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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2 09: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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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霭理士

出版社: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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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心理学

性心理学试读:

译序

像霭理士(Havelock Ellis)在本书第三章里所讨论到的种种,译者是一个对于性的问题很早就感兴趣的人,既感兴趣,就不能不觅取满足这种兴趣的方法。在三十年前的环境里,向父母发问是不行的,找老师请教也是不行的,小同学们闲话,虽时常涉及这个问题,但偶有闻见,也是支离破碎的一些,足以激发更大的好奇心,而不足以满足正在发展中的知情两方面的欲望。

当时只有一条可以走的路,就是找书看,并且还不能冠冕堂皇地看,而必须偷看;所偷看的,不用说,十之八九是性爱的说部,而十之一二包括性爱的图画。记得在10岁前后到20岁光景,这一类的东西着实看得不少。性爱的说部与图画也许有些哲学、道德以及艺术的意义,至于科学的价值,则可以说等于零。

在这个时期里,译者所看到的唯一有些科学价值的作品是一个日本医师所做的一本关于性卫生的书,那是先君因赴日本考察之便带回来的。译者那时候大概是12岁,先君也看到译者在那里看,便很开明地加以鼓励,说这是青年人应当看而童年人不妨看的一本书。先君的这样一个态度,对于译者后来的性的发育以及性的观念,有很大的甄陶的力量,这在译者后来的《性的教育》一本译稿里,曾一度加以论及,认为是最值得感谢与纪念的。

译者最初和霭理士的作品发生接触是在民国九年,那时译者20岁,正在清华学校高等科肄业。在清华当时就比较很丰富的藏书里,译者发现了霭氏的六大本《性心理学研究录》(Studies in the Psychology of Sex,当时全书共六册,后来到民国十七年,霭氏又增辑了一本第七册)。不过这部书在那时的学校环境里还是一部不公开的书,平时封锁在书库以外的一间小屋里,只有教师和校医可以问津,所以费了不少的周章以后,才逐本地借阅了一遍。别的同学知道以后,当然也有向译者辗转借看的。但大概都没有译者那样的看得完全。青年人处此境地,自不免有几分自豪,甚至有以小权威自居的心理。当时也确乎有不少的同学就自动恋和同性恋一类的个人问题向译者讨教,译者也很不客气地就所知逐一加以解答。至今思之,真不免哑然失笑!

又过了一两年,译者又有机会初次和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精神分析论和此论所内含的性发育论发生接触。记得当时读到的他的第一本书是《精神分析导论》(A General Introduction to Psychoanalysis),不用说,也是在书库里自由搜索的一个收获。同时,因为译者一向喜欢看稗官野史,于是又发现了明代末叶的一个奇女子,叫做冯小青,经与弗氏的学说一度对照以后,立时觉察她是所谓影恋(见下文第三章第六节)的绝妙的例子,于是就借了梁任公先生在“中国历史研究法”班上责缴报告的机会,写了一篇《冯小青考》。译者出国游学后,曾经把它寄交商务印书馆的《妇女杂志》一度发表;后来归国,又把它扩充成一本小书,交新月书店出版,易名为《小青的分析》,再版时又改称《冯小青》,现归商务印书馆。这是译者对于性问题的第一次研究尝试,所以敢在此一提。这一次的尝试事实上和霭理士没有关系,霭氏关于影恋的一篇论文发表得很迟,我们在《研究录》第七辑里才见到它。不过见到以后,译者也曾把霭氏的理论和小青的实例彼此参证,倒也没有发现什么抵触就是了。

译者游学和游学归来后最初的几年里,因为忙着许多别的题目的研习,没有能在性的问题上继续用什么工夫。固然,所谓别的题目,也大都不出人文生物学的范围,而和性的问题多少有些牵连的关系。不用说,和霭理士也不免增加了好几分的契阔。不过,在这时期里,契阔则有之,忘怀则没有。至少有三件小事可以作证:(一)断断续续地阅读过好几种霭氏的其他的作品,其中至少有两种是和性的问题有直接关系的,一是《社会卫生的任务》(The Task of Social Hygiene),二是《男与女》(Man and Woman);(二)在那个时候,有一位以“性学家”自居的人,一面发挥他自己的“性的学说”,一面却利用霭氏做幌子,一面口口声声宣传要翻译霭氏的六七大本《研究录》,一面却在编印不知从何处张罗来的若干个人的性经验,究属是否真实,谁也不得而知;和这种迹近庸医的“学者”原是犯不着争辩的,但到忍无可忍的时候,译者也曾经发表过一篇驳斥他的稿子;(三)霭氏在这时候已经是一个70岁上下的人,学成名就,不但在性心理学上是一个最大的权威,在人生哲学与文艺批评的范围以内,也有很大的贡献,美国批评家孟根(H.L.Mencken)甚至于称他为“最文明的英国人”(“the most civilized Englishman”)。所以在这几年里,坊间出版的霭氏的传记至少有两种,其中有一种译者是特地购读过的。抗战以后,书剑飘零,如今虽连书名与作者都记不起来,但当时曾经在《中国评论周报》(The China Critic)上写过一篇稿子,来表示我个人对于霭氏人格的敬慕,叫做《人文主义者的霭理士》(Havelock Ellis as A Humanist)。

译者并不认识霭氏,也始终不曾和他通过信;但二十年来,总觉得对他要尽我所能尽的一些心力,总好像暗地里向他许过一个愿似的。以前学问的授受,有所谓私淑的一种,这大概是一种私淑的心理罢。至于译者所许的愿,当然也是一般私淑的门弟子所共有的,就是想把私淑所得,纵不能加以发扬光大,也应当做一些传译的工作。七大本的《研究录》,价值虽大,翻译却是不容易的,事实上也似乎是无需的,因为,有到可以读这全部《研究录》的学力的人,大抵也懂得英文,无须传译;也因为,《研究录》是一种细针密缕的作品,最适宜于阅读与参考的人是医师、心理学者和其他有关系的学术专家,对于一般的读者,总嫌过于冗长、过于烦琐。上文所提的那位“性学家”就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否则他绝不会把他想翻译这部书的宏愿轻易发表出来。

不过七册之中,第六册或第六辑是比较例外的。它的内容固然是和其他诸辑一样的冗长烦琐,但题材不同,每一篇论文都代表着性与社会的关系的一个方面,即在一般的读者也一定会感觉到不少的兴趣。所以在民国二十三年的春季,译者特地选译了两篇,《性的教育》与《性的道德》,每篇成一本小书,交由上海青年协会书局出版。以此比霭氏的等身的著作,可以说是腋之于裘,勺水之于沧海,但历年私许的愿,总算是还了一些了。

