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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30 04:2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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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问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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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量1

较量1试读:

第1章叛徒出卖1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民国26年7月18日下午2时,从上海驶向武汉的芜湖泰丰轮船局所属的公和号快运客轮即将在文城县城码头停靠。一个穿白西装富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早早来到甲板上,向着文城方向眺望。他叫张凤山,文城县人,此刻回到阔别三载的家乡,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但眼角却掩饰不住从心底露出的一丝欣喜。

在张凤山的印象中,家乡文城历史悠久、人文荟萃、翰墨飘香。如同《诗经》中所描写的凤凰梧桐一样,华丽高贵,更见品性。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非泉水不饮,非梧桐不栖。文城有座山名凤山,遍栽梧桐,或许有“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之意。父亲给他取名“凤山”,寄希望他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男青年向他走了过来。张凤山目不转睛地说:“终于到家了,仿佛在梦中一样,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叫近乡情怯。”说话的人名叫周进,和张凤山是同乡,他们从上海上船后认识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亲切之余交往也就多了些。几天下来,俩人成了好朋友。

张凤山感慨道:“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是青山。没想到今日未能衣锦还乡,反倒是灰头土脸地逃难回来了。”

周进说:“是啊,看来小日本的胃口不小,绝不满足于东三省,而是意图染指全中国。凤山兄,我这次回来就是号召家乡的父老乡亲,团结起来保卫家乡,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干?”“周兄弟爱国之情令人钦佩,只是凤山多年未回家,先向父母请安,再做打算。”面对眼前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热血青年,张凤山强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神色平静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小鬼子马上就要打到我们家里来了,你还能坐视不见吗?”

张凤山知道自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以来,国民政府的军队一击即溃、丢城失地,社会上弥漫着“中国速亡论”的悲观论调。小鬼子更是扬言“三个月灭亡中国”,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国难当头,每个华夏子孙皆有杀贼之心。只是容我回家稍作安顿之后,再与周兄弟商议此事不迟。

周进笑了,说:“咱们一言为定!”

汽笛一声长鸣,公和号客轮缓缓靠近码头。“吴牛喘月时,拖船一何苦”,阳光仿佛从天上下的火,炙烤着大地。码头的青石板上生起了丝丝的青烟,只差没有火引子,否则大地一定会燃烧起来。

文城县码头依旧热闹非凡,行人熙熙攘攘,商贩们纷纷兜售自己摊前的货物,有卖香烟的,有卖瓜子的,有卖水果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张凤山知道对于这些求生计的人来说,虽然酷热难耐,但他们是不怎么看老天爷脸色的。

张凤山下得船来,贪婪地享受家乡这种久违的气息。他环顾四周,只见有两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街头的一角卖西瓜,年纪小点的一边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大声吆喝着:“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而另一个年长的则蹲在装西瓜的独轮车头,摘下头上的草帽不停地扇风,一双锐利的眼睛东张西望。一个驮着烟盒的流动小贩向旅客走来,嘴上不停吆喝着:“香烟,有要香烟的么?”

突然,一支游行的学生队伍向码头行进,为首一位穿着灰布长衫的老人边走边向行人散发传单,张凤山和周进不禁伫足观看。

张凤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地下党的同志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确保接头成功,因而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那位老人随即跳上码头前面的大石头,开始发表演讲:“同胞们:42年前,日本强行和腐朽无能的清政府签订了《马关条约》,从此,我们失去了辽东半岛、台湾和澎湖列岛;6年前,‘九一八’事变爆发,从此,我们失去了东北三省的大片国土。日本侵略者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横行,无所顾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惨不忍睹。这些人疯狂屠杀当地同胞,犯下了滔天罪行。如今,芦沟桥畔又响起了侵略者的枪声,平津告急!华北告急!中华民族告急!偌大的中国土地上,再也放不下一张宁静的书桌了。但是,我们能做亡国奴吗?决不!我们要站起来,中国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让我们拿起手中的枪,哪怕是赤手空拳,也要人人战死在这片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上!决不能将它拱手相让!让我们同仇敌忾,为保卫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坚决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学生们挥舞着手中的标语和横幅振臂高呼:“打倒日本!”“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同胞们团结起来,保卫每一寸国土!”

周进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叫了一声“说得好!”他指着演讲的老人对张凤山说:“那是文城中学堂的叶明义,也是我的老师,民国七年五四学潮时,他代表文城各界起草电文,要求北洋政府释放被逮捕的学生。他在文城德高望重,我也是受他的影响,才投笔从戎的。走,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张凤山的眼角有些湿润,几年不见,叶明义虽然苍老了许多,但他的风骨犹存,如同寒风中的劲竹、大雪里的虬松,宁折不弯。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有一种坚定的力量在支撑着,这种力量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源泉。“这种场合,还是别自惹麻烦了!”张凤山脸色平静,虽然他内心如潮水一样汹涌澎湃。叶明义是自己的恩师,他的女儿叶月霞和自己青梅竹马,自己何尝不想立刻见到他们。可是,与组织交付的任务相比,这些都是他必须忍痛割爱的。他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头,必须尽快和文城的党组织取得联系,把中央的精神传达下去。“你呀,贪生怕死,就是一副软骨头,算我有眼无珠,白认你这个朋友了。”周进脾气火爆,立刻翻脸,跟翻书一样来得快。在周进的印象中,张凤山总是不愠不火,涉及时局的敏感话题唯恐避之不及。

张凤山一点都不生气,微笑着说:“小心行得万年船。”

一个卖烟的小贩走近他们,对着周进问道:“这位先生,来盒烟吧,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字塔牌香烟。”

张凤山心里一动,知道这是地下党派来接头的同志,正准备说出下一句接头暗语:“请问到紫来茶楼怎么走?”突然发现远处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让他顿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危险向自己迫近,便强行咽了回去,将头扭向一边,假装吐唾沫。

周进摇摇头说:“我不吸烟,谢谢!”

话音刚落,几个人冲上来,将周进和卖烟的小贩摁倒在地,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不许动!动一动就打死你们。”

小贩低三下四地说:“老总,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就是个卖香烟的。这年头,兵慌马乱的,总得让人有口饭吃吧?”

周进情绪激动:“你们凭什么抓人?”

