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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1 09: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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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春青

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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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文艺思想史(下)

先秦文艺思想史(下)试读:

作者简介

李春青,1955年9月生,文学博士。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主任、专职研究员,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级重点学科文艺学专业主要学术带头人之一。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儒家文化、中国古代文论、文学基本理论的教学与研究。曾独立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项目5项、教育部项目3项。独立著述10余种,主要有:《宋学与宋代文学观念》(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诗与意识形态——西周至两汉诗歌功能的演变及中国古代诗学的生成》(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在文本与历史之间》(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在审美与意识形态之间——中国当代文艺学研究反思》(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等。另有合著、合译、主编著作10余种,发表学术论文150余篇。《诗与意识形态》等著作分别获得北京市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两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

第四编(续)

第十六章蕴含在器物中的审美追求

周代贵族的物质财富并不是非常丰富,但是在生活的各个领域中,都贯穿着他们对器物之美的鉴赏和追求。器物在周代贵族的生活中既是实用的器具,又是等级身份的标志,还是周代贵族艺术精神的集中体现。器物既有实用价值,又富于装饰功能,还凝结着周代贵族对美的理解和追求。第一节周代贵族的服饰审美

可以说人类在史前时期就形成了对服饰的朴素的审美意识。考古工作者在山顶洞人的遗址中发现了白色带孔的小石珠、黄绿色的钻孔砾石和穿孔的兽牙等物。还发掘出不少用天然美石、兽齿、鱼骨、河蚌和海蚶壳等打磨而成的发饰、颈饰和腕饰等装饰品。到了仰韶文化中期,人们不仅大量地制造和使用石制的农业生产工具,同时也制造了相当精巧的工艺品。大汶口和姜寨发现的玉手镯、玉指环和绿松石串饰等,可称作这个阶段装饰工艺品的代表作。由此可见,服饰审美的历史源远流长。服饰发展到周代已远远超出避寒、遮体的实用功能,而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但是服饰在周代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审美体系,而是被纳入到等级体制之中作为等级标志的一个方面而存在着。本文力求从有关周代服饰的文献资料整理入手,对周代服饰美学的主要特征进行一个粗浅的梳理和总结,并进而对服饰中所蕴含的周代贵族的艺术精神进行挖掘。一、周代贵族服饰中的意识形态蕴含

周代贵族对服饰非常重视,认为“不学杂服,不能安礼”。衣冠整洁而符合礼仪,这在周代是人际交往中应当遵循的基本原则。《礼记·檀弓下》记载季孙之母死,曾子和子贡去吊丧,看门人看到他们两个人服饰不整,就不让他们进去。等到他们在马厩中收拾了一番后,这才允许他们进去。宾客看见他们衣冠整洁也对他们大加礼敬。可见服饰在周代贵族交往中的重要性。从服饰体制来说,周代贵族的服饰具有以下两个特征:(一)服饰的场合性

周代贵族的服饰大多数情况下是上衣下裳,身穿右衽交领衣,下穿裙裳,腰间束带,腹前系韨,裹脚,着翘尖鞋。但是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场合,服饰的形制和花纹有较为明显的区别。

根据《周礼·春官·司服》的记载,天子的礼服主要有大裘冕、衮冕、冕、毳冕、希冕、玄冕、韦弁、皮弁、冠弁等。天子在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礼服。大裘冕是用小黑羔羊皮制作的礼服,天子穿着大裘冕以祀昊天上帝;衮冕上绘刺着日、月、星辰、龙等十二种图案,以龙纹居首,是天子享先王时的服饰;冕即绘着赤腹雉的礼服,天子祭祀先公,举行飨礼、射礼时就穿着冕;毳冕是天子祭祀四方名山大川和一般山川时所穿的礼服;希冕是天子祭祀社稷时的服饰;玄冕,衣无纹,裳刺绣黻,是天子祭祀各种小神时的祭服;军事活动时天子穿着韦弁服;处理朝政时穿着皮弁服;田猎时穿缁布衣,着白裳,戴玄冠。可见,天子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服饰。《礼记·玉藻》记载,天子春分行朝日礼和每月初一听朔时的服饰是玄冕、玄衣。天子每天听朝时的服饰是白鹿皮弁、白色丝衣。天子燕居时的服饰是玄冠、玄衣。晚上穿着深衣。遇到年成不顺,或日食月食时,为了表示对神灵和灾难的敬畏,天子穿素服。《礼记·玉藻》篇的记载是对《周礼·春官·司服》篇的补充。将两篇文献的记载放在一起,就可以对周天子不同场合所穿的服饰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据《周礼·天官·内司服》记载,王后的服饰有袆衣、褕翟、阙翟、鞠衣、展衣、褖衣六种,都属于衣裳相连的服制。前三种是王后伴随帝王参加各种祭祀大典时所穿的礼服,上面均有翟(长尾雉鸡)作为图案,但颜色有玄、青、赤之别。鞠衣是王后在养蚕的季节到来时,用以祭告先帝所穿的黄绿色(如初生桑叶的颜色)礼服。在礼服中,亲蚕之服仅次于祭祀之服。展衣,又名襢衣,是王后礼见帝王、宴见宾客时所穿的白色礼服。褖衣是平日所穿的黑色便服。在穿着这些衣服时为了显示它们的色彩,还要衬以素纱。此外,王后还要在最隆重的场合以副为首服,足着黑色舄。由此可见,王后的着装也根据场合而变化。

丧葬场合有专门的服饰。按亲疏关系、服丧期限的不同,丧服可分为五种:斩衰之服,用极粗的生麻布制成,不缝衣旁及下边;齐衰之服,用次等粗生麻布制成,缝衣旁及下边;大功之服,用粗熟布制成;小功之服,用稍粗熟布为丧服;缌麻,用稍细熟布为丧服。用粗糙的生麻布制作的斩衰之服,是丧服中最重的,一般是子女为父母之丧所穿戴。缌麻是最轻的丧服,是关系疏远的亲属为死者所服。随着时间的推移,丧葬的悲伤心情会减弱一些,所以服丧三年以后,就要除服,但是即使是除丧后的服饰也要有所不同。《礼记·曲礼上》记载:“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孤子当室,冠衣不纯采。”意思是做儿子的,父母都在世,冠服不能用素色镶边。失去父母的儿子,即使做了家里的主人,除丧后的冠服也不要用彩色镶边。

周人穿衣服时,服之裼与袭,也跟场合有关。“裘之裼也,见美也。吊则袭,不尽饰也。君在则裼,尽饰也。服之袭也,充美也。是故尸袭,执玉、龟袭。无事则裼,弗敢充也。”裼是为了显露礼服的美丽,袭则为了表达庄重之情。所以君子去吊丧,就要袭裘而往。去国君的处所,就要裼,以显示文采。祭礼中象征祭享对象的尸,要袭,表示庄重。聘礼中聘使执玉致辞时,卜人执龟甲占卜时,也要袭,表示严肃庄重。事毕则要裼,表示在国君的面前不敢藏美。

服饰的场合性将周代贵族的生活分为不同的层面。不同的层面使贵族的生活呈现出立体化的特征。服饰的变化就成为周代贵族立体化生活的不同侧面的标志。我们多次讲到生活意义的设定问题,事实上,服饰的场合性不但使生活丰富多彩,使生活有了节奏和变化,而且,生活的意义也就在服饰的不断更替中建立起来了。(二)服饰的等级性

