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诗集(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获得者西西全新诗集 理想国出品)(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30 06:4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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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西

出版社:理想国时代文化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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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诗集(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获得者西西全新诗集 理想国出品)

西西诗集(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获得者西西全新诗集 理想国出品)试读:

卷一

主要是《石磬》旧作;卷二、卷三大半是电脑时期所写,发表过一些。中学时写过不少诗,如今选三首排在最前,留为纪念。有几首诗,想附些说明。《马里昂巴德》是看《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电影后所写,描述了电影内的映象。《法国梧桐》与法国无关。我在上海出生,市内到处是法国梧桐。来港后,不免怀旧。《何家母鸡》本是粤语童谣,写内地移民居港问题,儿童无居留证不能入学、求诊,不敢上街。《看一名青年舞剑》,见他招式纯熟,但把剑当刀来挥动,有感。刀属单刃,刀背可贴身舞动;剑则双刃,必需离身,否则轻易割伤自己。二〇〇〇年一月卷一

夏天又来了

夏天又来了

这种阳光折射的样子

这种女子持伞的姿势

光点子从树叶上漏下来

洒在静寂长街

一列暗色汽车的背上

行囊仍是去夏的

泳衣泛起的是肥皂味

谁知道哲学现在躲在哪里

我的浮床就是我的上帝

在马里昂巴德

午报的脸。牛群自栅栏后涌至。绿灯。我和病未来派的太阳赛跑。一切图形都是→。

走过廊下。遇见一个喊卖野草莓的唱古怪的歌。一个女孩子在滚[1]铜环。钟响三下。贴街招的人来了。谷克多 站在竖琴的后面。瞪着眼。看我一瞥而过。

晚报盖过午报的脸。我走接力走障碍。警察的手。每一个的得每二个车轮交织每一个十字。给我一个锚。给我一座山。[1] 让·谷克多(Jean Cocteau,1889—1963),法国作家、诗人、音乐家、新浪潮导演。

面包

那种罂栗

总是长在异乡的田里

要我穿破许多的鞋子

像找长生草

又总是在鱼骨很香桑叶很新鲜的公园里

对我笑呀笑呀的

很多次 当花和小旗子值日的早上

流浪的狗也很开心的早上

一些饥饿的候鸟便挤在铁丝网外

对着几条须根

量了量 量了又量

就是不明白羊为什么要吃草

如果荆棘很甜

如果圣殿的镶嵌玻璃也很好吃

每到应该携手的时刻

用罗马字纹身的大笨钟

还是再唱一次主祷文吧

拿着火把的石像

还是闭着眼睛吧

这里是手

这里是碗

甜甜的面包

你们究竟打不打算从独木桥上走下来一九六二·六

快餐店

既然我不会劏鱼

既然我一见到毛虫就会把整颗椰菜花扔出窗外

既然我炒的牛肉像柴皮

既然我烧的饭焦

既然我煎蛋时老是忘记下盐

既然我无论炸什么都会给油烫伤手指

既然我看见了石油气炉的烟就皱眉又负担不起煤气和电费

既然我认为一天花起码三个小时来烹饪是一种时间上的浪费

既然我高兴在街上走来走去

既然我肚子饿了就希望快点有东西可以果腹

既然我习惯了掏几个大硬币出来自己请自己吃饭

既然这里面显然十分热闹四周的色彩像一幅梵高

既然我可以自由选择青豆虾仁饭或公司三文治

既然我还可以随时来一杯阿华田或西班牙咖啡

既然我认为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实在没有加以复杂的必要

既然我的工作已经那么令我疲乏

既然我一直讨厌洗碗洗碟子

既然我放下杯碟就可以朝户外跑[1]

既然我反对贴士制度

我常常走进快餐店[1] 贴士是港人译tips的说法,指小费。

可不可以说

可不可以说

一枚白菜

一块鸡蛋

一只葱

一个胡椒粉?

可不可以说

一架飞鸟

一管椰子树

一顶太阳

一巴斗骤雨?

可不可以说

一株柠檬茶

一双大力水手

一顿雪糕苏打

一亩阿华田?

可不可以说

一朵雨伞

一束雪花

一瓶银河

一葫芦宇宙?

可不可以说

一位蚂蚁

一名蟑螂

一家猪猡

一窝英雄?

可不可以说

一头

训导主任

一只七省巡按

一匹将军

一尾皇帝?

