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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30 03: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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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S.刘易斯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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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尼亚传奇4:银椅子

纳尼亚传奇4:银椅子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纳尼亚传奇4:银椅子作者:C.S.刘易斯排版:昷一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7-25本书由北京东方神鸟图书发行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章在体育馆的后边

那是一个多云暗淡的秋日,吉尔·珀尔正在体育馆后边哭泣。

她之所以哭泣,是因为有些人一直在欺负她。这不是一个关于学校的故事,所以我要尽量少讲她的学校,那可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题目。这是一所男女学生共同接受教育的学校,过去称之为“混合型”的学校。有人说,男女学生的混合还比不上办学者内心的混乱。校方的想法是,应该允许男女孩子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幸的是,有那么十多个大男生和大女生最喜欢做的,就是欺负别人。各种各样可怕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一所普通的学校,不到半个学期就会被发现,并且加以制止。但在这所学校却不是这样,即使这些坏事被人发现了,干坏事的学生也不会被开除或者受到惩处。校长说,这是一些很有趣的心理学个案,于是就把那些孩子找来,跟他们谈上几个钟头。如果你能够投其所好,说一些校长最爱听的话,结果你就成会成为校长的红人。

这正是为什么在那个阴郁的秋日,吉尔·珀尔站在一条潮湿的小路上哭泣的原因。那条小路位于体育馆后面和一个灌木丛之间。吉尔还在那里伤心流泪的时候,突然有个男孩子冒了出来。他两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转过体育馆的拐角,差一点跟她撞了个满怀。“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吉尔·珀尔说。“好吧,”男孩子说,“你没有必要——”这时,他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喂,珀尔,”他问道,“怎么回事?”

吉尔只是做了个鬼脸,没有回答。当你想说某件事,却发现自己一开口,又会忍不住哭起来时,往往就会做这种鬼脸。“又是他们,我猜——像往常一样。”男孩子绷着脸说道,把双手往口袋深处伸了伸。

吉尔点点头。即便她能够讲话,也没有必要再说了,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喂,听我说,”男孩子说道,“那毫无益处——”

他的用意是好的,可是他说话的语气的确很像是要教训人。吉尔突然间大动肝火(正如你哭泣时被人打断,你往往会发脾气一样)。“哦,走开,别管闲事,”她说,“谁也没请你来多嘴多舌,是吧?你倒是个好人,教训我们应该怎么做,是吧?我猜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当随时随地拍他们的马屁,巴结他们,像你那样去讨好他们。”“啊,天哪!”男孩子说着,在灌木丛边长满青草的斜坡上坐了下来,但他立马又站了起来,因为青草上湿漉漉的。很不巧,他的名字叫尤斯塔斯·斯克拉布,其实他不是一个坏孩子。“珀尔!”他说道,“你这话公平吗?这个学期我做过这样的事吗?就说那只兔子,我难道没有出来抵制卡特吗?难道我没有替司丕文保守秘密——而且还受到折磨?难道我——”“我不-不知道,我也不管那么多。”吉尔抽噎着说。

斯克拉布看出来,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正常,就善解人意地递给她一颗薄荷糖。他自己也吃了一颗。很快,吉尔就开始比较清醒地看待事物了。“对不起,斯克拉布,”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刚才不太公平。你的确做了那些事——这个学期。”“如果可以的话,就忘掉上个学期,”尤斯塔斯说,“那时,我和现在不一样。我曾经是——嘿!我那时真是个小讨厌鬼。”“嗯,说实在的,你那时真的很让人讨厌。”吉尔说。“你觉得我有所改变,对吧?”尤斯塔斯说。“不单是我,”吉尔说,“大家都在这么说。就连他们都注意到了。昨天,埃利诺·布拉吉斯顿在衣帽间听见阿黛拉·潘尼法热在议论此事。她说:‘有人控制住了斯克拉布家的那个小崽子。这个学期他相当不听话。下一回我们必须好好地修理他。’”

尤斯塔斯打了个寒战。在实验学校,每个人都明白被他们“修理”意味着什么。

两个孩子安静了片刻。月桂树叶子上的露珠啪嗒啪嗒地在往下滴落。“这个学期你为什么大变样了呢?”隔了一会儿,吉尔问道。“假期里我遇到了许多古怪的事情。”尤斯塔斯神秘兮兮地说。“都是什么样的事情呢?”吉尔问道。

沉默了好久,尤斯塔斯才答道:“听着,珀尔,你和我都无比痛恨这个地方,没错吧?”“我知道我恨这个地方。”吉尔说。“我真的认为,我可以信任你。”“你实在是太好了。”吉尔说。“不错,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珀尔,听着,你是不是轻易就会相信一些事情呢?我指的是,在这里大家都会嘲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吉尔说,“但我想,我会相信的。”“如果我说,我曾经离开过这个世界——到了这个世界的外边——在暑假时,你会相信我吗?”“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好吧,我们先不去管那些世界了。假如我告诉你,我曾经到过一个地方,那里的动物会说话,那里有——嗯——魔法和龙——还有——呃,你在童话中读到的各种各样的事物。”说这话的时候,斯克拉布感到异常难堪,脸涨得通红。“你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呢?”吉尔说,她也感到莫名的羞怯。“你只能藉着一种方式——那就是魔法,”尤斯塔斯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我当时跟两个表兄表姐在一起。我们就那样——‘嗖’的一下子就过去了。他们以前去过那里。”

由于他们是在悄声低语,吉尔不知怎的觉得比较容易相信。倏忽之间,她的心头掠过一个巨大的疑问,于是她说(声色俱厉,那一刻她看上去活像一只母老虎):“如果我发现你是在骗我的话,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决不,决不,决不。”“我没有,”尤斯塔斯说,“我发誓我没有。我指着——指着所有的一切起誓。”(我上学时,有人会说,“我指着《圣经》起誓。”但在实验学校里,他们并不鼓励学生读《圣经》。)“行啦,”吉尔说,“我就相信你吧。”“能不告诉任何人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非常激动。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吉尔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了阴沉沉的秋季的天空,听到了树叶上露水滴落的声音,想起了实验学校里所有无望的事情(一个学期有十三周,还有漫长的十一周),她说:“但说到底,那又有什么用处呢?我们并不在那儿,而是在这里。我们肯定去不了那里。我们能去吗?”“那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尤斯塔斯说,“我们从那里返回来的时候,有人说,珀文西家的两个孩子(指的是我的两个表兄表姐)再也回不去了。你要明白,那是他们的第三次了。我猜,他们的次数已经满了。可他并没有说我不能去。当然,他的言下之意是我能够返回,否则他绝不会这么说,对吧?我忍不住要猜想,我们能否——我们是否能够——?”“你是说,做点什么来促使其发生?”