译者在翻译这两篇论文的时候,时常联想到以至于抱怨着,霭氏为什么不另写一本比较尽人可读的性心理学,一面把《研究录》的内容择要再介绍一过,一面把《研究录》问世以后二十年里这门学问所已获得的新进步补叙进去。原来在这二十年里,性心理学有过不少的发展,而此种发展又不止一方面:一是由于精神分析学派的继续的努力;二是人类学中所谓功能学派对于比较单纯民族性的生活的调查与研究;三是医学界对于个人性生活的统计的搜集与分析。这三方面的发展霭氏本人虽没有直接参加,但霭氏对于它们多少都有几分启发与感召的影响,并且始终极关切地加以注视。

其实译者在作这种向望的时候,霭氏已经写好了这样的一本书,题目就叫做《性心理学》(Psychology of Sex),并且在英美的出版界已经流行了一年之久!中国坊间对于西文原版书的运售一向是落后的,教科书如此,非教科用的一般课余或业余的读物尤其如此,所以一直等到民国二十三年秋,译者到清华大学任教,才看到这本新书,那时候它和世人相见已经快有两年的时间了。

译者多年来许下的愿到此该可以比较畅快地还一下了。还愿的心早就有,还愿的心力自问也不太缺乏,如今还愿的方式也有了着落,但是还愿的机缘与时间却还未到。教读生涯本来比较清闲,但加上一些学校的行政,一些零星研究与写作的需要,荏苒六七年间,也就无暇及此。一直到抗战军兴,学校播迁,零星研究既少资料,短篇写作又乏题材,于是又想到了霭氏的这本《性心理学》,译事于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三日开始,至民国三十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竣事,两年之间,时作时辍,有间断三个月以上的,但最后总算是完卷了。记得霭氏在《研究录》第六辑的跋里,第一句就引一位诗人的话说:“天生了我要我做的工作现在是完成了。”(“The work that I was born to do is done.”)译者不敏,至少也不妨说:“我二十年来记挂着的一个愿现在算是还了!”《性心理学》原书包括序文一篇,自绪论至结论凡八章,除绪论不分节外,每章分两节至十节不等,名词注释一篇,最后是索引。索引照例未译,名词注释分别见正文中,未另译;序文最后三段未译,原因见译者附注,其余全部照译,丝毫没有删节。

译笔用语体文,于前辈所持的信、达、雅三原则,自力求其不相违背。译者素不喜所谓欧化语体,所以也力求避免。译者以为一种译本,应当使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感觉到他是在读一本中国书,和原文的中国书分不出来,越是分不出来,便越见得译笔的高明。往年译者摘译美国人文地理学家亨丁顿(Ellsworth Huntington)的《种族的品性》(The Character of Races)和传教士明恩溥(Arthur Smith)的《中国人的特性》(Chinese Characteristics)(今均辑入《民族特性与民族卫生》一书中),后来译《性的教育》与《性的道德》两文,也力求不违反这样一个旨趣。至于这一旨趣究属对不对,是要请读者及其他作译事的人加以评论的。

本书约三十四万言,其中约十万言是注和附录。注分三种:一是霭氏原注,占十分之一不足。二是霭氏所引用的书目。这又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见于《性心理学》原书的,比较的很简略,一部分则见于《研究录》,由译者就可以查明的查明辑入,这第二种注约占十分之二。三是中国的文献与习惯中所流传的关于性的见解与事例,所占当在十分之七以上。这当然是就译者浏览与闻见所及斟酌辑录,意在与原文相互发明,或彼此印证,也表示前人对于性的问题也未尝不多方注意,所欠缺的不过是有系统的研究罢了。关于同性恋,资料较多,若完全放入注中,颇嫌其分量不称,所以又作了一个附录。

霭氏于去年作古,他的自传《我的生平》(My Life),也于去年出版。译者于去年九月杪就从友人处借到这本书,读完以后,还留下一些笔记,准备替他做篇小传,附在本书后面。但是不幸得很,这一部分的笔记,后来在路南石林之游的旅途中全部失落,原书又已交还友人,如今远在几千里外,一时无法再度借读,补此缺憾!1941年12月,潘光旦。

原序

我以前做性心理学的研究,前后曾经出过七本《研究录》;读到过这《研究录》的人时常谈起最好再有一本篇幅较少、内容比较简括的书,来做一个引论。他们说,普通做医生的人或青年学生,寻常的工作够忙了,再要教他们来精研熟读大部头的《研究录》,事实上是很不可能的;何况,在他们看来,性心理学多少又是一种额外的学问而不是非读不可的。不过,性的题目,就精神生活与社会生活的种种方面看来,毕竟是一个中心的题目;到了今日,它的重要性也多少已[1]经为一般人所公认,甚至于过分受人重视。从事于医学卫生的人要不加注意,事实上也不可能,他不能像他们的前辈一样,把这题目搁过一边,还可以照常从事他的工作;即使他不搁过,而予以适当的注意,事实上也不至于受人批评,认为这种注意是不切题的或有伤大雅的。普通从事于医学卫生的人固然都懂得一些性的解剖学、性的生理学和性的病理学,但就目前的需要而论,这是断断乎不够的。

这一番读者的见地我是很同意的。我一向觉得医学卫生的教育,在这一点上实在显得贫乏和空虚,不能不说是一个大缺陷,而这缺陷是很令人伤心的。五十年以前,当我自己学医的时候,性的心理方面的研究是完全没有这回事的。在我的妇科学的教师的眼光里,性的功能,无论是常态的或病态的,只是纯粹的体格方面的事;当时只有一件事多少还有一点心理的意味,就是,他们警告我们不要听从生育节制一派的胡言乱语——只有这绝无仅有的一件事,所以我到如今还记得。从那时候以来,我们总以为我们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其实不然,我们有的进步都是很零碎的,这里一点,那里一点,要在任何国家找一些比较普遍的或显著的进步,就不可能了。近在二十五年前,法兰克尔(Fraenkel)就说过:“大多数的妇科专家实际全不了解什么叫做性。”范·德·弗尔德(Van de Velde)以为这话到现在还适用。固然我们也得承认,我们如今也有少数很有荣誉的例外。近年来的医科学生也对我说,他们在性功能的心理与生理关联的方面,这方面容易因刺激而发生紊乱和变态,以及这方面应有的卫生,他们一点也得不到教师的讲解。近代的医学校里还是保留着不少的古代的迷信,而医科学生所得到的待遇大体上也很像一百年前小学儿童所得到的待遇,那时,教师对他们真是恭敬极了,恭敬到一个程度,连植物学都不敢教给他们,植物不也有雌雄的么?