可不可以说

龙眼吉祥

龙须糖万岁万岁万万岁?训导主任

训导主任

出现在二楼的窗前[1]

手握一个咪

遥远控制

生活守则的第二十一条

现在严厉执行

不可随地抛掷果皮纸屑

必须绝对遵守

猎眼的训导主任

瞪着罗伞树下满地的碎屑

大声喊道

哪个垃圾虫

立即走上来见我

风纪队的正副队长

火速搜查犯规者

带到训导处

排在一年级丁班队尾上

一名苹果脸小孩

看着头上的罗伞树

手舞足蹈

又跳又笑

是花瓣呀

是花瓣呀[1] 咪,港人译 microphone的简单叫法,即麦克风。

那个秋天

蒲公英开花的那个秋天

有一只

有一只眼睛两个嘴巴喜欢吃菊花的妖怪

跟在我背后

谁叫我去蹲在田里听一枝艾讲故事的呢

跟在我背后的妖怪

吃罢刺蓟

要吃蕨

吃罢牛蒡

要吃小蒸草

跟在我背后的妖怪

要我去找

妖怪有两个嘴巴

要我天天锄十二袋菊花去喂它[1]

谁叫我跑到山上去和狼尾草打拇战 的呢

那个秋天

野塘蒿一棵也没有长大

泥胡荚长在沼洼

花麦果长在田畦

妖怪躺在香莴苣堆里打瞌睡

一个嘴巴里嚼着山马兰

另外的一个嘴巴就哼了

这个季节的菊花太甜

来一点墨西哥的科斯摩斯吧

科斯摩斯的秋天

如果没有一只妖怪跟在我背后

大清早去数数蒲公英的胡子是多么有趣呵[1] 猜拳。

海素

有些婴孩是很乖的

像海素

不哭的时候就不哭

温柔地、耐烦地

等待长大。到了

长大,数数看

堇菜花开了花

就长大了,背一个

像妈妈背的那种布袋

到公园去

一面野宴

一面看红羽鹭。看,看

看到红羽鹭们

都长大。应该是

豌豆花开了花

就长大了[1]

