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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3 16: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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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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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术

白相术试读:

1、白相术

文/辛白一

民国十九年,江苏无锡有一位富商名叫郑雨时,年少时曾进过新式学堂,后来子承父业,经营着十几家店铺,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一天郑雨时赴一个饭局回来,看见一家饭店门前,几个伙计正在痛揍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一件破旧长衫,不像是叫花子,手里紧紧攥着半个馒头,很是可怜。

郑雨时发起善心,便让管家上前劝阻,偷了什么食物如数赔偿。男人千恩万谢,他自称丁九,宿松人氏,出生于耕读世家,一年前老家遭了水灾,流落异乡,本想投奔亲戚,却被几个白相设局陷害,差点被拐到南洋作猪仔,逃出来之后一直流落街头,实在饿得受不了,才干出这种辱没家风的事情。

郑雨时见他仪表堂堂,便问管家家里还有什么杂活可以让他干,管家低声说:“老爷,这种人来路不明,收不得。”

郑雨时不听,叫丁九跟随他回府上,洗个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郑雨时越看越喜欢。管家给他安排了一些杂活,让他住在跨院里几间长工住的房子里,丁九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时间一长,郑雨时渐渐发现,丁九这个人性格孤僻,有点我行我素,而且特别爱干净,自己的床铺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

另外还有一件事,郑雨时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乳名叫荷花,平日里被当作小公主般宝贝,顽劣任性,仆人们见到她都是一个头两个大。而这个丁九,看上去木木讷讷,却和荷花相处得很愉快,丁九干活的时候,荷花便“哥哥长哥哥短”地追着他,缠着要跟他玩。

半年后的某天,家里聘请的先生愤愤地跑来见郑雨时,说他的宝贝女儿他教不了,另请高明吧。

郑雨时虽然出身旧式家庭,观念却能与时俱进,他觉得女孩子不读书,长大以后肯定要受骗的,所以请了先生来家里启蒙,只是这已经是被她气走的第三位先生了。

吃饭的时候,郑雨时跟妻子说起这件事,妻子说要不让那个丁九来试试吧,荷花欢喜他,他自己不也说是出身耕读世家的吗,千字文百家姓总该念过的吧。

郑雨时觉得有道理,让人把丁九叫来,考他一考,还算满意,便对他说:“丁九,从明天起,端茶倒水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教我的宝贝女儿念书吧。”“谢老爷提拔。”

自那之后,郑雨时每天都听见女儿的朗朗读书声,颇为满意,他对丁九也越来越关注,有一次恰好派人去宿松采购棉花,郑雨时叮嘱那个伙计,叫他顺便打听一下,丁九的家人还在不在世。

半月后伙计回来却告诉他,宿松根本就没有叫丁九的人,更没有姓丁的,郑雨时不信:“你都打听过了吗?”“老爷,都问过了,而且发大水也不是几年前的事,是十几年前的事。”

这件事传到管家耳里,他跑来向郑雨时说:“我早说过这人不能收,老爷,可千万别引狼入室。”“不会的,他有意隐瞒,大概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内情。”

他不能确定丁九到底是什么人,唯独能肯定的是,丁九是个好人。二

几个装束奇怪的外乡女人出现在城里,丁九对郑雨时说,她们可能是白相,最近千万别让荷花出去。

江南一带把人贩子叫作白相,有的地方也叫人骡子,那个年代治安不稳定,白相特别猖獗。

半个月之后,郑雨时的妻子打算去郊外的静善寺替荷花还愿,自然要带上她。临行前丁九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看好荷好,郑雨时不以为意,他带了至少有五六个家丁,谁敢对他们下手。

夫妻两人在庙里拜佛上香,荷花跑到一旁去敲和尚的木鱼玩,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他们发笑,这时有个癞头僧过来,问他们要不要请一道家宅平安符,郑雨时颇为不耐烦地拒绝了,可癞头僧却纠缠不休,庙祝跑过来把他给撵走了。

郑雨时朝女儿看了一眼,她还在那里敲木鱼,没当回事,跟主持闲聊了几句,要走的时候,他过去抱起荷花,却突然发现不对劲,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儿!

郑雨时心慌意乱,连忙让家丁四处寻找,找遍寺庙里外也不见荷花的影子。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和荷花很像的女孩,以及癞头僧也消失不见,显然是白相一伙的。

回到家,妻子哭得死去活来,郑雨时也为自己的大意悔恨不已,女儿的走失,对他而言无异于心头剜肉。

丁九从外面进来:“老爷,荷花丢了?”

