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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30 01:3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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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玛格丽特·米切尔

出版社:旅游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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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

飘试读:

导读

作者简介

玛格丽特·米切尔(1900~1949),美国现代著名女作家。她生于亚特兰大市,曾获文学博士学位,担任过《亚特兰大新闻报》的记者。1937年她获得普利策奖,1939年获纽约南方协会金质奖章。1949年,她不幸因车祸去世。她短暂的一生并未留下太多的作品,但只一部《飘》足以奠定她在世界文学史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玛格丽特从1922年起开始用自己的昵称“佩吉”为《亚特兰大日报》撰稿。她在经历了一次失败婚姻之后,于1925年与约翰·马施结婚。1926年,由于腿部负伤,玛格丽特不得不辞去报社的工作。在丈夫的鼓励下,她开始致力于创作。

玛格丽特作品《飘》用了10年的时间完成,1936年2月,《飘》正式出版,她一夜成名。《飘》中文译名又叫做《乱世佳人》。

内容提要

思嘉小姐天生丽质,豪爽自信,吸引了无数情人,可她却对与众不同的艾希礼情有独钟,在她眼里,艾希礼气度非凡,光彩照人,使她痴迷不已。然而,直至最后她才明白,她所爱的只是一个由她亲手编织、佩在艾希礼身上熠熠生辉的美丽幻影。为此,她付出了历次婚姻的幸福,错过了现实中的真爱。

作者把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与现实中美国南北战争的描写贯穿在一起,双线交织,错落有致。既写出了思嘉与艾希礼,巴特勒之间的爱情纠葛,读来曲折动人;又展现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纵横交错的南北战争和战后重建的历史画卷,似一首雄浑瑰丽的史诗。特别是思嘉敢于面对现实不向命运低头,顽强不屈的精神,给人以极大的心灵震撼和精神鼓舞。

写作背景

玛格丽特·米切尔出生于名门,从童年开始,玛格丽特就时时听到她父亲与朋友们,甚至居民之间谈论南北战争。当26岁的格丽特决定创作一部有关南北战争的小说时,亚特兰大自然就成了小说的背景。

玛格丽特的出生地亚特兰大所在的佐治亚州是南北战争中南军据守的最后防线,玛格丽特常常骑马凭吊战争后的遗迹。

玛格丽特的《飘》的初稿早在1929年就完成了。她首先完成的是小说的最后一章,然后返回来写前面的章节,但她始终没有按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写。

在近10年时间里,玛格丽特很少对她的朋友们提起她的书稿。虽然不少人都知道她在创作,但几乎无人知道她具体在写什么。

此后,玛格丽特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反复核实小说中所涉及的历史事件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出版时,玛格丽特才把书名改成《飘》,这是英国诗人道森长诗《辛拉娜》中的一句,用在这部小说中意喻南方的奢华全被北军洗劫殆尽,一切都化为乌有,随风飘去,充满了女性的伤感,这种对南方的同情,引起了评论界广泛争议。

思想内涵

美国现代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小说《飘》,成为世界四大名著之一。这部小说成为文坛巨作不仅是因为它的情节曲折动人,人物心理细腻生动,语言优美。而是作者在人物刻画上不落俗套,冲破了传统的好人本善,坏人本恶的思想。

人无完人,这一点在小说中的女主人公思嘉身上恰如其分的体现。她出身贵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拥有令全镇女孩所羡慕的迷人的外表和聪慧的头脑。但她并不是传统观念中的好女孩,她骄傲、贪婪、爱慕虚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正是由于作者把思嘉刻画成这样的形象,使人们对她褒贬不一,而这也正是思嘉的魅力所在,她优点和劣性的交织使她变得更加迷人。

阅读要点

1.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

作者通过对南北战争为背景的现实主义描写的特点,来给读者展现的是一段动人的爱情和真实场景的再现。

作品因为运用的现实主义的手法所以使得故事的结构和情节内容更加的深入人心,让读者身临其境真实的感受主人公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这是作品的最佳亮点。

2.人物形象的描写《飘》从写作艺术上来说,不愧于世界名著之一,小说极富于浪漫情调构思,细腻生动的人物和场景的描写让人不禁身临其中。

从《飘》的内容上说描写的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方动乱的社会现实,以“乱世佳人”思嘉为主线,描写了几对青年的爱情纠葛。《飘》这本书,不论是华美流畅的语言描写,还是个性鲜活的人物塑造,都达到的登峰造极的地步,都是世界文学的瑰宝。

人物介绍

思嘉

她是本书的女主人公,是一个很美丽、很有个性的姑娘。她任性、自负而固执,也极端自私,讲求实际,对南方的道德传统常常不屑一顾。在困难面前,她表现出极其惊人的坚强和勇气。她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巴特勒,由于她始终没有看清楚巴特勒和艾希礼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最终又失去了巴特勒的爱。但她坚强地告诉自己她一定有办法让他回到身边。

媚兰

她文静温柔、单纯善良、博爱宽容,几乎集中了南北战争前后南方女人所应当具备的所有优秀品质。她虽然身体柔弱,然而她的坚强和勇敢并不亚于思嘉。她自始至终她都深爱思嘉,也宽容、信任思嘉。

巴特勒

他是全书中性格最复杂、眼光最锐利的人物。他是南方贵族家庭的不肖子,倔强、精明、狡诈,发战争财,其行为深为南方上流社会所不齿。然而他也有许多优点,如爱孩子、不歧视下人等。他深爱思嘉,在弗兰克死后便娶了她,然而,因思嘉迟迟没能领悟他的爱情而伤透了心,他对思嘉的爱情也随之全部破碎。

思嘉·奥哈拉

主人公思嘉在塔拉庄园的暮景中出场,她为何如此迫切地向父亲确认艾希礼订婚的消息?

思嘉·奥哈拉长得并不美,但是男人一旦像塔尔顿家孪生兄弟那样给她的魅力迷住,往往就不大理会这点。她脸蛋上既有母亲那种沿海地区法国贵族后裔的优雅,也有父亲那种肤色红润的爱尔兰人的粗野。

眼睛纯粹是淡绿色的,眼眶缀着浓密乌黑的睫毛,稍稍有点吊眼梢。两道又浓又黑的剑眉,在木兰花似的洁白皮肤上勾画出一条十分惹眼的斜线。

1861年4月,有一天下午阳光明媚,她在父亲的塔拉庄园宅前门廊的荫处,同塔尔顿家两兄弟斯图特和布伦特坐在一起。她穿着那件绿花布的新衣,把她17英寸的腰肢衬托得更见纤细。

虽说才16岁,熨帖的紧身上衣把她乳房裹得格外显眼。尽管她长裙舒展,显得仪态端庄、举止文静,但故作娇憨的脸上那对绿眼睛爱动、任性、生气勃勃,才显出她的本色呢!