可以问海活 借一枝

楼梯那么长的铅笔

海活有,海活

一定有,坐在矮凳上

像妈妈那样

也写诗

一直写

一直写

写到诗儿都长大

大概是

地丁花开了花

就长大了[1] 海活与海素是兄妹。

热水炉

妈妈问我

长大了

希望做什么

我说

我想做

热水炉

做了

热水炉

可以让妈妈

用手轻轻按一下掣

就有热水

洗脸

洗碗

又容易

清洁厨房的磁砖

做了

热水炉后

我又可以常常

煮大头鱼

给妈妈吃

我希望

到我十岁时

我就是个

十立方尺的热水炉

十二岁

就是

十二立方尺的热水炉

我并且要和别的

大大小小的热水炉

做朋友

一起做一点事情

譬如

让所有的小孩子

都有热水

洗澡

所有的妈妈

有热水洗衣服

我们还要

煮许多鸡蛋

玉蜀黍

冰花白糖糕

每个人都有的吃

如果冬天到了

我们这些热水炉

要全部去帮忙

把冰冻融化

叫小河

泥路和鸟巢

玻璃窗

斗鸡眼猫

水龙头和葱

大拇指和脚趾

都可以

暖暖地

暖暖地

睡觉

妈妈很高兴

妈妈说

长大了

就做热水炉吧

法国梧桐

法国梧桐

在这里

也可以看得见

叶子好像小一点

树干好像矮一点

树的数目,也不多

这倒没有什么不妥

问题是

蝉鸣呢

长街沙沙

叶落的喧哗呢

河呢,雪呢

冰花白糖糕呢

母亲呢

所以,不要对我说

这里的梧桐

是法国梧桐

父亲的背囊

我父亲背着一个背囊

在崎岖的山上走路

饥饿的时候

我父亲从背囊里取出

纸包的饼干

小撮的盐

给我骑木马的弟弟吃

下雨的日子

我父亲从背囊里取出

雨帽和风衣

给我打陀螺的弟弟穿

在山脊的草坡上

我父亲从背囊里取出

一把梯子

四道砖墙

我父亲把所有的窗子打开

好让我放风筝的弟弟看见星

在背囊里

我骑脚踏车的弟弟说

给我一百只田鼠

给我二十头刺猬

给我三匹犀牛

我父亲说

那次他埋怨他的背囊太重

只不过因为他有点儿疲乏

我父亲把白日挂在天花板上

在阳光底下

他从背囊里取出我戴手表的弟弟

教他画地图

我父亲说

那次他埋怨山路太长太曲折

只不过因为他的双足都受了伤

经过海的时候

我烫过了头发的弟弟

在背囊里喊

放我出来

放我出来

我父亲抖开他的背囊

让我赤足的弟弟跳出来

在沙滩上奔跑

我父亲缓缓坐在一块岩石上

从背囊里取出

一群白发的朋友

听他们讲完一则关乎潮汛的故事

然后我父亲背起背囊继续上路

脸上展开一个微笑

挥手和我划独木舟的弟弟道别

橄榄球

哨子响起来的地方

仿佛就是我

唯一能够再见到你的地方

哨子的声音

总是那么尖锐

遥远地

破空而来

那么是你

仍在草地上奔跑吗

从泳池的更衣室出来

站在餐室的长廊上

对面是一幅

翠坦的草地

衣饰鲜艳的球员

比赛的是美式足球

用手抱球

用脚踢球

冲锋陷阵

跑起之字路

于是我听见

哨子的响声

是你

你仍在球场上奔跑吗

球场似乎没有变

哨声仿佛

仍是原来的样子

我静静倾听

并且凝看

人们奔跑

人们碰撞

这是一项奇异的球赛

那么多的人

只为了抢夺和抛掷

一个哈密瓜

这个夏天

在吐鲁番

他们送给我们

每人一个哈密瓜

千里迢迢

把它带回家来多好呢

我就会推开门

快乐地跳进屋子

告诉你

是我回来了

是我

带了一个橄榄足球回来了

但你离开我们

已经许多许多年

重阳

抽一枝烟吧,父亲

让我为你

点火。让我为你

拂去身上的灰尘

头上这株扁柏

比清明时节

好像又粗了些

清风掠过

仍洒你遍体落英哩

你在这里,别来

无恙吗。带来的白菊

还喜欢吗

母亲身子衰弱

