舔他的手

然后温顺地卧在他前头

夜晚常有些二球吧唧的土疙瘩

突然向草洞招砖头子

大白狗汪汪声地冲出来

二球们一哄而散

边跑边唱

马西——日狗

马西——日狗

老子日你老娘呢

马西和那狗都气呼呼地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后的嫁娘

你是最后一个嫁出去的

背上一个难听的名字

——老处女种

那时你的辫子垂到屁股蛋儿上

甩在一群大队干部中间

甩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

你的身条儿鸡巴死撩眼

风言风语刮起阵阵黄沙

刮老你的颜色

说你和马老栓好过

还在磨盘村的南麦场里

钻过麦垛儿

你是最后离开那个村子的

我们这些比你年轻的

都先你而走了

有的打工有的嫁人和娶人

而你直到很晚很晚

还干着多年前那一角儿

听说你嫁到这个村庄

给个死了媳妇儿的老汉头子

当了二茬黄瓜

不知哪家瓦房是你的家

想进去坐坐

却又悄悄地走过

连狗都没叫一下

没手刘麻佬儿

刘麻佬儿吹着口哨

后头跟着大个儿羊

一摇一晃地走着

时而捡起土一个疙瘩

啪地打在树上

听说他是村里少不得的人物头儿

谁家有事儿要演电影或定响器

首先要和刘麻佬儿商量

不能越过他的门槛儿

中间自然有些油水

要不他吸烟的级别总靠前

没手的就走在我身后

他那一阵阵口哨儿

飘飘忽忽像天上的麻雀

吹得人直想用捡起个土疙瘩

啪地打中一个目标

忘了自己的手长在哪里

靠三娘

每人拉张烂席片

男人和孩子们都在大场里

边睡边说瞎话儿

忽然响起靠三娘的声音

他爹,刚那会儿你回家了没

没有哇,我啥时候回家了

他妈的,这是哪个杂种做的啵

靠三娘一拍屁股骂开了

给老子滚,破货,烂鞋

一回家靠三娘就挨了打

后来就传出骂娘的声音

大人们从骂声中听出了滋味

你一句他一句像是猜谜语

说是有人钻进靠三娘屋里头去了

黑灯瞎火把她给靠了

还弄得爽不拉叽的

靠三娘还当是靠三爷呢

大人们津津有味

小孩儿们听得晕晕乎乎

眼睫毛一沉就做梦去球了

第一个姨夫

姨夫推一辆牛铹车

上边放一只大箩筐

走街穿巷地吆喝

——称葱吧?要韭菜吧

白菜黄瓜,豇豆茄子

晌午头上刚好吆喝到我家

他总抓一把葱或芹菜啥的

没进门就喊,姐,晌午有菜没

妈总是留他吃饭

他也不客气

端起一大碗杂面条儿

呼噜呼噜地就喝了个精光

妈说再捞一碗撒

——不了,不了,饱了

又推起小车去卖菜

有回妈小声对姨说

你得想办法让他吃饱

他个子大,饭量肯定也大撒

听说姨夫是个有墨水的人

因为一句啥鸡巴话没说好

就被打下来了

后来姨夫死了

怎么死的我不知道

我只记得他喝杂面条儿

呼噜呼噜的声音

和那一对像牛眼一样的

大眼

再一个姨夫

给婆上坟那年

二姨说这回非走不可了

那边的日子难熬

人家给说了一家儿

堵河上玩船的