经过比较长时间的踌躇之后,我最后决定写这本小小的手册,现在算是完成了。我用不着说,这本书的用意,并不在替代我那七本较大的作品,也不预备就它们的内容做个总结。有人说过,那七本的内容大部分是讲性的病理方面的,那是一个错误。我敢声明,那七本拙作和前人著作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们能特别注意到性现象的常态。在这一点上,这本小册倒是和它们相同的。以前有不少变态的人到我这边来商讨他们各自的问题,我的研究经验当然有一部分就用他们做依据,那是不错的,但是主要的根据,还是我对于常态的男女的认识,和对于他们日常生活里种种问题的认识。同时,我以前也再三说过,常态与变态之间,是没有很分明的界线的;一切所谓常态的人多少总有几分变态,所变的方向尽有不同,其为变态则一;同时,所谓变态的人也为许多基本的冲动所支配,和常态的人一样。

有人说得很对:“科学探讨的目的是要把用实验的方法所能表证的种种事实,用数学的符号表白出来。”我们距离这目的还很远。我们目前所已达到的不过是第一个阶段,固然也是一个必要的与有用的阶段,就是,把性心理学看做自然历史的一个部门。假使我们再想推进一步,则有如弗洛伊德所说,我们便到处可以遇见许多疑难的问题了;弗氏是一位很有造诣的性心理学专家,这句话是他毕生研究后的一个观察,当然是很对的(弗氏语见《导论演讲集》第二集的序言)。

因此,我对于这本小小的册子不用说什么抱歉的话,它是简单的、概括的。也许因为它是简括的,它更容易达到医学界的读者与学生的手里。这本书原是为了他们写的。不过,人人有性别,人人也有性的问题,这本书的对象当然也并不限于医学一界,有一部分基本的事实,是谁都应当熟悉的。我在这本书里所能做的,不过是供给一些线索,好教有志于深造与应付前途更复杂的问题的读者,知所问津。本书旨在入门,至于这些问题的本身,当然是无法充分加以考虑的。

这些问题可以牵扯得很远。德国著名的妇科专家希尔虚(Max Hirsch)不久以前说过,性的科学——也有人叫做性学,和医科的大部分别的学问不一样,就是它的范围很难确定,它的边疆是没有一定的界石的。从它的中心射出了许多光芒来,光芒所达到的,不止是一切医科的部门,并且是邻近许多表面上和医科很不相干的学术领域,甚至可以说和全部的人类文化都有连带的关系;顺了光芒走,我们可以接触到许多传统的思想和习惯,道德和宗教也可以影响到它。我们也许记得勃拉德福德(Sir John Rose Bradford)的一句话,我们如今所谓的医学,就广义言之,实在是等于一门“人类的自然志”。性的科学当然是医学的一部分,自无怪其与人类生活的各方面都有关联了。

根据上文的说法,可知一个人要从事于性科学的研究而有所成就,必得有很深的阅历和渊博的知识;还有两个条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是专门的训练,二是特殊的性情。近年以来,也已经有不少的人涉足到性科学的领域里来,但是他们的踪迹与探寻的结果,是难得有几个禁得起盘查的。要从这性科学的田地里捡觅一些有利的东西出来,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任何想尝试的人在涉足以前不妨对他本人的能力,多多地考虑一下。我在写这本小书以前,也许已经考虑得够多了,踌躇得够久了,但我本人并不觉得太多太久;这是一本志在提供[2]指南的书,我又何敢轻于尝试呢?

或许我还应当附带说明一点。许多读者打算把我的这本小书当做性心理学入门的指南来读,他们想必都希望先知道一点我对精神分析学说的态度。因此,我不妨先在这里申说一下,精神分析学说对性心理学的种种解释,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普遍的争论,而且肯定还会无休无止地争论下去。我对精神分析学说一向采取同情的态度,但又从来不是这个学派的同调的信徒。我的这种态度在本书的正文中表示得很清楚,大家读到适当的地方自然就会明白。我在1898年英文版的《研究录》第一辑中率先向英国公众介绍了弗洛伊德最早期的研究心得,陈述了我对精神分析学说的见解。从那以后,弗洛伊德又陆续发表了许多作品,我的态度一如既往,始终是友善的,但也常常提出一些批评。我很乐意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论导论演讲集》推荐给我所有的读者,因为它不仅是精神分析论方面最有权威的一种书,而且,对于时间和精力有限、只想通过读一部书便获得有关精神分析论著的第一手知识的读者来说,或许也是最好的一种书了;即使是对精神分析学说持全盘否定态度的人,要想把这部书里出自睿智卓识和丰富经验的研究成果搁过一边而完全无动于衷,事实上也是很难办到的。如果读者还嫌这部书的篇幅太大,只想读点写得更加简短的文章,那就不妨去读琼斯(Ernest Jones)的《精神分析论文集》,这是一部篇幅不大的小册子,或者干脆去翻一翻《现代知识纲要》一书中关于精神分析学说的部分,那是弗吕格尔(Flügel)教授的手笔,这两种作品都是卓有见地的。希利(Healy)、布朗纳(Bronner)和包尔斯(Bowers)三人合著的《精神分析学说的结构和意义》也是值得一读的好书,它论述详尽,不偏不倚。精神分析疗法的研究已经派分出若干不同的学派,文卷浩繁,读不胜读。如果读者希望大概地知道一点各家的见解,我可以推荐尼科尔(Nicole)所著的《精神病理学》一书;书中对精神分析疗法的主要各家的不同观点一一作了简括明了的叙述。在精神分析的学术领域里,不待说,弗洛伊德是公认的宗匠,但我们也没有理由因此就把从他那里派生出来而分道扬镳的人一概加以排斥。人类的心理是多方面而难于捉摸的,不同学派的研究者各自抓住其中的某些侧面去深入研究,多少总会有些自己独到之处;我们固然要避免陷入完全不加分析的折衷主义,但同时也应该注意采纳所有不同学派的每一个合理的见解。

最后,我应当再说明一下,本书所论的性心理学,指的是性冲动或性能的心理学,和两性的各别心理学并不是一回事,至于两性的各[3]别心理学,我以前在《男与女》一书里,已经充分地讨论过了。哈夫洛克·霭理士第一章绪论