尤斯塔斯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地上画个圆圈——在里面用奇怪的字母写些东西——站到中间——念一些咒语之类的?”“好吧,”尤斯塔斯努力考虑了一阵子,说道,“我相信,自己一直思考的就是这一类的事情,尽管从未付诸实施。现在既然说到这里了,我觉得所有那些画圈念咒之类的想法都是胡说八道。我认为他不会喜欢的。看上去那就像是我们可以吩咐他做事情。说真格的,我们只能祈求他。”“你一个劲儿在说的这个人是谁呀?”“在那个地方,他们管他叫阿斯兰。”尤斯塔斯说。“多么奇怪的名字!”“一点儿也不比他本人更奇怪,”尤斯塔斯郑重其事地说,“让我们继续往下说。只是向他祈求,不会带来任何害处。让我们并排站好,就像这样。将手臂向前伸出,手心朝下,就像他们在拉曼都的岛屿上——”“谁的岛屿?”“下次我再给你讲那个故事。他也许喜欢我们脸朝着东方。我们来看看,哪边是东方?”“我不知道。”吉尔说。“女孩子们真是非比寻常,她们从来都搞不清楚指南针的方向。”尤斯塔斯说。“你也搞不清楚。”吉尔气愤地说。“不,我能搞清楚,你别一个劲儿地打岔了。我这会儿明白了。那是东方,面对着月桂树。呃,你愿意跟我一起来说吗?”“说些什么?”吉尔问道。“当然是我打算说的话,”尤斯塔斯回答,“行了——”

于是他开口说道:“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吉尔跟着他重复道。“请让我们两个进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体育馆另一边有一个声音在大叫:“珀尔?是的,我知道她在哪儿。她正在体育馆后面哭天抹泪呢。我去把她给揪出来吧?”

吉尔和尤斯塔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弯腰钻入月桂树丛,开始攀爬陡峭的、长着灌木的土坡,速度之快,很值得称道。(多亏实验学校奇特的教学方法,学生们对于法语、数学、拉丁文,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知之甚少,但是当坏孩子们找你的茬儿的时候,你倒是精通许多快速悄悄溜走的办法。)

大约攀爬了一分钟,他们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根据乱糟糟的声音判断,有人跟在他们的后边。“如果那扇门开着就好啦!”一边爬坡,斯克拉布一边说着,吉尔点头表示赞同。就在灌木丛的顶上有一道高高的石墙,墙上留有一扇门。从那扇门出去,你就可以来到开阔的荒野。这扇门差不多总是锁着的。但偶尔有那么一次,孩子们发现门被打开了。你可以想象得到,即便是那一次的记忆,也会使人满怀希望,不时去查看一下那扇门。假如门碰巧没有上锁,那将是一个不被人觉察走出校园的绝佳方式。

由于吉尔和斯克拉布必须弯着腰在月桂树下爬坡,上到墙那里时,两个人都跑热了,身上也脏兮兮的,他们大口喘着粗气。那扇门,像往常一样关闭着。“肯定不管用。”尤斯塔斯说着,伸手抓住门的拉手。接着是一声“哦-哦,上帝保佑!”拉手应声转动,门居然打开了。

刚才,他们两个还在想着,假如门碰巧没有锁的话,他们就赶紧跑出去。现在门真的打开了,他俩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因为他们看到的景色与自己的期盼截然相反。

他们期待着看到长满石南的灰色荒原蜿蜒起伏,与阴暗的秋日长空浑然连成一体。结果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片灿烂的阳光。阳光从门口倾泻进来,就像是六月的骄阳一下子涌进了车库。阳光使草上的露水像玻璃珠一样晶莹闪烁,照亮了吉尔满是泪痕的、脏兮兮的小脸。阳光看上去真的好像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根据他们所能看到的来判断。他们看见平坦的草地,比吉尔以前所见过的更加平整,更加明亮。蓝蓝的天空,还有一些明亮的东西,就像是珠宝或者巨大的蝴蝶,在飞来飞去。

虽然一直渴望见到这样的景象,吉尔还是感到恐惧。她看了看斯克拉布的脸,发现他也很害怕。“来吧,珀尔。”他屏住呼吸说道。“我们还能回来吗?这安全吗?”吉尔问道。

就在这一刻,后面有一个声音喊了起来,一个恶意的、怀着仇恨的微弱声音。“得啦,珀尔,”那声音尖利地叫道,“谁都知道你在那里。下来吧。”那是伊迪丝·杰克尔的声音,她不是那伙儿人中的一员,但却是他们的追随者和告密者。“快点儿!”斯克拉布说,“这里。拉着手。我们一定不要分开。”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过那扇门,离开了校园,离开了英国,离开了我们的世界,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伊迪丝·杰克尔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关掉了收音机,里面突然没有了声音。立刻他们就被不同的声音所包围。这声音来自头顶上飞舞的那些明亮的东西,原来那是一些鸟儿。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那叫声更像是音乐——相当高深的音乐,乍一听,你很难完全领会——不同于我们世界中的鸟儿的歌声。尽管鸟儿在歌唱,其背景却是某种深邃的静谧。那种静谧,与清新的空气混合在一起,使得吉尔认为,他们一定是站在一座高山之巅。

斯克拉布依然拉着她的手,他们一边迈步向前,一边环视着周围。吉尔看到四面八方生长着参天的树木,很像是雪松,但是更加高大。树木长得非常分散,加上没有灌木,使人可以看得很远,望见左右两边的森林。吉尔极目远眺,只见到处都是一个模样——平坦的草地、漫天飞舞的长着黄色、蜻蜓蓝色、以及彩虹色羽毛的鸟儿、蓝色的阴影和空旷的原野。凉爽而明亮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这是一个异常寂寞的森林。

正前方没有树木,只见蔚蓝的天空。他们默不作声,一直向前走,突然吉尔听到斯克拉布说道:“小心!”并感到自己猛地向后倒退了两步。他们正站在一个悬崖的边缘。

吉尔属于那些幸运的人,她没有恐高症,即使站在悬崖边上也毫不在意。斯克拉布把她往后拉,她感到相当气恼——“好像我还是个小孩子似的”,说着——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使劲挣脱出来。看到他脸上面无人色,她很瞧不起他。“怎么回事?”她说。为了显示自己不害怕,她紧挨着悬崖边站立,事实上,比她想要站的地方还要靠边儿。然后她朝下面望去。

这时她才意识到,斯克拉布脸色惨白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在我们的世界,没有哪个悬崖可以与这一个相提并论。想象一下,你正站在你所知道的最高悬崖的顶端。再想象你望着那深不可测的谷底。然后进一步想象,你把那个悬崖拉长,深了十倍,二十倍。你朝着万丈深渊望去,初看之下,你也许会将那些小小的白色东西误认为羊群,但很快你就会意识到,那些原来是云朵——不是小块雾团,而是体积庞大的白色云团,云团本身与大多数山岭的大小不相上下。最后,透过这些云团的缝隙,你才真正瞥见了谷底。谷底看上去那么遥远,甚至你看不出来,下面到底是田野还是树林,是土地还是水潭。谷底距离云团要比你和云团的距离远得多。