依旧不能来看你

家中各人,均安好

请勿挂念

我,也好

我有一群

美丽的朋友

我们总是在一起

做些

看来徒劳,或者仍有意义

卑微的工作

今天是重阳

也是一位朋友的

生辰,晚上

我们将会

重聚首,共把酒。

人们说

向你鞠躬的时候

有什么心里话

可以对你细说

有什么心愿

可以向你祈求

我该向你

祈求什么呢?

如果天下,有

不散的筵席

请赐我们

不散的筵席

但愿

人长久

抽一枝烟吧,父亲

你真的不用为我

担忧

我活得很好

而且

快乐

喜欢喝薄荷酒

朋友为我

去买薄荷酒

喜欢看书

朋友为我找来

我想看的书

我怕冷

朋友给我穿风衣

你看,父亲

我美丽的朋友

他们都像你

待我好

花墟

微雨

冬日的晚上

午夜后的花墟

最静

三两个行人

步过

花农抽着

冷冷的烟

带着手电筒来照明的

花贩子

选下一束束鲜花

是菊花吧

也许是兰

推着手推车

轻轻晃响

在长街的两端

各别消散

只要种了花

任何一个人

可以把花

带到花墟来

这里是自由市场

就把花朵

斜靠在

球场的铁丝网旁

平放在

冰凉的水泥地上

十枝或者五十枝一束

裹扎在旧报纸里

细碎的雨

报纸都湿了哩

然而花朵是欢喜的吧

四周弥漫起

那么芳香的甜味

过路的看花人

你们可会买我手中的花吗

我也带了花来

就在怀中的布袋里

有一束花

名叫我的灿烂

这边的一朵

名字是

见雪

还有这一朵

名叫鱼歌

白发朋友

偶然在书店里

看见你

看见

你头上的白发

草地上的白菊花

近来我常常看见

白菊花

在喝下午茶的地方

在放映实验电影的地方

在你们走来走去的地方

太阳还是那个老太阳

一切仿佛旧模样

好像是

你们的孩子

长得比饭桌子

或者比你们自己

都高了,还有就是

在你们喜欢出没的地方

你们全部

被称为前辈

从前我等当然十分豪迈

那么一大群人

做对了或许也做错了不少事

毕竟曾经起劲过好一阵子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

叫我们大感动了

听说最近

你们都失了业

怎么办?总有得

办的吧

隔着书的灌木丛

看见你

低头看书

近来我也常常

看书

一郎

[1](莎苦拉 莎苦拉 )

贵 美丽的 樱花

樱呀花

樱呀花

木屐的 的的塔

木屐的 的的塔

私在伞下

御兄弟

映画馆 在[2](以以嗳 以以嗳 )

御兄弟

风吕场 在(以以嗳 以以嗳)

私在伞下

步过 金兰寺

樱花落

樱花落

木屐的 的的 塔

木屐的 的的 塔

木屋 在

空 呀

空 呀

愁愁的 一郎呀

不苦的 什么茶

不落的 什么花

寻遍天涯[3](以苦拉 以苦拉 )[1] 日语,樱花的意思。[2] 日语,非也、不是的意思。[3] 日语,多少钱的意思。

布袋

一个蓝印花布袋

如今是我的朋友

我们常常一起

到公园去

晒太阳

坐在大树下

静静地看书

喜欢布袋上的图画

梳辫儿的小女孩

手抱鲤鱼

手握莲花

布袋的一角

还有

蝙蝠

手印的花布

愈洗愈牢固

喜欢躺在草地上

怀想

长江两岸

许多山

一座小小的县城

我曾经在那里散步

小小朴素的古城

是布袋的故乡

蝴蝶轻

渐渐地发现

自己

变成一头袋鼠了

袋鼠的口袋

在怀里

我的口袋

在心中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

无论睡里醒里

袋里

总累累地

满载许多东西

想把袋里的东西

倒出来

——能倒出来吗?