常态的性心理学、变态的性心理学与性卫生学,是当代很能唤起一般人注意与兴趣的学问;这种注意与兴趣,在二十世纪以前,可以说是梦想不到的。今日的青年男子,对于性的作品或文献,往往知道得很多,说来头头是道,而青年女子对这个题目也是富有探讨精神的,不再表示那种回避与忌讳的态度,这在她的老祖母看来,可以说是绝[4]对跟亵渎神明是一回事。在不多几年以前,一个人若从事于科学的性的研究,在一般人的眼光里,这个人至少是有不健全的倾向的,甚至于是根本上有恶劣的癖性的。但在今日,性心理学者与性卫生工作者是很受人欢迎的一种人,而欢迎得最热烈的往往是一些提倡私人道德修养与维护公众道德原则最有力的一批人。

这种社会态度的变迁固然和医学的发展有关,但除了最近几年以外,医学界的贡献实在不能算大。这种变迁大约开始于一百年以前,最初在德、奥两国,后来在别的国家。当时的开山祖师无疑是几个医师,但他们是孤立无助的,其他同行的人,狃于成见,十九不免以白眼相加。在医科的训练中,性心理与性卫生是没有名分的。性生理学的地位几乎是同样的低微。一直要到二十年前,医学界才有第一本真正科学的和包罗够广的性生理学与世人相见,这就是马歇尔[5](F.H.A.Marshall)的那一本。

通常大学里的生物教本既根本不理会性的解剖与性的生理,仿佛性的机能和动物的生活没有一点关系,医学校里的教本也就完全不理睬性心理究竟是什么东西。这精神是一贯的。不过这么一来,一个医师,在他诊治病人的时候,所必需的这方面的科学知识,往往还不及病者本人所知的多;有时候他不但吃知识不足的亏,甚至弄出人命乱子来,并且到处受陈腐的成见与习惯的束缚而莫名其妙。为了掩护他讳莫如深的态度,他往往乞灵于宗教与道德的信条;殊不知当初有一位基督教的教父早就明说过,凡是上帝自己创造而不引以为羞耻的东西,我们也不应当引为羞耻而不说。这些医师,名为奉教极笃,连这一类的话都记不得,实在可以叫人诧异。

这种知识的缺乏与忌讳的态度还造成一种严重的恶果,就是将有性的精神变态的人认为是“邪气所钟”,而把他的变态叫做“邪孽”(perversion),因此就把这种人不分皂白地叫做“邪孽之人”(pervert)。一般人对邪孽与邪孽者只有一个态度,就是:如见蛇蝎,避之唯恐不速。因此,性变态的人去访求医生是只有失望的一途的。医生不是告诉他说,他的病症无关紧要,可以不必治疗,就是根本认为他有恶劣根性,无可救药。在以前,这种例子是很多的。失望的例子一多,去访求医生的性变态的人便渐渐地少起来,于是便有一部分极有经验的医生也往往对人说,性心理变态的例子是极难得的,他本人几乎没有遇到过。

这种见正不见邪的态度无疑的也有它的用处。一个医生,模模糊糊一口咬定人世间只有正常的东西,而对于变态的东西,故作不闻不见,这多少对病人也是一个良好的刺激,多少有一点感化的力量,教他往正道上走。不过我们要晓得,精神的健康和身体的健康,在这一方面是理无二致的;在设法恢复常态以前,医生对于一个病人的变态,总得有一个精确而明智的了解。我们要他前进到一个目的地,我们总应该先知道他目前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地点。应付身体的变态我们便应如此,更何况所谓精神的变态,其范围之广且不易捉摸的程度,又在身体的变态之上。更有进者,一部分的精神变态,其程度往往不深,不妨看做尚在正常的范围以内,而所谓正常的范围又因人而微有不同,要了解一个人的正常范围,我们在观察他后天的行为而外,更需推寻他先天的性心理方面的素质,否则,治疗的结果,表面上好像是把他引回了正路,而实际上这条正路也许是张三或李四的正路,而不是他的正路。

因为我们对于性变态的了解不深,我们才有种种很随便、很千篇一律而实际上很不相干,甚至于会闹乱子的应付方法。例如,我们喜欢替这种人出主意,教他结婚,以为结婚之后,变态可以不药自愈。[6]这种主意有时候是出对了。但若我们对于一个人的变态的具体情况没有充分的了解,这种主意虽好,在起初总是乱出的。试问我们有什么把握来预测这主意一定会发生效力?试问出了更大的岔子又怎么办?这一番警告可以适用于一切主意与乱出主意的人。性是一个通体的现象,我们说一个人浑身是性,也不为过;一个人的性的素质是融贯他全部素质的一部分,分不开的。有句老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一个人的性是什么,这个人就是什么。”我们不懂得这一点,而要替旁人在性生活的指导上出主意,是枉费心力的,一个人本人有时候还认不清楚他的性的本来面目,他也许正经历着青年期里的一个不大正常的阶段,但这是暂时的,他若少安毋躁,终会达到一个比较正常与恒久的状态。也许,因为某种特殊而过分的反应,他把他本性里的一个不很重要的冲动错认为主要的冲动。要知凡是人,都是许多冲动组合而成的,有正常的冲动,也有不大正常的,而在性的方面所谓正常的人未必一定得天独厚,也不过是能够把一些不大正常的冲动加以控制罢了。不过就大体言之,一个人的性的素质是无微不至的,是根深蒂固的,是一经成熟便终身不移的,并且大部分是先天遗传的。

同时,我们在指定先天与后天界限的时候,也应该特别小心。一方面,我们得承认所谓后天也许并不太后,至少比以前的人所相信的要先得多;而另一方面,所谓先天,往往又非常奥妙或非常隐晦,也许终其人的一生,也没有被人发现。不过,就大体而论,先天与后天,或遗传与习惯,是分不开的;一粒种子所以能生发,正因为碰上了适宜的土壤。在这里像在别处一样,那成就不应单独归功于种子,也不应单独归功于土壤,而应归功于两者的相得。同一父母的子女,根据孟德尔的遗传法则(Mendelian inheritance)的道理,往往表现很不相同的品性,即所发展而活动的未必是同样的种子。不久以前,伦敦儿童导育所的监督曾经说过,同样的一个刺激或一种压力可以叫哥哥偷东西,而叫弟弟异乎寻常地怕羞。遗传与环境相与的道理,是异常复杂,非专重遗传或专重环境的人所能片言决定,也就由此可见了。