一个便衣挥了挥手中的王八盒子,冷笑道:“凭什么?凭的就是这家伙,不服就赏你颗花生米吃。”

周进双手被反剪,但他不甘心,两腿乱踢,嘴上骂不绝口:“你们这班兔崽子,有眼不识泰山,我是国军的上尉,军官证就在我右边的口袋里。”

一个小特务从周进上衣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绿皮证件,翻开看了眼,嘴里惊讶地说道:“队长,还真是上尉,咱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那个是队长的老特务说:“上头有交待,只要是接头的人,不管他是谁,天王老子也好,都一样抓起来。”

周进辩解说:“我是自己人。”

老特务冷笑道:“自己人?不是白皮红心,就是假冒伪劣,你要是没有这个小本子,老子倒还相信。你越是拿这东西来掩护,共党的可能性就越大!”

张凤山知道行动暴露了,连忙转身欲走,被两个特务在后面挡住了去路,一个特务向那位年长的特务请示:“队长,这个人怎么办?”

老特务走到张凤山面前,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张凤山假装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长官,我是学生,这次是回家探亲的。”

老特务再一次冷笑起来,说:“共产党最早就是从学生入手,发动学生、扩大政治影响,所以你的嫌疑也不小,也不准走,跟我们到警察局走一趟。”

张凤山知道一旦进去,想出来可就难了,央求道:“长官,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老特务扬了扬手中的枪说:“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到了警察局就自然见分晓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来,码头上顿时大乱。人们纷纷夺路而逃,一些烟摊、瓜子铺被撞翻了,散落得满地都是。

从迎江茶楼里跑出一个人来,气急败坏地骂道:“谁让你们开枪的?”

老特务回答说:“不是我们开枪的,是共党分子制造混乱。”

这个人见四下一片混乱,连忙指挥道:“抓住他们,如果拒捕,格杀勿论。”

枪声四起。

张凤山知道这是同志们在掩护他脱身,但是他被一个特务拿枪顶在胸口,如果强行来风险会很大,不仅会暴露自己,而且还会有生命之虞。身子虽然动弹不得,但并不妨碍他用眼睛观察四周。只见那两个卖西瓜的农民正开枪向围上来的特务还击,年长的好像对年轻的说了些什么,并推了他一把,那个年轻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闪身到对面巷子的拐角,从侧面向包围年长的特务射击。

特务们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往他们那里汇集。

张凤山的心紧张到了嗓了眼,他多么希望那位年长的同志下令撤退,如果再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这时撤退,还有一线生机。

时间在一分一钞过去,每过去一钞,都有人中枪倒地。“快走!”那位年长的一边大喊,一边连续开了几枪,将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完。

几颗子弹从不同的方向射进他的身体,张凤山看见他的身体颤动了下,血从弹孔里喷涌而出,紧接着身子摇晃了几下,向后倒了下去。

张凤山觉得眼角一酸,有一种洪水冲决闸门的感觉。自从投身革命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在面前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懦夫,这样想时他心里又萌生一股冲动:“我跟你们拼了!”然而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拼命只是莽夫的行为,面对强大的敌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第2章叛徒出卖2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离开延安前夕首长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延生,这次组织上同意你回到家乡发展工农力量,组建抗日根据地,任务十分艰巨。文城不同于延安这个大后方,在南京的眼皮底下,是敌人力量十分强大的地方,我们不能拿鸡蛋与石头碰,一定要注意保存、积蓄革命力量。任何敌对力量都有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只要我们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就一定会削弱敌人的力量,壮大自己的力量。”张延生是张凤山另一个名字,是他到延安后改的,意思是获得了新生。临别时,首长嘱咐他仍旧用原来的名字,这样对他的安全有好处。张凤山释然了,那种懦夫的屈辱感觉一扫而光,代之而来的是崇高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心想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将激励更多的后来人沿着他们开辟的道路奋勇前进!

枪声停息了,几辆上海牌轿车开了过来,那些凶神恶煞的特务不由分说将他们押进车里,然后向一个张凤山无法预知的地方驶去。“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周进依然在作无力的反抗。“我也是,你们不能不讲道理嘛。”张凤山明白敌人的目标是自己,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组织里出了叛徒?否则不会布好口袋阵只等着自己和接头的同志往里钻。

张凤山有些不寒而粟,第一次出任务就置身险境,能不能顺利脱险还是个未知数。好在上级在给安东省委的电文中未介绍他的家庭情况,也未描述他的长相、身高、体重、穿着等情况,仅提供了接头的暗语,而且没有备选方案。这样,即便是有叛徒,他也不可能指认出自己,张凤山心存一丝安慰。

正如张凤山所判断的,党内确实出了叛徒。

一个小时前,正对着码头的迎江茶楼的二层房间里,几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码头上的一举一动。一个头发稍显凌乱、脸上带着一丝血污的人指着那个卖西瓜的中年男人说:“他是文城共党的头目,叫洪长荣,与他一起的同伴叫王小虎,那个卖香烟的叫方明。”

为首的人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他是国民党文城县党部的书记长,名叫宋铁军。他拍了拍说话人的肩膀,说:“好好盯着,到时我向上面给你请功。”“长官,请功就免了,只求你们放过我老婆和儿子。”

宋铁军干笑一声,“现在你弃暗投明,就不要分什么彼此了。以后咱们都是同事,你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我不仅会放了她们,还会保证你们全家的安全。”他边说边打开收音机,里面正在重复播送蒋介石《关于芦沟桥事件的严正声明》:“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现在国难当头,你们的蒋总统号召全体国人共同抗日,而共产党也主张抗日,你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攘外必先安内,总裁这样说是有苦衷的,总得做做样子嘛。”宋铁军“啪”的关掉收音机,扭头问道:“依你看,这延安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他此行的任务是什么?他们是怎么接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和宋铁军说话的人名叫高文元,是中共文城县委交通员,几个小时前他禁不住国民党特务的严刑拷打和威胁利诱,背叛了自己的组织。高文元并没有隐瞒,他从一处秘密联络点获取情报后,按照规定自己是不允许察看里面的内容的。他将情报交给洪长荣,也就是一张普通的处方,洪长荣将那张处方的背面平铺在桌上,滴上几滴碘酒,那上面就显现出一行行的字来。洪长荣看完,划了根火柴将它付之一炬。所以上面写着什么,高文元是不知道的,最后还是洪长荣告诉他延安要来人,必须确保接头成功。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来人长什么样子?是如何接头的?洪长荣却没有说。“老高,别紧张,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隐瞒,就是让你帮衬着分析分析。”

警察局长陈友亮匆匆上楼,“报告书记长,人员全部就位了,请下命令吧!”