孪生兄弟刚被佐治亚大学开除。布伦特漫不经心地谈起来:“我们反正得在学期结束前赶回家的。”“为什么?”思嘉不解地问道。“打仗呀,傻瓜!一打起仗来,你想我们谁还会留在大学里呢?”斯图特笑道。“要知道根本不会打什么仗,”思嘉生气地说。“只是说说罢了。艾希礼·威尔克斯和他父亲上星期刚跟我爸说过,我们驻华盛顿的专员要同林肯先生就南部邦联问题达成一项友好协议。反正,北方佬太怕我们了,不敢打。”

思嘉老大不耐烦地把嘴一撇。“如果你们再说一声‘打仗’,我就进屋去。我爸和所有的小伙子都净谈这个,今年春天什么宴会都没一点儿乐趣。”

她可不是说着玩的,因为她根本容不得人家谈话不把她当成主要话题。可是她说话时还是脸带笑容,故意把酒窝显得更深。哥儿俩果然给她迷住了,赶紧向她赔不是。“你们明儿去参加威尔克斯家的烤肉野宴吗?但愿明儿别下雨才好,”思嘉说。“啊,明天准晴,”斯图特说。“瞧那晚霞。”

他们都朝着杰拉尔德·奥哈拉那片无边无际的新垦棉田对面红彤彤的地平线放眼望去。这里是一片原始的红土地,雨后遍地血红,是世界上最佳产棉地。这里是一片安乐土,有白色的房屋,有宁静的耕地,有缓缓流动的黄浊河流。干农活的黑人和骡子从田间回来了,屋里漾出了思嘉的母亲埃伦·奥哈拉温柔的声音。“听我说,思嘉,”布伦特说,“明天你得跟我跳第一支华尔兹,跟斯图特跳最后一支华尔兹,你还得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你要是答应的话,我们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什么?”思嘉听了这话像个孩子似的来了劲,大声叫着说。“就是我们昨天在亚特兰大听到的事,是佩蒂小姐告诉我们的。就是艾希礼·威尔克斯的表亲,查尔斯和媚兰的姑妈,她告诉我们开舞会时要宣布一项订婚喜讯。”“哦,这事我知道,”思嘉失望地说。“她那个蠢侄子查尔斯·汉密尔顿跟霍妮·威尔克斯两个人呗!这事大家都知道好几年了。”“明天要宣布的可不是他订婚,”斯图特得意洋洋地说。“是艾希礼跟查理的妹妹媚兰小姐!”

思嘉脸色虽不变,嘴唇却发白了。直至目送那对孪生兄弟离开,思嘉才像个梦游人似的回到椅子上去。

艾希礼要同媚兰·汉密尔顿结婚了!

唔,这不可能是真的!艾希礼不会,不会爱上媚兰这样一个耗子般的小个儿。思嘉怀着轻蔑的心情想起媚兰瘦小得像孩子的身材,她那张严肃而平淡得几乎有点丑陋的鸡心形的脸。她思嘉才是艾希礼所爱的那个人呢,她知道!

这时她忽然想起她父亲骑马到威尔克斯家的农场十二橡树村去了,为了商量购买他那位管家波克的胖老婆迪尔茜。迪尔茜是十二橡树村的女领班兼接生婆,自从6个月前结婚以来,波克就没日没夜地缠着要主人把她买过来。

爸会知道这个可怕的传闻是不是真的,思嘉心想。她悄悄地走下屋前的台阶,沿着石径向车道迅速跑去。她很快便到了车道尽头,走上了大路,在一个树桩上坐下来等待父亲。她分分秒秒地期待着听到马蹄声,可是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了,杰拉尔德还是不见回来。“唔,那不可能是真的!”她心想。“他为什么不来呢?”她的目光沿着那条大路迤逦前行,此刻,这条路的全部意义就在这里——它是通向艾希礼的。“啊,艾希礼!艾希礼!”她心里喊着,心跳得更快了。

童年时思嘉并不觉得艾希礼有何动人之处,直至两年前那一天,当时艾希礼刚从为期3年的欧洲大陆旅游回来,到她家来拜望,她才爱上了他。那时她正在屋前走廊上,他骑着马远远而来。

他一看见她就立即跳下马朝她望着,那双朦胧的灰色眼睛瞪得大大的,流露着微笑;他的金黄色头发在阳光下闪烁,像一顶灿烂的王冠。

那时他温和地说:“你都长成大人了,思嘉。”

然后轻轻地走上台阶,吻了吻她的手。就在这最初一刹那,她觉得她需要他,像要东西吃,要马骑,要温软的床铺睡觉那样简单,那样说不出理由地需要他。两年以来,他尽管从来不像塔尔顿兄弟那样频繁,可每星期都要到塔拉农场来拜访。的确,他从来没有向她求过爱,可是仍然,仍然,思嘉知道他在爱她。在这点上她是不会错的。

他为什么不对她说明呢?这一点她无法理解。她无法理解他的地方还多着呢!他经常很客气,可又那么冷淡,那么疏远。

他对县里的种种娱乐,如打猎、赌博、跳舞和谈论政治等方面,都跟任何别的青年人一样精通,可是这些愉快的活动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人生的目的。他单单对书本和音乐感兴趣,并且很爱写诗。她爱他,她需要他,可是她不了解他。

思嘉不明白,既然他的心对她的心是那样陌生,为什么他竟会迷住她呢?他身上那些她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只有使她更加爱他,他那种克制的求爱态度只能鼓励她下更大的决心去把他占为己有。

她从不怀疑他总有一天会向她求婚。现在,好比晴天霹雳,这个可怕的消息突然降临。艾希礼要娶媚兰了!

啊,只要爸回来就好了!这个疑团她实在再也忍受不了啦!

这时思嘉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杰拉尔德·奥哈拉飞奔着回家来了。他驰上山冈,长长的白发在他脑后飞扬着。思嘉心中尽管充满了焦急不安的情绪,但仍然怀着无比的自豪感望父亲,因为杰拉尔德真正是个出色的骑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旦喝了点酒便要跳篱笆,”思嘉心想。“他还对母亲发过誓,答应再也不跳了呢!”

那匹大马跑到篱笆边,弯着前腿纵身一跃,便毫不费力地飞了过去,它的骑手也高兴地叫喊着。这时思嘉大声笑起来。杰拉尔德随即便认出了她,红润的脸上堆满了边讨好边挑战的表情,跳下马向她走来。“好啊,小姐,”他说着,拧了一下她的面颊,“那么,你是准备到你母亲面前去告我的状了吧?”

这时思嘉便挑剔而又嗲声嗲气地伸出手来将他的领结拉正了。“不会的,爸,我不是苏埃伦那种搬弄是非的人。”

杰拉尔德身高只有5英尺多,但谁也不会有胆量把杰拉尔德当做可笑的矮个儿看待。他今年60岁了,鬈发已白如银丝,但是他那精明的脸上还一点没皱纹,两只蓝眼睛也焕发着青年人无忧无虑的神采。他那张纯粹爱尔兰型的脸,圆圆的、深色的,短鼻子,宽嘴巴,满脸好战的神情。

杰拉尔德·奥哈拉虽然外表粗暴,但心地却十分善良。他不忍心看到奴隶们受惩罚时的可怜相,不过他很害怕别人发现他的这个弱点。他从来不曾想到过,在这个农场里人人都服从的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太太埃伦的柔和的声音。

思嘉对他的脾气和吼叫比谁都更不在乎。她是他的头生孩子,在3个儿子都去世以后,杰拉尔德以男人对男人的态度来对待她,而这是她所最乐意接受的。

如今思嘉望着父亲,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一到他面前心里就舒服了,他身上有一种生气勃勃的粗俗味儿吸引着她。