又如何舍弃

又如何忘记

渐渐地明白

蝴蝶为什么能够飞了

因为因为

蝴蝶轻

因为因为

蝴蝶没有心

美丽大厦

你写信来

仍把我的地址写错了

我住的地方

叫美利大厦

你写的却是

美丽

但我是欢喜的

所以不更正

而且

你是诗人

美丽

是你的祝福

美丽的大厦

啊啊

让我从此就浪漫起来吧

在西晒的窗下

挤迫的空间

从容地生活

常常微笑

并且幻想

美丽

正在我家梁上做巢

竹丝鸡

你送我一只竹丝鸡

希望我吃了

身体好

你所以要送我竹丝鸡

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好

竹丝鸡

我煮来吃掉了

身体好像也好些

是真的

好了些

整整的一只竹丝鸡

我都吃掉了

剩下

一支支骨头

骨头

我不会吃

一支支骨头

过过清水

晒晒太阳

原来也可以蘸墨水写字

那么就用来写字吧

写几个字

谢谢你

长着胡子的门神

长着胡子的门神啊

你可要好好地替我掌着门啊

我该起程了

窗子都已经关上

炉子已经熄了火

我告诉过报摊依旧要每日送报纸来

米和石油气也会按时送来

这些我都记得的

让我再背一次给你听

我的身份证明书是在我右边的口袋里

我的牛痘证是在我右边的口袋里

我的身份证也是在我右边的口袋里

我的行李不会超过四十四磅重

冰箱里还有一个柠檬

若是你又伤风了

切两片柠檬煮一杯可乐喝喝

就像平日那样

伤风的时候不要吃冻梨子

记得早眠早起

摄氏五度的早晨

先围一条围巾才好开门出外

围巾就在木橱的第三格抽屉里面

一拉开抽屉你就看得见

记得的了

到了一个地方就写信回来

记得的,到了那里

代你去问候龙

要是电视又没有影像

把它捉去喂老虎

要是水厕又没有水

把它捉去喂老虎

三脚凳我在大前天已经修好

这次不会累你再摔跤

疲倦的时候多坐坐

那么重的盔甲

不要自己洗

拿到干衣店里去

喜欢吃什么的话打电话叫他们送上来

记得的了

不可喝不明水源的泉水

不可胡乱吃鲜艳的果子

记得的

要一面走路一面唱歌

我的忧愁不应该超过四十四磅重

记得的

到该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

长着胡子的门神啊

你可要好好地替我掌着门啊

如果我回来

不比以前更诚恳

把我捉去喂老虎

如果我回来

不比以前更宽容

把我捉去喂老虎

对岸来的人

他带来一条沙河

一座碉堡

换去一道斑马线

一柱交通灯

他带来亮丽的攀山列车

换去一条暗沉沉的海底隧道

他带来东岸的断崖和浪花

峭壁与珊瑚礁

换去圆形大厦

停车场和免税品店

他带来森林和五种松树

玎玎的伐木声

换去吃角子老虎机

汽水的广告

消防车的警号

他带来井

属于双子星座的湖

换去滤水池

自来水塔和海水化淡厂

他带来温泉

换去现代化的浴室

他带来盐田

换去电动的厨房

他带来彩绘的兰舟

惊涛拍岸的岛屿

滨海的日出

换去垃圾焚化炉

中央空气调节系统

人造卫星传播站

他带来渔港

积雪的岭

海拔三千公尺山上的云海

峡谷、草原和一座古城

换去天桥和

广场

地下铁道和边界

以及星期日晚全市的呵欠广场

所有的灰蓝色鸽子

都有粉红色的细小脚

咕咕地哼着哼着

忽然高兴拍拍翅膀

就飞了起来

那边也有许多人

坐在流苏白白的大伞下

坐在菊黄色的藤椅上

仙山诺苏打吧

靠着一条石柱

坐在长廊的石阶上

阳光真是和暖

这个时候

我想做的事

就是靠着一条石柱

坐在长廊的石阶上

晒太阳

他们说

画廊就在楼上哩

是的

画廊就在楼上

我知道

玻璃

打开门

河水就在门外

墙粉

簌簌地

掉进水里

巷尾的拱桥

比去年

更矮

几处白露台

仍栽满轻艳的盆花

墨绿色的木百叶窗

半开半闭

是午睡的时候

一艘贡都拉摇过

没有歌

他们自玻璃厂归来

说起

草莓红的玻璃透明

风信子蓝的薄

我只说

我想我看见

威尼斯

一点一点地

变作一片玻璃

阿尔卑斯山上的天使

我认识的一名天使

天使长

派他驻守在

阿尔卑斯山上

替云洗澡

他整日不停

把掉过在沟渠里的云

给烟囱熏黑了的云

一朵一朵

洗得很白很干净

然后拍击他的双翅

瞒着天使长

免费送他们回家

今年夏天

我曾到阿尔卑斯山间去

找我这天使朋友问好

凑巧在那天

他穿了一件白衣裳

他的身体又透明

所以我看他不见

可是我知道他就在山上

因为云们在排队

因为哗啦哗啦的肥皂水

溅得所有的山顶

像冰激凌

我在山脚站立了没多久

就在风中听见了我天使朋友的声音

他正在发点小脾气

叨叨地唠唠地

准是指着一朵云的鼻子说

唔哼唔哼

这么黑墨墨的脚板

一定去和会飞的碟子去赛跑过了吧

唔哼唔哼这么花面猫似的脸

一定去和发光的蘑菇去捉迷藏过了吧

就在风中

我天使朋友的声音

和许多许多许多肥皂泡泡

从天上一起落下来

绵绵青葱的草坡上

一眨眼就织好了

小白花朵的地毯

牛们都来散步

牛们的项铃玎玎玎

牛们告诉我

小白花上学的名字

叫做阿尔卑斯的星星

我对牛们说:唔哼唔哼

所有的星星里面

都有我天使朋友

叨叨唠唠

唔哼唔哼的声音

于是我拔了一把花朵带回家

停云

大概是

海水化淡厂

成立之后

就有了那么一群

赌气的云

搬到城里

定居去了

报馆的评论

千万不要胡说

这哪里算是一种

工业行动

这样说好了

郊野的蚊子过多

蛤蟆太吵

卫生设备

毕竟不够

所以云朵

才各自

携同身份证

堂堂正正

迁徙到城市去了(于是我们听见

水务当局

这样宣布

水库干涸了

引水道荒芜了

不得不

制水了)

朵朵停云

聚居在

大都会的上空

呆在

高楼大厦的顶上

白天吗

打打瞌睡好了

闻闻咖啡的香味好了

到了晚上

数数霓虹灯

哼哼贝多芬

偶然记起自己的职责

且来八小时

按章工作

洒三几滴水

浇浇附近的烟囱

谁在焚香礼拜呀

谁在鸣锣求雨呀

那么就下雨吧

下十日十夜的大雨

够不够

把整座城市

变成喷水池(于是我们又听见

水务当局

再次宣布

雨水诚然充沛

可巧水库上空

没有云朵

故此水库里边

没有食水

所以

所以

不得不继续

升级制水)