宋铁军摆了摆手,“不急,我要钓的是大鱼。吩咐下去,凡是和共党分子搭腔的全部给我带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陈友亮应了一声“是”,匆匆下楼去了。

宋铁军又补充了一句:“注意要活的。”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楼下又传来一声“是”。

接下来发生的便是张凤山目睹的一切。

在张凤山等人被押解到警察局的当口,宋铁军回到茶楼的房间,看见高文元正神色紧张地向外探望,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陈友亮进来向他汇报:“洪长荣被我们打死了。”

宋铁军脸上现出一丝惋惜之情,说:“可惜!可惜不是活的。王小虎呢?”

陈友亮擦了擦脸上的汗,“算这小子命大,让他给跑了。”

高文元听了,神色大变,焦急地说:“这下坏了,你们怎么让他跑了呢?不是说一切做到天衣无缝了吗?”

陈友亮说:“老高,我也不想啊,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要不是游行的学生添乱,他绝对跑不了的。”

宋铁军吸了一口烟,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昨天晚上得到密报之后,他打算阻止叶明义带领学生游行,但转念一想,万一叶明义和学生们不去,地下党放弃接头怎么办?抓住从延安来的人是头等大事,而叶明义和学生们再怎么闹,也无关痛痒,切不可因小失大。他一再吩咐陈友亮切不可放过一人,现在有了漏网之鱼,故意骂道:“饭桶!游行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共党分子策动的?”

陈友亮擦着额头的汗,说:“属下无能,这个还不清楚,我马上去把叶明义抓起来,一审就知道了。”

宋铁军摇了摇头,“叶明义是文城有声望的人士,你如果不想学生们把你的警察局掀个底朝天,你就去抓他好了。”

陈友亮面有难色。“那怎么办呢?”

宋铁军盯着眼前的空茶杯出神,陈友亮会意地给他倒满茶。宋铁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冷地说:“这点小事怎么会难住你警察局长呢?我听说你在学校里安排了几个眼线,这阵子不会突然都失明了吧?”“属下这就去调查。”陈友亮说完匆匆离开了。

宋铁军扭头问高文元:“老高,你怎么看这两件事?”

高文元此刻心里充满了恐惧,寻思着如果王小虎知道自己是叛徒,绝不会放过自己。这次行动只有4个人知道,现在洪长荣死了,方明被抓,而且方明也不会活着离开监狱,只有王小虎,是自己的心头大患,必须尽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是我们策划的,不对,是他们策划好的,紧急情况下可以掩护来人的撤退。”“这么说,叶明义也成了共党分子?看来你们真是无孔不入啊。”“不是,叶明义只是赞同共产党主张的民主人士。”高文元说的是实话,叶明义是旧式知识分子,平时写点文章或在一些场合发表对当局的批评意见,要他彻底地和当局决裂他一时做不到。“只要是通匪,就休怪我宋某人不客气。”宋铁军咬牙切齿地说。早在民国23年的时候,行政院通令各省市切实办理地方保甲,普遍实行保甲制度,规定10户为甲,10甲为保,联保连坐。联保就是各户之间联合作保,共具保结,互相担保不做通共之事;连坐就是1家有“罪”,9家举发,若不举发,10家连带坐罪。前不久,国民政府内政部曾专门发布过一份连坐暂行办法,其主要内容是:出具连坐切结时,由户长签名盖章或匣押,一式两份,正结存县,副结存区。各户如发现另户为“匪”、通“匪”、窝“匪”等情,应立即报告,如隐匿不报,便以“庇护罪”或“纵匪罪”论处。

此刻,高文元惴惴不安,满脑子里都是王小虎,对他充满了恐惧。他不想和宋铁军纠缠于叶明义身上,便着急地说:“宋长官,你赶快下令去把王小虎抓起来吧!”

宋铁军已经有了计划,哈哈大笑道:“急什么!他还不是瓮中之鳖、俎上之肉,我想什么时候吃掉都行。”“只怕是放虎归山,日后终成大患呀!”高文元明白只要王小虎多活一天,自己就多一天的危险。共产党对待叛徒的态度他是知道的,那年顾顺章叛变,中共中央决定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名义,对顾发出“通缉令”。高文元至今对《通缉令》的内容记得一清二楚:“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特通令各级苏维埃政府,红军和各地赤卫队,并通告全国工家劳苦群众:要严防国民党反革命的阴谋诡计,要一体缉拿顾顺章叛徒,在苏维埃区域,要遇到这一叛徒,应将他拿获交革命法庭审判;在白色恐怖区域,要遇到这一叛徒,每一革命战士,每一工农贫民分子有责任将他扑灭。缉拿和扑灭顾顺章叛徒,是每一个革命战士和工农群众自觉的光荣责任。”想到这里,高文元身上冷汗直淋,虽然他和顾远远不在一个档次上,但越到底层,对于叛徒的处置越是随意,只要上了“格杀勿论”的名单,自己的大限之日就会为时不远了。

宋铁军此刻悠闲得很,他呷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不急,这个人我留着还有用。”“你想策反他?”“我们这里人手众多,兵强马壮,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无足轻重。”

高文元不懂宋铁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急得满头大汗,问道:“那我怎么办?”

宋铁军诡秘地一笑,说:“你,回那边去呀,给我盯紧王小虎,一定要抓住延安来的大鱼。另外,把自己收拾干净一些,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高文元顿时明白了,瞒天过海,这招够狠够毒。“万一他要是怀疑我怎么办?”“这些我都替你考虑好了。”宋铁军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洒了一些在高文元身上,然后将酒瓶递给他说:“把这些喝下去。就说你给杨太太诊病,中午被杨思诚留在家里喝酒,禁不住劝,喝高了。”

第3章叛徒出卖3

高文元心里“咯噔”一下,杨思诚对他来说太熟悉不过了,这个人是文城中学堂董事会成员、学生管理委员会主任,思想比较激进,经常在报纸上发表一些宣传抗日的文章,在学生中间很有影响力。几天前,高文元发展他加入党组织,洪长荣也同意了,向上级进行了汇报,目前正在等上级的消息反馈,现在却没想到是他出卖了自己。他想怪不得宋铁军说陈友亮在文城中学堂有眼线呢,自己的暴露一定与他有关。