郑雨时悲恸地点点头,说不出话来。“有没有跟巡捕房说?”“我已经拜托张队长帮我寻找。”“这种事情巡捕房恐怕只能帮倒忙,白相无非是为了钱,也只有破财消灾。”

果然,当天晚上,一封绑在砖头上的信被掷进院里,家人交到郑雨时手里,展信一看,他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这帮人贩子狮子大开口,居然要五万大洋,限三日内交出,家底抄空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郑宅这天晚上灯火通明,亲戚朋友一波波地来表示关心,郑雨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刻不停地踱步。

次日一早,第二封勒索信送来,里面附了荷花的一绺头发,人贩子扬言如果再不答复就剁下来一只手送过来。

妻子当场晕了过去。

丁九来看望郑雨时,一夜没合眼的他双眼焦黑,像死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丁九小心翼翼地发问:“老爷,你心里有打算了吗?”

郑雨时说:“张队长已经向我承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荷花,那帮人想必还在城内,他们绝对跑不了。”

丁九摇头:“老爷太低估白相的手段了。”“难不成要我倾家荡产地赎她回来,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她当真能回来,倾家荡产我也愿意。”“就算老爷愿意,白相未必愿意,老爷倘若掏出这五万大洋,他们便会坐地起价、翻钢叠杵地要钱,到时候恐怕十万、二十万都填不饱他们,莫说倾家荡产,就是债台高筑,荷花也回不来。”

见丁九神态从容,郑雨时抓住他的手:“丁九,你是不是有办法,求你一定要帮帮我。”“老爷,你相信丁九吗?”“相信,当然相信!”“那好,请老爷准备两根金条,这件事情,丁九一定替你摆平。”三

丁九走的时候向郑雨时承诺,他不出三五日就回来,把荷花平安无事地带回来,他坚毅的眼神给郑雨信莫大的信心。

丁九走后一日,有人说看见他出城去了,府上渐渐起了流言,说丁九根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趁着后院起火大捞一笔。

两三天后,大家越来越怀疑,有人甚至说,白相往往在下手的家里安插内应,丁九来路不明,一定就是这个内应。

第五天,丁九还没有消息,连妻子都在责怪郑雨时看走了眼,养了这样一只白眼狼,整日以泪洗面。

郑雨时的内心也开始动摇。

这天傍晚,家丁从外面疯跑进来,气都没喘匀,说丁九回来,和荷花一起回来的。

众人来到门外,只见丁九风尘仆仆地走来,面带微笑,领着荷花,夫妻两人冲上去又搂又抱,喜极而泣。

良久,郑雨时站起来,想对丁九说句感激的话,却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处裹着纱布,渗出鲜血,似乎缺了一指。“丁九,你的手怎么回事?”“不要紧,是我自己不小心割伤的。”

晚上,郑雨时备了一桌好酒好菜,请来丁九,他问丁九怎么那么大本事,巡捕房都找不到,为什么他就能找到。“老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里面的门道老爷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郑雨时再三追问,丁九却避而不答。

隔日,郑雨时散步的时候看见丁九悄悄地对一个女佣说话,没几天,那个女佣便称老妈重病,回家去了。

郑雨时眼中,丁九这个人神秘莫测,他有几分钦佩,也有几分疑惑。

自此之后,郑雨时格外厚待丁九,两人渐渐变得无话不谈,某一日,他终于问出心里隐藏已久的话。“丁九,你到底是什么人?”“老爷,实不相瞒,丁九正是一名白相!”四

丁九告诉郑雨时,自己命途坎坷,幼年时期被一个乞丐拐走,原本是想用药把他喂哑沿街乞讨,乞丐见他天资聪慧,竟然把他收为徒弟,入了白相这一门。

白相分为清浊两派,浊者贩男鬻女、绑票勒索,可谓三百六十行里最为人不齿的行业,然而这里面还有各种门道,说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比如妇人相,白相拐走妇人,花言巧语地哄骗,放回去之后不久,这个妇人会把家里的财产全部带回来。

又比如童子相,专挑那些心智未开的小孩下手,讨过赎金之后把人送回来,小孩实际上已经被他们所控制,不用多久,小孩不但会自己跑回去,还会帮他们拐走其它小孩。

清派则稍稍高明一些,他们衣冠楚楚出入各种交际场合,专门哄骗家庭不幸的有钱人家妻子,从她们身上捞钱,许诺要跟她们私奔,等钱捞够了,或者东窗事发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骗的妇人往往会含恨自杀。

白相里亦有高人,他们擅长易容,从妇孺到老叟都能模仿,且通晓摄心术,也就是西人所谓的催眠术,三言两语间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意。

据说曾经有一个年老体衰的富翁,被一个姨太太迷得神魂癫倒,几乎把家产尽数给了她,可谁会料到,所谓的“姨太太”竟是个男人,若不是这个白相高手太贪心露出马脚,恐怕这件事也不会传出来。