这一番考虑也可以帮我们或医生的忙,教我们为性心理变态的人出主意的时候,更可以审慎一些,甚至于可以限制我们的主意或劝告对于病人所能发生的影响。性的冲动原是比较不容易接受治疗的影响的,至少比饮食的冲动要难。这其间又另有一个原因。本来,性冲动在许多情况下也是可以加以指导和控制的,有些人不愿意承认那么多,固然是眼光短浅,但实行起来也不是可以漫无边际的。性冲动所受的宗教、道德与社会习俗的牵制,要远在饮食的冲动之上,远得几乎无法相比;性冲动所走的路子,不是这条被宗教堵上,便是那条被道德塞住。一小部分的医师到如今还主张这一类堵塞的力量是可以不管的。他们说“我们是医生,和道德习俗没有关系”,只要对病人有利,他们就劝告病人怎样做,道德或习俗要说什么话,只好由它们说。不过这种态度与行为是很浅见的,它会把病人弄得很难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它会造成种种矛盾与冲突,对于病人的病,有时候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旧病未去,新病又来,而新的比旧的还要难治。要知道性冲动有一个特点,和饮食冲动大不相同,就是,它的正常满足一定要有另一个人帮忙,讲到另一个人,我们就进到社会的领域,进到道德的领域了。任何方面的行为,谁都没有权利来损人利己,谁也没有权利替人出损人利己的主意。为病者个人着想,假如我们把利害的利字用包罗最广与最合理的眼光来看,损了人也绝不会利己,良心与道义上的谴责对他便是大不利的一件事。这一类的考虑,一个有见识的医师是不会忽略过去的;尽管他打定主意,他对于病人的劝告不肯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他还得尊重一部分善良的风俗习惯。这些考虑也是很真切而极关紧要的,它们是我们传统的社会生活的一大部分,融通贯注在社会生活里面。因为有这些考虑,一个医生,要称心如意地、不顾一切地根据生物科学的知识,来开些性心理方面的方子,十[7]有八九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势之下,他当然不免有束手无策的痛苦,一个病人摆在他前面,请他治疗,而这病人所以致病的因素,却全不在他的控制能力之下,也难怪其无所措手了。不过他应该知道,假如一个病人的病是工作过度或营养不足的结果,试问他对于所以造成工作过度与营养不足的种种因素,又何尝能控制呢?他虽不能控制于先,但还得设法诊治于后,不是一样的么?

同时,我们还有一点应当注意到,病人的道德环境固然不应漠视,我们却也不应陷入反面的错误,就是把道德环境看做一成不变、动摇不得。道德标准是不断在变迁的。今日所认为合乎道德或至少可以通融的许多东西,在五十年前是很不合乎道德,只可以暗中进行而不许公开的。今日有许多著名的医师,适应着新的环境,在性的方面公开地著书立说、启迪后进,若在几年以前的环境里,他们即使关了门也是不敢讲的。所以就大体而言,医学界对于道德环境的转移,也未尝没有他们的一部分贡献;医学界的任务即在为社会图谋福利,为民族增进健康,这一部分的贡献当然也是应有的事。但是做医生的人所应注意的毕竟还是每一个病人的具体的处境。

经过这一番讨论之后,可知我们对性心理有变态的病者,可以无须过于悲观,更不应看做逸出医学范围之外,悲观或不闻不问的态度总是一个错误。事实应该是适得其反,性心理的病态,正唯其是心理的、精神的,在治疗的时候是可以试用一些间接的方法的。这种方法,如果用于偏重体质的病态,或用于直接影响造成体质病态的因素,例如工作过度或营养不足,就不行了,在这方面医师的直接的方法也常常无能为力。这种间接的方法,或不用药物的方法,往往是很有几分效力的。一个医师和性变态的病人一度接谈以后,在医师方面,也许正感觉到一筹莫展,而在病人方面,则已经在暗地里表示极诚恳的感激;原来,接谈的结果,他确乎是比以前有进步了。这种结果不一定是由于暗示的力量,而是由另一种相反而同样是自然的力量,就是在接谈之顷,病人多少有一个机会自动地把他的问题交托给医师,而把他的积压着的心事,倾筐似的从意识里宣泄出来,结果是精神上的积压减轻了,紧张松弛了。这便是弗洛伊德全部精神分析方法的一个起

[8]点。在病人对医生和盘托出的作自白的时候,尽管医生不发一言,只要他能静心听取,表示充分的理解与同情,他已经多少尽了他治疗的责任;病人的性冲动,纵不因一两次的接谈而恢复常态,至少他的变态的程度减轻了,闹乱子的机会也减少了,他的一般的精神生活多少也归还到它应有的和谐与平衡的状态。天主教里发展得很完备的认罪与赦罪一类的宗教制度也建筑在这个心理原则之上,尽管它同时有别的用意,但对于认罪的人的益处,总是一样的。有许多性心理上有问题的人,不信任医生会对他表示什么同情,往往直接向牧师请教,不管这牧师的宗派如何,但须能给他一个自白的机会与同情的慰藉,他的问题就解决过半了。这一种精神治疗的入手方法,用在解决性心理方面的紊乱特别奏效,也正是做医生的应有的一套本领,假若把它看做宗教的一种仪节或看做和走江湖的催眠或其他暗示的方法同属一丘之貉,从而加以鄙薄,那就不对了。不管我们对弗洛伊德学说的发展怎么看,是他亲手证明的也罢,是经由别人证明的也罢,他的特殊贡献之一便是很早就承认这一种精神治疗的用处,很早就发现精神治疗的一大秘诀,和画家与雕塑家的秘诀一样,是不但要向对象头上加些东西上去,并且要从对象里面取些东西出来。从一个病人中间取出不少莫须有的积压与屈而不伸的情绪来,从而恢复他精神生活的常态,不就是这种手法么?第二章性的生物学第一节性的物质基础