吉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随即她想到,自己也许应该从悬崖边往后倒退一两步。但她又不愿意这么做,担心斯克拉布会怎么想她。这时,她突然决定,自己并不在乎他的想法,一定要离开那个可怕的悬崖边,今后再也不去嘲笑恐高的人了。她试着往后移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的两条腿似乎变成了泥灰。一切东西都在她的眼前旋转起来。“你在做什么,珀尔?退回来——胡言乱语的小傻瓜!”斯克拉布叫道。但他的声音听上去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感到他一把抓住了自己。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他们在悬崖边上挣扎了一会儿。吉尔吓坏了,头脑晕晕乎乎的,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有两件事使她终生难忘(她经常在梦中忆起)。一个是她甩开了斯克拉布的手。另一个是在这时,尤斯塔斯惊恐地尖叫了一声,随即失去了平衡,一头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幸好,她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一头色彩鲜艳的巨型动物冲到了悬崖边上。它卧了下来,向前探出身子,用嘴吹起气来(这真是怪事),而不是咆哮或者喷鼻息。它张开大嘴,持续不断地吹着,就像吸尘器一样不停地工作着。吉尔倒在地上,离那个动物很近,她可以感觉到,气息在它的体内连续不断地震颤。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她爬不起来。她几乎要晕厥了。的确,她希望自己真的能够晕厥,但那不是随便想想就能做到的。末了她看到,在遥远的悬崖下边,有一个小黑点在漂浮着,一点点向上飘升,而且也飘得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了。显然,黑点是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他们的。吉尔不由自主地想到,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动物把它吹走的。

于是,她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动物。那是一头狮子。  第二章吉尔得到一个任务

狮子站起身来,看也没看吉尔一眼,又吹了最后一口气。看来,它对自己的工作似乎很满意,接着转过身去,昂首阔步慢慢地走开,回到了森林中间。“这一定是一场梦,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吉尔自言自语道,“我马上就会醒来。”但那并不是梦,她也无法从梦中醒来。“我真希望,我们没有来这个恐怖的地方,”吉尔说,“我认为,斯克拉布对这里并不比我知道得更多。即便知道,他也没有权利把我带到这儿,事先也不警告我这是个什么地方。他跌下了悬崖,那不是我的错。如果他不来干涉我,我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的。”这时,她又一次想起了斯克拉布摔下时的那声惨叫,便放声大哭起来。

哭泣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可是早晚你总要停止哭泣,到那时你仍然需要决定应该怎么办。等吉尔哭够了,她发现自己口干得厉害。她原本脸朝下趴在那里,这会儿坐了起来。鸟儿的歌唱已经停歇,四周一片沉寂,只有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声音。她侧耳静听,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潺潺流水的声音。

吉尔站起身来,小心地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看不到狮子的踪迹,但周围有那么多的树木,它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在附近,而不被她觉察。说不定有好几头狮子呢。可是她实在渴得难受,只好鼓起勇气,前去寻找那条溪水。她蹑足前行,小心翼翼地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每走一步都停下来四处张望。

树林里静悄悄的,很容易辨别溪水的位置。每时每刻,流水声都变得更加清晰。远比她预料的要快,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来到了一个开阔的林中空地,看见了那条溪流。那条溪流像玻璃一样明亮,在不远的草地上流淌着。看到了水,她感到自己的干渴比先前增加了十倍。可是,她非但没有冲上前去畅饮一通,反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张着嘴巴,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她这个样子实在情有可原,原来那头狮子就卧在溪水边。

狮子卧在那里,昂着脑袋,两只前爪伸在前面,就像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的狮子雕像。她一下子就明白,狮子看见她了,因为有那么一小会儿,狮子的两眼一眨不眨地正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就把目光移开了——似乎跟她非常熟悉,对她毫不在意。“我如果跑开,它马上就会在后面追来,”吉尔心想,“假如我继续往前走,就把自己直接送进了它的口中。”不管怎样,就算她想要逃跑,她也挪不动脚步。她完全无法从狮子身上移开自己的目光。她无法确定,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她感觉仿佛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而口渴是那么的痛苦,她几乎觉得,只要能够先喝上一口水,即使被被狮子吃掉也没有多大关系。“你要是口渴的话,可以过来喝水。”

自打斯克拉布在悬崖上跟她说过话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话。有一瞬间,她东张西望,心中猜测是谁在讲话。接着,那个声音又一次说道:“你要是口渴的话,就过来喝吧。”当然,她还记得,斯克拉布曾经提到在另一个世界里,动物都会说话,她这才意识到是狮子在讲话。不管怎样,这一次她看到它的嘴唇在动。那声音和人的声音不同,显得更加低沉,更加野性,更加有力,是一种洪亮而圆润的声音。这丝毫没有减轻她的恐惧,只不过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使她惧怕。“你难道不渴吗?”狮子问道。“我渴得要死。”吉尔答道。“那就喝吧。”狮子说。“我可以——我能够——我喝的时候,你可以离开一下吗?”吉尔问道。

狮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并轻轻地咆哮了一声。吉尔盯着它纹丝不动的身躯,意识到,这简直就像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要求整座大山挪移。

令人愉悦的汩汩水声使她近乎发狂。“你能否承诺不要——我若是过去,你不对我做任何事情?”吉尔说。“我什么也不承诺。”狮子说。

吉尔实在是渴坏了,她不知不觉朝前迈出了一步。“你是否吃女孩子呢?”她说。“我曾经吞噬过女孩和男孩、女人和男人、国王和皇帝、城市和王国,”狮子说道。它平静地说着,看上去并不是在吹嘘,它既没有显示出悲哀,也没有显示出愤怒。“我不敢上前去喝水。”吉尔说。“那你就会渴死。”狮子说。“天哪!”吉尔说着,向前又跨出了一步,“我猜想,我必须去寻找另外一条溪流。”“没有其他的溪流。”狮子说。

吉尔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怀疑狮子——看着它严厉的面孔,没有人会怀疑它——她突然下定了决心。这是她必须要做的最可怕的事情,但她还是走到了溪水边,跪下来,用手捧起一捧水。这是她所喝过的最清凉、最解渴的水。不需要喝很多,你的干渴顿时就消解了。在喝水之前,她还打算喝完水后,就赶紧从狮子身边逃走。此刻,她意识到,那是最危险不过的一件事情。她起身站在那里,嘴唇还是湿的。“过来。”狮子说。她只好照办。这时,她几乎站到了狮子的两只前爪之间,直视着它的面孔。但她还没看上多久,就垂下了两眼。“人类的孩子,”狮子说,“那个男孩儿在哪里?”“他跌下了悬崖,”吉尔说,马上又补充道,“先生。”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若不加称呼听起来有点儿无礼。“他怎么会跌下去呢,人类的孩子?”“他想要阻止我,以免我摔下去,先生。”“你为什么要离悬崖边那么近呢,人类的孩子?”“我在炫耀自己,先生。”“这个回答还差不多,人类的孩子。再也不要那样做了。现在,(说到这儿,狮子的神情头一次显得不再那么严厉)男孩子很安全。我把他吹到了纳尼亚。由于你的错误行为,你的任务将变得更加艰巨。”“先生,请告诉我,是什么任务?”吉尔问道。“就是由于这个任务,我才把你和他从你们的世界召唤过来。”