思嘉轻轻挽住父亲的胳臂,一边说:“我在等你呢!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把迪尔茜买下来了。”“买是买下来了,可价钱要了我的命。买了她和她的小妞儿普里茜。约翰·威尔克斯几乎想把她们送掉,可我决不让人家说杰拉尔德·奥哈拉在买卖中凭友情占了便宜。我叫他把两人共卖了3000。”“我的天,爸爸,3000哪!再说,你也用不着买普里茜呀!她是个又鬼又笨的小家伙,”思嘉不顾父亲的吼叫,只平静地接下去说。“而且,你把她买下的主要理由是,迪尔茜央求你买她。”

杰拉尔德倒了威风,显得很尴尬。思嘉不知怎样才能把话题转到艾希礼身上而又不让杰拉尔德怀疑她的用意。“‘十二橡树’村那边的人都怎样了?”“大体和往常一样。那位小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知道,艾希礼的表妹,啊,对了,媚兰·汉密尔顿小姐,她和她哥哥查尔斯已经从亚特兰大来了,并且……”“唔,她果真来了?”“她来了,真是个可爱的文静人儿。”

思嘉一听到这消息心就沉了,而且听到连父亲满口赞赏媚兰那文静的品性,迫使她不得不摊开来谈了。“艾希礼也在那里吗?”“他在那里。”杰拉尔德放开女儿的胳臂,转过身来,用犀利的眼光凝视着她的脸。“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出来等我的,那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说?”

思嘉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中一片纷乱,脸都涨得通红了。“他在,并且像他的几个妹妹那样十分亲切地问候了你。现在你说,女儿,关于你和艾希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没什么,”她简单地答道,一面拉着他的胳臂。“我们进去吧,爸。”“难道他跟你胡闹来着?他向你求婚了吗?”“没有,”她简单地回答。“他是不会的,”杰拉尔德说。“今天下午我听说,艾希礼千真万确要跟媚兰小姐结婚。明天晚上就要宣布。”

那果然是真的呀!思嘉心头一阵剧痛。她父亲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你这不是在出自己的洋相吗?”他厉声说,“你这是在追求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了?你本来是谁都可以挑的呀!”

愤怒和受伤的自尊感反而把思嘉心中的痛苦驱走了一部分。“我并没有追求他。只不过感到吃惊罢了。”“你这是在撒谎!”杰拉尔德大声说,接着,又显得十分慈祥地补充道:“我很难过,女儿。但毕竟你还是个孩子,而且别的小伙子还多着呢!下星期我带你到查尔斯顿去看尤拉莉姨妈,包你不到一星期就把艾希礼忘了。”

杰拉尔德又警告说:“你要是懂点事,早就该同斯图特或者布伦特结婚了,而且……”“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好吗?”思嘉嚷道。“我不去查尔斯顿,也不要同双胞胎结婚。我只要……”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但已经为时过晚。

杰拉尔德的声音显得出奇地平静,他慢吞吞地说着。“你唯一要的是艾希礼,可是却得不到他。而且即使他要和你结婚,我也未必就乐意答应。”这时他看到她惊惶的神色,便接着说:“你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啊,我会的,我会的!”“你不会的,女儿。只有同一类型的人两相匹配,才有幸福可言。”

思嘉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恶意,想大声喊出来:“可你不是一直很幸福呀,尽管你和妈并不是同类的人,”不过她把这念头硬压下去了。“咱们家的人跟威尔克斯家的人不一样,”他字斟句酌地慢慢说。“他们是些古古怪怪的人,最好是和他们的表姐妹去结婚。”“怎么,爸爸,艾希礼可不是……”“别急呀,姑娘!我并没说这个年轻人的坏话嘛,因为我喜欢他。我说的古怪,并不就是疯狂的意思。我喜欢他,可是对于他所说的那些东西,我几乎全都摸不着头脑。老实告诉我,你理解他关于书本、诗歌、音乐、油画以及诸如此类的傻事所说的那些废话吗?”“艾希礼能够跟最出色的骑手骑马,也能跟最出色的牌友玩扑克,他喝起酒来能使甚至塔尔顿家的人也醉倒在桌子底下。所有这些他都行,可是他的心不在这上面。这就是我说他为人古怪的原因。”

思嘉一声不响,她的心在往下沉,因为她知道杰拉尔德是对的。

杰拉尔德明白她这沉默的意思,便拍拍她的肩膀得意地说:“好啦,思嘉!你承认我这话说对了。你要艾希礼这样一个丈夫干什么呢?”

接着,他又用讨好的口气说:“刚才我提到塔尔顿家的小伙子们,不过,如果是凯德·卡尔弗特,这对我也完全一样。等到我过世的时候,我要把塔拉农场留给你和凯德。”“你把凯德用银盘托着送给我,我也不要,”思嘉气愤地喊道。“我不要塔拉或什么农场。农场一钱不值,要是……”

她正要说“要是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人”,可这时杰拉尔德被她那种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她居然那样对待他送给的礼品,那是除埃伦以外他在世界上最宠爱的东西呢,于是他大吼了一声。“思嘉,你真敢公然对我说,塔拉这块土地一钱不值吗?”

思嘉固执地点点头。她内心太痛苦了,已经顾不上考虑这是否会惹她父亲大发脾气。“土地是世界上唯一最值钱的东西啊!”他一面嚷,一面做出非常气愤的姿势,“因为它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东西!它是唯一值得你付出劳动,进行战斗直至牺牲性命的东西啊!”

杰拉尔德正准备痛痛快快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这时他看见思嘉满脸悲伤的神色,便止住了。“不过,你还年轻。将来你会懂得爱这块土地的。别生气了,无论你嫁给谁,只要他跟你情投意合,是上等人,又是个有自尊心的南方人就行。女人结了婚便会产生爱情的。”

杰拉尔德把她的臂膀挽起来。“咱们得进去吃晚饭了。这件事你也用不着跟你妈妈说。”

他们走近屋子时,思嘉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看见走廊暗影中的母亲。她戴着帽子、披肩和手套。嬷嬷跟在后面,脸色阴沉得像满天乌云。

她是个大块头老婆子,纯粹的非洲人,她曾经做过埃伦的嬷嬷,后来埃伦结婚时跟着她从萨凡纳来到了内地。嬷嬷手里拿着一个黑皮袋,那是埃伦出去给农奴们看病时经常带着装药品和绷带用的。“奥哈拉先生,”埃伦一见父女俩便叫了一声。埃伦是地道的老一辈人,她尽管结婚17年了,可仍然讲究礼节。

她说:“奥哈拉先生,斯莱特里那边有人病了。埃米的新生婴儿快要死了,可是还得给他施洗礼。我和嬷嬷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真是天晓得!”杰拉尔德一听便嚷嚷开了,“为什么这些下流白人偏偏在吃晚饭的时候把你叫走呢?去吧,奥哈拉太太。我知道,只要外边出了点什么事,你不去帮忙是整夜也睡不好觉的。”“她总是一点不休息,深更半夜给黑人和穷白人下流坯子看病。”嬷嬷自言自语咕哝着下了台阶,向等在道旁的马车走去。

杰拉尔德与塔拉庄园

埃伦·奥哈拉32岁,高高的个子,比烈性子的小个子丈夫还高出一头。她是一个漂亮女人,她说话带着柔和含糊的口音,吩咐仆人或责备孩子时从来不提高嗓门,但在塔拉庄园里,听到这声音人人无不服从照做。