在周代贵族的生活中,衣食住行、言谈举止等各个方面都表现出明显的等级特征。城之广狭、宫之大小是贵族身份最显著、最直观的标志。从田产的面积来说:“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从房屋的高低来看,“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级别越高的贵族其殿堂越高大。贵族的等级制还表现在其他许多方面:“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天子崩,七月而葬,五重八翣;诸侯五月而葬,三重六翣;大夫三月而葬,再重四翣。”即天子有七所祖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天子驾崩,七个月后埋葬,垫棺椁的茵、抗席、抗木五层,遮挡棺椁的障扇八个。诸侯死后五个月埋葬,三重垫席六个障扇。大夫死后三个月埋葬,两重垫席四个障扇。

周代贵族的等级制在服饰的形制和图案之中也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同时也拥有最高层次的审美特权。冕冠是天子和百官参加祭祀典礼时所戴最尊贵的礼冠。周代贵族的冕冠前后垂有旒,用五彩丝条作绳,上穿五彩圆珠,一串为一旒。据《礼记·玉藻》记载:“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龙卷以祭。”即天子的冕冠前后各十二旒,用玉二百八十八颗,而其他层级的贵族则根据爵位的等级,冠冕上的旒数依次递减,分别为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这是对审美权力的等级划分。

此外,只有天子可以拥有集十二种美丽图案于一身的服饰。天子的上衣绘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图案,下裳绣有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种图案,合称十二章纹。天子穿有十二种图案的冕服,表示他对美有着绝对的拥有权。而其他级别的贵族的礼服不能用日、月、星辰来装饰,只能用山、龙以下的图案,所以公爵穿有九种图案的衮服,侯伯穿有七种图案的服,子男的毳服上绘着五种图案。可以看出,随着贵族爵位的降低,服饰上图案的数量也在递减。

在周代贵族的审美观念中色彩既能使生活绚烂而多彩,而且色彩还与贵族地位的高低有着密切关系,色彩时常是贵族等级的标志,因而周代贵族对身边事物的色彩之美,尤其是服饰的色彩搭配非常关注。如冠的颜色和冠所配的丝带的颜色都被纳入到贵族的等级体制之中。“玄冠朱组缨,天子之冠也。缁布冠缋,诸侯之冠也。玄冠丹组缨,诸侯之齐冠也。玄冠綦组缨,士之齐冠也。”这是说,天子的冠是玄冠配上朱红色的丝织冠带;诸侯的冠是缁布冠配上加穗的丝织冠带;诸侯的斋冠是玄冠配上丹红色的丝织冠带;士的斋冠以玄冠配上青黑色丝织冠带。在这里色彩之美与贵族的等级融为一体,成了区别等级的标志。

不仅冠和冠带的色彩美被做了等级划分,而且从蔽膝到绅带等都被纳入到等级体制之中。《礼记•玉藻》载:“,君朱,大夫素,士爵韦。”意思是国君一级的贵族其蔽膝应是朱红色的,大夫素白色,士是赤而微黑色。蔽膝本是原始社会人类用来遮蔽下身的兽皮,到了周代它的实用价值就被它的装饰价值以及它作为等级标志的价值所代替。(三)服饰图案及形制中的象征意义

周代贵族服饰的意识形态蕴含,往往是通过服饰的象征性来完成的。周代贵族的服饰中充满了意识形态象征意味。如冕延是一块后高前底的木板,上面是黑色,下面是赤色,象征着天玄地黄。延的前后垂有组缨,其上穿有玉珠,叫做旒,因为一串串透明的玉珠似繁多的露水珠,所以也叫繁露。周天子的冕有十二旒,象征着一年有十二个月。冕服上的图案中日、月、星辰象征照临无私;山,象征镇定;龙,象征神气变化,善于适应;华虫,象征文采华美;宗彝(祭器)象征着孝;藻虎、蜼象征威猛;火象征光辉照耀;粉米象征着养民;黼(斧形)象征决断;黻,象征着臣民背恶向善。祭服的裳一般是前三幅,象征阳;后四幅,象征阴。

正如《礼记·郊特牲》所说:“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戴冕璪十有二旒,则天数也。乘素车,贵其质也。旂十有二旒,龙章而设日月,以象天也。天垂象,圣人则之,郊所以明天道也。”天子祭祀时所着的服饰,被衮以象天;十二旒以象天数;龙章而设日月,以象天。天为人类展示了这样的景象,人类进行郊祭时只是彰明了天道而已。这就是周代贵族服饰的象征意义。

周代贵族的冠象征着贵族的尊严。《国语·晋语》记载:“人之有冠,犹宫墙之有屋也。”即人要戴冠,就像宫墙必须有屋顶一样。所以,哀公十五年卫国发生内乱时,子路被砍断了系冠的缨,冠掉到了地上。在为肉身而战,还是保持自己的贵族身份的抉择中,他选择了后者。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子路停下战斗整好衣冠,绑好系冠的缨,结果被对方杀死了。可见当时的贵族把自己的身份的确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在当时的贵族社会中,当冠而不冠是“非礼”的行为。

深衣的形制也有丰富的象征意义。“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圜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负绳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负绳抱方者,以直其政、方其义也。”意思是深衣用布十二幅,以象征一年十二个月。袖底裁圆,以应合规范。领下方如矩尺,以应合方正。背后衣缝以直线贯通,以应合正直。下摆平如秤杆,象征着公平。一件深衣简直就不是为了御寒和遮体而制作的,而是君子的座右铭。正是通过象征的途径,服饰的意义得到了升华,服饰成为超越实用目的之上、实现统治有序化的桥梁。这就是周代贵族服饰中的意识形态蕴含和象征意义。二、周代贵族服饰的审美特征

毫无疑问,在礼乐文化体制之中,服饰首先被当成贵族等级的标志,传达着丰富的意识形态蕴含,但是在意识形态的背景下,服饰依然表现出了周代贵族的审美追求和艺术精神。从服饰的审美特征来讲,周代贵族的服饰具有以下几个特征。(一)色彩搭配

除了祭祀天地等重大的祭祀活动,诸侯朝见天子时都要敞开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的裘衣,显露出服饰的美丽。可见周代贵族对色彩美的关注。从文献记载可以看出,周代时色彩还不是非常丰富,但是,周代贵族非常重视有限的几种色彩的搭配。通过色彩的搭配,以及对所搭配出来的色彩的关注使简单的生活充满了意义。

周代贵族对色彩充满了敬畏的情怀。《礼记·祭义》记载,制作祭服时:“夫人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妇之吉者,使缫。遂朱、绿之,玄、黄之,以为黼黻、文章。”即制作祭服时,夫人要在盆中洗三次手之后开始缫丝。将丝染成朱色、绿色、玄色、黄色等,然后将各种不同颜色的丝搭配、编织成黼、黻、文、章等不同的花纹。《周礼·冬官·画缋》记载着周代贵族的色彩与色彩搭配美学:

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青与白相次也,赤与黑相次也,玄与黄相次也。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绣。

周人的色彩与方位有着密切的关系,分别是东青,南赤,西白,北黑,天玄,地黄。其中暗含着太阳在不同的位置给人的不同的感觉。所以说,周人的色彩也来源于人的感觉与天地四时的变化,蕴含着天人合一的观念。从色彩搭配来讲,虽然当时的色彩比较单一,但是人们对色彩寄予了极大的兴趣,因而工匠如何上色,色彩如何搭配都受到了人们的关注。色彩搭配的原则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相对的方位的两种颜色相互配合,叫做“次”,即东方之青与西方之白相次;南方之赤与北方之黑相次;天之玄与地之黄相次。另一种搭配法是按照顺时针方向,将相邻的两种色彩进行搭配,即东方之青与南方之赤搭配,谓之文;南方之赤与西方之白搭配,谓之章;西方之白与北方之黑搭配,叫做黼;北方之黑与东方之青搭配,叫做黻。综合五种颜色叫做绣。这就是周人的色彩美学,简单而充满神秘感。周人的服饰美学思想就是建立在这种色彩搭配美学基础之上的。