生殖是生物界极古老、极基本的一个功能,所以行此功能的机构也是非常复杂,虽在今日,我们还未能完全了解。生殖不一定与性有关,性亦不一定与生殖有涉,但是性器官与性特征的充分发展,好比全身的发展一样,是建筑在配子或生殖细胞——男子的精细胞与女子的卵细胞的健全之上的;所谓健全,指的不止是双方生殖细胞本身,而是包括受精作用后产生的合子或胚胎与后来胚胎的全程发育而言。性是什么?就是最高的性研究的权威也轻易不敢下一个定义,但我们不妨解释一下。性的决定是和细胞里的所谓染色体有关的。在生殖腺里尚未分化的生殖细胞中,染色体早就有它足以断定性别的组织。细胞在静止的状态中,所谓染色体还不成其为体,而是细胞核里的一部分的成分,就叫做染色质;到了细胞分裂的时候,染色质才凝聚成若干条形或棍状的物体,而自动地排成一种阵势,这才是染色体。染色体的数目因物种而有不同,但在同一物种之中,这数目是不变的。人类实在都属于一种,所以不论黄种人、白种人或黑种人,也不论男女,[9]这数目是一律的。不过男女之间有一对染色体是不一样的,这一对,在女的方面,细胞学者叫做XX,而男的一方则叫做XY,而其中的Y比较短小,可以分辨出来,这就是性别的关键所在了。这不单是人类男女之所由区别,也是一切哺乳动物的牝牡相异的原因(其在鸟类,则雌雄之分适得其反,即雌为XY而雄为XX,或别称为WZ与ZZ)。这里所讲的是一般身体细胞与未成熟的生殖细胞的情形,但生殖细胞一到成熟而分裂的时候,又有些新花样出来了。它们实行减数分裂,分裂的结果,两个子细胞或配子各得每对染色体中的一条,至于得哪一条,就完全是碰巧的事了。因此,雌性动物经过复杂的步骤生成的雌配子或卵细胞只有一种,即凡属卵细胞皆含有X染色体,而雄性动物经由类似的过程生成的雄配子或精细胞则有两种,一种含X,一种含Y。当性结合而发生受精作用的时候,假如含有X的精细胞与卵细胞遇合,则两X相偶,成为坤道之女;假如含有Y的精细胞与卵细胞遇合,则成为乾道之男。男女的性别就是这样决定的。这里也是男女的性别一生发育的起点。〔经过埃文斯(Evans)与斯威齐(Swezy)二氏详尽的研究,已经把这个问题廓清了。〕按照现在大家公认的孟德尔氏遗传法则,性别的决定和发育往往有各种各样的变异现象,由于本书的范围有限,我无法在此作过细的叙述。有关孟德尔式遗传过程的知识,最初是由研究低级的生物取得的,而在人类方面的这些遗传过程则表现出更多也更复杂的变异。

总之,性是在成胎之顷便决定了的。可见社会上想在胎期内影响[10]性别的种种方法,全都是无的放矢,我们搁过不提。不过,男女之间的鸿沟也不是画得极清楚的。我们得假定男性中可以有几分女,或女性中有几分男,这几分到底表现不表现或表现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情形而定了。遗传家葛吕(Crew)说得很对:“在每一个受精卵里,不论其性染色体的组织是XX或XY,总具备一些发育推动力的物质基础,这种基础和发育推动力是多端的,有的要推动这个个体向男性的[11]型式分化,有的要推动向女性的型式分化。”

要说性染色体而外的这方面的知识,我们就得叙到所谓内分泌腺的作用了。腺学的发展还是本世纪以内的事,它和性心理学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

打头我们就可以说性也是腺的组合所决定的,即许多内分泌腺之和所决定的。接着我们要说的一点可以说已经是确定的:在腺组合之中,假如睾丸真能处于一个中心的地位,而腺组合的活动受它领导的话,这个人是不成问题的一个男子,否则,假如处于中心与领导地位的是卵巢,这人便成为女子了。这样的男女各有其正常的第一性征与健全的性器官的发展。到性发育成熟的时候,一切应有的第二性征以至于第三性征也就发展得很完备。所谓第一性征包括性器官的根本不同在内,是最容易辨别的;第二性征,如男子之有须,女子之喉音尖锐等,也是一望而知的;至若第三性征就不容易指认了,我们必须把两性的特点做一番统计研究,才看得清楚。各级性征都可以有很大的变异。性腺与第二性征可以向间性(介乎男女之间的雌雄间性)的方向移动,其移动得特别多的,可以在身体方面或精神方面,变得像一个异性的人,甚或两方面都像。

我们现在相信的这些特征,大都可以追溯到腺的作用上。腺有分泌,这种分泌又叫做“荷尔蒙”(hormone),是一种有激发功用的化学信使。内分泌腺并没有通到外方的管子,分泌物或荷尔蒙是直接由血液输送到身体各部的。性特征的成就是由于荷尔蒙的刺激或抑制作用,而此种特征的变异便也由于荷尔蒙太多或太少、或输送的不正常而来。不但性特征如此,就是一般的体格、性情、兴趣也是一样的受荷尔蒙的支配,充其极,原来是男性的,可以弄到像一个女子,或适得其反。一种荷尔蒙的功用失常,也可以牵动其他各种的荷尔蒙。各个内分泌腺本是一个和谐与平衡的系统,到此这和谐与平衡就不能维持了。这方面的研究近来很多,也是各国都有,新的事实与新的观点是不断地在那里出现。最近的一些发现里,特别注意到脑下垂体腺(pituitary)的前叶,认为它的荷尔蒙有特殊的激发力量,肾上腺(adrenal)的重要也比以前显著了。而性腺如睾丸与卵巢,相形之下,反比以前见得寻常起来。这也许是对的,贝尔(Blair Bell)早就主张过,卵巢或睾丸的地位和脑下垂体腺、甲状腺(thyroid)等的地位没有什么高下,“大家全都是一条锁链里的一些环节,这条锁链就是一[12]个系统,不妨叫做性殖系统(gametal system)”。睾丸所分泌的荷尔蒙,叫做“雄激素”(proviron),是对于男性第二性征的发挥有特别责任的,这一点是已经确定的了。卵巢所分泌的荷尔蒙有两种,一叫“雌激素”(oestrin),一叫“孕激素”(progestin),这两种荷尔蒙的功用现在还不大清楚。这方面的知识离系统化的程度还早,不过从事于性心理学的人,对于目前正在进行中的许多生理的与生物化学的研究工作,至少也应当晓得一点,这种研究的结果是一天比一天多,只要翻看各种医学和生物化学的刊物,就可以知其梗概了。

我们对于这些新的发展固然无法也无须从详讨论,不过有一点我们不能不了解,就是一种生理上的变迁,在以前认为是神经系统所主持发动的,现在我们应当认为是内分泌系统所主持发动的了,至少我们认为是内分泌腺系统的主动力量不在神经系统之下。有时候,内分泌腺的活动固然也听命于神经系统,但有时候,也与神经系统很不相干,甚至于神经系统与神经中枢的活动反而受内分泌的化学的节制。[13]