这话使得吉尔非常困惑。“他一定把我错当做另一个人了。”她想道。她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狮子,尽管她觉得,如果不说的话,事情将会变得一团糟。“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人类的孩子。”狮子说。“我心里在想——我是说——是不是搞错了?你要知道,并没有人召唤我和斯克拉布,是我们祈求到这里来的。斯克拉布说,我们应该呼叫——某个人——我不知道的一个名字——也许那个人就会让我们进来。我们呼叫了,于是我们发现门是开着的。”“除非我先呼唤你们,你们才会呼求我,”狮子说。“你就是那个大人物吗,先生?”吉尔问道。“我就是。现在听一下你的任务。离这里很远的纳尼亚国土上,住着一位年老的国王,他很忧伤,因为他没有亲生的王子来继承他的王位。他之所以没有子嗣,是因为多年前他的独生子被人拐走了。在纳尼亚,没有人知道王子去了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其实,他依然活着。我命令你前去寻找失踪的王子,直至找到他,并把他带回到他父王的宫庭;你或许会在执行任务中丧命;或者就此返回你自己的世界。”“请问,我该怎么做呢?”吉尔问道。“我会告诉你的,孩子,”狮子说,“在寻访的路上,这些就是我引导你的标记。首先,那个男孩尤斯塔斯的脚刚一踏上纳尼亚的土地,他就会遇到一位亲密的老朋友。他必须立即跟那位朋友打招呼。如果他这样做了,你们两人都会得到很大的帮助。其次,你们必须离开纳尼亚,向北行进,一直走到古代巨人城的废墟。接下去,你们会发现废墟的一块石头上刻着字,你们必须按照那些字所说的去做。第四,这样做的话,你们将会认出失踪的王子(你们如果找到了他),在你们的行程中,他将是你们所遇到的第一个以我的名义,即以阿斯兰的名义,要求你们做事的人。”

看来狮子已经讲完了,吉尔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说:“多谢了,我明白啦。”“孩子,”阿斯兰说,语调比先前和缓了一些,“也许你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明白。第一步是要牢记在心。按着顺序,向我复述一遍那四个标记。”

吉尔试了一下,并没有完全说对。于是狮子纠正她,让她一遍遍地重复,直到她能够说得一字不差。在整个过程中,他显得非常有耐心。到最后结束时,吉尔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我怎么去纳尼亚呢?”“靠我的气息,”狮子说,“我将把你吹到这个世界的西部,就像吹送尤斯塔斯一样。”“我能够及时赶上他,告诉他第一个标记吗?我猜那无关紧要。他如果见到一位老朋友,肯定会上前去跟他说话,不是吗?”“你没有时间再耽搁了,”狮子说,“这正是我必须立即打发你前去的原因。来吧。走在我的前边,一直走到悬崖边上。”

吉尔清楚地记得,如果说时间紧迫,那也是由于自己的过错。“若不是我自己做了那样的蠢事,斯克拉布将会和我一同前去。他就会像我一样听到所有的指令。”她想。于是她遵命而行。走回悬崖边是一件令人心悸的事情,尤其是狮子没有与她同行,而是走在了她的后面——他那柔软的脚掌行走起来悄无声息。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悬崖边上,后面那个声音对她说道:“站着别动。马上我就要吹气了。但首先要记住,记住,记住那些标记。早上起床,夜晚躺下,以及半夜醒来,都要向自己复述一遍。不管你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要让它转移你的注意力,忘记按标记行动。第二点,我给你一个警告。在这个山上,我清楚地对你讲话。在下面的纳尼亚,我不会经常这样做。在这里的山上,空气清新,你的头脑也很清醒。当你在纳尼亚降落之后,空气就会变得浑浊。要格外小心,不要让你的头脑也随之变得混乱起来。你在这里所牢记的标记,在下面遇到时,会和你所期待的样子截然不同。所以要把这些标记牢记在心,不要被外表所迷惑,这是最要紧的。牢记标记,相信标记。其他都无关紧要。现在,夏娃的女儿,再见——”

说到后来,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这会儿完全消失了。吉尔朝身后望去。她惊诧地看到,悬崖已经在她身后一百多米的地方,狮子变成了崖边上的一个金色亮点。她本来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准备承受狮子吹出的可怕气息。不料,那个气息却是这般轻柔,她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了地面。眼下,她飘浮在万里高空之上,除了空气,脚下一无所有。

她的惧怕转瞬即逝。一个原因是下面的世界十分遥远,似乎与她毫不相干。另一个原因呢,是由于漂浮在狮子的气息之上舒适无比。她发现自己可以躺着,也可以趴着,甚至可以随意地扭来扭去,就像是在水中一样(如果你懂得如何在水面漂浮)。因为她与气息以同样的速度前行,所以完全感觉不到风,空气也显得暖洋洋的。这跟坐在飞机上的感受完全不同,因为飞机有噪音和震动。如果吉尔曾经乘坐过热气球的话,她也许会觉得这跟乘坐热气球有些相似,只是要比那更加美妙。

她回首望去,这时才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离开的那座山有多么巍峨。她心里暗暗称奇,这么高大的一座山,山顶上为什么没有冰雪覆盖——“我猜想,在这个世界里,一切事物都有所不同。”吉尔心想。这时,她朝下面望去,由于太高,她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是漂浮在陆地还是大海的上空,也搞不清楚自己的速度到底是快还是慢。“天哪!标记!”吉尔突然说道,“我最好把它们再背一遍。”有一两秒钟,她感到有些惊慌失措,然而她发现自己还能够正确无误地背诵出来。“看来没有问题。”说着,似乎空气就是一个沙发,她躺卧下来,满意地长吁了一口气。“哦,我敢说,”几个小时后,吉尔自言自语道,“我睡着了。真想不到居然能够在空气上睡觉。我很想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这样做过。我想,谁都没有这样做过。啊,讨厌——斯克拉布也许有过这样的体验!同样的旅程,不过他比我先行了一步。让我看看,下面是什么景象。”

下面看上去是一片深蓝色的大平原。看不见山丘,但有一些大块的白色东西在上面缓缓移动。“那些一定是云朵,”她想,“但比我们在悬崖上看到的要大上很多。我想,之所以更大,那是由于距离缩短了。我一定是在下降。可恶的太阳。”