周人还讲究上衣与下裳之间的色彩搭配,认为青、黄、赤、白、黑(即玄)五种色彩是正色,而用其中两种颜色混杂而成的颜色就是间色。贵族的礼服,上衣必须穿正色,下裳可以用间色。即遵循“衣正色,裳间色”的搭配原则。天色为玄,玄色也是正色。所以,上衣可以是玄色。赤黄相杂为,色为间色,又是地色,所以可以为下裳之色。还有一种说法是,正色指的是青、赤、黄、白、黑五方之色,故为正色,衣在上为阳,故用正色。裳在下,为阴,用间色。无论哪一种说法,都体现了周代贵族上衣与下裳的色彩搭配中对上衣之色的重视。

裘与裼衣的色彩搭配。《礼记·玉藻》篇载:“君子狐青裘豹褎,玄绡衣以裼之;麛裘青豻褎,绞衣以裼之;羔裘豹饰,缁衣以裼之;狐裘,黄衣以裼之。锦衣狐裘,诸侯之服也。”这一段话主要谈到了贵族上衣袖口的装饰以及裘衣和裼衣的色彩如何搭配的问题。意思是如果国君穿着狐青裘衣,就要用豹皮来装饰袖口,外面要穿玄色绡制的裼衣;而小麛鹿皮做的裘衣,就要用青色野狗皮来装饰袖口,外穿苍黄色的裼衣;羔裘衣就用豹皮来装饰袖口,再配缁衣作为裼衣;狐裘衣,就要配黄色裼衣。从中可见,周代贵族很关注一套服饰中的色彩和质地是否谐调。

贵族儿童所穿的衣服也体现了贵族的色彩美学思想。“童子之节也,缁布衣,锦缘,锦绅并纽,锦束发,皆朱锦也。”镶边是周人服饰中重要的装饰之一。在周代贵族的服饰中,常常用锦来镶嵌服饰的边缘。锦镶边在周代也发展到非常富丽精细的程度。贵族儿童的服饰以黑青色为主色调。但是在这一略显灰暗的色调的基础上却镶以朱红色的边,这样周代贵族儿童上身穿着缁布衣,镶着朱红色的锦边,衣带、纽扣以及发饰都是朱红色的锦做的。缁布与朱红锦的搭配,显出贵族儿童华贵而不浮躁的气质,是别具一格的色彩搭配美学思想的体现。(二)服饰的装饰效果

注重服饰的装饰效果,是周代贵族注重文饰美的表现。《周礼·天官·典丝》中记载,在周王的官制中有典丝之官,专门提供祭祀和丧事中装饰器物所用的丝,可见周人非常重视服饰器物的装饰,需专人负责。

周代贵族对服饰的装饰表现在各个方面,如首服中的弁是贵族比较尊贵的帽子,有皮弁、爵弁等。皮弁是用鹿皮做的,由几块鹿皮拼接而成,缝接处缀以一行一行的五彩玉石,称为琪(或綦)。《诗·卫风·淇奥》就曾说贵族的皮弁“弁如星”,意思是贵族皮帽帽缝的缝合处缀有一行行闪闪的玉石,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美丽。

带是周代贵族服饰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带的作用,一方面是为了将衣服系紧,同时在带上可系挂日常生活中所用的一些小型的工具,如锥子、针线等;另一方面,带也具有较强的装饰作用。《礼记·杂记》记载:“率带,诸侯大夫皆五采,士二采。”意思是诸侯大夫的带都是五彩来装饰,士的带以二彩装饰。带的绲边也是比较讲究的,天子的带,绕腰的部分上侧是朱色镶边,下侧是绿色镶边。带下垂的部分叫做绅,绅的外侧绲边是朱色,内侧绲边是绿色。这是细微的审美装饰风格的体现。

还有深衣的边缘装饰也是很细致的,《礼记·深衣》记载:“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缋。具父母,衣纯以青。如孤子,衣纯以素。纯袂、缘,纯边,广各寸半。”缋,画文也。纯,指的是衣服的镶边。这段话的意思是父母和祖父母都健在的人所穿深衣用有彩色的布条来镶边。只有父母健在,而无祖父母的人,所穿深衣以青色布条来镶边。父母祖父母都不在的人,所穿深衣用白色布条来镶边。一般来讲,袖口、下摆、衣边的镶边宽度都是半寸。

重视装饰,尤其是重视服饰的镶边艺术成为周代贵族服饰审美的一个突出特征。这一方面表明周代贵族的服饰比较精致,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美学高度;另一方面也表明周代贵族是以一种审美的眼光和审美的心态来对待服饰的。(三)服饰的精细化

与生活的精细和考究相一致,周代贵族的审美情趣还表现在对细微装饰之美的鉴赏方面。在礼乐文化的大背景下,周代贵族的审美追求不是长江黄河塞外风光之类的崇高美,而是礼制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一事一物之中所蕴含的美。周代贵族的审美是与细微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而且在他们的眼里,生活中到处都充满诗意。这种对细微之美的鉴赏主要表现在贵族对服饰和车马饰等细微之处的关注上。如前所述周代贵族对冠的带子也要进行美化,用五彩丝线编织而成,使其具有审美价值。再如衣服袖口的装饰也集中体现了贵族细腻的审美追求。《礼记·玉藻》篇还讲道:“凡带,有率,无箴功。”箴,通“针”。意思是周代贵族的绅带非常讲究审美效果,要用暗线缝制,使人从外面看不出针脚。之所以具有这样的审美追求,可能与贵族受礼制的约束,行为和思想都比较谨慎、细腻有关。

周代贵族服饰的精细化特征随处可见。如冠的装饰就非常精细,甚至有些繁复。其中纩是系在冠圈上,垂在耳孔外的小圆玉,也叫瑱。天子的瑱以玉石为质地,臣的瑱以美石或象牙为质地。,是系玉的丝绳。人君用五种颜色的丝绳,臣用三色的丝绳。这里的玉石和缀玉的丝绳都可谓精美的艺术品。在首服中,还有笄和纮也是很讲究的装饰品。笄主要是用来固定冠的,但是事实上,它的装饰效果更加吸引人。笄首通常是雕刻精巧的装饰品。在各地出土的文物中也常见到笄,如陕西宝鸡竹园沟西周墓地出土的八件铜发笄,呈“干”字形。宝鸡茹家庄墓地出土一组(二十四件)铜发笄,形制相同,笄身呈圆锥状,细长,笄顶饰立鸟,高冠,作展翅腾飞状,形象十分生动。另外,河南浚县辛村西周末至东周初的卫国贵族墓葬发掘出一对鸳鸯笄首,用骨料雕着羽毛细致、昂首翘尾的鸳鸯。在鸳鸯的腹下有一个小孔,刚好可以把锥形的笄杆插进孔洞。在考古发掘资料中还有沣西张家坡西周墓地出土的笄700多件,大都磨得很细。“有少数还雕刻着鸟形花纹或镶嵌绿松石,制作十分精致,是很好的艺术品”。可以想象这种鸟的眼睛和胸部都镶有绿松石的笄是何等精细的审美趣味的表现。纮的用法是用一端系在笄的一端,另一端绕过下颔,再系在另一个笄上(据王宇清《周礼六冕考辨》,一般要用两个笄)。天子朱纮,诸侯青纮,以纮两端下垂的丝组为装饰,体现了贵族服饰的精细化特征。