杰拉尔德是21岁那年从爱尔兰来到美国的,只有随身衣服和付完船钱剩下的两个先令了。他的两个哥哥詹姆斯和安德鲁已在萨凡纳做生意发了家。

他所受教育不多,知识贫乏,但善于做算术。哥哥们把他收留在萨凡纳的店里;他字迹清楚,账目准确,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他们很器重他,杰拉尔德也跟着他们发了迹。

杰拉尔德喜欢南方,不久,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南方人了。什么打扑克,赛马,激烈的政治活动,决斗规则,州权,痛骂北方佬,维护奴隶制和崇尚棉花,看不起穷白佬,对女人大献殷勤,这些他都学会了。

不过杰拉尔德仍是杰拉尔德,他永远也优雅不起来,但凡是他认为有用的东西他就学。他发现最有用的就是打扑克,除了打扑克就是喝威士忌。

他有三件宝,其中两件正是靠了他打牌和喝酒的天赋赢来的,一件是他的贴身男仆;另一件是他的庄园;第三件宝是他的妻子。

他的贴身男仆叫波克,乌黑油亮的皮肤,长得仪表堂堂。这个男仆是他跟圣西蒙岛一个庄园主通宵打扑克赢来的。第一个奴隶正是杰拉尔德实现愿望迈出的第一步,再说这个奴隶还是“沿海一带最好的贴身男仆”呢!杰拉尔德决定绝不像哥哥们那样当“生意人”,这在社会上总是名声不好。

他要做一个庄园主。他怀着深深的渴望,想要看见自己的土地在眼前绿油油地连绵不断。他一心一意地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庄园、自己的马匹和自己的奴隶。

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炎热,他在萨凡纳一个酒吧里,听到邻座一个陌生人在谈话。这个陌生人到内地去了12年刚刚回来。

杰拉尔德来美国的前一年,印第安人把佐治亚州中部的一大片土地割让给了美国,州政府就发行了土地彩票,打算把这些土地分配给中彩票的人,这个人正巧中了奖,就到那儿办了一个庄园,但如今庄园房子烧了,他也厌倦了那个“倒霉的地方”,想把它脱手。

当听到陌生人大谈这片新地方的城镇如何欣欣向荣,庄园如何兴旺时,杰拉尔德心怀叵测,故意装出一副傻相,提出打牌。夜深了,酒过数巡后,很多人都歇手了,只有杰拉尔德和陌生人两人还在打。

陌生人押上全部筹码,又加上庄园的地契。杰拉尔德也押上所有的筹码。杰拉尔德赢得了塔拉。

弗林河静静地环绕着杰拉尔德的新土地流过。当杰拉尔德站在房子废墟的小土墩上,心里高兴得连感谢上苍都顾不上了。杰拉尔德在这片寂静的荒野里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已经到家了。

他脚下这块地方就要建起一幢白粉砖墙的房子,而这片从山麓伸向富饶的红土洼地就会盛开大片大片的棉花,奥哈拉家又要发大财了。

他凭着自己那笔小小的赌本和从哥哥那儿借到一笔钱,再加上把这块地抵押出去拿到一笔钱,先买了一批干农活的黑奴,种上了棉花。庄园逐步扩大,那幢白房子也成为现实了。房子盖在高地顶上,俯视着通向河边的那片牧场的绿坡。这一切都是他的成就,是他矮小精悍、火烈性子的杰拉尔德的成就。

除两家外,他跟县里的邻居都相处得很好,这两家一家是左边跟他接壤的麦金托什家,还有一家是右边的斯莱特里家。麦金托什一家个个沉默寡言、生性倔强,他们不跟他人来往。

谣传麦金托什家同情废奴主义者,斯莱特里家情况则不同。他们是穷苦白人,对安古斯·麦金托什那种顽强的独立性邻居勉强还表示点尊重,而他们连这都得不到。

杰拉尔德43岁时,身体矮胖健壮,脸色红润。他禁不住地想,塔拉庄园虽然可爱,县里的人也真诚待他,可总嫌美中不足。塔拉庄园急需一个主妇。

他回到萨凡纳物色一个妻子。他不准备随便找个人结婚,他的太太必须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小姐,既有派头又能持家。“只有一个人让我中意,”杰拉尔德最后对哥哥们说,“埃伦·罗比亚尔小姐。”

埃伦那对黑眼睛早已让他心醉神迷了。尽管她的样子无精打采,一个15岁的姑娘就这样是够让人奇怪的,但他还是迷上了她。再说,她还有种让人忘不了的失魂落魄的神情,叫他看了心疼,不禁对她格外温柔。

为什么罗比亚尔家千娇百媚的女儿偏偏要嫁给一个大嗓门、红脸膛、个头只到她耳朵根的小个儿,这对大家永远是个谜。杰拉尔德本人也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这是个奇迹。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只有埃伦和黑妈妈知道。当时埃伦像个伤透了心的孩子似的一直哭到天亮,早上起来时已成了个拿定主意的大人了。那天晚上新奥尔良的一个牧师写信告诉她,她深爱的堂兄在酒吧斗殴中丧命。“是他们把他赶走了,是父亲他们把他赶走的。我恨他们。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我要离开这儿,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城市。”

天快亮的时候,跟小姐抱头痛哭的黑妈妈劝诫说,“不过,宝贝,你可不能这样做。”“我偏要这么做。他是个好人。要不然我就到查尔斯顿的修道院去当修女。”

她父亲被她弄得晕头转向,想到与其让女儿当修女,还不如让她嫁给杰拉尔德·奥哈拉。因此,埃伦就离开了萨凡纳,跟着已是中年的丈夫,带上黑妈妈和20个“干屋里活的黑奴”动身到塔拉庄园去了。

第二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便出世了,于是便以杰拉尔德母亲的名字给她取名为凯蒂·思嘉。杰拉尔德不免有些失望,因为他要的是一个儿子。不过有了一个满头乌发的女儿,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埃伦从来到佐治亚州北部这个县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成了县里最受尊重的邻居。她是个俭朴而善良的主妇,是位贤妻良母。思嘉长到周岁时,埃伦生了第二个孩子,取名苏珊·埃莉诺,不过大家一直叫她苏埃伦,隔了一段时间后又生了卡丽恩。

此后接连生了3个小男孩,可惜每个都没学会走路就夭折了。埃伦的生活既不安逸,也不幸福,但她并没指望有安逸的生活。

再说,生活不幸福,那也是女人的命。这世界是男人的,她只能认命。她受的是大家闺秀的传统教育,她知道如何既挑起主妇的重担,又依然保持魅力。她希望自己的3个女儿也能成为大家闺秀。在两个小女儿身上,她已获得成功。

苏埃伦一心只求出落得妩媚动人,对母亲的教导言听计从,卡丽恩害羞,好管教。只有思嘉活像她父亲,让她做个小姐难上加难。

思嘉不愿跟自己两个娴静的妹妹玩,也不愿跟素有教养的威尔克斯家的姐妹们玩,偏偏要跟庄园里的黑孩子和邻居的男孩子们玩。她跟男孩子一样,爬树,扔石头。不过在跳舞这一门上她却是全县最出色的姑娘。

多亏黑妈妈和母亲的教导,到了16岁她出落得娇媚迷人,但举止轻浮,骨子里任性、固执、爱慕虚荣。她秉承了爱尔兰父亲那种容易激动的性格,丝毫没有母亲那种无私和宽容的天性。