她启程时,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头顶上,这时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这说明太阳向下落了一些,位于她的正前方。斯克拉布说得对,吉尔(我不认为女孩子们都是这样)读不懂罗盘的指针。否则她就会知道,当阳光直射着她的眼睛时,她差不多是朝着正西方向行进。

凝视着下面的蓝色平原,她很快就注意到,上面散落着一些浅色的明亮小光点。“是蓝色的大海!”吉尔想,“我确信那些光点是岛屿。”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她知道,斯克拉布曾经从船的甲板上眺望过这个大海,甚至还登上其中一些岛屿的话,她准会嫉妒得要命。可是她并不知情。不久,她开始看到,在波平如镜的蓝色海面上出现了一些浅浅的波纹,假若你身陷在这些波纹之中,就会知道那一定是些滔天巨浪。此刻,天边出现了一道粗黑的线条,你亲眼看着它快速地变粗变黑。这是表明她前进速度其快无比的第一个证据。她知道,那个逐渐变粗的线条一定就是陆地。

突然,从她的左边(因为是南风),一朵巨大的白云朝着她迅速漂浮过来,与她位于同一个平面上。她还在那里腾云驾雾,就一头冲进了那团冰冷潮湿的雾气之中。这使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但她在云里面并没有呆多久。出来之后,她在阳光下眨着眼睛,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湿了(她穿着一件轻薄的运动上衣、一件羊毛衫、短裤、长袜和一双相当厚的鞋子。那一天是英国典型的湿漉漉的天气)。她从云中出来时比她进去时的高度有所下降。她刚一脱离那朵云团,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我猜,这是她一直在期盼着的,但事到临头还是大吃了一惊。那就是声音。到目前为止,她都是在完全的宁静中行进的。现在,她头一次听到了波浪翻腾的声音,以及海鸥的叫声,还闻到了大海的气息。这会儿,她对于自己飞快的速度已经毫无疑问。她看到两个大浪“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溅起了一股水柱和泡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些就已经落在了她身后一百米之处。

陆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她靠拢。她可以看见远处内陆的群山,还有自己左边近处的山岭。她可以看见海湾和陆岬、树林和田野、以及一块块的海滨沙滩。每时每刻,大浪击打海岸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响亮,淹没了海上其他的声音。

突然,陆地出现在了她的正前方。她正在进入一个河口。这时,她距离水面只有几英尺了。一个浪尖扑向她的脚趾,哗啦一声,飞沫四溅,她腰部以下几乎全部打湿了。她的速度正在减缓。她并没有被吹送着顺流而下,而是滑落到了左边的河岸上。那里有许多值得观看的事物,使她忙得简直目不暇接。一片绿茵茵的平坦草地,一艘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块珠宝的色彩鲜艳的大船,塔楼和城垛,随风飘舞的旗子;还有一大群人,五光十色的衣服、铠甲、黄金、宝剑、音乐。所有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她清楚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降落在了陆地上,站在河边的一个树丛之下。在那里,距离她仅仅几步开外,站着斯克拉布。

他给她的第一个印象是异常邋遢不洁,看起来毫不起眼。她的第二个念头则是“我身上好湿啊”。  第三章国王出海远行

斯克拉布看上去惨不忍睹(吉尔的模样也不雅观,假若她能看到自己的话)的原因,是由于他们周围豪华氛围的映衬。我最好先描述一下这个氛围。

当吉尔接近陆地时,透过群山中的一个缺口,她已经远远望见了内陆。阳光倾泻在平坦的草坪上。在草坪的远处,风向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一座有着许多塔楼和角楼的城堡矗立在那里。那是吉尔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城堡。在草坪这一边,是一个白色大理石的码头,一艘船停泊在那里。那艘船很壮观,船身漆成了金色和猩红色,有着高高的首楼和船尾楼,桅杆顶上悬挂着一面大纛,甲板上有许多旗帜在随风飘舞。沿着舷墙摆放着一排银子般明亮的盾牌。面对着吉尔的跳板边上,站着一位年纪老迈的人,他正准备登上大船。老人身披一件猩红的华丽斗篷,胸前敞着,露出了里面银色的铠甲。他头戴一个细细的金环,胡须白如羊毛,几乎垂到了腰间。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一只手搭在一位比他略显年轻的大臣的肩上。那位大臣衣着雍容华贵,但你看得出来,他不但年老,而且体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登船之前,国王转身对他的臣民发表了告别演说——紧挨着国王的是一辆小轮椅车,椅子前面套着一头比猎犬大不了多少的小毛驴,椅子上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小矮人。他像国王一样衣饰华美,但由于他的肥胖,加之他蜷缩在层层叠叠的垫子中间,使得两者的效果大相径庭。看起来他就像是一小堆凌乱的皮毛、丝绸和天鹅绒。他和国王的年纪在伯仲之间,但他显得更加矍铄,更加开心,而且目光犀利。他的秃脑袋上什么都没有戴,硕大的头颅明晃晃的,就像一个巨型的台球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稍远一点,一伙人围成半圆形站在那里,吉尔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一些大臣。他们的衣服和铠甲很值得观赏。就其穿戴而言,他们更像是一个花坛,而不像是一群文武百官。真正使吉尔瞠目结舌的是这伙人本身,如果用“人”这个词恰如其分的话。因为其中只有五分之一是人类,其余都是我们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潘恩、森林之神萨特和半人马。吉尔之所以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是因为她曾经见过他们的画像。此外还有矮人。她还认出了好多动物:熊、獾、鼹鼠、豹子、老鼠和各种鸟儿。但它们与英国有着同样名字的那些动物有着天壤之别。这些动物有的大上很多——比如老鼠用两条后腿站立着,有两英尺多高。除此之外,它们的外貌也有所不同。从它们脸上的表情你能够看出来,它们跟你一样可以说话和思考。“天哪!”吉尔心想,“原来这是真的。”随后,她又忖度道,“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很友好?”因为她刚刚注意到,在人群的边缘,有一两个巨人和一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人们。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头突然浮现出了阿斯兰和那些标记。在刚才的半个钟头里,她把这一切全都忘到了脑后。“斯克拉布!”她小声说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斯克拉布,快点!你有没有看到你认识的人?”“你也到了,是吧?”斯克拉布不悦地说(当然他有理由这样),“嗯,别做声,行吗?我想要听一下。”“别犯傻了,”吉尔说,“一刻也不能耽搁。你在这儿看到某个老朋友了吗?你必须立即上前跟他讲话。”“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斯克拉布说。“阿斯兰——狮子——说你必须这样做,”吉尔绝望地说,“我见到他了。”“啊,你见到他了,是吗?他说些什么?”“他说,你在纳尼亚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位老朋友,你必须马上跟他讲话。”“哦,我从来没有见过这里的任何人。至少,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纳尼亚。”“记得你说过,你以前来过这里。”吉尔说道。“哦,那是你记错了。”“什么,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告诉过我——”“看在上天的份上,不要讲话,让我们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国王正在同矮人说话,但吉尔听不见他说些什么。她只能分辨出来,矮人没有回答,只是在不住地点头和摇头。随后,国王提高了嗓音,对着全体臣下讲了起来。他的声音非常苍老嘶哑,她只能听懂只言片语——尤其是这些话语都跟她从未听说过的人和地方有关。