舅自顾自抽烟叶

半天不作声

姨收拾收拾起身走了

那人船上做饭

我到河沿捡破烂

他偷偷给我馍馍吃

姨给他生过香娃子

是个蛮好看的女娃娃儿

他随后就老了

常常发酒疯骂人

还喜欢往嘴里抹屎

我去看姨时

姨已去了深圳打工

他蹲在墙根儿晒暖儿

眼都懒得睁一下

一提堵河上的事儿

便呼的一声站起来

指着一旁插嘴的老头儿大骂

——你个老杂毛下过几回河呀

不服咱玩儿下试试

管你扑腾下就没影儿了

说罢又嘿嘿地哭起来

听说你爹在城里火葬了

二哥呀,出一辈子黑力

临死还叫人家一把火烧了

没哭完就一连声大喊

香娃儿,香娃儿——

我日他娘啊

你哥来了还不快下面条

老姑

姑里头她是最爱模样的

头发梳得黑糊糊顺溜溜的

发卷儿盘得圆展展

出门先跺跺脚步

用手拉拉布衫角儿

走路直成一条线

每回给爷上坟

她烧罢纸就走

碰上爹只怯生生地叫声哥

爹的脸铁青着

听不清是否哼了一声

我说老姑咋不来咱家吃饭

妈说小孩子别打听事儿

长大就知道了

长大后去走姑家

见姑父是个挺老的老头儿

问他身体怎么样

他说吃了吃了,刚吃了

声音大得吓人

妈说那不是姑父

姑父早死了

老头儿是姑父他哥

那一群表哥表姐和表弟表妹们

至今我也没分清怎么喊

还有到底哪个是姑父

二姑

二姑娘家走得勤

一来就是五六口子

个个儿大肚皮

邻居说我们屋的来了吃饭队

大娘人强嘴快

难听话不背脸儿

不管二姑脸上挂不挂得住

妈嘴上不说

心里也有些不待见

背地里说二姑这人没个脸

二姑能受话

不管啥话都能受

受不下伸伸脖子也咽了

临走该要要,该拿拿

宽襟大裤腰的难免藏藏掖掖

妈恼归恼,烦归烦

还是怜惜二姑命苦

上有婆子下有媳妇

老鼠钻风箱两头都受气

爷在世时还好说

爷一入土

二姑就来得稀了

这几年日子一松动

妈说一刀斩不断的亲戚

走姑家去吧

一进门姑就哭了

哭着哭着就不当家啦

浑身筛糠,嘴里念念有词

姑的婆子和媳妇们叽叽喳喳

——又遇见狗精了

喔呼,狗精你走不走

再不走用炮轰啦,放炮

我说你们都忙去吧

让俺姑好好歇歇

姑静静地躺在床上

像个听话的娃娃儿

2007年8月于竹山

老树

老树是被暴风推倒的

尸体横卧在野地上

虫蛀的年轮

越来越残缺

前天碰见它

老朋友般伸出目光去握手

刹那间惊住了

都秋了这么久

咋又出了新芽儿呢

这么惊着

苍老的记忆上

立马有心事儿冒了尖儿

脑子里蠢蠢欲动

和那绿芽儿

一模一样

2007.10.8

濒亡的鹰

目光转了个弯儿

默默地返回

看那瘦骨嶙峋的山峰

鸟巢已经失语多年了

脱落的旧羽毛

早已失去了鲜嫩的光泽

窝边,岁月一直沉默

与山崖日久生下的情

依旧能在山岩上复苏

看那缝隙中的野百合

好像点燃了一支篝火

他的眼神刹那间生辉

翅膀发出了疑惑

问那是生命的源头

还是时间的尽头呢

2007.10.16

思念及怀念·致颖(组诗)