这种细腻的审美追求还表现在鞋子的装饰上。周人的鞋子除了鞋帮、鞋底之外,还有綦、、、纯等集实用与装饰于一体的部件。綦是鞋带;是鞋头上的一种装饰,其形状像翘起的鼻子,有孔,可穿系鞋带;是鞋牙(即今之鞋帮)与鞋底相连接处的缝里装饰的丝绦;沿着鞋口的镶边叫纯。据《仪礼·士冠礼》记载:“爵弁屦,黑、、纯,纯博寸。”意思是爵弁服的鞋子是黑色的鞋头饰,鞋底与鞋帮相接处的丝绦,以及鞋口的边都是宽一寸的黑色镶边。

在周天子的生活中,屦人要为王及后提供各种各样的鞋子和鞋上的装饰品。《周礼·天官·屦人》记载:“屦人掌王及后之服屦。为赤舄、黑舄,赤、黄,青,素屦,葛屦。”屦指的是单底的鞋,舄指的是复底的鞋。从有关屦人职责的记载中可以推知,周王和王后的鞋子主要有红色、黑色的复底鞋,鞋底和鞋帮之间装饰着红色和黄色的绦子,鞋头是青色的装饰。此外,还有素色的单底鞋和葛质的单底鞋。

周代贵族讲究鞋子与衣服相搭配,即讲究穿颜色与衣服相近的鞋子。《仪礼·士冠礼》中记载着衣服和鞋子以及鞋子上的装饰的搭配原则,即周代贵族夏天穿的鞋子用葛麻布制成,如果穿玄色祭服就要配黑色的鞋子,鞋头的装饰要用青色,鞋牙与鞋底相接处的装饰繶也要是青色的。鞋口的镶边纯宽约一寸;如果穿素色的裳,要配白色的鞋,鞋的、、纯都要是缁色的,鞋口的装饰宽也是一寸;如果穿爵弁服,就要穿缧色的屦,屦的、、纯,都是黑色,鞋口的装饰宽一寸。贵族冬天穿用革制作的鞋。从鞋子的这些装饰和色彩搭配,都可以看出周代贵族的服装装饰非常细致,甚至有些繁复。其风格与青铜器的纹饰图案的繁复和细致是一脉相承的,体现了周代贵族的审美趣味和审美追求。

周代贵族的审美对象是非常有限的,与我们今天这个五彩纷呈的世界相比,周代贵族的服饰色彩还是显得比较单调,但是他们却能够对极细微的衣服镶边和色彩以及系冠的带子都表现出强烈的审美关注,从而使最不起眼的审美对象,如鞋子的、、纯等都成为审美观照的对象,都引起了人们的审美兴趣。这使我们认识到,一个时代有没有美,有没有审美的心态和审美追求,这与审美对象是否丰富并没有绝对的关系,对一个没有审美情趣的时代和阶层来说,再繁华、惹眼的审美对象都有可能引不起欣赏的兴趣,而对追求美、热爱美的时代和阶层来说,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美,也能定格在他们的视野中,成为他们玩味的审美对象。周代贵族对细微之美的看重,表明他们有着敏感的审美心性。第二节礼器的审美价值

因为周代贵族的礼器与食器常常是合而为一的,所以,我们这里就综合论述礼器(玉器将在后面独立论述)和食器中所蕴含的审美价值,而侧重于礼器。礼器是周人进行祭祀、宴飨、丧葬等礼仪活动时使用的器物,如周代贵族祭祀时所用的鼎、簋、爵、觯、角、散、斝、觚、樽、笾、豆等。其中青铜礼器又泛称彝器。礼器首先是作为贵族身份、等级、权力的象征而存在的,是传达礼制思想的外在形式。然而,礼器那庄重的色彩、稳重的造型、精美的纹饰,又使它在传达意识形态蕴含的同时,成为周代贵族欣赏的艺术品,虽然它们不是为艺术的目的而制造的,在这些器物中却蕴含着周代贵族的审美趣味。一、礼器中的意识形态蕴含

礼器在周代贵族的生活中,首先是身份和权力的象征,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蕴含。一般来说,天子、诸侯在宗庙举行祭礼时,身份尊贵者用爵盛酒献尸,身份较卑微的就用散酌酒献尸。《礼记·礼器》就有“宗庙之祭,贵者献以爵,贱者献以散;尊者举觯,卑者举角”的记载,表明爵、散、觯、角与贵族的贵贱尊卑之间的关系。《礼记·祭统》中还记载:“尸饮五,君洗玉爵献卿;尸饮七,以瑶爵献大夫;尸饮九,以散爵献士及群有司。”这是天子宗庙大祭时的用爵情况。可以看出,酒爵中的玉爵、瑶爵、散爵分别代表了贵族的三个档次和等级,即卿以玉爵,大夫以瑶爵,士以散爵,形成了身份与不同的爵之间的对应关系。

鼎是青铜礼器中的重要食器,在祭祀和宴飨礼仪中主要用来盛放牲。鼎更是贵族等级的最典型的标志。九鼎就是天子身份和权力的象征。簋是祭祀时盛放煮熟的黍、稷、稻、粱等饭食的器皿,是商周时代重要的礼器。簋在祭祀和宴飨时与列鼎以偶数组合和奇数组合配合使用。一般来说,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贵族拥有鼎的多少就表明其地位的尊卑。一系列出土的鼎也为我们默默地讲述着周代贵族贵贱尊卑的关系。

笾与豆的形状相似,但质地不同。笾是竹子制作的,用来盛放脯、枣、栗等干燥食物。豆多为木制,是贵族祭祀和宴飨时专门盛放腌菜、肉酱和调味品的食器,同时也是重要的礼器。笾、豆通常也是配合使用的。豆也具有身份标志的意义。豆的多少也是贵族地位高下的表现和权力大小的象征。《礼记·礼器》记载:“天子之豆二十有六,诸公十有六,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体现了周代贵族社会重视等级的社会风尚。礼器对周代贵族而言首先是作为等级和身份的标志而存在的。二、礼器的形制和纹饰之美

意识形态的目的并没有遮蔽住礼器的美学价值。正是在等级礼制的背景下,礼器的美学价值得到了凸显。就青铜器来看,商代的青铜器纹饰以饕餮纹为代表,饕餮形象往往占据器物的主体位置,表现出强烈的统治感。周代的礼器上也有非常丰富的纹饰图案,但宗教的意义逐渐减弱,更多地表现出周代贵族的等级制特征和对现实生活美的追求。礼器的形制纹饰是周代贵族追求纹饰的审美趣味的体现。

周代贵族对礼器的纹饰化审美风格的追求在先秦文献记载中可以得到充分的证明。《周礼·春官·司尊彝》记载了各种精美的酒器的形状及其用途:

春祠夏禴,祼用鸡彝、鸟彝,皆有舟;其朝践用两献尊,其再献用两象尊,皆有罍,诸臣之所酢也。秋尝冬烝,祼用斝彝、黄彝,皆有舟;其朝献用两著尊,其馈献用两壶尊,皆有罍,诸臣之所酢也。凡四时之间祀追享朝享,祼用虎彝、蜼彝,皆有舟;其朝践用两大尊,其再献用两山尊,皆有罍,诸臣之所酢也。