年老的龙

只好在海里叹息

唉唉

有什么办法呀

这可是

代沟的年代呀

燕家巷的旁边

是乌鹊桥巷

乌鹊桥巷的前面

是河

从上游的市镇

流下来

流到

下游的市镇去

河边的小铺子里

有一款

绘了唐马的

折扇

轻轻挥动扇子

那达达的马蹄

就在青石的街道上

沿着河

从上游的市镇

达达下来

达达到

下游的市镇

去了

城遇

忽然

身在城里了

我说

就是在这个城里

可以找到

白头鸦

五花马

他们都笑我傻

原来他们对

我果然找不到

三更时分

我模仿鼓楼的样子

睡熟了

又错过了床前明月光

所以呢

捣衣声

也没有听见

我是去了骊山

经过灞桥

年年柳色

以及

水边的丽人

都不见

我又去过咸阳

关于阿房宫

可有谁见过阿房宫

关于王

怎么能见得到王呢

我说

总有些什么

仍在东大街

南大街

西大街

北大街

就站在官街

仔细看看

这里是通义坊还是

平康坊

敲敲门

打扰了,请问

骠骑大

将军

在家不在家

两千年没见面了

实在惦念他

敲敲门

对不起

可以进来

听一曲箜篌吗将军

从帷屋中出来

你登上

驷马的战车

站在明艳的华盖下

昂首东望

王的敌兵

会从东方来吗

而这样子

站在彩绘的战车上

你一站,竟站了

一千多年了

敌兵也许

并不在东方

据太史公的记载

从东方来的

是蝗虫。敌兵

总潜伏在一个

你不易窥测的方向

开初的时候

你会这样想

其实敌兵,不一定

就在敌对的方向

就像王的步兵

在你战车的前方

王的骑兵

在你战车的后方

而将军

每个人都看得见

将军站在战车上

而这样子

就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

证实了:你的忠心

只有你

坚定不移地

一直站在这里

屹立不动

仍统率王的六军

在宽广的土地

布列方阵

是傍晚的时候吗

你又颁下了军令

要食士粟马

绝灭火灶

提鼓

竖旗

持戟

抱盾

你是将军

所以你警醒

蔓草已经更换过

千百次的绿衣黄裳

王的灵魂

也倦于漫游了

你的征袍

逐渐褪色

你的战马

枯断了缰绳

一个飘雪的清晨

你的御车侍卫

卷尾的长冠

忽然

絮落如雨

将军,夜夜警哨

你当看见

悲鸣的秋虫

自你怀中跃出

锹铲声过后

盗墓者悄然前来

解去仪队手中的

铜殳;拔下

你腰间的长剑

而你,将军

披戴沉重的铠甲

举步维艰

你只能

怒目瞪视

当年城破

你可闻听

戍卒叫

函谷举

楚人的火炬

焚烧你军幕帐顶的

平原

而你沉默

王的步卒与骑骁

都鸦雀无声

是因为王正在安寝

谁也不许吵闹吗?

还是,过了这么多年

你终于发现,王

真正的敌人

其实隐蔽在

什么

地方

石磬

石磬

是我喜欢的一种乐器

我所遇见的石磬

是石编磬

春秋时代

生于郢

所以姓楚

灰青色的肌肤上

有隐约的彩绘凤纹

住在

花园口附近

一所博物馆里

我们本来是去看鼎

看盂看爵

我可不知道

磬也在那里

直到看见它

短短又长长

倨句微弧的形状

由一根长索

贯串曲顶的圆孔

悬起来

好像动态的雕塑

对于

三彩骆驼

花鸟铜镜

龙纹尊

白陶砵

我就通通不管了

在博物馆里

我还看见石狮石犀牛

秦皇的步兵和将领

昭陵赫赫的骏马

他们都在巨石陶土中

漫漫沉睡

不再醒来

复制的生命群

即使有嘴

不会说话

有腿

也没有能力奔跑了

只有磬

你听

你甚至可以看到

它即兴时候

朴素的文舞

这天地的风铃

长歌它自己

朗朗郁穆的南音

湮远而又古老

透过战国的隧道

仍然那么

年轻

真奇怪

不过是几块石头罢了

咳嗽的同志

他指着

墙上的示意图,给我们讲

龙骨的故事

河的南岸

是龙喝酒的殿堂

北岸,是龙睡觉的地方

龙的名字

分甲乙丙丁

在一份述龙的期刊上

我见过他的名字

他本人很瘦

说话的声音很轻,不时

咳嗽

在场的同志

为我们引见,代他致歉

近来他的身体不大好

引见的同志,穿胶鞋

他穿布鞋

他们都穿白衬衫

客舍饭堂碰过头的那批

药材商

也到这里来打了个转

并且打了呵欠、抹汗

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咳嗽的同志,站起来

和他们的领队握手

——龙骨

是这里的特产

光绪年间,一个铜钱

买一斤——

我打开笔记本子

记下这个故事

听不清楚的时候

我就问:是龙用羌吗?