演讲完毕,国王弯下身子,吻了吻矮人的双颊,直起身来,举起了右手,似乎是在祝福众人。接着,他迈着衰弱的步伐,缓缓走过跳板,登上大船。臣民们对他的离去显然极为动情。他们拿出手帕,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跳板撤去后,船尾楼吹响了号角,大船驶离了码头(由一只划船拖着,但吉尔并没有看见)。“现在——”斯克拉布开口说道,但他却没能把话说出来,因为这时,一个很大的白色物体——吉尔还以为是只风筝——猛地从空中滑落下来,落在他的脚前。那是一只白色的猫头鹰,个头很大,站在那里,与一个大号的矮人不相上下。

它眨巴着眼睛,好像近视似地盯着他们,歪着脑袋,用一种轻柔尖利的声音说道:“嘟-呜,嘟-呜!你们两个是谁?”“我姓斯克拉布,她姓珀尔,”尤斯塔斯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纳尼亚的土地,国王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刚上船的那位是国王吗?”“完全正确,完全正确,”猫头鹰悲伤地说着,一边摇晃着大脑袋,“但你们是谁?你们两个有点儿非同寻常。我看见你们着陆来着,你们是飞来的。其他人都在忙着为国王送行,除我以外,没有人看见。我碰巧注意到了你们,你们是飞来的。”“我们是奉阿斯兰的差遣到这里来的。”尤斯塔斯低声说道。“嘟-呜,嘟-呜!”猫头鹰说着,支楞起它的羽毛,“我真有点受不了,离晚上还早,我要到日落之后头脑才清醒。”“我们被派来寻找失踪的王子。”吉尔说,她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插话的机会。“我第一次听说这事儿,”尤斯塔斯说,“什么王子?”“你们最好立刻跟摄政大臣讲一下,”它说,“那个坐在驴车中的就是他,矮人特伦普金。”鸟儿转过身来,开始在前面带路,嘴里还在嘟囔着,“呜!嘟-呜!好一场喧闹!我还不能清醒地思考。天还太早。”“国王叫什么名字?”尤斯塔斯问道。“卡斯宾十世。”猫头鹰说。吉尔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斯克拉布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大变。她觉得,自己还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事情显得这么难过。她还没有顾得上发问,他们就已经来到了矮人面前。矮人刚收拾好驴子的缰绳,正打算驾车返回城堡。文武百官已经散开,三三两两地走回城堡,就像人们看完一场球赛或比赛散场时的情景。“嘟-呜!啊哼!摄政大臣。”猫头鹰说着,略微俯下身来,把嘴巴凑近矮人的耳朵。“喂?怎么回事?”矮人问道。“两个陌生人,阁下,”猫头鹰说。“生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矮人说,“我看见两个脏兮兮的人崽子。他们想要干什么?”“我叫吉尔。”吉尔说着,向前跨出一步。她急不可待地想要解释他们前来的重要使命。“这个女孩子叫吉尔。”猫头鹰说,它把嗓门提得很高。“那是什么?”矮人问道,“女孩子都被杀死!我一丁点儿都不相信。什么女孩子?是谁杀死了她们?”“只有一个女孩子,阁下,”猫头鹰回答,“她的名字叫吉尔。”“大声点,大声点,”矮人说,“别站在那儿,对着我的耳朵哼哼唧唧、嘁嘁喳喳的。是谁被杀死啦?”“没有谁被杀死,”猫头鹰尖声细气地说。“是谁?”“没有人。”“好吧,好吧。你没有必要喊叫。我还没有聋到那一步。你来这里告诉我没有人被杀,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有人被杀呢?”“最好告诉他,我是尤斯塔斯。”斯克拉布说。“这个男孩子是尤斯塔斯,阁下。”猫头鹰使劲地嚷道。“毫无用处?”矮人气恼地说,“我敢说,他是没有用处。有什么必要把他带到朝廷来呢?嘿?”“不是没有用处,”猫头鹰说,“尤斯塔斯。”“他过去如此,是吗?我相信自己听不明白你在胡说些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吧,格里姆费塞师傅,在我年轻的时候,这个国家会说话的动物和鸟儿真的会说话。不像这样嘟嘟囔囔、含糊不清、悄声细语。人们一分钟也忍受不了这个。先生,连一分钟也忍受不了。俄纳斯,请把助听喇叭——”

一个小潘恩一直安静地站在矮人身边,这时递给他一个银喇叭。那个东西的形状像是蛇形管乐器,管子弯弯曲曲地缠绕着矮人的颈项。在他戴助听喇叭的当口,猫头鹰格里姆费塞突然悄声对孩子们说:“我的头脑现在清醒一些了。不要提及失踪的王子。过一会儿我再解释。那行不通,行不通,嘟-呜!啊,好一个喧闹!”“好啦,”矮人说,“如果你有什么合乎情理的话要讲,格里姆费塞师傅,就说出来吧。深吸一口气,不要说得太快。”

矮人咳嗽了一阵子,在孩子们的帮助下,格里姆费塞解释道,陌生人是阿斯兰派来访问纳尼亚宫廷的。矮人迅速打量了他们一眼,眼神有所改变。“狮子亲自差遣来的,嗯?”他说,“来自——嗯——来自另外一个地方——在世界的尽头,嗯?”“是的,阁下。”尤斯塔斯对着听筒大叫道。“亚当的儿子和夏娃的女儿,嗯?”矮人说。但是实验学校的孩子们从未听说过亚当和夏娃,所以吉尔和尤斯塔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矮人似乎并不在意。“好吧,我亲爱的,”说着,他伸出手来,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微微鞠了一躬,“衷心欢迎你们。如果英明的国王,我的主人,此刻没有驶往七岛屿的话,你们的到来会使他高兴的。这会使他暂时回到青春岁月——短暂的片刻之间。好啦,该吃晚饭了。明天早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来告诉我你们的使命吧。格里姆费塞师傅,务必以最尊贵的方式给客人安排好卧室,找出合适的衣服和其他的物品。对了——格里姆费塞——附耳过来——”

说到这里,矮人将嘴巴贴近猫头鹰的脑袋,他无疑是想要耳语,可是,就像其他聋子一样,他不能很好地调控自己的声音,两个孩子都听到了他的话:“要让他们好好地洗刷干净。”

说完这话,矮人用鞭子轻轻地抽了驴子一下,驴子(那是个肥胖的小东西)蹒跚着快步向着城堡走去。小潘恩、猫头鹰和孩子们则放慢步伐,跟在后边。太阳已经下山,空气变得凉爽起来。