高文元脑海里回想起昨晚的一幕。他和洪长荣在联络点碰头后,洪长荣让他去找杨思诚,发动学生举行抗日游行,必要时可以掩护延安来人安全撤离。高文元来到杨思诚家后,发现他感染风寒,正卧床休息。听完高文元交待的工作,杨思诚问道:“我身子不适,游行能否推迟两天?”高文元摇头,把延安来人的事情告诉了他。在他的潜意识里,杨思诚马上就是自己的同志了,没有必要再隐瞒于他,何况这次事关重大,也正是考验他工作能力的机会。杨思诚两眼放光,旋即表情有些懊丧,说:“都怪我这病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我浑身发软,如果能够爬起来我也不装这个怂样。”高文元见他病得确实不轻,便安慰说:“你安心休息吧,我去找叶老师商量一下。”杨思诚点点头,说:“如此甚好,有叶明义出面,我也就放心了。”高文元离开杨家不久,杨思诚便把电话打到了宋铁军处。这些高文元自然不知道,他来到叶明义家,把所托之事说了,因为叶明义不是组织同志,关于延安来人的情况他只字未提。叶明义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此国家危急存亡之秋,明义岂能偷安于一隅?明天下午2时,我带学生们准时参加游行。”

高文元从叶家告辞回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了“尾巴”。他到家后,打开临街的窗户,将一盆“玉搔头”放在窗台上。宽大的叶丛中抽生出串串的白色花序,就像乳白色的玉簪聚插在碧绿枝头,芳香袭人,不时吸引住过路行人的眼球。

夜半时分,高文元全家进入了梦乡,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声音叫道:“高医生,开门啊,我家老太太突然肚子痛,麻烦你过去给看看,报酬加倍。”

高文元十分警觉,他打开窗户,扭头往下一看,见是一个陌生人,便问:“你是谁家的?”

那人回答说:“我是张会长家的,是他让我来请你的。”

高文元知道张会长,名叫张福海,是文城商会的会长。这个人虽说深藏不露,但不是那种趋炎附势、巴结权贵的人。他秉承徽商那一套经营理念,为人拼搏、勤俭、谦让、诚信,生意做得很红火,手中有十家店铺、一个茶楼和一个码头,另外还在乡下买了几百亩地,在文城商界首屈一指,很有声望。官府对他虽然不满意,但他这个会长是商界推选的,也拿他没有办法。张会长有个老母亲,今年七十九岁了,体弱多病,经常有个头痛脑热的,总是延请高文元上门诊治。因此,高文元到张府走动较多,府上的人几乎都很熟悉。“我怎么不认识你?张管家呢?”

那人说:“小的名叫马彪,在府上负责乡下收租这块,平时不在府中居住,今天是往府中运送新米,老爷见今年收成不错,留小的饮酒庆贺。老太太见新米上市,命人熬粥,吃了三大碗,半夜里突然腹痛,张管家就差我来了。”

高文元寻思老人贪嘴伤食了,不假思索开门出来就要跟来人同去,没想到门一开,面前突然多出了四五个人,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高文元指着那个自称马彪的人,说:“你不是张府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一笑,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县党部的,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一辆黑色汽车开了过来,两个人上来不由分说将高文元双手扭住,强行塞进了汽车。那人紧跟着上了车,对另外两个黑衣人说:“你们俩留下,给老子放机灵点。”

高文元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一路上前思后想,始终没有理出个头绪。

在县党部办公楼的地下室里,迎接他的除了衣冠楚楚的国民党文城县头目宋铁军外,还有一些五花八门让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宋铁军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话锋一转:“高先生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高文元装糊涂:“长官,你弄错人了吧?你说的意思我不明白。”

宋铁军微微一笑,说:“高先生是聪明人,我这个人呢,不喜欢绕弯。跟你说白了吧,到这里来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生路,就是与我们合作;另一条路不说你也会猜到,就是死路。不知高先生选择哪条路?”“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如今这乱世之秋,依我看人命还不如一根草。今天我们脑袋还别在身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搬家了。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所以活着就应当及时行乐,否则岂不是亏待自己了?高先生是明白人,何必要受皮肉之苦呢?”

高文元自从加入党的组织以后,亲眼目睹身边的同志一个个“慷慨赴燕市,从容作楚囚”,他们宁死不屈,为了革命无私奉献项上的头颅。现在自己也到了这关键的时刻,是可耻的生还是悲壮的死?生与死这两个字眼在他的心头跳跃着,如同两个武功高强的对手,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但高文元很快想到,贪生怕死、出卖同志,终究会被“清理门户”、难逃一死;反倒是宁死不屈、英勇就义还能落个好名声。想到这,他语气坚定地说:“废话少说,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

宋铁军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高先生,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休怪宋某对不住了。”然后他扭头对为头抓捕高文元的那个人说:“马科长,现在看你的了。”

马彪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说:“姓高的,现在就让你领教一下我的十八般武艺,告诉你就是铁嘴铜牙,也没有我撬不开的。”

两个壮汉上来按住高文元,马彪向他的鼻孔里灌辣椒水,一种火辣辣的滋味直冲高文元脑门,有一些辣椒水流到他眼里,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两个眼球像起了火。高文元咬牙坚持着,嘴里大喊“痛快!”

接下来是烙刑。马彪从烧得正旺的火炉里拿出一根前端红通通的烙铁,对着高文元的胸口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高文元眼睛看不见他,便朝他声音的方向啐了一口。很快,一种强烈的痛楚朝他袭来,紧接着他感觉胸口的皮肉在麻木中一点一点地融化,血液像沸腾一般,全身又似一颗炸弹,顷刻间就会爆炸。“来吧,你们这般狗杂种,有什么下三滥的把式尽管向爷身上招呼吧。”

一个壮汉对马彪说:“马科长,依小的看直接给他上电椅。”

马彪点了点头,两个壮汉便架起高文元,把他按在椅子上,固定住手脚,然后绑上电线。当开关闭合以后,高文元感觉全身上下像有无数条毒蛇在吞噬着他,他的思维越来越迟钝,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脑海里一片虚无,昏死过去了。

马彪舀起一盆凉水,冲他兜头盖脸地浇了下去。高文元在迷糊中醒了过来,他想用力睁开眼睛,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于是他眨了眨眼皮,又一动不动了。

马彪厉声喝道:“你说不说?”

高文元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使出全身的力气哈哈笑道:“共产党员是钢筋铁骨铸的,不吃你们这一套。”

马彪气急败坏地嚷道:“再给我电他,加大电压电他!”