当他咳嗽

我就写:他咳嗽了

我们进入标本室

又有一批人进来

填满我们微温的座位

有人努力挥扇,有人

狩猎桌面的火柴

咳嗽的同志,站起来

和他们的领队握手

摄氏四十度的那个下午

我看见了龙骨,以及

龙的酒杯、龙的环珮

以及,咳嗽的同志

坐在长桌的一端

不停地抽烟

他实在瘦

瘦得露出了不少骨头

奏折

恭请

万岁万安

硃批

朕安

江南时节暖和

菜叶茂盛

百姓乐业 谨奏以

闻 苏扬正二月

晴雨册 恭呈

御览

硃批 是

恭进端午

龙袍 特请

皇上大安

外有清玩小件数种

恭进

圣阅

硃批 所进之物

比往年强远了

窃镇江丹阳境内

忽有飞蝗 米价腾

贵 民以艰食为虑

谨奏

硃批 知道了

恭请

皇上圣安

所有新出枇杷果

理合恭进 再

湖笔鼻烟壶

鸟食罐 一并进

呈 伏惟

睿鉴

硃批 好

留下了

切闻台州燕海坞处

海盗炮攻起事

掳掠居民 抗拒

官兵 又淮安近海各场

连日风雨

海潮漫涨 防堤

冲决 合并具折

奏闻

硃批 知道了

查济南山东等处流棍

兴贩私盐 太仓

北门 出现大伙强贼

布帛裹头

竖旗

聚集

外有饥民数百依附

以无所衣食

相煽为盗 入

州城劫库 合并奏

硃批

知道了

恭请

皇上万安

丹桂十二盆

即从水路北行 遵

旨押送热河 伏乞

圣鉴

硃批

朕今大安

七月尽间

即哨鹿起身

雨与紫禁城

如果下雨

在紫禁城内

皇上

可以聆听

飞檐与斗拱之间的

淅沥

墁砖上一片华彩

青石板下

涓涓的细流

汩汩回旋

绕过武英殿

绕过文渊阁

淙淙的地下水

像潜龙

生机勃勃的

脉息

皇上

可以吟咏

雨天种种

御制诗

洪水在远方泛滥

洪水在远方泛滥

山城与阶梯

没入激流

庶民

于荆汉市上撑船

如果继续下雨

在紫禁城内

皇上

可以观赏

环抱太和殿

中和殿以及

保和殿

那一千一百四十二个

雕刻精致的螭首

看它们吐出

滂沱的飞泉

对于这个

玲珑的大水法

皇上

可还感到惬意吗

大河在远方暴涨

大河在远方暴涨

江水倒流

入巴蜀

龙羊峡上

起波涛

更大的雨

在紫禁城中

不外是

奇峻的风景

雨水

依据禁宫

北高南低的地势

迅速汇泻

流向弘义阁、右翼门

流向体仁阁、左翼门

流向台阶下

白石的券洞

注入

内金水河

通惠河

外金水河

筒子河

护城河内的紫禁城

在我国的地图上

是一处

是唯一处

从来没有水患的

地方

玉蜀黍

玉蜀黍 长在

河北 玉蜀黍

长在 河南

玉蜀黍 长在

大河的

两 岸

列车 西去

大河 东来

大河的

源头 在遥远的青海

巴颜喀拉山

王在在京

派遣了 西宁城的使臣

携同 书写于

黄纸上 王的祭文

上鄂敦他山来了 使臣群

还牵来 一匹白马

一头白牝羊 三十三只白羊

一群白母鸡 向河神你

献祭

河啊河

你莫 汹涌

河啊河 你莫泛滥

河啊 你赐我

丰盛的 水源

灌溉我 广阔的

大地 活我

苦难祖国 水深火热中

亿万的同胞

千年万载的

大河 从玛曲曲果

从卡日曲 你蜿蜒而来

滚滚奔腾的大河啊 你慢慢流

泽我牧场 慢慢流

活我田庄 叫麦子

棉花 大豆

高粱 欣欣向荣

让玉蜀黍 一望无垠的

玉蜀黍 遍长

河北 遍长河南

遍长 河之南

北 岸

嘉峪关

过了酒泉

朝北望

终年积雪的祈连呢?