视线

我在心灵的版图上叩问

一次友谊的时间

有人告诉我:友谊只有一秒钟

就像你我相见,回眸凝视的刹那

一秒钟很短暂

一粒种子悲情凋零

一秒钟很漫长

一朵玫瑰永久盛开

圏养在我血液里的寂寞和忧郁

化为凝散聚合的灵感之雨

飘洒在初冬持续不断的虚弱中

我无可救药地弥散在纯情的酒里

手心里的汗,前仆后继地到来

进入冰点的写作状态

却还是无法解读从网幻中

流失出来的心灵契合度

你闪烁的眼神让我更加迷茫

执著淬炼出来的笔尖

要以怎样的角度,怎样的速度

以及怎样的力度

切入一个人的心脏

才能拒绝

这个冬天

的寒冷

我不知道,你亦沉默

游离在得失之间的茫然

友谊的借口,误解的玫瑰

会葬送一段知音的神话吗

我听到了深圳不远的海滩上

静静的夜色正跟浩浩的波涛

倾诉最温馨的衷肠

你告诉我,那仅仅是幻觉吗

站在我们初识的

天桥

你橘红色的背影,在视线里

模糊成一段永恒的火焰

2007.11.7这个冬天

这个冬天寒冷刺骨

从南到北,我从一个远方

到达另一个远方

没有温暖,只有燥热

迷幻多彩的世界色泽新鲜

深沉的空气中满是破碎的梦想

那不知名的落寞古筝,潜伏在

刀郎沧桑悲凉的声音里,搜求

一个与我同恨此冬的人

在散发致命温馨的桥上

拦截我远去的幻想孤舟

那初冬纯洁的雪花女呀

你的手上,有一团火吗

伏地而行的水牛模型呀

我骑在你背上,你能载我

寻到到我期待的知音吗

橱窗里的古币,遥远的斗

还有那古老的花轿啊

你们从远古走来,见证沧桑

你能告诉我,我的笑容

是昙花一现,还是永恒存在

像一只可爱的猫咪

橘红的皮毛,热烈激情的火焰

烘干我被苦痛淋湿的双翅

我看到了一架飞机

从你的领土起飞,抵达

幸福彼地,烟雾散尽

游走在我的分行文字上

你锋芒毕露的眼神,轻轻洞穿

某些霉变或者锈蚀的心情

晶莹美丽的梦,剔透在公交车的玻璃上

我蒙眬的眼,隐约看到了

一个叫做春天的姑娘缓步走来

2007.11.7天桥

在这世间

我从不相信桥的存在

在炊烟和泥土的旧世纪

我孤独泅游,耗尽青春

偶然的雪散在寂寞的地

虚无的屏幕,我纤弱的手指

敲进孤独和忧伤,一次

不经心的相识,这相识中

散发着微弱的知己气息

你从桥上转身凝视的刹那

橘红色的火焰一闪而逝

我从你明亮的眼神里

看到了一星火光,这火光

闪烁不定,隐晦不明

深圳的空气中总有一层

淡淡的雾样的物质,我站在桥上

举目眺望着车水马龙的世界

这世界如此复杂,那些来来往往的

人群,那些人身体中跳动着的心

和那些心中纷繁芜杂的思想

我穷尽全力,看到的总是一些

变幻不定的模糊轮廓

像一只丑小鸭,站在天鹅的背影下

你的眼神如此明亮,我不敢凝视

我无法探求到,这眼神中深藏的气息

失望,亦或是渴望,与我相似

还是另一个车道的车辆,奔向

相反的方向,我是否能抓住

还是被抛弃在这异乡的土地

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瑟缩成

一个迷路的孩子,我将看不到

家的模样,和它的方向

你的眼神还是那么明亮

我看着你风中飘散的长发

凌乱如麻,我感觉到了你的心情

尽管你在我的身后

且在沉默,我亦无言

就像那天的天气一样,阴暗

还飘着淡淡的小雨

这些是我带给你的

我感到抱歉,却无能为力

凛冽的寒风持续吹来

我衣着单薄,好冷

从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像

酒精一样让我感觉到幸福

这幸福是无奈、麻木和忘却

多想散尽所有,换一次长长的醉呀

我愿意在这醉中永不醒来

我自斟自饮,啜尽孤独

却害怕迷失了来路的方向

连唯一的寄居地,也会失去

因此我只能在半醉半醒的状态里

独自扛着晕乎乎的脑袋,混杂在