高文元浑身一阵颤抖之后,便耷拉下脑袋。马彪翻了翻他的眼皮,只见他瞳孔放大,双目无光,又昏过去了。

宋铁军皱了皱眉头,对旁边一个手下说:“去,把他老婆孩子带来。”

当高文元再一次醒来时,猛然听见旁边妻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妻儿分别被绑在面前的两根木柱上,心里不禁一酸,脸上现出无比痛楚的表情。“你们这班灭绝人性的畜生,我的事与他们无关,有种就冲着我来。”

宋铁军阴森地冷笑道:“怎么与他们无关?你是共党,你老婆是共党的婆娘,你儿子是共党的小崽子,统统构得上通共,同样治罪。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他们想想吧?”

高文元的妻子头发凌乱,冲他边哭边说:“文元,看在我们母子俩的份上,你有什么错处就对他们说了吧。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能活人吗?呜呜…”

高文元三岁的儿子在旁边哭喊道:“爹,救我啊。我要爹…”

宋铁军叹了口气说:“听见了吧,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高文元咬了咬牙,对妻儿说:“我对不起你们,谁叫你们命苦,跟着我受苦,认命吧!我来世再报答你们。”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宋铁军恶狠狠地说:“你们几个,这婆娘有些姿色,犒劳你们了。”

马彪狞笑道:“我代表兄弟几个谢谢长官了!”

几个人向高文元的妻子欺身而去。她惊得花容失色,声嘶力竭地喝叱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然后她向高文元嚷道:“文元,你救救我呀。如果你不说话,咱们只有来世相见了。”

高文元的儿子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也在旁边叫道:“你们不准欺负我娘。爹,快救救我娘吧!”

这些话语似一个个惊雷,在高文元的心头滚过,震憾着他心头那些渐渐麻木的情感。昔日幸福的家庭生活场景像电影镜头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他刻意不去想它们,可它们却汹涌而来,回避不了也无法回避。尤其是妻子的话,像利刃一样刺痛他的心,令他想起老范,在他的人头未挂在城门之前,他的妻子投河自尽了,尸体被打捞上来时,模样惨不忍睹,看情形一定是受尽了凌辱。在这群魔鬼手里,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情。

一声衣服撕裂的脆响传进高文元的耳鼓,紧接着是妻子声泪俱下的哀嚎:“畜生!畜生!”高文元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妻子的上衣被撕成几缕碎片,雪白的乳房像两只受惊而四散奔逃的白兔,几双大手正向它们扑去。

高文元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他情不自禁地大喝一声:“住手!”

宋铁军挥手示意他们停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高先生,你想通了?”

高文元牙齿咬得磕嘣响,嘴唇哆嗦着,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说,我说…”

第4章刑讯逼供1

张凤山和周进等十几个人被带到警察局,分别关进了不同的房间,每个房间门口有两名警察看守着。

房间很小,地上除了铺了一些干稻草外,什么都没有,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张凤山席地而坐,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审讯。看来敌人已经获得了确切的情报,知道他要来并且和地下党接头,但敌人对他还一无所知,否则解释不通抓了这么多人回来。那个讲出接头暗语的卖香烟的小贩是地下党派来的接头同志,敌人一定会从他那里寻找突破口,看来这个接头暗语不能用了,接头的任务宣告彻底失败。他想现在这么多人敌人一个一个甄别很需要时间,当务之急是要把信息送出去,父亲知道自己的情况一定会救自己的,可是又如何往外送出信息呢?电光石火间,张凤山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在他认为,必须把情况考虑得很复杂,应对起来才不至于露出破绽。还有,敌人的看家本领就是刑讯逼供,这点他倒不担心,坚信自己能扛得下来。他唯一担心是地下党的同志得知自己被抓进警察局,如果实施营救,就会中了敌人的奸计,被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不算,还会让敌人坚信延安来的人就在这些被关押的人当中,那样一来大家谁都难以再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放我出去!”“我要告你们滥用职权、非法关押。”张凤山扯着嗓门叫喊,并用手不停地拍打着铁门。在他认为,自己必须伪装成涉世不深的读书人,如果显得世故老成,反而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可是任他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理会他。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霞光从墙壁上方的窗口消失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穿警服的人叫道:“出来,跟我们走。”

张凤山心想你们终于来了,他最怕的就是捱时间,因为对敌人来说,他们可以不着急;而对于自己来说,是等不起,那个年轻的同志也不知逃脱了没有?还有,那个卖香烟的小贩是否叛变也不得而知,多一个钟头过去,党组织就多一分损失,自己必须尽快争取时间出去。虽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嘴上却说:“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我不去。”

那个提审的警察恶狠狠地瞪了张凤山一眼,说:“你难道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个读书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不想为难你,否则老子早就不客气了。”

张凤山装作害怕的样子,嘴里嘟啷着“你们可不许乱来啊,小心我出去告你们”,边说边跟着警察们来到一间审讯室,陈友亮在审讯桌前正襟危坐,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张凤山走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身后的那堵墙上有一大块毛边玻璃,知道后面有人在看着他们,而自己却看不见他们。看来审讯自己的人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对手在玻璃后面。

两个警察将张凤山按坐在陈友亮对面的椅子上,并将他的两只手分别铐在椅子两边的把子上,然后出去站在门口。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陈友亮摘下大檐帽,露出秃了大半的脑门。他将帽子搁在桌子一边,然后拿眼睛盯着张凤山看。张凤山国字脸、大眼睛,身材修长,给人一种书生的感觉,但眉宇间隐含着一股英武之气。

张凤山只瞟了他一眼,便昂着头看屋顶的天花板。

陈友亮打破了平静,大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张凤山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故作气愤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凭什么随便关人?”

陈友亮没想到张凤山反客为主,一时语塞。他讪笑了笑,说:“这位先生,请消消气。实不相瞒,我们得到情报,有一名从延安来的共党分子乘坐公和号客轮抵达文城,所以请你来配合调查。”“你这是‘请’么?真是闻所未闻,世上还有这么种‘请法’。”张凤山抬起两只手,手铐与椅把间摩擦哗啦作响。“真是蠢才!”隔壁宋铁军情不自禁地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这个陈友亮靠着在省政府工作的亲戚当上警察局长,吃喝嫖赌十分在行,工作能力却非常一般。哪有这样审讯的,把底都交给人家,人家当然不会承认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后悔没有听马彪的话,把这班人带到县党部去审。“书记长,这家伙就是个笨蛋,我看将人直接带到县党部去审得了。”马彪在旁边煸风点火。

宋铁军摇了摇头。县党部是专门用来对付共产党的,审讯方明和那个延安来的人自然无可厚非,但是要株连其余无辜的人,实在说不过去。这年头,能从上海坐船到文城的人,大多不是普通的百姓,要是得罪了哪方诸侯,到时百嘴难辨。陈友亮虽说能力不行,但头脑灵光,当时就提出这个问题了。宋铁军认为有道理,就把这个烫手山竽甩给他了,由他在前面顶着,自己也有个缓冲地带。