丁九当年也曾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内心对这些事情实则深恶痛绝。

于是二十三岁时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地过日子,后来又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女儿。

树欲静而风不止,两年后有曾经的同门来的找他,想请他出山去做笔大生意,丁九拒绝了,奉劝他不要太贪心。

同门失手之后对丁九心怀怨恨,密谋报复丁九,把她的女儿拐走扔进一个井里,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妻子悲愤之余上吊自杀。

丁九从此心灰意冷,像乞丐一样四处流浪,直到遇到郑雨时,又遇上这件事,在他看来,这正是一次赎罪的机会。

说到这里,丁九叹息一声:“我女儿若还活着,和荷花一样大,所以我见到荷花才会如此喜爱。”

郑雨时又问他,那天他和女佣说了些什么,丁九说那个女佣其实是白相的内应,若非如此,白相怎么会知道他们当天要去静善寺。

女佣也是被哄骗的可怜人,所以他以利害相要挟,让她自己走了。

郑雨时拉着他那只残缺的手,心中无限感慨,他知道丁九为了救出荷花,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让荷花作你干女儿好了。”

丁九淡然一笑:“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嫌弃,我前半生造孽无数,只希望能用后半生来弥补。”五

自此之后,郑雨时更加厚待丁九,出则同出,入则同入,他买了一辆欧式马车,也来摩登一回,第一次请上车同坐的人便是丁九。

这些被家人们看在眼里,很是嫉妒,时不时有人向郑雨时吹耳边风,说丁九是个白相,不知造了多少孽,拿他当人看都算优待了,怎么能对他这么好,郑府养了个白相,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被外人耻笑。

对此郑雨时一律不加理会,他把家人的原话告诉丁九,丁九感叹道:“狼就算救过人,也依旧会被人当成狼看待。”

郑雨时要维持生意,场面上的关系自然是不能冷淡了的。

一年之后,冯局长的宝贝儿子被白相拐走了,这位冯局长虽然官职不大,却是无锡城里大家争先巴结的红人,他父亲是省里的秘书长,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好几个军政要员都说得上话,本人四十好几,却仍旧一副公子哥脾气,刁钻得很。

儿子丢了,冯局长一怒之下,责罚了好几个下人,带孩子的保姆被打得死去活来,始终只有一句话,当时有个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后送来的勒索信里,白相开口就要二十万大洋,三天之内送到指定的地方,否则就撕票,大家解囊相助,一夜之间凑了五万现大洋。

期限很快就到了,冯局长急得不得了,有人提议先把钱送过去,争取缓两天。钱送到之后,第二封信送过来,说钱太少,不能放人,但可以宽限几天。

冯局长焦头烂额地筹钱,不知是谁说郑府上有一位高人,于是便请来郑雨时详谈。

回来之后,郑雨时对丁九说,让他帮帮局长。

丁九摇头:“这一次恐怕我帮不了。”

郑雨时力劝他,局长几乎跪下来求他,这个忙如果不帮,实在说不过去,而且丁九自己不也说了,想要用后半生赎罪。

郑雨时恳求再三,丁九才道出实情:“那孩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这不可能,白相还在跟局长要钱呐!”

丁九摇头:“老爷你不懂,这个伎俩叫作罗汉袖,顾名思议就是外松内紧,白相看上去还在讨价还价,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二十万大洋,只是借此转移注意,大概局长的儿子已经遇害了,他们早就跑了。”

郑雨时踌躇起来,那边局长已经快要疯癫了,他不识趣地跑过去说,您儿子恐怕已经……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这一次真是淌了不该淌的浑水,他十分后悔。

哀叹半天,郑雨时拿定主意:“是死是活,找回来也算个交代,局长不至于那么昏聩,连咱们一起怪罪的。”“老爷,人我可以找,但你怎么能确定局长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你,试想当初我带回来的荷花……”他略去了一些话,“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世人千般面孔,内心却都一样。”“事已至此!”郑雨时沉吟道,“还是给个交代吧,如果局长迁怒,也是怒到我头上,这件事我来担。”

丁九拗不过他,为难地点头:“请给我一天时间!”

丁九说的没错,那个男孩已经被杀害,扔在一间破庙里,白相早已逃之夭夭,当孩子被抬回来的时候,局长夫妻两人放声恸哭。

局长妻子突然扑向丁九,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你还我的孩子!”