拥挤的人流中,像一条小鱼

在大海的波涛中,随波逐流

822左排第二个座位上,流下了

我孤寂的泪水,它默默滴下

除了洗去车板上的两星微尘

还有其他的任何作用吗

那座桥在我的视线里渐渐远去

最后连模糊的轮廓也不甚明了

你能告诉我吗,它是真正存在的吗

它就是我苦苦追寻着的吗

你能确定,它就是我触摸到的

钢筋外包着水泥,水泥中夹杂着钢筋的

一个坚固坚定坚强的真正存在

而不是,一座虚幻的虹吗

2007.11.7

再回天桥

仅仅三天而已

却恍然几个世纪

一场雨下进灵魂

飘成一段永恒的忆

这忆中的眼神啊

闪烁着一个解不开的谜

去追寻一份落寞的心情

和这心情中深深的痴

我试图丈量这桥的距离

它来自冷冷的风雨和冷冷的你

但我从不否认这段追寻

我毕竟触摸到了你遥远的气息

我曾想要一次长长的醉

在醉中进行我落寞的归

让远行带走我的伤

这伤中从不含有半点的悔

我天生是一片天真的云

云注定要化作天的泪水

回归不是因为家的召唤

而是缘于我的孤单

它需要一个可靠的谎言

我将在谎言中忘却

你完美的容颜

编织出一个美丽,一段圆满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漂泊的心怎会畏惧拒绝的寒冷

我天生是一个远行的羁客

去追寻一切温暖的可能

我抚摸到了桥,它不是虹

它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存在着真诚

我将真诚地遗忘

那风的凛冽和雨的寒冷

我要以夸父的姿势

重新燃起我的激情我的天真

去蓬勃起一个火热的青春

失败了,也会永恒

2007.11.10

天桥之影

像那天的天气,晴朗的天空

突然亮起的雨点,你猝不及防

跌出了我预想的范围,成熟到

我的想像触及不到的角落

我恍然看到,一个天真的仙子

从遥远的屏幕走来,抵达

另一个遥远,长大在刹那之间

箭一般的速度,我的思维难以企及

仿佛一阵风,吹醒我虚幻

而虚弱的梦,一股寒冷渗透

到骨髓,单薄的衣衫如何抵挡啊

异乡土地上漂浮的梦想

我用文字把自己切割成两半

一半是七彩,一半是暗淡

一半是自信,一半是自卑

一半是酒的纯情,一半是雨的冰冷

是否有一座桥,能够连接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是否就是这座桥?我看到

一片叶游离在风雨中

是否该从精神的世界走出

抵达一份可以把握的坚实

这是多么的残忍啊,我无法不去

搅拌文字和心灵的混合物

仿佛一个影儿,模糊的轮廓

闪现在镜中的单纯,水里的温柔

我听到一段距离的遥远

一个梦想缺失在流血的心

触及不到的美啊,我静静地

凝望,看到一座桥和一条虹

在默默地交融,这是现实吗

我希望是一场短暂的醉

多想回到过往啊,一个

不应该的时代,执著的追寻也会是

受伤的错吗?我看到了一个影

茕茕孤立,那是我自己的

一个人的一生,注定有一个影

来伴随,难道那一定要是它吗

阳光去了又来,为什么我总也

等不到一个重叠的永恒世纪

2007.11.10

命中的月亮

今夜,我坐在暮色的怀抱里

陷入了夜的沉思

忧郁的月亮啊,苍白的脸色

烁着行走的迷茫

以及那无穷无尽的惆怅

你眼角泛起的点点晶莹

繁星般闪烁的思念

为谁,亮起了那一盏心灯

是谁把一腔深情化在了

你的清辉之中,赶在月圆之前

昼夜兼程,风雨无阻

执著地赶往你的眉梢,想要擦去

那漾起我眼角湿润的一星泪光

将整颗心都牵在了你的月尖

忍着剧痛做陪伴你的忧伤

此刻,谁的心蓄成了

一泊天蓝色的湖

翘首以待他那生命的月亮

你的皎洁将在何时放下

少女的矜持和羞涩

在我温暖的怀里撒下

一池粼粼闪烁的星光

我那命中注定的月亮

当我选择了追寻,满天的繁星

都在笑我的痴狂,我却