陈友亮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十分被动,怪就怪这小子先声夺人,自己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行,在老子的地盘上,不管你是哪路神仙,也容不得你撒野。“特殊情况下采取特殊措施,老子是警察局长,抓谁不抓谁老子说了算。”“原来是陈伯伯,怒晚辈眼拙,在下张凤山给您赔礼了。”张凤山欠了欠身子,故作诚恳的样子。“晚辈?”陈友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来这个人一定认识自己,不对,要是认识自己还不早打招呼了。也许是他的父亲与自己有交情,他听说过自己。他的父亲是谁?得赶紧问个清楚,要不然真应了那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小子,我又不认识你,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了。”“是啊,陈伯伯是不认识晚辈,但家父张福海可是经常提及您,说您对我们家很照顾。”张凤山知道陈友亮贪财,他哪是什么“照顾”,还不是利用职权敲诈勒索几个钱花。既然他有这么个爱好,还不如把话挑明,让他去通风报信。“原来是张会长的公子啊,令尊与我交情颇深,你不是在日本留学么?”

张凤山叹了口气,说:“中日交战,我们这些留学的学生就像被驱赶的羔羊,能够平安回家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陈友亮点点头,问:“令尊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么?”

张凤山摇了摇头,说:“我和几个同学乘坐美国公司的海轮回到上海,又从上海买船票回文城,一路上都在船上颠簸,根本没办法给家里发电报。”

陈友亮又点了点头,便冲门外叫道:“来人!”

一个警察进来,两腿立正,嘴里说了声“到!”

陈友亮说:“快给张公子打开手铐。”然后他起身过来对张凤山说:“贤侄,委屈你了,呆会我给你接风洗尘,然后亲自送你回府上。”“那就有劳陈伯伯了,家父定会重谢!”张凤山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于是加重了“重谢”两个字的语气。

正当警察要给张凤山打开手铐时,门口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且慢!”

张凤山抬眼望去,进来的这个人就是码头上那个指挥抓人的人,当时局面混乱,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他,只觉得他脸很长,体形干瘦。现在他来到自己面前,才发现他尖嘴喉腮,长着鹰钩鼻子,尤其是两只小眼睛,精光毕露。

张凤山与他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这眼神太锐利了,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他想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很难,因为在他眼里,别人似乎成了透明的人。张凤山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当然,脸上还少不了恐惧的表情,这是演戏用的。

陈友亮毕恭毕敬,说:“这是张福海会长的公子,刚从日本回来。”

这个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们都出去吧。”

陈友亮有些不情愿,犹豫了一下,和那名警察出去了。

宋铁军并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始终停留在张凤山的脸上。

张凤山要看他的脸,只有仰视才行。他故作盛怒的样子,质问道:“你是何方神圣,我一个留学生又没有得罪于你,为何故意与我作对?”

宋铁军干笑了两声,说:“张先生,息怒,我是县党部的书记长宋铁军,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他的嗓音很尖,像太监的声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娘娘腔。

张凤山知道他才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怪不得陈友谅在他面前唯唯喏喏的,原来他才是文城的最高长官,连忙说:“宋长官,你来得正好,我要向你投诉,他们警察局胡作非为、草菅人命。”

宋铁军没想到张凤山如此机灵,倒打一耙,说:“张先生,说话可是要有根据的?”

张凤山抬了抬双手,将手铐在椅把上来回扯动,发出“刮啦啦”的刺耳的声音,说:“我想您应该是眼见为实吧。既然是让我配合调查,不说应有的尊重,但也不至于拿我当犯人待吧?如果您也是这个态度,那我宁可选择不说。”

宋铁军被将了一军,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心里乐滋滋地,因为这距离他的判断更进了一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越不好对付,说明他共党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他想要不是陈友谅差点搞砸,自己才不会抛头露面的。在前面的审讯中,很多人没费什么工夫就被他在名单上排除了,甚至有一个做茶叶生意的,宋铁军单单看了他进审讯室的表情,就让马彪通知陈友谅什么都别问了,问也是瞎耽误工夫。现在只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才是他需要的,而自己即将揭开谜底。想到这,他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连忙说:“张先生,都怪我,让你受惊了,我马上让人替你打开,然后咱们像朋友一样聊天,你说可行?”说完,喊人进来替张凤山打开了手铐。

张凤山揉了揉手腕,说:“宋长官,你既然敬我一尺,我自当还你一丈,凤山保证知无不言。”“爽快!我就喜欢张先生这样的性格。那咱们开始了,你是哪一年去日本的?”“民国23年8月20日,从上海码头乘船去的。”“就读哪所学校?”“日本长崎高等商业学校。”

宋铁军“哦”了一声,这倒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最近几年,中国有多批学生赴日本学习商业,就读的学校中就有这所学校。张凤山是张福海的儿子,将来还要子承父业,所以学习商业也就理所当然。然而,宋铁军就是宋铁军,他可不是按照常人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的,在他认为,对于搞情报的人来说,越是看上去合情合理的就越值得怀疑。因为他们都有一套反侦察的方法,一般人很难找出破绽。“拿到卒业证书了吗?”宋铁军听说在日本学校毕业,拿的不是毕业证书,而是卒业证书,他这样问,在张凤山面前显示他对日本很了解,张凤山别想糊弄他。

张凤山摇了摇头,说:“还有半年就能完成学业,没想到让这场战争搅黄了。”“我最喜欢日本的经典民歌《樱花》,你在日本呆的时间不短,应该会唱吧?能不能让我一饱耳福?”

张凤山知道宋铁军在考察自己是否会日语,幸亏他在上海日租界住过一段时间,会说一些日常的用语,后来在抗大的时候又跟一位日本反战同盟的人正式学过日语,也学唱一些日本歌,这首歌是日本的经典民歌,在日本家喻户晓,绝大多数的日本人都会唱,张凤山自然不在话下。“我唱得不是太好,请长官多多指教。”说完,他用日语演唱起来:“拉稀啦,拉稀啦(音)…”

张凤山很喜欢这首歌,曲调优美,尤其是歌曲的内容和意境,如诗如画。在阳春三月里,他仿佛倘佯在日本街头,天空万里无云十分明净,美丽的樱花如同彩霞又如同白云,芬芳扑鼻,大家呼朋引伴一同欣赏。虽然日本是自己国家的敌人,但音乐是不分国界也不分敌我的。

宋铁军一句都听不懂,但他看见张凤山唱得很投入很忘我,不由得不让人相信他在日本生活过。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当张凤山唱完的时候,宋铁军鼓起了掌。“太优美了!”其实他是不懂装懂,不过他想在这里没人戳穿他皇帝的新装。

张凤山似无意却又有意地用日语说了句“谢谢!”