他们走过草坪,穿过一个果园,来到凯尔帕拉维尔洞开的北门。进入城堡,他们看到了一个绿草茵茵的庭院。在他们右边大厅的窗户里,以及正前方错综复杂的建筑群里,已经有灯光透射出来。猫头鹰领着他们走进这些建筑,找到一位非常可爱的人儿来照顾吉尔。她的身材并不比吉尔高出多少,但却比她苗条得多。她显然是个成年女子,像柳树一般优雅。她的头发也像柳枝一般柔顺,头发里似乎还长着青苔。

她把吉尔带到角楼中的一个圆房间里。地板上嵌着一个小浴缸,在平坦的壁炉里,一些散发着甜香气息的木头正在熊熊燃烧。从拱形屋顶上垂下来的银链上吊着一盏灯。窗户朝西,可以眺望纳尼亚陌生的土地。吉尔看到落日仍在远山后面发出红色的余晖。这使她渴望更多的历险,她相信这才仅仅是开始。

她洗完澡,梳理好头发,穿上为她摆放在那里的衣服——是那种衣服,不仅感觉舒适,而且很漂亮,气味芬芳,走动时还能发出好听的窸窣声——她正准备回到那扇令人激动的窗前向外远眺,砰砰的敲门声使她停下了脚步。“进来。”吉尔说。进来的是斯克拉布。他也洗了澡,穿着漂亮的纳尼亚服装。根据他的神情判断,他的心情似乎并不舒畅。“啊,总算找到你了,”他恼怒地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费了好长时间,到处找你。”“好吧,你现在找到了,”吉尔说,“喂,斯克拉布,这一切都太令人激动了,太棒了,是不是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眼下,她完全忘记了那些标记和失踪的王子。“哦,这就是你心里所想的,是吗?”斯克拉布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真希望我们没有来。”“为什么呢?”“我受不了,”斯克拉布说,“看到国王——卡斯宾——成了那样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那——那太可怕了。”“怎么,那对你有什么妨害吗?”“哦,你不明白。这会儿我想起来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还没有告诉你呢,这个世界跟我们世界的时间大不相同。”“你是什么意思啊?”“你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到了我们的世界短暂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你明白了吧?我的意思是,不管在这里度过了多长时间,等我们返回实验学校,仍旧还是我们离开的那一瞬间——”“那可不太好玩——”“哦,闭嘴!不要一个劲儿地打断我的话。等你回到英国——回到我们的世界——你无法知道这里的时间是什么样子。我们在那边过了一年,也许在纳尼亚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珀文西家的两兄妹给我解释过这一切,但我像个傻瓜一样,全都给忘掉了。自打我上次来这里,显然已经过去了七十来年——纳尼亚年。现在你明白了吧?我重返这里,却发现卡斯宾变成了一个衰老不堪的人。”“那么国王曾经是你的一个老朋友!”吉尔说着,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她的心头。“我应该想到他会是这样,”斯克拉布痛苦地说,“他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上次来,他只比我大几岁。看到那么一位白胡子老头,想起我们占领孤独岛那个早晨的卡斯宾,还有与海蟒交战中的他——哦,真可怕。这要比回来发现他死了更加糟糕。”“啊,打住,”吉尔不耐烦地说,“这远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我们把第一个标记给错过了。”当然斯克拉布听不懂这句话。于是吉尔讲述了她与阿斯兰的谈话,四个标记,以及交托给他们的寻找失踪王子的任务。“你瞧,”她最后说道,“你的确看到了一位老朋友,正如阿斯兰所说的,你应该立即上前跟他打招呼。可你却没有这么做,一切刚开始就出了岔子。”“我怎么会知道呢?”斯克拉布说。“我打算告诉你的时候,你如果能够认真地听,我们就不会这样了。”吉尔说。“是的,如果不是你在悬崖边上胡闹装傻,还差一点儿谋害了我——好吧,我说了谋害,我啥时候高兴了,还要再说,所以不要激动——那样我们就会知道该做些什么,并且一起过来了。”“我在想,他是不是你所看到的第一个人?”吉尔说,“你一定比我早几个小时到达这里。你确定自己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人吗?”“我只比你提前一分钟来到这里,”斯克拉布说,“他吹送你的速度一定比我的要快,好弥补失去的时间:你所耽误的时间。”“不要那么不通人情,斯克拉布。”吉尔说,“喂!那是什么?”

那是城堡晚餐的钟声,就这样,一场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争吵愉快地戛然而止。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晚餐设在城堡的大厅里,全都是一些他们见所未见的美味佳肴。尽管尤斯塔斯以前来过这个世界,但他是在海上度过了整个时间,因此对于纳尼亚人在他们自己国家的排场和礼节一无所知。

一面面旗子从大厅房顶上垂挂下来,每上一道菜,都有喇叭与铜鼓伴奏。有一些汤,想起来就会让你直咽口水。有叫做琶文德的极鲜嫩的鱼、鹿肉、孔雀肉、馅饼、冰激凌、果冻、水果、坚果,还有五花八门的葡萄酒和果汁。就连尤斯塔斯也兴奋起来,承认这顿饭“很像一回事儿”。等大家吃饱喝足,一个盲诗人走上前来,开始演唱关于王子科尔、阿拉维斯和马儿布里的宏伟的古老传说。那个故事名叫“马儿与少年”,讲述了发生在纳尼亚、阿陳兰以及其他地方的一个奇遇记。那是彼得在凯尔帕拉维尔做王的黄金时代(尽管那个故事很值得一听,这会儿我可顾不上讲)。

当他们呵欠连天,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就寝时,吉尔说:“我打赌,今夜我们都会睡得特别香。”因为他们已经累了整整一天了。这也说明,没有人知道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四章猫头鹰议会

真是奇怪,往往你越瞌睡,越是要花更长的时间准备上床,尤其当你足够幸运,室内还生有炉火的时候。吉尔觉得,如果自己不先在炉火前坐一会儿,简直就无法脱衣就寝。一旦坐下来,她再也无法站起身来。她对自己已经说了不下五遍“我该上床了”,就在这时,窗户上“啪”的响了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站起身来,拉开窗帘。起初,外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随即,她吓得跳了起来,连连往后倒退,因为有个很大的东西撞到了窗户上,在玻璃上发出尖利的声响。一个令人十分不快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莫非这个国家有巨型蛾子!啊!”接着,那个东西又撞了一下,这一次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看见了一个鸟嘴,是那个鸟嘴撞击出了啪啪声。“这是一种大鸟,”吉尔心想。“难道是只老鹰?”她不太欢迎老鹰来访,但还是打开了窗子,向外望去。即刻,随着一阵响亮的呼呼声,那个活物落在了窗台上,站在那里堵住了整个窗户,吉尔只好朝后退出一步,给它腾出地方。原来这是一只猫头鹰。“嘘,别做声!嘟-呜,嘟-呜,”猫头鹰说,“别发出声音。喂,你们俩对于自己所要做的事是认真的吗?”“你指的是关于失踪王子的事吗?”吉尔说,“是的,我们必须认真去做。”此刻,她想起了狮子的声音和面孔,在大厅里欢宴和听故事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把狮子忘得一干二净。“好!”猫头鹰说,“那么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去把那个人类叫醒,然后回来找你。你最好脱下那身宫廷服装,换上适合旅行的衣服。我马上就回来。嘟-呜!”还没有得到回答,它就飞走了。