在你沉默的冷辉中

固执地保持着坚守的姿势

躺在你秋凉遍地的脚下

祈望你哪怕一秒钟的回眸

为这一秒,为这一刻

你可知道啊,我的月亮

我已等了万载千年

太阳赶走了月亮

月亮又赶走了太阳

寒霜将染尽我的鬓角

可是只要你回眸凝视

我的胸口掩埋的火种

依旧会为你,一触即燃

2007.11.16

守望·月光低语

雪还未消融,我已想和你

执手相拥,守着月光低语

风想说的,正是你的柔情

雨表达的,正是我的诗句

只是埋得很深,深得无法自拔

那些飘雪,诉说了一个冬季

白桦林盛开,你白裙飘荡

我将所有的寒冷,紧紧拽在心里

等你温暖,像天鹅一样

在我的心上,那你的幸福绽放

最后冰冻成石,海枯石烂

依然坚守着甲骨文的秘密

只要我还有幻想的能,梦就能够

穿越茫茫长夜,像你红色的唇

燃烧在寂寥中,冰天雪地

即使我的小鹿,撞上冰山

我也绝不会叫喊,默默埋藏忧伤

天堂之上,竖一块不朽之碑

然后,傲立兴安岭的绿上

引身自焚,雪光漫地,血染大地

2007.11.18

心中的光亮

这是半年后的深夜,离崭新的黎明已经很近了

你坐在狭小而悠长的孤独里,离我还是很远

用思念去抠出心中的光亮,想照亮我的周遭

不让孤独和黑暗去触摸宽大的书桌,还有桌前的我

以霹雳的速度,炮弹的力度,火焰的温度,

我吞下这些情感,灵魂通透,肉体是如此的轻盈

而思想是那么的沉重,你总是不停变换着思念的韵律

我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节奏混乱但目的分明

有时候,世界也会有千万种色彩,绚烂而夺目

我只需要一片属于你我的黑,而你,只需要坦然地接受

别人的理解还是误解,我是一个局外的看客

就这样睡在彼此的思念里,静静享受或者狂欢到底

只要是你的,一点内心的光亮,就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我无悔于进入,一无所获,其实就是最大的收获

2008.5.19

到你的声音里取暖

这是个夏天,我的门窗紧闭

因此我的小屋依旧阴冷,厚实的土墙

隔绝了希望,阳光照不进来

照进来的,也会被疼痛溶解

那些往事,那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像一粒种子,随时会发芽

内心的震惊,惶惑以及悲伤

它们总是很轻易地抖落时间的尘土

没有什么能将它掩埋

除了面对,你别无选择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拿起电话

拨起那个熟悉的号码

如同拨开一个火种

然后,到你的声音里取暖

……

2008.5.20期待

你说你不愿意在盛开的季节

凋零成孤独和等待的象征

遗忘在夜的角落里,静静地开败

让苍凉的月色都有理由嘲笑你

失约的玫瑰在天亮时分却猝然枯萎

我又何尝不知那些锥心的痛

我一直惊讶于你冷静的穿透力

从容地剖开我所有粉色的欺骗

直抵灵魂最深处的角落,揪出秘密

当我隐退到理由的悬崖

我还是以遍体鳞伤的姿态和心情

被温柔闪电般凌厉地击倒

哪怕是在最繁盛的春天

誓言和承诺也显得如此苍白

那些鲜艳的空气看起来更像黄昏

当噪音肆意击碎华美的音符

我在你柔嫩的肌肤上看到夕阳

漫过我们醇厚如酒的红晕

也许现在就已经是一个人的独舞

妖精踏着挽歌从午夜中走来

寂寞将击碎最后的抵抗和希望

疲惫的预想像凶猛的皮鞭一样

抽打着我日渐蜷缩的记忆

但是我还是甘愿受俘

被一点零星的希望捆绑成奴

静静的,遥远的期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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