宋铁军问:“你说什么?”

张凤山见戳穿了他的西洋镜,“我说谢谢夸奖!”

在宋铁军手里不知栽倒过多少人,其中不乏一些在他看来极其“狡猾”的共党分子。今天面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他倒显得黔驴技穷似的。这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惶,因为这个年轻人太世故老成了,如果他真的是从延安来的共党,一旦放走就会后患无穷。总裁说过“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掉一个”,幸亏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一旦查明,格杀勿论,他也就没有与自己过招的机会。

第5章刑讯逼供2

“张公子,刚才陈局长已经对你说过,我们主要对付的是从延安的共党分子,在情况未调查清楚之前,也只有先暂时委屈你一下,还请你见谅。等事情水落石出后,我亲自送你回府上,并赔礼道歉。”“该说的我都说了,难道还不清楚吗?”张凤山知道宋铁军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对付共产党心狠手辣,决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的。“你也知道这次带回来不少人,一个一个甄别是需要时间的。给我一两天时间,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必须派人通知我爹娘一下,免得他们担心。”张凤山明白抗议无效,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想父亲若是知道这事,他的活动能量还是很大的,到时够他宋铁军喝一壶的。“这个…如果你爹娘知道,岂不是更担心了吗?反正你爹娘还不知道你回来,也不在乎这一两天时间。”宋铁军自然看透张凤山的心思,委婉地拒绝了。

张凤山还想继续争辩,只见宋铁军按了下桌上的铃,紧接着两名警察进来了。宋铁军说:“给张先生安排一个干净的房间,好生款待着,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两个警察应了声“是”,押着张凤山出去了。

宋铁军在房间里踱着步,大脑飞速地思考着,将所有的审讯情况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前面九个人基本可以排除,只有周进和张凤山两个人最可疑。在这两个人中,数张凤山的嫌疑最大,虽然表面上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破绽,但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试想一个普通人如果没有经过刻意训练的话,谁会把出发的日期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张凤山用日语说的“谢谢”,看似无意,其实这是一种反向试探,虽然自己受了捉弄,但是收获也很大,至少坚定了对张凤山的怀疑。

直觉上告诉宋铁军,张凤山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更多的疑惑接踵而来。张家是文城的首富,张福海送儿子去日本留学,就是为了让他日后继承自己的衣钵,不可能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敌人。宋铁军记得张福海曾经找过自己,说乡下的穷鬼们受了共匪的盅惑,“打土豪,分田地”,政府再不采取强硬手段,他的田租收不起来,政府的税收就会受到影响。他还形象地比喻红祸就像流感一样,只有及早治疗,才不至于养痈遗患。而且张家是书香门第,家规极严,很难想像张凤山会做出离经叛道之举,何况他在日本留学,又是如何和共匪打上交道的?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延安?又是如何成为共匪的特派员?问题像一团乱麻一样,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宋铁军刚刚树立起来的自信又动摇了。

这时,陈友亮进来了,问道:“书记长,他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难道你还怀疑他?”

宋铁军此刻内心十分矛盾,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让他失去了对事物敏锐的判断力,而在此之前,他曾经以此为傲。有一次在街上,宋铁军看见一个擦鞋的师傅,让手下把这个人抓起来,手下不明就理,以为他开玩笑,宋铁军说这个人是地下党。后来在审讯中,这个人承认了,县党部顺藤摸瓜端掉了地下党的一个交通点,从此底下的人对宋铁军奉若神明。其实宋铁军也没什么决窍,他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善于观察、勤于思考,就拿那个擦鞋子的来说,宋铁军发现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不是专注于擦鞋,而是不时打量过往之行人,在宋铁军的印象中,这个鞋摊经常歇业,哪有这样拿生意不当生意做的,除非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地下党?从发现疑点到逻辑推理直至得出结论,宋铁军总是屡试不爽。多年来的工作历练,使得宋铁军深谙地下党的套路,在对付地下党方面成绩斐然,只是他弄不明白,地下党的工作环境十分恶劣,随时都有掉脑袋的风险,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他曾经在刑场上听到一首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心想共产主义这个马克思笔下在欧洲游荡的幽灵来到了东方,让无数的年轻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看来信仰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他们在虚无缥缈的道路上狂奔,枉顾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的事实。

陈友谅的话打断了宋铁军的思绪,宋铁军有些懊恼,因为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特别是面临重大问题时。他冷笑了一声,说:“在那个人未找出之前,我谁都怀疑。”“那你打算关他多久?”“这个说不定,人未找出之前,我命令你一个人都不准放。”

陈友亮此时是老鼠进风箱——进退两难。人是他抓的,张福海只会找他要人,但现在放人却不是他说了算。他娘的,这个宋铁军安的什么心?难道他是想让张福海出点血,他好独吞这份钱财,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而且还摊上个得罪人的骂名。这样太不划算了,不行,得跟他讲清利害。想到这,他说:“张家的情况我比较清楚,这样做就怕到时张福海迁怒于咱们,跑来要人怎么办?还有他那个火爆脾气的弟弟,要是知道了还不带人与咱们真刀实枪的干起来?”

宋铁军又是冷笑了下,说:“你不会动脑子啊?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张福海怎么会知道?就是他知道了,跑来要人,你不会坚决否认吗?还有,他那个弟弟张福洋,不就是个民团的团长吗?手里只有二十几支破枪,还能反了不成?他如果在你们警察局撒野,你们的家伙难道是吃干饭的?只要他敢开枪挑事,我保证让刘成龙师长派一个连把他们一锅端掉,杀他个片甲不留。”

陈友亮知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他那样说的目的是想要回自己的权力,只要宋铁军给句话“你看着办吧”就行,没想到却被宋铁军冷嘲热讽一顿,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他仍然惦记着发笔横财,看来想一个人独吞是行不通了,干脆与他五五分成哪怕宋铁军拿大头都还划算。“书记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那好,恕我直言,依我看这次机会难得,不如让张福海拿钱赎人,你老人家不必出面,一切由我来安排,到时咱们五五分账。”

宋铁军没想到陈友亮心里打着这样的小九九,这种时候还想着发财,不禁怒气冲冲地说:“亏你想得出来,我是这样的人吗?当前,反共、融共、灭共是我们矢志不渝的历史任务,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陈友亮又挨了一顿骂,心里很不服气。他想高调谁不会唱,贪财好色方面别人不敢说,你宋铁军也不是什么好鸟。天天嘴上说什么共产党来了共产共妻,其实你们这班人才胡作非为、灭绝人性,动辄抓人诬称人家是共产党,钱财没收不算,还奸人妻子、草菅人命,简直是个“活阎王”,有多少糊涂鬼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是他这种人却惹不得,因为他能随时随地让你失踪,到时你官司打到阴曹地府也打不赢。“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宋铁军见他还算识相,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拍拍陈友亮的肩膀说:“老陈,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咱们因为贪图这点蝇头小利,而坏了党国的大事,到时上面追究下来,我们俩都不好交待啊。至于说发财,你是警察局长,还会少了财路吗?就拿你那个聚仙楼来说,每天的收入也不少吧?”