从《周礼·春官·司尊彝》所载可以看出,周代有一系列制作精美、纹饰别致的酒器,如鸟彝、鸡彝、象彝、虎彝、黄彝等,这些酒器或者在器物上画着鸟或者别的动物的形象,抑或是将器物的盖子或整个酒器制成各种动物的形象。鸡彝、鸟彝指的是在彝上刻画鸡和凤凰之形。象尊,是用象骨装饰的尊。山尊,指的是一种器体刻画有山云之形的尊。舟,指的是酒器的托盘。整段话的意思是:周王春天举行祠祭,夏天举行禴祭时,行祼礼用有托盘的鸡彝、鸟彝。行朝践礼用两牺尊,行再献礼用两象尊,都设有罍,供诸臣酌酒行自酢礼用。秋天举行尝祭,冬天举行烝祭时,行祼礼用斝彝、黄彝,都有托盘;行朝献礼用两著尊,行馈食礼用两壶尊,也都备有罍,供诸臣酌酒行自酢礼时用。凡四季之间的祭祀,如追享、朝享,行祼礼用虎彝、蜼彝,都有托盘。行朝践礼用两大尊,行再献礼用两山尊,都备有罍。从《周礼》所记录的情况来看,周王举行祭祀时的酒器名目种类相当繁多,纹饰、形制也非常考究。

周代贵族的酒器中还有一种叫黄目,其设计和造型也非常特别,值得一提。黄目的外面镂刻成眼目之形,是贮存郁鬯的酒器。黄色居五行之中,目是眼睛,是人精气中清明的器官,酒樽之所以称作黄目,意思是酌酒于其中而清明洁净露于外。正如《礼记·郊特牲》中所讲:“黄目,郁气之上尊也。黄者,中也;目者,气之清明者也,言酌于中而清明于外也。”黄目的构思,表现了周代贵族奇巧、细腻的审美趣味。

不仅礼器的造型和纹饰美丽,就是覆盖礼器的布也非常讲究。《周礼·天官·幂人》记载:“祭祀以疏布巾幂八尊,以画布巾幂六彝。凡王巾皆黼。”祭天尚质朴,所以覆盖八尊用的是粗疏的布巾,而宗庙祭祀尚纹饰,所以用的是画有云气的布巾覆盖六彝。这一细节表现了周人对器物装饰的重视,也表现了周人器物装饰细致化的审美追求,细致到连器物上的覆盖物都有专门的幂人来掌管的程度。

那些沉睡在地下的历史遗存再次为我们讲述着三千多年前贵族的生活和他们追求美饰生活的艺术精神。出土的实物可以使我们对周代酒器的纹饰、形状之美有一个更加直观的印象。陕西扶风庄白一号青铜窖藏出土的酒器折觥,造型精美,纹饰华丽,主体呈绵羊形,在羊身的各个部位又有鸟、龙、蛇、怪兽、象鼻等三十多种动物造型和图案,纹饰繁复,造型奇特,体现了周代礼器浓重的装饰风格。从出土的饰物资料看,鸟兽尊也很多,如陕西宝鸡茹家庄墓地就出土有象尊,“象体肥硕、丰满。象鼻高挑,鼻头翻卷,中有圆孔,与体腔相通为流。象口微张,齿牙外露,两圆目突出,圆耳耸起。背部坦阔,中空,上有长方孔,方形器盖扣伏尊口,盖中部隆起,上有两圆环。方盖与象体环接。四柱足较短、粗壮,象尾自然下垂。器盖饰四组卷体蛇纹。通体饰四组凤鸟纹,用粗线条阳线勾勒,凤鸟垂冠,卷体呈圆涡形。中间对峙两组三角形几何纹,每组四个三角形套连。云雷纹衬地。纹饰布局至为巧妙奇特”。从茹家庄所出土的这一象尊来看,可以感到西周时期的器物特别讲究纹饰之美,不但器物要造成动物的形象,甚至动物全身也要布满纹饰,突出体现了周代贵族所用的酒器追求饰的特点。1967年扶风贺家村挖掘出一件铜牛尊,是西周初期之器。该尊造型生动,比例匀称。牛做翘首伸颈作吼叫状,两眼圆瞪。整体造型浑圆精美,全器饰云纹,夔纹。四腿粗壮结实。嘴作流,尾巴卷作环把,背上有方口置盖,盖上饰虎纽。盖与器有铜环相连接。虎细腰长脊,大头,昂首翘尾,四腿粗壮有力,作前扑状。整个牛尊在敦厚沉重中又有牛背上的小老虎的点缀,寓厚实、灵巧于一体,显示着西周青铜礼器的另一种审美风格。

能代表周代礼器风格的还有北京琉璃河西周燕国墓地出土的一系列器物。如M253:13出土的兽面蕉叶纹簋,其腹之两侧附接大耳高鼻的兽头形半耳环,全器饰满花纹,口沿下饰一周用雷纹组成的蕉叶纹。又如M253:2出土的作宝尊,为喇叭口,鼓腹、高足,颈之上部饰以兽面组成的蕉叶纹,颈下部饰四只鸟头两两相对的长尾大鸟,圈足饰四只垂尾大鸟。

这一件件出土的实物,用无声的语言为我们讲述着周人祭祀礼仪的辉煌,祭祀时酒器的精美。它们表明周代贵族的饮食和祭祀器具,不仅有器之用,还有器之美。出土实物资料给我们的启示是,《周礼》《仪礼》以及《礼记》等文献中对礼器之美的记载,还远远没有这些实物资料丰富多彩。可以说,“三礼”中所反映的周代贵族对礼器的审美追求并不是后世审美想象的结果,而是历史事实的部分记录。三、礼器所点缀的审美世界

礼器所点缀的周代贵族的审美世界,文献中有多处记载,如《礼记·明堂位》就记载了天子祭祀时,礼器如何点缀着祭祀的盛况:“季夏六月,以褅礼祀周公于大庙,牲用白牡,尊用牺、象、山罍,郁尊用黄目,灌用玉瓒大圭,荐用玉豆、雕篹(馔),爵用玉(盏)仍雕,加以璧散、璧角,俎用梡、嶡。”这是天子祭祀时的盛况,丰富多样的酒器使人感到目不暇接。有牛形的牺尊、象形的象尊、刻有山形图纹的山罍。郁金香与黍米合酿的香酒盛放在刻有黄目的酒樽里。祭礼中舀酒灌地用的是玉制的舀酒斗。荐献食品用的是玉制的豆,以及加雕饰的笾。国君献酒用的是雕刻着图纹的玉盏,诸臣加爵时使用的是用璧玉饰杯口的璧散和璧角,盛放肉的俎案用的是带有梡、嶡的木几。精美的礼器是周代贵族精细和考究生活方式的集中体现,折射出周代贵族生活艺术化的精神追求。《国语·周语中》记载着各种精美的器物将贵族朝聘礼仪点缀得何等富丽而热闹的状况。晋国是王室的兄弟之国,临时来拜访,周王室就要举行表示和谐友好关系的燕礼,举行燕礼时“择其柔嘉,选其馨香,洁其酒醴,品其百笾,修其簠簋,奉其牺象,出其尊彝,陈其鼎俎,净其巾幂,敬其祓除,体解节折而共饮食之。于是乎有折俎加豆,酬币宴货,以示容合好……服物昭庸,采饰显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顺,容貌有崇,威仪有则,五味实气,五色精心,五声昭德,五义纪宜,饮食可飨,和同可观,财用可嘉,则顺而德建。”即在燕礼中要选用肥美、馨香的肉食来招待来宾。要清洁酒器,准备盛放干果的笾豆,修理好盛放黍稷的簠簋,奉出尊贵的象骨尊和其他彝器,摆放好鼎俎,洗干净覆盖尊彝的幂布,心怀敬畏地祓除。然后共同享用解成块的牲体。既食之后还要加俎豆,表示友好亲切。在燕礼中,充满了热闹和繁忙的气氛。各种各样的酒器和美好艳丽的服饰,以及兄弟亲朋之间的揖让周旋共同组成了一个和乐、可嘉的燕礼图。