嘉峪山下

长城

连接天山

迤逦西来

然后就是

茫茫的戈壁了

遥见漫漫黄土

沙原上浮立

堞堞城垛

敌台与障楼

随着火车

缓缓移转

关隘如船

偏向东航

径自向东航

千百缕别离情

都系它不住

罗城与烽燧

一并远去

明初的时候

关外尚有一道清泉吧

如今墙台外

寸草不长

骆驼的足迹

湮远了

擦擦眼睛

待我极目再看看

夕阳下的边塞

扩散的微粒

南方海岸

浅滩上的沙雕

火车慢慢走

火车轻轻地呼吸

打一个喷嚏

整座雄关

像一片薄脆饼干

将碎裂倾塌如粉了

设若王

赐你发配充军

贬谪前来

没有汾酒

没有典籍

长日如何过

墩楼上

不知是谁

戍守荒城

如果是你

让我随你留下来

没有了你

我也不要

留住长安

塞外

鸟只 拍翼

飞到这里 找不到

栖息的 林木

河道 流到这里

迷失

这里是 砾石的故乡

浩瀚千里 无垠的大漠

把我 留下来

我怎样 穿逾

我没有

罗盘 没有能力

观星 在烈日下

在 风沙中

谁为我

前导 谁的手

为我指引

骆驼啊 我没有骆驼

水囊啊 我没有水囊

彩虹 如此

璨丽 难道

彩虹 能载我

飞渡

谦卑地

坐在火车里 看

这 残破古旧的

交通工具 在戈壁滩上

奔跑 是这

容颜朴素的 列车

踏着 坚定

沉稳的步伐 叫我

相信 前面

必定有

绿洲

绿洲

或者

我可以在这里

定居

种几行玉蜀黍

饲几头羊

织些布

绣些小花帽

过日子

还看什么

印象派的画展呢

也不用上太空馆

赶电影节了

这里没有明信片

也没有地图

我可以开始

学习绘画

把青翠的树

成群的飞鸟

悬崖上的西域花

细细画

寄给你们

如果你们还欢喜

放进书包里

带回学校去

给学生看看也好

告诉他们

告诉年轻的孩子

对一切都不必

绝望

即使在戈壁滩上

仍有奇异的绿洲

放了暑假

你们会来看我吗

让我为你们

烘玉米饼

酿葡萄酒

准备哈蜜瓜

等你们来

那时候

我一定已经学会

弹冬不拉了

那是一定的

我会为你们宰羊

把羊耳朵

都送你们带回家

空闲的日子

如果你们记得我

请写信来

让我知道

你们的消息

请寄给我

你们自己写的故事

自己写的诗

如果你们忙

为了孩子的功课

为了学生的卷子

为了恋爱

或其他

我会明白的

请不用把我记挂

再过一些日子

如果你们

已经把我忘记

我也明白的

那就

忘记好了

砾石

如果我是一块石头

就好了

戈壁滩上

一块砾石

像千千万万

麻脸的石

没有名字(谁是石头的父亲)

没有姓氏(谁是石头的

母亲)

没有嘴

在风沙中

仍可歌唱

没有脚

也可

奔跑(骆驼队

在远远的南方

玄奘一个人

取西经路过)

不知道一棵树

如何开花

——很重要吗

如果不晓得一尾鱼

怎样游泳

打什么紧呢

就在干涸的河床上

高兴在什么方向定居

就在什么方向

定居

无需分期付款(还缴什么差饷地税呀)

在这里

无需淘米煮饭

洗衣服(还缴什么水费呀)

就在这里

自生自灭

独醒独睡

长长的一生

也无需

为另外的一块石头

心碎(运粮队

在远远的北方

皇上御驾亲征

攻打伊犁去了)

一九九七年

或是九九七一年

与我

何干呢

就躺在戈壁的怀里

晒晒太阳

看看月亮(这样子难道不好

这样子难道不好)

执天地之手

与天地偕老

卷二

这不是诗

[1]

仿马格利特

这不是诗

不是诗

是诗

诗[1] 马格利特(René Magritte,1898—1967),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

看的故事

我有两只眼睛

所以看见两个你

我戴上眼镜

所以看见犀牛有四只脚

我拿起放大镜

看见独角的皇帝

我闭上眼睛

看见皇帝的新衣

有位读书人

听王教授说

有位读书人

上楼梯

把栏干上

酣梦的猫

一脚踢到楼下去

我看见

一幅草地

两道彩虹

三只黄蝴蝶

四棵苹果树

五只画眉鸟

从楼上掉下来

蓝眼睛的貘

一头蓝眼睛的貘

前半身炭灰色,后半身泥黄色

诞下一头小貘

白条纹横贯头尾,黑色

神奇彩衣

奇迹

蝴蝶和鳄鱼

大无畏的鳄鱼

畏惧蝴蝶,小蝴蝶

飞来,鳄鱼赶紧闭上

眼睛,沉下水面

大卫用石头打倒

巨人,蝴蝶以

温柔、芬芳的

花粉

大红猩猩毡的斗篷

读者反应批评

那天乍寒下雪

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里一个人

光着头,赤着脚,倒身下拜

欲待托住问他是谁

只见船头上来了两人

一僧一道,说道

俗缘已毕,还不快走

说着,三个人飘然离岸而去

女性主义字典抽样

我是我

你是你

第三者是彼

反对倡伎制度

母鸡是shen

承继人是sheir

天堂是sheaven

希伯来女子是shebrew

人类是wekind

历史是herstory

许多女子

许多女子

有一桩心事

广为人知

找寻白马王子

倒不如远赴茅山

求太乙真人

一枝莲花,三片荷叶

重塑凡身

好将肋骨还给亚当一九九九

地铁隧道的海报

我在地铁

画廊似的隧道穿行

收到两份环保海报的讯息

一头毛猴,无可奈何

在建筑地盘的鹰架上

攀爬

啄木鸟的尖喙

呆呆面对

一支高大的输水管一九九六

吾友客饭厅

杂样的三拍诗

南北 两扇 窗子

门侧 几个 书橱

西墙 一幅 王义之

东墙 高更 夏加尔

长桌 板凳 方茶几

大猫 小猫 靠背椅一九九九

床前明月光

仓颉输入法

日是A,月是B,明是AB

床是ID,前是TBLN

光是FMU

床前明月光是ID

TBLN AB

B FMU

李白酒醒,惊见蛮书一九九八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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