她从来就没有一个女朋友,对她来说,所有的女人,包括她两个妹妹,在追逐男人时都是她的天敌。但母亲可不同,思嘉把她看作神圣的人。对她来说,埃伦就是靠山,她体现了公正、忠诚、慈爱和睿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思嘉很想学母亲的样儿。但让她为难的是,要做到公正、忠诚、温柔和无私,就会错过人生的很多乐趣,也会错过好多情人。人生苦短,千万不能错过这些乐趣啊!等她哪天嫁给了艾希礼,人老了,等她哪天有了闲工夫,她就准备学母亲的样儿。不过,到那时……

吃晚饭的时候,波克走了进来,他身上惯有的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见了,满脸放光,一副当新郎官的得意之态:“杰拉尔德先生,您新买的女奴到了。”“把你的新娘带进来吧!”杰拉尔德说。波克的妻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她12岁的女儿。

迪尔茜身材高大,身材挺直,年龄在30岁至60岁之间,显然有印第安人的血统。她沉着冷静,走起路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像大多数黑人那样含糊不清,措辞也较为谨慎。“小姐们,晚上好。杰拉尔德先生,对不起,打扰您了。但我还是要到这来再次谢谢您买下了我和我的孩子。很多先生曾经想买我,但他们不想连我的孩子也一同买下。就为了您使我不用忍受和孩子分离的痛苦,我也得谢谢您。”“哦——哦!”杰拉尔德尴尬地清清喉咙,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慈善之举被别人说穿了,他为此感到颇不好意思。

迪尔茜转身面对着思嘉,“思嘉小姐,波克告诉过我,您曾叫杰拉尔德先生把我买下来,所以,我打算把我的普里茜给你做贴身侍女。”

普里茜是个皮肤呈褐色的小不点,双腿骨瘦如柴。她的目光锐利、机敏,不会漏过任何东西,脸上则是一副装傻的模样。

就在这时,埃伦回来了,脸上现出疲惫而忧伤的神情。“我这么迟才回来,真对不起。”埃伦说。她的归来使杰拉尔德像着了魔一样脸上大放异彩。“小孩受洗了吗?”他问。“受洗是受洗了,但他死了,可怜的孩子,”埃伦说,“但埃米能活下去了。”

姑娘们把脸转向她,既吃惊又迷惑不解,只有杰拉尔德达观地摇摇头。“哦,小孩还是死了好,不用说,可怜的没有父……”“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最好还是祈祷吧!”埃伦机灵地打断了杰拉尔德的话头。

思嘉想,孩子是谁的呢?她怀疑是乔纳斯·威尔克森的。他是监工,一个北方佬,尽管老是跟埃米在一起,但显然是不会娶她的。

埃伦双膝跪在地上,把祈祷书打开放在面前,十指交叉放在书上。杰拉尔德跪在她身边,思嘉和苏埃伦跪在桌子对面。埃伦闭上眼睛开始祈祷,她的声音抑扬顿挫的,既像在催眠,又像在抚慰。埃伦感谢上帝给她的家、家人及黑奴带来健康和幸福的时候,黄色的光圈中人人都低着头。

思嘉虽然伤心痛苦,强忍眼泪,但她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宁静与安详。白天的失望之情及对明天的恐惧心理减退了一些,留下了一种希望的感觉。这种安慰并不是宗教带来的,对她来说这只是一种口头上的信仰;而是她看到了妈妈脸上的那种安详的神情。

祷告完后,思嘉的思绪便又伤感地回到艾希礼身上。他真正爱的其实是她——思嘉,可他怎么可能计划和媚兰结婚呢?紧接着,她的脑际突然掠过一个新颖的念头,在她脑际一晃而过。“哦,艾希礼一点也不知道我在爱着他!”

这意外的念头让她大吃一惊,她几乎喘不出口大气来。“他怎么会知道呢?他在身边时,我总是一副正统的淑女样,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他很可能会认为我根本不在乎他,只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假如他得不到我,那还不如和媚兰结婚,好让他的家里人高兴。可是,如果他知道我真的爱他的话,他就不会和媚兰结婚了!”

就是现在也还不算太迟!县里私奔之事太经常发生了,而艾希礼的订婚甚至都还没宣布!是的,时间还有的是!假如他知道,她爱他的话,他一定会废除这个婚约的。她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道!

最后一声“阿门”念完,埃伦挽着杰拉尔德的手臂上了楼,姑娘们各自回了房间。思嘉翻出需要修改的舞裙,悄悄地穿过走道。父母的卧室门微微开启着,还不等她敲门,埃伦的声音便传到她耳里,声音很低,但很坚定。“奥哈拉先生,你必须解雇乔纳斯·威尔克森。”

杰拉尔德却大声叫起来:“可我上哪去再找一个不会欺骗我的监工呢?”“必须解雇他,马上。大个子萨姆是个不错的工头,他可以干监工的活儿直至你雇到另外一个监工为止。”“啊,哈!”杰拉尔德的声音又响了。“这么说,我可是明白了!是乔纳斯睡了……”“一定要解雇他。”“这么说,他就是埃米·斯莱特里生的孩子的父亲,”思嘉寻思着,“噢,原来如此。你还能指望一个北方佬男人和一个白人穷鬼的女儿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呢?”

她特意停了一会等谈话结束,然后敲了敲门,把裙子递给她妈妈。到思嘉躺在床上时,明天如何行动也已经详详细细地计划好了。

首先,她得表现得“傲气十足”,她将和在场的每一个男人调情逗乐。这对艾希礼是很残酷,但这会增加他对她的渴望之情。

接着,她就会让他知道,尽管她很受欢迎,可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中,她还是会选择他,这样她就能让他重新高兴起来。她羞涩、甜蜜地承认这点时,在他心里,她的地位就会比原先高出上千倍。

当然,她这么做时应该表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大胆地对他说她爱他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怎么告诉他,这只是个细节,她一点也不为此而心烦。她曾经对付过这种情形,现在也能够再次获得成功。

野餐会

上午10时,金色的阳光照得思嘉房间里明晃晃。

从8时起思嘉就一直在试衣服,穿一件扔一件。她该穿什么衣服去参加烤肉野宴呢?什么衣服最能让艾希礼见了她就着迷呢?一件有好多荷叶边的绿色格子塔夫绸衣服最合适不过了,但在前襟显然有一块油渍。

剩下的只有几件舞衣,以及昨天已经穿过的那件绿色枝叶花纹的细布料的。不过那是件下午穿的衣服,因为衣服上只有小的膨袖,领口又开得低。但除了穿这一件也没别的办法。

她站在镜子面前,扭过身子看看自己的侧影,她认为自己的身段绝对不会叫她丢脸。她的脖子短虽短,但很圆,胳臂丰满迷人。乳房给紧身褡托得高高隆起,非常漂亮。至于她的腰,说到这一点,那在费耶特维尔,琼斯博罗,或者在几个县里,谁都没有这么细的腰呢!