要是我们接受勃朗(Langdon Brown)的见解,我们不妨说,内分泌腺是低级动物种种化学机构的器官化与系统化的精品;当初低级动物之所以适应环境,就靠这些机构。这样说来,它们的历史就在神经系统的发展之前了。内分泌腺的由来甚远,有一个很有趣的证明,就是各种分泌或荷尔蒙所从出的器官都是一些进化史上很古老的甚至是退化的结构,例如脑下垂体腺与松果腺(pineal)。同时,我们也应当记住,内分泌的来历虽古,其激发或抑制的力量而产生的特点却是一些富有人性的特点。这一点,在几年以前,鲍尔克(Bolk)早就特别地提出来过;并且,在人类学家基思(Keith)的眼光里,人类中种族的分化与构成也未尝不由于内分泌的作用。后来神经系统逐渐发展,以至于占到各系统的上峰,它就和这些早就存在的化学机构发生联系,尤其是它那管辖脏腑一带的最下级的部分,即所谓交感系统(sympathetic system)和副交感系统(para-sympathetic system)。交感系统,大体上是和代谢作用的谢的一方面与生理的兴奋活动有关,所以就和脑下垂体腺、甲状腺及肾上腺有连带关系;而副交感系统的功用既和代谢作用的代的方面与生理的抑制活动有关,便和胰腺(pancreas)发生了联系,同时,间接地也和副甲状旁腺(parathyroid)发生了联系。代与谢的作用是对峙的、颉颃的,而生命的节奏就树立在双方的均势之上。性腺,即睾丸或卵巢的分泌,则和代的作用一方面有关,即和交感神经系统及甲状腺等交相刺激。至于松果腺和胸腺(thymus),虽不是真正的内分泌腺(因就目前所知,它们并没有什么分泌),对于整个腺系统的作用,大体上是另一种的,即对于性发育有抑制的影响,而对于身体的发育,则有促进的影响。

各腺之中,脑下垂体腺实在是一个主脑,有人说过,假定腺组合是一个音乐队,它就是队长了。这比喻是不错的,这一个像一粒豆而和脑部用一根小茎连接起来的东西,古代的解剖学家就看做一个雏形的脑。如今想来,这看法是不算太错的。生理学家与内分泌学家库欣(Harvey Cushing)说得好:“在这里,在一个隐蔽得很好的所在,就藏着原始生活的唯一的源泉,原始生活之所以能饮,能食,能发为情绪,能生殖传种,饮水思源,都是它的功劳了;而在这源泉之上,到了人类,又努力加上一层大脑的外皮,使得饮食、情绪与生殖的生活有所节制,而这种努力是多少已经成功的。”这个腺对于性发育的影响,我们现在也比从前明白了,埃文斯和辛普森(Simpson)两家的研究,已经发现腺体以内一部分的细胞对于性发育以及体格的一般长大有因果关系。

甲状腺,有人叫做“功同造化的腺”,也是和生殖机能有紧要关系的。曾经有人一度认为它不但和生殖的造化有关,也是和一切创造的活动有关,包括理智的与艺术的创造在内,实际上这种主张又过了火。它分泌的精华,就叫做甲状腺素(thyroxine),对于一般的营养状态,也有一种渐进的影响(同时,我们应该知道,这种腺素目前已经可以用人工合成)。

肾上腺的肾上腺素(adrenaline)(也可以用人工合成)对于心脏、血管、肝脏、唾腺、大小肠、瞳孔和脾脏都有一种很急遽的影响,肾上腺素的支配虽广,但在分泌的时候,是受神经系统的严密控制的,有一位研究家图尔纳德(Tournade)在这方面研究得很清楚。

各内分泌腺之间也自有其相互的影响。把甲状腺割除的结果,脑下垂体腺就会畸形地长大,反过来,脑下垂体腺的早期割除可以使甲状腺的发展中途停止。甲状腺也可以刺激肾上腺,肾上腺则刺激肝脏,使它将储藏的糖元(glycogen)向血液中输送,而糖元的输送又促进胰腺中胰岛素(insulin)的分泌。脑下垂体腺的前叶,似乎产生三种不同的荷尔蒙或分泌物:一是促进体格的长大的;二是刺激卵巢,促使卵胞(graafian follicle)成熟,而产生雌激素,而此素的功用则在使子宫内部发生变迁,好叫它可以接受受精的卵;至于第三种荷尔蒙的效用,则在使子宫内部作进一步的调整,以便受精的卵得所安宅。雌激素是卵巢所分泌的一种荷尔蒙,它对生殖机能有特殊的实际效用,妇女小解中有了它,便是怀孕的一个明证,佐德克_阿希海姆(Zondek-Aschheim)的妊娠测验便以此为根据。

内分泌的化学作用和药物作用很有密切近似的地方。沙比_谢弗(Sharpey-Schafer)主张把荷尔蒙分做两种,而给它们两个不同的名称,有激发性的叫“荷尔蒙”或刺激素,而有抑制性的叫“刹笼”(chalone)或抑制素,而两者合起来叫“自动收发素”(autacoid),[14]所以表示它们都是身体自己产生的近乎药物的质素。

总结上文,我们知道我们分析生理的现象,不但要归结到神经的调节,并且要推溯到化学的调节,才能明白。我们也知道精神或心理现象的背面,不但有神经系统的衬托,并且有化学机构的衬托,而后者似乎尤其重要。我们又得以了解在我们身体之中,存在着许多质素,数量虽小,而种类甚多,力量极大,例如各种的荷尔蒙、维生素以及从外界得来的各种血清物质与疫苗之类,总结起来都可以叫做生物化学的药物。我们对这些药物的知识越进步,它们的意义越见得重大。但事实虽然如此,我们却没有理由把生物化学里的名词或术语输进到心理学的领域里来。我们以前看见人家把组织学里的术语引进到心理学里来,而认为它是一个错误,这错误我们不应再犯,一种情绪总是一种情绪,初不问,在体格方面所以促成它的,还是一种有激发性的[15]荷尔蒙呢,还是一种有抑制性的刹笼呢。第二节性冲动的性质

我们现在可以从性发育的纯粹生理方面转到心理或精神方面了。

在精神或心理方面,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家公认的一番理论。在西洋,很老的一个通俗的看法是把性冲动很简单地看做一种排便似的需要的表示,和大小解一样,并且一样有周期的性质。那当然是一个不正确而且容易引起误解的看法。一则男子的精液并不是垃圾一般的东西,非得清除不可,再则在女子方面,不但没有什么东西可排,并且根本没有像要排便似的欲望。更冠冕的一套理论是把性冲动解释为一种“生殖的本能”。不过,严格讲来,这样一种本能是不存在的,并且,就性别已经分化的生物而论,也是不需要的。实际上所需要而已足够的,只是一个动作的冲动,叫两性彼此可以接近和接触,而使受精作用不落空罢了。只要这一点有着落,子女的生育保抱,就有父母慈爱的冲动做保障。总之,生殖的本能是毋庸假设的。