陈友亮被他点中了要害,脸上冷汗直冒。看来特务就是特务,他们的嗅觉比鬼都灵,聚仙楼确实是他出资开的妓馆,里面的老鸨菊仙是他的相好,但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宋铁军又是如何得晓的呢?难道菊仙身在曹营心在汉,和这老家伙滚到一起了?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种女人就是水性杨花,只认钱不认人。陈友亮倒不担心宋铁军拿妓馆说事,就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影射自己贩卖烟土,这可是违法的事,如果他往上面告他一状,他这个警察局长位子就危险了。想到这,他擦了擦汗说:“书记长宽宏大量,陈某定当知恩图报。”

宋铁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时候点到为止比说破好。“不说这个了,你现在给我把人看好,至于审讯的事我会安排人负责。”

陈友亮一个立正,说:“请书记长放心,少一根寒毛拿我是问。”

县党部的地下室里,灯火通明。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特务们毫无睡意。在经历了白天的酷暑之后,才感觉夜里倍加凉爽。对于长期熬夜直到通宵的他们来说,这个时间点正是干活劲头最足的时候。

宋铁军让马彪将方明带来连夜审讯,心想现在只有从他身上寻求突破了。如果方明像高文元一样软骨头,大功立成。就怕这小子什么都不说,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在聚光灯下,宋铁军故伎重演:“方先生,我是县党部的书记长,这里是县党部特别监狱,到这里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生路,就是与我们合作;另一条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就是死路。希望你能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方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的名字只有县委的同志知道,难道有人出卖了自己?但不管怎么样,敌人未掌握全部情况之前,还是矢口否认为好。于是说:“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叫王小六,卖点香烟糊口,整个码头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方先生,这样狡辩有意思么?我们不但知道你姓方,还知道你叫方明,而且你在中共文城县委里面任组织委员。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坦诚相待,我希望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方明知道自己暴露了,这个出卖他的人一定是高文元,因为在规定的接头时间不见他的踪影。当时他踱到洪长荣面前叫卖香烟,洪长荣会意的买了一包美丽牌香烟,他借递烟之机悄声问:“老高还没来,情况会不会有变?”洪长荣说:“计划不变,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接头成功和延安来的同志安全。”当公和号客轮准时停靠文城码头时,还是不见高文元的身影,后来叶明义带领游行的学生队伍前来,而不是事先安排的杨思诚,方明知道情况有变,可当时没有时间再调整了,在洪长荣的示意下,他冒险上前接头,接头没有成功,还被当场抓住了。这次接头,县委遭受巨大的损失,他亲眼见到洪长荣身中数弹当场牺牲,王小虎生死未卜,自己身陷囹圄,而且那个延安的同志也一定被抓起来了,这一切都拜高文元所赐。“是高文元告诉你们的吧?”

宋铁军哈哈大笑,说:“方先生果然聪明,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高先生已经弃暗投明,现在是我们县党部的干事。”

方明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虽然自己刚才只是推测,当结果被证实时,他还是感到无比的愤怒:“这个无耻的叛徒!我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以告慰洪书记在天之灵。”

宋铁军见方明因仇恨说话时脸部的肌肉明显痉孪,表情十分痛苦,便劝慰说:“方先生,对于出卖朋友的人我也很痛恨,但你别忘了,古人云良禽择佳木而栖,良才择明主而事,又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先生非但不是害你,而是在帮你。现在摆在你面前就有一个机会,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担保你的位子不会比高先生低,而且我还要为你们申报奖励,金钱、地位一应俱全,这下你该满意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国父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才是中国繁荣富强的光明大道,不知道方先生所说的道指的是什么?不才愿意洗耳恭听。”“你们背离中山先生的遗愿,排除异己,搞法西斯那一套,就是与人民为敌。跟你们没什么可多说的,动手吧!”“顽固!我们才是代表民意的合法政府,你们是一群乱党,是没有前途的。既然方先生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没把话说清楚。”宋铁军手一挥,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将方明绑在行刑柱上。

方明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也送你一句古人的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自称是合法政府,广大的劳苦大众答应了吗?别痴人说梦、自作多情了!”

宋铁军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通,反遭方明讥笑,恼羞成怒地嚷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蘸水的皮鞭抽打在方明的身上,和成语“皮开肉绽”所形容的一模一样。很快,方明身上已体无完肤了,行刑的壮汉也累得气喘吁吁。

第6章刑讯逼供3

“滋味还不错吧?你也看到了,这里号称‘十八般武艺’,你要不要都尝个遍?”

接着宋铁军说起这些酷刑来,如灌辣椒水、十指连心、上夹棍、倒挂金钟、吊半边猪、坐飞机、火烧鸡等等,他还一一加以说明,如“灌辣椒水”:辣椒水不是灌在嘴里,而是灌进鼻子里;如“十指连心”:民间俗称“插竹签”和“拔指甲”,这种刑的特点是简单、省力、疼痛感极强,将人的双手固定住,用削尖的竹签扎入每根手指,平常手指上扎根刺都疼痛难忍,何况这么粗的竹签?“拔指甲”很好理解,就是老虎钳子将人的指甲一块块拔掉。十指连心,这种疼痛是撕心裂肺的;如“上夹棍”:用特制的夹棍,夹住人的手指或脚趾,通过扯动,施加痛苦,严重的时候能将指(趾)骨扯碎;如“倒挂金钟”:用绳子捆住人的一只脚吊起来,然后将另一只脚和双手从背后捆绑在一起,使其身体倒悬于空中;如“吊半边猪”:将人一侧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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