思嘉心想,也许母亲和嬷嬷教育的对,小姐就应该装出弱不禁风、小鸟依人、天真无邪的样子。也许她过去性子是太躁了,有时还跟艾希礼争论,老实说出自己的看法。也许就因为这一点,艾希礼才去找弱不禁风的媚兰了。

今天她要换一套正确的策略。要是晕倒,或者装作晕倒能得逞的话,那么她就晕倒。要是痴笑,卖弄风情,装傻能吸引他,她也乐意卖弄卖弄。如果必须采取大胆步骤的话,她也会。总之,今天成败在此一举。

思嘉喜爱“十二橡树”村胜过喜爱塔拉农场,那座白房子有着高高的圆柱,宽阔的游廊,它有一种堂皇的美,一种柔和的庄严,而这是杰拉尔德的住宅所不具备的。

此刻,“十二橡树”宽阔弯曲的车道上到处是马车,宾客们正纷纷向朋友打招呼。阳光灿烂的前廊上也拥挤着宾客。塔尔顿家4个小伙子和他们的父亲倚着高高的圆柱站在一起。

卡尔弗特先生贴近他的北方佬老婆,那两个卡尔弗特家的小伙子雷福德和凯德,同他们那个活跃的白白胖胖的妹妹凯瑟琳在一起,向黑脸乔·方丹和他的漂亮的未婚妻萨莉·芒罗开玩笑。亚历克斯和托尼·方丹在向迪米蒂·芒罗耳语,惹得她一次又一次大笑。

有些家庭还是远道来的。不停的高谈阔论和哗然大笑,以及妇女们笑声、尖叫声和喧嚷声,更是此起彼落,热闹无比。

约翰·威尔克斯站在走廊台阶上,一头银丝般的头发,腰背挺直,焕发着宁静和蔼的容光。他旁边站着霍妮·威尔克斯,她那种显然渴望对谁都显得亲切动人的劲儿,同她父亲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那种把约翰·威尔克斯和艾希礼的灰眼睛衬托得更显著的赤金色浓睫毛,在霍妮和她妹妹英迪亚的脸上却变得稀疏而没有什么光泽了。

约翰·威尔克斯走下台阶,伸出手臂去搀扶思嘉。她下马车时瞥见苏埃伦在得意地傻笑,便知道她已经从人丛中找出弗兰克·肯尼迪来了。

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这穿裤子的老处女更好的男人!她心里轻蔑地嘀咕着。弗兰克·肯尼迪可能拥有比县里任何人都多的土地,而且可能心地很好,可这些在一个年满40岁的人身上是毫无意思的,何况他既瘦小又神经质,长着稀稀拉拉几根黄胡子,是个婆婆妈妈、唯唯诺诺的人。

不过,思嘉记起了自己的计谋,向他飞了个嫣然的微笑,这使他不由得一怔,高兴得不知所措地把两只眼睛朝思嘉身上骨碌碌乱转。

而思嘉则在人群里搜索艾希礼,可他不在走廊上。她闲谈着,笑着,迅速向屋子里、庭院里搜索着,忽然发现一个陌生人独自站在大厅里用一种淡漠而不怎么礼貌的神情注视着她,这使她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一面由于自己吸引了一个男人而十分得意,一面又想到自己的衣服领口太低而有点难为情了。他看来至少有35岁,高个子,体格强壮。

当她的眼光和那人的眼光接触时,他笑了,露出一口狰狞雪白的牙齿。他脸膛黑黑的,颇像个海盗,一双眼睛又黑又狠。他脸上的表情冷漠而鲁莽,连对她微笑时嘴角上也流露出嘲讽的意味。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但他无可否认地有着上等人家的血统。两片饱满的红嘴唇上那细长的鹰钩鼻子、高高的前额和宽阔的天庭,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时有人在叫他:“瑞德,瑞德·巴特勒!”

瑞德·巴特勒?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同某个不体面的趣闻有关似的,不过她正一心想着艾希礼,便不去细究了。

这时,一个羞答答的声音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来,看见了查尔斯·汉密尔顿。他是个俊俏的小伙子,满头柔软的褐色鬈发覆盖在白皙的前额上,眼睛也是深褐色的,明亮温柔。他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因为他在女孩子面前总有点怯生生的。他非常爱慕思嘉这样快活、开朗而落落大方的姑娘。

她以前对他的态度从没有超出敷衍应酬的范围,因此她现在回报他的那嫣然一笑和高兴地伸出的两只手,就使他惊喜得透不过气来了。“怎么,查尔斯·汉密尔顿,你这漂亮的小家伙,是你呀!”

查尔斯激动得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本来查尔斯是准备今年冬天娶霍妮了,但她并没有在他心中掀起那种疯狂的浪漫激情,他经常渴望着有个美丽、大胆、感情炽热、善于戏谑的女人来爱他。如今思嘉·奥哈拉在跟他开玩笑呢!“现在,你就站在这儿,等我回来,到时我跟你一起吃野宴。可不要走开去跟别的女孩子胡闹呀,那样我可要吃醋了!”

这些话从那张两旁各有一个酒窝的樱桃小口里说出,同时乌黑的睫毛在碧绿的眼睛上方假装严肃地飞舞着。“我不会的,”他终于使劲喘过气来回答道。

思嘉转身上楼,这时她的视线又落到那个名叫瑞德·巴特勒的人身上,他正站在离查尔斯几步远的地方。他显然听见了刚才的谈话,因为他仰头对思嘉咧嘴笑了笑,那模样邪恶得像只公猫似的,随即又将思嘉浑身上下打量着,眼光中全然没有思嘉所习惯的那种敬意。“真见鬼!”思嘉用杰拉尔德惯用的那句粗话气恼地暗自思忖说,“他看来好像,好像知道我没穿内衣是什么模样似的。”

她接着把头一甩,径自上楼去了。在放着包裹的那间卧室里,她发现凯瑟琳·卡尔弗特正站在镜前打扮。“凯瑟琳,”思嘉说,“楼下那个姓巴特勒的讨厌家伙是谁?”“唔,思嘉,他的名声坏极了!他叫瑞德·巴特勒,是查尔斯顿人,他的朋友本来都是那里最上等的人,可现在都不理他了。去年夏天卡罗·雷特跟我谈了他的情形。”“快告诉我!”“亲爱的,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卡罗去年夏天全都告诉我了。这位巴特勒先生带着一个查尔斯顿姑娘坐马车出去玩,他们在外面几乎待了个通宵,最后才步行回家,据说是马跑了,车也给摔坏了,他们在树林里迷了路。后来你猜怎么样?”“我猜不着,你说吧,”思嘉很热心地说,巴不得发生最糟糕的事。“第二天他居然拒绝同她结婚!”“啊,”思嘉的希望破灭了。“他说他没……嗯……没跟她有过什么,也看不出为什么就该娶她。于是,当然喽,她哥哥把他叫出来,这时巴特勒先生声称他宁愿被枪毙也不要娶一个蠢货。这样一来,他们就只有进行决斗,结果巴特勒先生击中了那姑娘的哥哥。他死了,同时巴特勒先生也只好离开查尔斯顿。”

凯瑟琳得意地结束了她的故事。然而思嘉情不自禁地对瑞德·巴特勒产生了一种敬意,因为他拒绝跟一个蠢女人结婚哩!

思嘉坐在屋后那株大橡树树荫下一张高高的花梨木褥榻上。大多数年轻小姐坐在餐桌两旁的条凳上,唯独思嘉单单另外挑了个位置,这样她就可以引来尽可能多的男人聚在自己周围了。

尽管周围有了那么多向她献殷勤的小伙子,可是她从没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她吸引来几十个男人,偏偏艾希礼没有来。

艾希礼不想加入她周围的那个圈子,实际上她来到以后还没有单独跟他说过一句话。当她走进后花园时,他上前来欢迎过她,但当时媚兰正挎着他的胳膊。

媚兰是个娇小脆弱的姑娘,那双褐色大眼睛流露出怕羞到几乎惊恐的神色。她长着一头稠密乌黑的鬈发,前面挂着个长长的寡妇嘴刘海儿,使得她的脸蛋完全成了鸡心形。

由于两个颧骨隔得太远,下巴太尖,那张脸虽然娇怯可人,但仍然比较平淡。不过,无论她的相貌多么平淡,身材多么娇小,她的举止行动中仍包含着一种沉静而非常动人的庄重美。她用怯生生的喜悦心情微笑着欢迎思嘉,这使思嘉很不好意思,因为她那么迫切地需要同艾希礼单独谈话呀!