器物点缀着周人的祭祀礼仪和燕饮礼仪。酒器的纹饰和形制之美,表现了周人对生活的文饰化追求。但是,这些丰富的食物与精美的酒器、食器并不是仅仅为了口腹之欲而设,其精致繁复的背后蕴含着无形的礼制内涵。同时,对祭器的重视,也反映了周人对精神生活的重视,正如《礼记·王制》中讲:“大夫祭器不假;祭器未成,不造燕器。”祭器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的,在祭器没有制成的情况下,大夫是不会造燕饮的器皿的。周代贵族将精神的安顿看得比肉身的生存更加重要,但是精神世界又不是抽象的、空洞的,而是集中体现在这些精美的器物之中。第三节晶莹剔透的玉世界

在中华文明史上,玉文化源远流长。最早的玉器发现于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中,距今已有七千年的历史。并且从已经发掘的实物资料观察,玉石最初基本是比较纯粹的装饰品,即玉最初是以它的审美价值为人们所关注的,只是后来才被赋予了多种复杂的社会观念。殷商时期,玉主要是作为通神的礼器而存在,到了周代,玉不仅具有通神的作用,而且也是重要的装饰品和等级的标志,以及贵族之间往来的信物。玉在周代贵族的生活中扮演着多种角色,有着广泛的运用,周代贵族生活在一个琳琅满目的玉石世界之中。

在周代贵族的社会体制中,玉府、典瑞和大宗伯等都是掌管周王之玉的专门机构。其中玉府是专门负责周王的金玉、玩好、兵器,以及其他珍贵器物的机构。典瑞是专门掌管玉瑞、玉器的收藏,辨别它们的名称和种类,并为它们设置装饰物的官,与玉府的职能相比,典瑞更侧重于掌管周王及各等贵族用玉的法度。玉人是专门制作各种玉器的工匠。

关于玉的主要用途,从《周礼·天官·大宰》中所载大宰之职责中可略见一斑。在祭祀天神、地示以及先王时,大宰要帮助周王拿玉器、币帛和爵;大朝觐、大会同时,大宰要协助周王接受诸侯进献的玉币和其他玉器玩好,协助周王设置玉几,协助周王接受诸侯向周王进酢酒的玉爵;大丧时,大宰要协助周王行赠玉、含玉之礼。关于玉在周人生活中的应用,《周礼·天官·玉府》也有所记载:“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货贿之藏。共王之服玉、佩玉、珠玉。王齐,则共食玉。大丧,共含玉、复衣裳、角枕、角柶。”从这段文献可知,玉府主要掌管着周王的服玉、佩玉、珠玉、食玉、含玉、玩好之玉,以及献给王的金玉等。综合以上文献,我们可以看出,周礼中的玉,第一,作为祭祀用玉;第二,作为礼宾客之玉;第三,作为丧礼中的含玉。我们拟将周代贵族生活中常见玉分为祭玉、瑞玉、佩玉、含玉等几个方面来进行分析,力求通过这几种玉器的分析来透视玉器中所蕴含的艺术精神。

祭玉主要指的是各种祭祀礼仪中所用的玉。《周礼·春官·大宗伯》记载:“以玉做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皆有牲币,各放其器之色。”周人冬至礼天,夏至礼地,立春礼东方,立夏礼南方,立秋礼西方,立冬礼北方。从颜色来说,所选择的玉器要分别与六个方位的神的颜色一致,天为苍,地为黄,春为苍,夏为赤,秋为白,冬为黑。牲币也根据六方之色,礼天用苍币、苍牲;礼地以币、黄牲;礼东方的牲币与礼天相同;礼南方以朱币、骍牲;礼西方以素币、白牲;礼北方以玄币、黝牲。进行祭祀的玉,其形状也要和祭祀的对象相对应:璧圆,象天;琮八方,象地;圭锐,象春物初生;半圭曰璋,象夏物半死;琥猛象严秋;半璧曰璜,象冬闭藏,地上无物,唯天半见。所以这几种玉分别被用来礼天地和四方。

除了祭祀天地四方之神外,玉还较为广泛地被运用在其他祭祀场合。如《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记载,公子重耳为了表白自己与子犯的同心一意,将玉璧沉到河里。《左传·文公十二年》记载,秦伯将玉璧沉到河里,乞求战争的胜利。《左传·襄公十八年》也记载,晋侯伐齐,将济河,献子用朱丝系着玉,进行祈祷。《左传·昭公二十四年》记载,王子朝将成周之宝珪沉于河。从这些文献记载可以看出,祭祀河神时,基本上都是将玉器沉到河水中。

瑞玉指的是人际交往中使用的玉器。瑞玉主要有三种类型:一是四方之国来献的玉;二是出使四方之国的使者所奉的玉;三是王赏赐给诸侯的玉。如在觐礼、盟誓、诸侯之间往来等场合都要用玉礼器。诸侯国之间往来,要行束帛加璧之礼。

天子于分封建国之后,要赐以命圭作为诸侯守国的符信。《周礼·春官·大宗伯》载:“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即天子用长一尺二寸的镇圭;公用长九寸的桓圭;侯用长七寸的信圭;伯用长七寸的躬圭;子爵用谷璧;男爵用蒲璧。不同等级的贵族用的圭形制不同,是为了区别诸侯贵族的等级。这就是命圭的等级制度。《周礼·春官·典瑞》也记载了不同场合中圭的运用情况:“王晋大圭,执镇圭,缫藉五采五就,以朝日。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缫皆三采三就;子执谷璧,男执蒲璧,缫皆二采再就:以朝、觐、宗、遇、会、同于王。诸侯相见,亦如之。瑑圭、璋、璧、琮,缫皆二采一就,以聘。”这一段讲各等贵族用玉的情况。周王行拜日礼时,插着大圭,手执镇圭,圭垫上以玄、黄、朱、白、苍五色为装饰。桓圭、信圭、躬圭的圭垫都用朱、白、苍三种颜色作为装饰。谷璧、蒲璧,其圭垫都用朱、绿两色来装饰。公侯伯子男分别执着这样的圭来向王行春朝、秋觐、夏宗、冬遇和临时会同之礼。诸侯之间相见也要用同样装饰的瑞玉。大夫众来曰,寡来曰聘。诸侯向王行聘之礼要执有隆起刻纹的圭、璋、璧、琮等瑞玉,它们都有朱、绿两种颜色绘饰一匝的衬垫。

作为瑞玉的圭,在贵族的生活世界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礼记·礼器》记载:“圭、璋特,琥、璜爵。”意思是圭、璋是玉中的贵重者,在贵族的朝聘礼仪中,可以单独作为信玉使用,不需要加币帛。琥、璜的重要性次于圭、璋,在天子飨诸侯,或诸侯相飨、举爵相酬的时候,要同时进献虎形的琥、半璧形的璜才行。

作为瑞玉的玉笏在周代贵族的生活中也很重要。关于笏的形制《礼记·玉藻》中记载:“笏,天子以球玉,诸侯以象。大夫以鱼须文竹,士竹,本,象可也。”周代的社会生活中以玉为贵,所以天子的笏板以玉为材料做成;诸侯的笏是用象牙做成的;大夫和士的笏则是用较为常见的竹子制作,以鲛鱼的胡须装饰在笏的侧面,只有手持的部分可以用象牙制作。不仅笏的质地要有等级的区别,而且笏的名称和形状也因等级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只有天子才有资格拥有玉质的笏。从笏的形制说,“天子搢珽,方正于天下也。诸侯荼,前诎后直,让于天子也。大夫前诎后诎,无所不让也。”天子的笏叫珽,四角方正;诸侯的笏叫荼,前圆后直;大夫的笏前后都是圆的。不同的等级只能用不同的笏,这就是周代贵族等级制的体现。