近时讲本能论最有力的是心理学家麦图格教授(McDougall),他那本《社会心理学引论》也最风行一时。不过说也奇怪,在这样一本比较有规模的书里,除了提到“生殖的本能”而外,对于性冲动竟完全没有过问;一直要到这书的第八版里,我们才找到附加的一章,叫《性的本能》。在这一章里,著者对“性本能”下了如下的一个定义:“性是复杂的、先天就组织成的、身心两方面都有关系的一种倾向,包括三个部分,一是识的;二是感的;三是动的。从神经的功能与结构方面看,一就属于传入神经或感觉神经;二属于神经中枢;三属于传出神经或运动神经。”麦氏又指出,在知觉的一面,我们有一种内在的倾向去感知与不断地辨别种种事物,同时这种感知与辨别也正是种族的安全所必需,不由我们不做适当的反应,换言之,我们自有一种能力来辨别异性,而一经辨别,一套适当的反应就如影随形似的连接而来,终于达到性交合的最后目的。

麦氏的定义,连他自己也说,实际上是适用于一切本能的,初不限于性的本能;同时他对一般的本能又有一个定义说:“本能是一些内在的特殊的心理上的倾向,凡属同一物种的个体所共有而必有的。”总之,这一类笼统的说法,对于两性所由接近以至于所由结合的过程,并不能有所发明,并不能增进我们对于这过程的了解。

心理学界很早就有一个废止本能的概念的趋势,对于这趋势我是赞成了好久的;固然,到如今舍不得它的人还是不少,例如麦图格、毕埃隆(Piéron)和许多别的心理学者。也许本能这个名词就根本要不得。一则这名词的来历就不很高明,这是鲍恩(Bohn)以前就说过的,再则它并没有一个大家可以公认的意义。当初斯宾塞(Spencer)曾经把它解释为“综合的反射作用”;就普通的用途论,这解释也未尝过不去,但在学术上,则总成一个问题;例如,本能的行动有没有意识作用,在主张用本能这名词的人,就把这问题轻轻搁过,认为无关宏旨。

一般生物学派的心理学者,包括那些没有受过洛布(Jacques Loeb)的机械学派影响的人在内,大抵赞成回复到当初孔狄亚克(Condillac)的主张,就是,放弃本能的名词不用。他们说我们的任务是在把种种自动的心理作用分析清楚,这已经是够困难了,如今要我们在分析的时候,再用上一个意义既很不明白而历史又极为复杂的名词,不是难上加难么?要他们做难上加难的事,他们并没有这义务。就我个人而论,我一向喜欢用“冲动”的名词。这名词的问题比较少,并且,弗洛伊德说过:“冲动性原是‘本能’的中心要素。”所以我们在下文的讨论里,不预备把性看做一种“本能”,更不预备把它和“生殖的本能”混为一谈;爱说“生殖本能”的人也许用意在使性的现象见得更雅驯些,但这种做法总是浅见一流;同时,把一种冲动的目的讲了出来,并不等于把它的性质分析清楚,何况这目的又是间接的,是可以达到而未必达到的呢?我们的对象只是性冲动与性冲动的分析,不问其他。

性冲动的分析,以前也有不少的人做过,但是到了1897年,冒[16]尔(Moll)的学说问世以后,这种工作才进入一个更高的境界。冒氏认为性冲动中有两个成分:第一部分所以迫使狭义的生殖器官的部分发挥一种功能,在男子就是精液的迸出,这确是可以和膀胱的泌尿功能比较的;第二部分则所以迫使一性的人去和另一性的人发生身体上与精神上的接触。前者冒氏称为“解欲的冲动”(impulse of detumescence),后者为“厮磨的冲动”(impulse of [17]contrectation)。这两个成分都可推源到性腺上去,第一部分是比较初元的,第二部分则比较后来的,但彼此分得清楚,并且也许是各自分立的。正常的完整的性冲动是由于两者的结合。

冒氏的分析是很科学的,也是很精湛的。因此,到现在已经得到很多人的公认。但冒氏之说也有它的困难;例如,解欲之说适用于男子,而不大适用于妇人;同时,部分之说硬把一个囫囵的过程劈而为二,也不免有些牵强。关于后一种的困难,很有几位研究家曾经指出过,例如缪勒(Robert Müeller)与圣保罗(Saint-Paul)。这些及其他的困难又怎样可以免除呢?我在好几年以前就利用了达尔文进化论里最颠扑不破的一部分学说,就是性选择的那一部分,来修正冒氏的[18]说法。假如我们细察一般动物以及未开化的人群的性功能的过程,我们便很容易觉察我们绝不能拿“解欲”做一个起点。欲而需解,则事前必有一个积累的过程。解欲之前,必先“积欲”(tumescence)。在养驯的家畜中间及已有文明的人类中间,积欲是一个很容易发生的过程;在自然状态中,却往往不这样容易。在自然状态中,要把性欲积累起来,在雄性方面,要花上许多活动与炫耀的功夫,而在雌性方面,要费上不少旁观与考虑的时间才行。冒氏所称的厮磨的过程,无论其为身体的或精神的,其效用也无非在增进积欲的程度,所以厮磨的过程不妨说是积欲的过程的一部分。这样一来,性冲动的分析就觉得比较圆满了。

性选择的决定,就发生在积欲的迟缓的过程之中。斯登达尔(Stendhal)所称的恋爱的结晶化,以及种种个别的性的象征,无论其为常态的或变态的,也就在这过程中推演而出。积欲固然在前,但解欲终究是全剧的目的与高潮;解欲是一个解剖学和生理学的过程,而同时,无疑的也处处和心理学发生关系。解欲也是积欲的关键,关键不明,我们对于性冲动的心理分析,还是模糊的,不正确的。

就通常的情形而论,积欲与解欲是衔接得很紧的。积欲好比积薪,解欲好比积薪点着后火焰的上腾,这火焰不是寻常的火焰,而是生命的火焰,一经燃着,生命便可以世世代代地不断传递。这全部过程好像是两节的,而实际还是一贯的,好比平地上打木桩,打桩的那个极有分量的大铁锤,用了大力举起之后,突然放下,正打在桩子的顶上,就把桩子打下好几尺去。积欲的阶段好比大铁锤因蒸汽之力被高高举起的阶段,而解欲的阶段便是它被突然放下的阶段了;直到桩子入地,那积累的力量才完全解放出来,好比把精子推动到目的地才结束解欲的阶段。我们在这里所称的积欲,在文学上或社会学上我们也叫做求爱;一个男子,因性冲动的力量,而向女子接近,就是求爱。在未婚的人,求爱往往是一个很冗长的过程。但我们不要忘记,就在已婚的人,每一度的性交合,也必得经历这两节而一贯的过程,才算正当,才算有效力,对双方才能满足;换言之,在解欲以前,多少得经过一些求爱的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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