查尔斯·汉密尔顿由于受到思嘉的青睐,牢牢地站在她右边,固执地不去跟霍妮的眼光接触,这叫霍妮伤心得快要哭了。“只要我能够熬过这个野宴,一直坚持到午后,”思嘉想,“所有的女孩子便会上楼去午睡,那时我要留在楼下找机会跟艾希礼说话。他一定已经注意到我是多么受人爱慕了。”

思嘉希望的时机已经来到,英迪亚起身建议小姐们进屋去休息。查尔斯·汉密尔顿没有跟着别人站起来,凭着那股从新的爱情中产生的勇气,他低声表白起来。“奥哈拉小姐,我……我……已经决定,如果战争打起来,我要入伍。你会,你会感到难过吗,奥哈拉小姐?”“我会每天晚上偷偷哭泣的。”思嘉这样说,听那口气显然是在开玩笑。可是他只从字面上理解,便乐得不行了。“你会为我祈祷吗?”“瞧这个傻瓜!”思嘉刻薄地想道,但嘴巴却说:“唔,会,真的,汉密尔顿先生。”

查尔斯迅速看了看周围,他们是单独在一起了,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奥哈拉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我爱你!”“嗯?”思嘉心不在焉地说,一面将眼光朝艾希礼仍坐在媚兰脚边谈话的那个地方望去。“真的!”查尔斯低声说,由于她既没有笑也没有惊叫或晕倒而高兴得不行了。“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最……”这时他才有生以来头一次找到自己的舌头,“我所认识的最美丽的姑娘和最可爱最亲切的人,而且你有最高贵的风度,我以我的整个心灵爱着你。我亲爱的奥哈拉小姐,只要你能给我一点点鼓励,我愿意做世界上任何的事情来使你爱我。我愿意……”

查尔斯停住了,因为他想不出一个足以向思嘉确实证明自己爱情深度的困难行动来,于是他只好简单地说:“我要跟你结婚。”

思嘉听到“结婚”这个字眼,便猛地从幻想中回到现实里来。她刚才正在梦想结婚,梦想着艾希礼呢,如今只好用一种懊恼神色望着查尔斯发怔了。

怎么恰好在今天,这个像牛犊似的傻瓜偏偏要来把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人呢?她只看到一个20岁的、红得像胡萝卜、有点傻里傻气的男孩子。她但愿自己能够告诉他,说他显得多么傻气。

不过,母亲教导她在这种场合应当说的那些话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嘴边,于是她把眼睛默默地向下望,然后低声说:“汉密尔顿先生,我明白了你的好意,要我做你的妻子,这使我感到荣幸,不过这来得太突然了,我不知说什么好呢!”

这是一种干净利落的手法,既可以安抚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又可以继续向他垂钓。“我会永远等待!我是不会强求的。奥哈拉小姐,请你说我可以抱这种希望吧!”“唔。”思嘉漫不经心地应着,那双尖利的眼睛继续盯住艾希礼,所有的人都在树下乱转,姑娘们兴奋地微笑着,男人们在热烈地争论,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显得很平静,那就是瑞德·巴特勒。

思嘉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他靠着大树独自站着,微笑着看大家谈得越来越热火,却不发一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取乐和轻蔑的光芒,这种轻蔑就像是在听小孩子争吵似的。多么令人不快的微笑呀,思嘉心想。

他静静地听着,直至斯图特·塔尔顿又一次重申:“我们只消一个月就能干掉他们!”“先生们,你们有没有人想过,”瑞德·巴特勒用一种缓慢略带轻蔑的口气说,“在梅森—狄克森线以南没有一家大炮工厂?南方的铸铁厂那么少?你们是否想过我们连一艘战舰也没有,而北方佬能够在一星期之内把我们的港口封锁起来。不过,当然啦,先生们是想到了这些情况的。”“怎么,他把这些小伙子们都看成傻瓜了!”思嘉厌恶地想道,气得脸都红了。

接着是一个紧张的片刻,全场沉默。思嘉即使感到那股愤怒的热血仍在自己脸上发胀,可是她心里却有某种无名的意识引起她思索,她觉得这个人所说的话毕竟是对的。“先生,”斯图特气冲冲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德用客气而略带嘲笑的眼光瞧着他。“我的意思是,”他答道,“像拿破仑,你大概听说过他的名字吧?,像拿破仑说的,‘上帝站在最强的军队一边!’”

接着他向约翰·威尔克斯转过身去,用客气而真诚的态度说:“你答应过让我看看你的藏书室,先生。能不能允许我现在就去看看?”

他又转过身来面对人群,并拢脚跟像个舞蹈师那样鞠了一躬,这一躬显得很是得体,同时又相当鲁莽,像迎面抽了一鞭子似的。

午休时,思嘉溜下楼去。她听见艾希礼在车道上给那些离去的宾客送别,兴奋得心都跳到喉咙里来了。她看见大厅对面藏书室的门敞着,连忙悄悄溜了进去。

她可以在那里等着,直至艾希礼把客人送走后进屋来,她就把他叫住。她极力镇定自己,可是她急促的心跳偏偏加快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他说完最后一声再见,走进前厅来了。“怎么,思嘉!”艾希礼的声音突然冲破她耳朵里的轰鸣。他站在大厅里,从虚掩着的门口注视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的微笑。“你这是在躲避谁呀,是查尔斯还是塔尔顿兄弟?”

她哽塞着说不出声来。看来他已经注意到有那么多男人聚在她的周围了!“怎么回事呀?”他说,几乎是耳语。她一接触到他的手便开始颤抖。她只能浑身哆嗦,仰视着他的面孔。“这是怎么回事?”他重复说,“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她突然能开口了,这几年母亲对她的教诲也同样突然地随之消失,而父亲爱尔兰血统的直率则从她嘴里说出来了。“是的,一个秘密。我爱你。”

霎时间,一阵沉重的沉默,仿佛他们谁也不再呼吸了。然后,她的颤栗渐渐消失,快乐和骄傲之情从她胸中涌起。而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狼狈的神色,那是怀疑和别的什么,别的什么呢?这时,他脸上仿佛罩上了一个很好的面具,他殷勤地笑了。“难道你今天赢得了这里所有别的男人的心,还嫌不够吗?”他用往常那种戏谑而亲切的口气说。“你想来个全体一致?那好,你早已赢得了我的好感。”“艾希礼,艾希礼,告诉我,你必须,啊,别开玩笑嘛!我赢得你的心了吗?啊,亲爱的,我爱……”

他连忙用手掩住她的嘴。假面具消失了。“你不能这样说,思嘉!你决不能。你会恨你自己说了这些话的,你也会恨我听了这些话的!”“我永远不会恨你。我告诉你我是爱你的,我也知道你一定对我有意,难道不是吗?”“是的,”他阴郁地说,“我有意。”