如果吉尔习惯于历险,她也许会对猫头鹰的话表示怀疑,然而她却毫无疑虑。一想到半夜出逃这种激动人心的事情,她就忘记了自己的困倦。她换上自己的羊毛衫和短裤——在短裤的腰带上有一把小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她又拿了几件那位长发女子留在房间里的东西:一件垂到膝盖的短斗篷,上面还带着一个兜帽(“就是这个,下雨时还可以遮挡一下。”她心想),几块手帕和一把梳子。随后她坐下来等待。

猫头鹰返回来时,她已经在打盹儿了。“现在我们准备好了。”它说。“你最好在前面带路,”吉尔说,“我对那些过道还不熟悉。”“嘟-呜!”猫头鹰说,“我们不打算经过城堡。那绝对不行。你要骑在我的背上。我们飞出去。”

吉尔“啊”了一声,站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个想法:“对你来说,我会不会太重了?”“嘟-呜。嘟-呜!别犯傻了。我已经把那个孩子带过去了。好了。让我们先把这盏灯给弄灭了。”

灯一熄灭,你从窗户里看出去,夜色就没有那么浓重了——不再是黑色,而是成了灰色。猫头鹰站在窗台上,背对着房间,抬起两只翅膀,吉尔只好爬到它那短而肥硕的身体上,将膝盖放在它的翅膀底下,紧紧夹住。她感到鸟羽暖融融的,柔软可人,但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抓握。“我真想知道,斯克拉布对于他的骑鸟飞行会有什么感受!”吉尔想道。她正在心中暗暗嘀咕的时候,猫头鹰猛然向下一冲,他们就离开了窗台,鸟的翅膀在她耳旁搧起了一股气流,扑面而来的是凉爽而又湿润的夜晚的空气。

夜晚比她预料的要亮得多,虽说夜空阴云密布,一片似水的银色显示出月亮正躲藏在云彩背后。下面的田野看上去灰蒙蒙的,树木看上去黑黢黢的。有一些风——悄无声息,吹动树叶的那种风,预示着雨很快就要来了。

猫头鹰盘旋着转过身子,此刻城堡位于他们的前方,只有稀稀落落几扇窗子还亮着灯。他们从城堡上空飞过,向北飞去。从河流上方飞过时,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寒意。吉尔觉得,在下边的水面上,可以看到猫头鹰白色的倒影。很快,他们就到了河的北岸,飞翔在树木茂密的乡村上空。

突然,猫头鹰猛地咬住了一个吉尔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啊,请别这样!”吉尔叫道,“不要像那样猛冲。你差点儿把我给甩掉了。”“请原谅,”猫头鹰说,“我刚才在捉一只蝙蝠。作为小吃,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只肥胖的小蝙蝠那么挡饥。我给你逮一只吧?”“不,谢谢。”吉尔说着,不禁打了个寒战。

它现在飞得低了一些,一个很大的、黑乎乎的东西蓦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吉尔只来得及看出那是一座塔——她认为,那是一座已经部分坍塌了的塔,上面覆盖着大量的藤蔓植物——她赶紧俯下身子,以免碰到窗户的拱顶,猫头鹰驮着她挤进爬满青藤的、满是蜘蛛网的窗口,从清新灰色的夜空进入到塔顶下一个黑洞洞的地方。

里面一股霉味,她刚一从猫头鹰的背上滑下来,就觉察到(人们通常莫名其妙就会知晓)那里相当拥挤。从黑暗中的各个角落里发出了“嘟-呜!嘟-呜!”的声音,她这才知道,这里面都是猫头鹰。这时,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在发问:“是你吗,珀尔?”她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你吗,斯克拉布?”吉尔反问道。“好了,”格里姆费塞说,“我想我们都到齐了。让我们召开一次猫头鹰议会。”“嘟-呜,嘟-呜。你说得不错。那是要做的正事,”几个声音附和道。“稍等一会儿,”传来了斯克拉布的声音,“有件事我想要先说一下。”“说吧,说吧,说吧。”猫头鹰们纷纷说道。吉尔也说:“你接着往下讲。”“我猜,你们所有的伙计们——我的意思是,猫头鹰们,”斯克拉布说,“我猜,你们都知道,在卡斯宾十世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向东航行到世界的尽头。嗯,在那个航程中,我与他同行,跟他、老鼠雷匹奇普、德利尼安船长,以及所有的人在一起。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人们变老的速度和你们这个世界不一样。我想说的是,我是国王那一边的人。如果这个猫头鹰议会想要预谋反对国王,我绝对不会参与。”“嘟-呜,嘟-呜,我们也都是国王那一边的猫头鹰。”猫头鹰们齐声说道。“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斯克拉布问道。“是这样的,”格里姆费塞说,“假如摄政大臣矮人特伦普金听说,你们要去寻找失踪的王子,他绝不会允许你们前去。他会立刻把你们关押起来。”“天啊!”斯克拉布说,“你的意思是说,特伦普金是个叛徒?在以往的日子里,在海上,我经常听到人们谈论他。卡斯宾——我指的是国王——绝对信任他。”“哦,不,”一个声音答道,“特伦普金不是叛徒。三十多个勇士(骑士、半人马、好巨人,以及各色人等)曾经先后出发去寻找失踪的王子,却没有一个人回来。最后国王说,他不能让所有这些最勇敢的纳尼亚人为了寻找他的儿子而丧命。因此现在谁也不准再去了。”“但是他肯定会让我们去的,”斯克拉布说,“一旦他知道我是谁,以及是谁差派我来的。”(“差派了我们两个。”吉尔插话道。)“不错,”格里姆费塞说,“我想,很有可能他会允许你们。但国王不在这里,特伦普金会坚持那些条条框框。他这人十分可靠,可是聋得要命,脾气又异常暴躁。你永远不会让他明白,这一次规章应该能够破例。”“你也许会想,他应该听听我们的建议,因为我们是猫头鹰,大家都知道猫头鹰聪慧过人,”另一只猫头鹰说道,“如今他年纪老迈,只会说,‘你还是个雏儿。当你还是个鸟蛋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不要试图来教训我,阁下。螃蟹和烤饼!’”

这只猫头鹰惟肖惟妙地模仿着特伦普金的声音,前后左右的猫头鹰们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孩子们开始明白,纳尼亚人对特伦普金的感受,就像学生们对某个乖戾的老师一样,大家对他心怀几分畏惧,爱拿他来打趣,但并没有人真正对他反感。“国王要离开多久呢?”斯克拉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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