佩玉,指的是身上所佩戴的玉,如珩、璜、琚、瑜等玉石,以及一些动物形的玉佩。服饰的佩件中以玉为最贵。玉佩在周人的生活中不仅是点缀品和奢侈品,还传递着丰富的文化信息。《礼记·月令》记载天子四季所佩的玉:春服苍玉,夏服赤玉,秋服白玉,冬服玄玉。天地四时的变化就蕴含在各色的佩玉之中了。

周代贵族很重视玉本身的色泽和缀玉所用的绳子的色彩的搭配,但玉佩的美依然要遵循着等级的规定。“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组绶,世子佩瑜玉而綦组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这里体现了玉的等级和贵族等级的关系。天子佩戴白色的玉,用的是天青色的丝带;诸侯佩的是山青色的玉,配以朱红色的丝带;大夫佩的是水苍色的玉,配以黑色丝带;天子和诸侯的太子所佩玉的丝带是彩色的;士佩着美丽的石头,用赤黄色的丝带。温润的玉再配以不同色彩的丝带使玉的色彩美更加突出,表现出了周代贵族在等级体制之中对玉石和色彩之美的特殊爱好。

在佩玉中,不同级别贵族命服上的蔽膝和珩的色彩搭配也是很讲究的:“一命缊韨幽衡,再命赤韨幽衡,三命赤韨葱衡。”命是贵族的官级。衡即珩,是贵族佩玉上端一块形状似磬的玉。赤黄间色的蔽膝和黑色的珩是国君赏赐给一级命官的服饰;赤色的蔽膝和黑色的珩是国君赏给二级命官的服饰;赤色的蔽膝佩青色的玉珩,这是最高贵的命服,是国君赏赐给三级命官的佩饰。在这里蔽膝和玉珩之美是贵族等级的标志。《诗·小雅·采芑》曾对命服上的装饰之美进行了描述:“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聪珩。”朱红色的蔽膝配上天青色的玉珩,而且佩玉在行走的时候还发出悦耳的玱玱声,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审美境界。由此可见,等级之中并不是没有审美空间的存在,相反,周代贵族戴着等级的脚镣跳舞,同时也在等级脚镣的伴奏下,跳出那个历史时期最为精美的审美之舞。

考古发现的实物中有许多串饰,使周代贵族的佩玉制度得到了实物的证实。扶风云塘、丰镐遗址、战国中山王墓等都曾出土过精致的玉串饰,以实物的形式为我们展示了周代礼仪文化框架中的审美追求。这些串饰大多由玉璜和玛瑙珠、玛瑙管、绿松石、水晶等组合在一起,绮错相间,形成长长的一串。玉璜是半圆形的玉,在古人的观念中,璜就是天上的彩虹,并且古人常将虹想象为两个饮水于河的龙。山西天马——曲村遗址的北赵晋侯墓地曾发现了惊人的组玉佩。其中晋侯苏夫人墓出土的玉佩有400多颗料珠、玛瑙串珠、六枚玉璜,整个玉佩跳珠,红艳明灭,从墓主人的颈项直到膝前。宝鸡茹家庄墓地出土的装饰玉器也非常丰富。标本BRM1甲:82是一件由玛瑙珠、玛瑙管、玉管、菱形料管、料珠、料管、圆形饰物等共计245件组成的串饰。在同一墓葬中还发掘出一串由311件玛瑙珠和两件圆形饰物组成的串饰。可见西周到春秋早期贵族已经拥有了非常丰富多彩的玉石饰物,也可见当时玉饰物在贵族服饰中占有怎样突出的位置,贵族们又是怎样浓墨重彩地展示它所蕴含的身份价值和审美价值。

在出土的实物资料中,有许多地方都出土过动物形的小型玉佩。如琉璃河西周燕国墓地出土有虎形、凤形、鱼形、蚕形、马形、龟形等佩件。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在宝鸡茹家庄墓地出土了各种玉雕动物形象一百一十三件。这些动物形象造型生动优美,在写实的基础上,加以艺术的夸张,充分显示了当时玉、石雕琢的工艺水平,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如标本BRM1甲:14和标本BRM1甲:15都是作站立回首张望状的玉石小鹿,晶莹剔透,造型非常可爱。除玉鹿之外,还有玉虎、玉牛、玉兔、玉鸟、玉鱼等饰物。扶风贺家村西周墓出土的玉器九十多件,有不少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如其中的玉鱼、玉贝、玉串饰等都很别致。编号为M7:27的玉鱼,长7.2厘米,宽1.9厘米,张嘴,头部有一小圆孔,以便串连,尾上翘,鳍、眼布于两侧,全为线雕,给人以栩栩如生之感。在河南浚县辛村卫康叔后裔的墓葬中也出土有许多精美的动物形佩件。如M1:59号为卧状玉鸟圆雕,玉色碧绿。M17:128号为一立状玉鸟,体扁平,冻脂色。二鸟均有孔可穿绳佩戴。M1:60号为一卧状玉兔,耳特长,特点突出,体扁平,灰白玉。M1:61号为一玉鱼,鱼质碧绿透明,扁平,两面雕纹,以目为系孔,姿态平直。

这些考古资料足以为我们展示出西周贵族的审美情趣,使我们认识到周代贵族的玉佩中动物形象很多,折射出周人对小动物的喜爱之情,也反映出他们对生活的美饰化的追求。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认为,这些丰富多彩的出土遗存使我们认识到在森严的等级礼制社会中,美并不是停滞不前的。可以说,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人们的爱美之心都会隐隐流露。这些小巧精美的动物形装饰品,虽然时隔几千年依然能默默地为我们讲述着贵族的审美情趣在礼制的制约下是如何存在和发展的。

含玉指的是人死后口中所含之玉。在饭含中,可以是贝壳、玉石和谷物,最好的当然还是含玉。在大丧礼中,含玉主要由典瑞来负责提供。《周礼·春官·典瑞》记载典瑞:“共饭玉、含玉、赠玉。”《礼记·杂记下》记载:“诸侯使人吊,其次含、襚、赗、临,皆同日而毕事者也。”即诸侯国之间往来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当某一诸侯国有丧事时,首先派人去吊唁,然后送去含玉、禭、赗等物,同时要参与丧事。所以赠饭含的玉是贵族交往中重要的礼仪。在出土的文物中,琉璃河发掘的二号墓墓主人的口中就含有三件玉器,一件是淡绿色玉环,一件是深绿色玉鸟,一件是黄绿色管状玉。这些小型玉器精巧细致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此外,在周人的含玉中,蝉形的含玉也较为盛行,与蝉鸣叫时的持久有力有关,它象征着生命的永恒。在丧礼中玉除了作为含玉而运用外,敛尸用的玉也值得一提。敛尸所用的玉主要有圭、璋、璧、琮、琥、璜六种玉器,但也有根据个人爱好选择其他玉器作为敛尸之玉的,如《左传·襄公二年》记载,季平子卒,阳虎用玙与璠两种美玉为季平子敛尸。