她吃惊了。她拉住他的衣袖,哑口无言。“思嘉,”最后还是他说,“我们不能从此忘记我们曾说过这些话吗?”“不,”她低声说。“我不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不要跟我结婚吗?”“我快要跟媚兰结婚了。父亲今晚要宣布我们的婚事。我可从没想到你,因为你的男朋友多着呢!我还以为斯图特……”“我知道我爱你。”“像我们这样不同的两个人,要结成一对美满夫妻,只有爱情是不够的。你需要的是一个男人的全部,包括他的躯体,他的感情,他的灵魂,他的思想。可是我不能把整个的我给你,因此你就会痛苦,然后就会恨我!所以我,也许我……”“你爱她吗?”“她是像我的,是我的血脉的一个部分,而且我们互相了解。思嘉!思嘉!难道我就不能使你明白,除非两个人彼此相像,否则结了婚也是无法平平稳稳过下去的。”“但是你说过对我有意呢!”“我本不该说的。”

这时她脑子里什么地方有一把缓缓燃着的火升起来了,愤怒开始要扫除其余的一切。“好吧,这样说反正是够混蛋的。”

他的脸发白了。“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这个懦夫!你是害怕跟我结婚喽!你是宁愿同那个愚蠢的小傻瓜过日子,还会养出一群像她那样百依百顺的小崽子来呢!为什么?”“你不能把媚兰说成这样!”“什么‘你不能’,去你的吧!你是个胆小鬼,你让我相信你准备娶我。”“你要公道些,”他用恳求的口气说。“我何尝……”

她可不要什么公道,尽管知道他的话是一点不错的。他从来没有跨越过跟她的友谊关系的界限,可是她想到这一点,怒火就更旺了,因为这有伤她的自尊心和女性的虚荣。她一跃而起,两只手紧紧握拳,同时他也起身俯视着她,脸上充满着无言的痛苦。“我要恨你一辈子,你这混蛋,你这下流……下流……”她要用一个最恶毒的字眼,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思嘉,请你……”

他向她伸出手来,可这时她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那响声在这静静的房间里就像抽了一鞭子似的。紧接着她的怒气突然消失,心中只剩下一片凄凉之感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拿起她那只柔软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了吻。接着,他没等她说出话来便走出去,随手把门轻轻关上。

现在她失败了,而比失败感更沉重的是她的恐惧,惧怕自己已沦为公众的笑柄。想到这里她就浑身战栗起来。她无意地触摸着一只瓷碗,房间里静极了,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会发疯的。她拿起那只瓷碗,狠狠地向对面的壁炉掷去,它“哗啦”一声就摔碎了。“这就太过分了,”沙发深处传来声音说。

她从来没有这样惊恐过,可她已经口干得发不出声来了。这时瑞德·巴特勒从他一直躺着的那张沙发里站起来,用客气得过分的态度向她鞠了一躬。“睡个午觉也要被打扰,被迫恭听那么一大段戏文,这已经够倒霉了,可为什么还要危及人家的生命呢?”

他一切都听见了!她只得尽全力,装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先生,你待在这里,应当让人家知道才好。”“是吗?”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一对勇敢的黑眼睛在嘲笑她。“不过你才是个不请便来的闯入者呢!可是,真不幸!”他耸耸肩膀,温和地笑起来。

一想起这个粗鲁无礼的人已经听见一切,她的脾气又开始发作了。“窃听鬼!”她愤愤地说。“先生,你不是上等人!”“你的眼力很不错,”他轻松地说,“可你,小姐,也不是上等女人哟!”他似乎觉得她很有趣,因为他又温和地笑了。“无论谁,只要她说了和做了我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情,她就不能再算个上等女人了。可是你,亲爱的奥哈拉小姐,你是个精神很不平凡,很值得钦佩的姑娘。我不明白,那位文绉绉地威尔克斯先生有什么美妙之处,能叫你这样一位性格如急风暴雨的姑娘着迷呢?”“你还不配给他擦靴子呢!”她气愤地厉声说。“可你是准备恨他一辈子啦!”说罢他又在沙发上坐下了,思嘉听见他还在笑。

假如她能够把他杀了,她是做得出来的。但事情没有那样发生,她尽力装出庄重的样子走出藏书室,砰的一声把沉重的门关上。

亚特兰大

思嘉一口气跑上楼去,到达楼梯顶时她觉得简直要晕倒了。她看见查尔斯正从穿堂的那一头走来。他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那张脸也激动得像朵天竺葵。“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来不及到她跟前便大声嚷道。“林肯先生已经开始招募士兵了!”

查尔斯凝望着她。她的脸色惨淡得像张白纸。“我这人真笨,”他说。“我应当慢慢对你说才对。你不觉得要晕倒吧!”“不,”她说,设法挤出一丝微笑来。

女人是多么脆弱而娇嫩啊,他心里想,你一提起战争和凶险的事她们就要晕倒了。这个想法使他觉得自己很有丈夫气概。难道是她想到他可能要去打仗而发愁了?“他有很多钱,”思嘉这时匆匆地想,一个念头和一个计谋接连在脑子里闪过。“他也没有父母来干涉我,而他又住在亚特兰大。如果我马上同他结婚,那会叫艾希礼明白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本来就只是逗他玩玩罢了。这样也可以把霍妮活活气死。这还会叫媚兰痛心,因为她是最爱查尔斯的。”“当然了,这意味着真要打起来了,”查尔斯经过好几次挣扎才说出这话。“不过你不用担忧,思嘉小姐,一个月我们就会打得他们嚎叫着求饶。”

她只“哦”了一声。她已经开始恢复冷静,干吗不拿下这个漂亮小伙子呢?“你肯等我吗,思嘉小姐?只要,只要知道你在等我,那就简直像天堂一样幸福了!”他屏息静气等待她回答。这当儿,她那只手心冒着热气的手已溜进他的手里了。“我倒不想等呢,”她说,眼睛微闭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嘴张得大大的。他结巴了好几次,同时满脸通红。“你可能爱我吗?”

她一声不吭,只低头望着自己的衣襟。他想喊叫,想唱歌,想吻她,然后跑去告诉所有的人说她爱他。“你愿意很快跟我结婚吗,思嘉小姐?”“唔,”她哼着鼻子应了一声。“我们要不要同时举行婚礼,跟媚兰……”“不,”她连忙说。“我什么时候对你父亲说好呢?”“越快越好,”她说。

他一听便跳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你父亲,”他喜气洋洋地说。“我不能等了。亲爱的,请原谅我好吗?”

思嘉与查尔斯的婚礼定在媚兰与艾希礼婚礼的前一天。婚礼后一个星期,查尔斯就上部队去了,之后两个星期,艾希礼也被派到了前线。第七个星期,传来了查尔斯的死讯。倒霉的小伙子连北方佬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就得了麻疹,并患了肺炎,不光彩地一下子送了命。

之后,查尔斯的遗腹子出世了,这孩子取名为韦德·汉普顿·汉密尔顿。思嘉不喜欢这孩子,她本来就不想要这孩子。

思嘉无时无刻不深感心烦。自从打仗之后,县里没有了任何娱乐和社交生活。所有有趣的年轻人都走了,塔尔顿家四兄弟、卡尔弗特家两兄弟、还有方丹家的、芒罗家的都走了。只有苏埃伦那个中年情人弗兰克·肯尼迪带着军需队,按月骑马来这里征收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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