周代贵族生活在一个晶莹璀燦的玉的世界之中,对玉的喜好,既是中华审美文化的延续,又有着周代的时代特色。周人爱玉,首先是因为玉石美丽而丰富的色彩使人喜欢,玉石细腻的质地能给人温润的感觉;其次是因为玉的质地的优劣已被纳入到贵族的等级体制之中,所以人们时常将玉的尊贵与人的尊贵联系在一起。如前所述,各种色彩和形制的玉都被纳入到周王的等级体制之中,所以,人们对玉的追求和尊重也隐含着对等级尊卑的认可;最后也是因为玉石温润的质地,常常令人联想到君子谦逊的为人处世态度。周代贵族玉不离身,表现了他们对玉石之美的追求。第四节乐器——静静地诉说

周代贵族对音乐美的理解,不仅在于乐器所发出的声音之美,还在于乐器的纹饰之美。辉煌典雅的礼乐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久远的历史长河之中,但各地不断出土的周代乐器,以及文献中对乐器的记载,却为我们再现着静态的乐器之美,为我们再现着三千年前贵族对器物纹饰之美的追求。《礼记·乐记》中记载,圣人制作了鼗、鼓、椌、楬、埙、篪六种基本乐器,然后又以钟、磬、竽、瑟等华美之音与之相和,从而形成文质相杂的音乐,并且又伴以干(盾)、戚(斧)、旄、狄(羽)为道具的舞蹈,这就是祭祀先王时,在太庙中演奏的乐舞。

在《诗经》中我们能看到对乐器之美的赞叹。周天子每年三月要举行盛大的音乐会祭祀宗庙,《周颂·有瞽》就是天子大合乐于宗庙时所唱的乐歌。大合乐于宗庙就是将各种乐器汇合在一起演奏给祖先听。诗中写道:“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悬鼓,鼗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瞽,指的是朝廷的盲乐师。业,是悬鼓的木架。虡,是悬编钟编磬的木架。在天子的宗庙中,放置着悬挂鼓的木架和悬挂编钟编磬的木架。在悬挂乐器的横木上有着锯齿状的崇牙,用以悬挂一排大小不等的钟磬。崇牙上插着五彩羽毛作为装饰。此外还有可以手摇的鼗鼓,有玉石制成的乐器磬,有形似方斗的木制乐器柷,有形似伏虎的木制乐器圉(又称为敔),还有箫管等。这些乐器一起演奏,它们的喤喤声,肃雝和鸣,先祖听到后一定会很愉快。那辉煌的大合乐我们虽然不能再听到,但是这些文字中不朽的乐器组合,还依然在为我们展示着周人的音乐美学思想。音乐的美不仅在于声音之美,还在于乐器之美,乐器的美既体现在不同乐器的陈列,还表现为乐器本身的装饰之美。

乐器之美中最为突出地表现在悬挂编钟的簨虡的美饰之中。簨虡多为木制,从曾侯乙墓出土的实物看,簨上的纹饰精巧而繁复,虡则是两个双手上举的人,举起的双手正好托着簨,似乎那簨完全是依赖那两个人才得以被举起。各地出土的瑟上也有非常细腻的装饰。曾侯乙墓出土的瑟就有十二件。瑟身用彩绘和彩雕的方式,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有盘旋的龙,有飞翔的凤。这些出土乐器,以及文献中的有关记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静态的音乐美学世界,可以使我们透过这些有形的音乐世界去感受周代贵族的生活。隔着广袤的时空,用心灵和心灵对话就能领会周人乐器中所寄予的艺术精神。

关于静态的音乐美学的思想最为集中地体现在《周礼·冬官·梓人》中:“梓人为簨虡,天下之大兽五:脂者,膏者,裸者,羽者,鱗者。宗庙之事,脂者、膏者以为牲;裸者、羽者、鳞者以为簨虡。外骨、内骨、却行,仄行,连行,纡行,以脰鸣者,以注鸣者,以旁鸣者,以翼鸣者,以股鸣者,以胸鸣者,谓之小虫之属,以为雕琢。”这一段讲了各种动物形象在周代贵族文饰化生活中的意义。宗庙祭祀用牛羊猪之类的动物做牺牲,而用裸类、羽类、鳞类的动物形象来作为簨虡上的刻饰。而将小虫类的动物形象雕琢在祭器上作为装饰。

就装饰钟虡的动物来讲,它的特点是“厚唇弇口,出目短耳,大胸燿后,大体短脰,若是者谓之裸属,恒有力而不能走,其声大而宏。有力而不能走,则于任重宜;大声而宏,则于钟宜。若是者以为钟虡,是故击其所悬,而由其虡鸣”。虡是悬挂钟的木架的立柱。在周人的审美观念中钟虡应当用那些厚唇、深口、突眼、短耳、胸部阔大、后体较小、身体大,但颈项短的裸类动物来装饰。因为这样的动物总是很有力而不能跑,发出的声音大而洪亮。有力而不能跑,适宜于负重。声音大而洪亮,就同钟声相宜。这样的动物形象做钟虡上的装饰的话,敲击悬挂的钟的时候,钟声就好像从钟虡中发出来的一样。

装饰磬虡的动物的特点是“锐喙决吻,数目顅脰,小体骞腹,若是者谓之羽属,恒无力而轻,其声清扬而远闻。无力而轻,则于任轻宜;其声清阳而远闻,则于磬宜。若是者以为磬虡,故击其所悬,而由其虡鸣。”即作为磬虡的动物的特点是嘴巴尖利,嘴唇张开,眼睛细小,颈较长,身体较小,腹部低陷,像这样的动物属于羽类动物。因为其总是无力而轻盈,所以适宜于负载轻物。又因为其鸣声清阳而远播,所以与磬声相宜。这样的动物装饰在磬虡上,敲击所悬挂的磬时,声音就好像从磬虡中发出来的一样。

装饰在挂钟磬的木架的横木上的动物一般是鳞类动物,这类动物“小首而长,抟身而鸿,若是者谓之鳞属,以为簨”。即这类动物头小而身长,抟起身就显得肥大。可能像龙、蛇这样的动物具有长的特点,所以适合装饰在钟磬的横木上。

就簨虡上装饰的动物来讲,周人认为如果刻画的是捕杀抓咬的兽类,就一定要“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鳞之而”。因为深藏它的爪子,突出刻画它的眼睛,张起它的鳞与颊毛,看它的人就能感觉到它好像已经勃然大怒。再加上它的色彩鲜明而有力,让这样有气势的动物负重,观看者就能以为它一定能发出宏大的声音。反过来说,如果不深藏它的爪子,不突出它的眼睛,也不使它的鳞与颊毛都张起来,而且色彩也灰暗不鲜明,那么,观看者就会感觉到它颓丧不振。如果它显得这样无精打采,那么,使它负载重物,就让人感觉到它好像将要把重物废弃,而它的色彩也不能让人联想到宏大昂扬的声音。

可以看出,一方面,周代贵族不仅注重瞬间即逝的流动的音乐,而且也关注乐器的美饰。钟磬的簨虡之美表达了周人对音乐的另一种理解;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周人非常讲究和谐搭配的美学思想,这不仅体现在服饰的搭配方面,也集中体现在簨虡装饰的布置方面。他们认为能够负重的裸类动物就应该装饰在钟虡上,轻盈的羽类动物就应当装饰在磬虡上。因为钟显得更加沉重,而磬相对来说就显得轻一点。此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周人已经注意到了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思考簨虡的装饰问题。他们认为簨虡上装饰的各种动物都应当让人有能负重的感觉,让人感到有气势,能够与该种乐器所发出的声音具有异质同构的美感效应。乐器有着这样精美的装饰,乐器本身甚至可以成为脱离音乐独立存在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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