众人连忙劝开,郑雨时咬了下嘴唇,知道自己惹上祸事了。六

自此之后,郑家的生意隔三差五就会出些状况,郑雨时知道局长一直耿耿于怀,明里暗里整治自己,局长母亲庆寿的时候,城里达官贵人都收到邀请,独独他被拒之门外。

渐渐的,周围人都开始疏远郑家。

郑雨时要做生意,就离不开场面上的周旋,他费尽周章请到局长的堂弟,也是个部长,在桂香楼订了一席好酒菜,陪席的还有巡捕房的张队长。

郑雨时不停地给冯部长斟酒布菜,恳请他在局长面前给他说说情,酒至半酣,冯部长说这件事情恐怕帮不了,郑雨时问为什么,他说堂哥中年丧子,这种心情换成谁也平复不了,虽说不是郑雨时的责任,这就好比医院治死了人,就算再怎么理解,事后一想到这家医院仍旧会心怀芥蒂。

冯部长劝他干脆离开无锡,去别处发展,郑雨时只能苦笑。

张队长说:“事情不是出在郑先生身上,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把那个丁九治个罪,郑先生借此机会,公开表示和他没有关系,再经常去局长府上跑动跑动,三年五载,这件事不就慢慢淡下来了?”

郑雨时惊出一身冷汗,连连摇头:“丁九已然洗心革面,况且他救过我女儿,我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张队长说:“正因为你护着他,局长才会冷落你,再说了,他再怎么洗心革面,以前当过白相的时候造的孽还少吗,这叫罪有应得。”

冯部长一拍大腿,称赞这个主意好,张队长又暗示,这件事情交给他办,铁定给丁九治个死罪。“容我考虑考虑。”郑雨时说。

回家之后,郑雨时几乎一夜没合眼,连续几天他都为此苦恼,良心上阵阵不安。

数日后,张队长来拜访,和郑雨时在屋里密谈良久。

丁九已经隐隐察觉到什么,这天,他突然来辞行,说在外面呆的太久,想回家探亲,郑雨时点头同意了。

然而丁九还没离开无锡城,就被几个巡捕抓了起来,理由是城里走失了几个孩童,又查出他是一名白相,此事同他有托不开的干系。

郑雨时听说丁九在牢里被打断了一条腿,很是不安,想去看望他,却被妻子阻拦住了,妻子说这件事情既然是他点的头,索性就狠心到底。

郑雨时不知其中内幕,很快丁九就判了枪决,不日处刑。

行刑那天,城里人山人海,冯局长也到场了,士兵们端起枪,一声令下,站在城墙根的一排囚犯沉闷地倒在地上。

然而,事后验明正身的时候,却出了一件奇事。七

被枪决的人不是丁九,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无锡城。

替身的身份乃是一名惯偷,死前曾与丁九关押在一处,送上刑场的时候蓬头垢面,又拖着一条腿,竟然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至于那名“惯偷”已于三天前刑满释放,巡捕搜遍无锡城内,其人竟不知所踪。

丁九究竟如何在身无一物的情况下,说服一名惯偷以命相替,这件事情细想起来,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流言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越传越玄乎,甚至有人说丁九精通摄心术,只要和他对上眼,就会为他所控制。

那段时间,郑雨时整日闭门不出,夜里也是辗转难眠,生怕丁九会回来报复。

时过境迁,这件事慢慢淡去,丁九这个名字消失在大家的街谈巷议中,日子又恢复平静,郑雨时仍旧做自己的生意,只是偶尔想到丁九的时候,内心深处会隐隐愧疚。

这一年中秋,夫妻两人在家里赏月,酒喝到一半,外面突然有人喊失火了,郑雨时跑出去,原来只是误传。

两人又回到屋里,几杯酒下肚,郑雨时突然腹痛难耐,妻子也是一样,他慌乱中碰翻了酒壶,摔在地上,抬头一看,一旁倒酒的女佣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这人看上去有几分面熟,他骇然叫出声来。“丁九!”

丁九微笑着摘掉头套:“老爷,我们又见面了。”“丁九,当年害你是我不对,求你放过我的家人,放过荷花。”“放心,我一定会善待荷花。”

他斟满一杯酒,端在手里:“老爷,我知道你当年害我也是不得已,趋利避害是人本性,我本不应该怪你,但此仇不报,我心中难平,这杯酒我敬你。”

他一扬手,把酒撒在地上,掷下酒杯,抱拳道:“老爷,丁九告辞!”

郑氏夫妻双双死在家里的事情很快传遍无锡城,另外,郑雨时的女儿也在同一天晚上被人拐走,大家纷纷传说,这或许是丁九做的。

一个月后,巡捕房张队长纳了一房姨太太,生得极其美貌,然而新婚不久,姨太太竟然将张队长刺死在床上,随后自杀。

事后查明,这名姨太太竟然是冯局长年轻时留下的私生女,冯局长害怕被丁九报复,整天把自己锁在家里,几乎疯癫。

丁九的手段之狠辣,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至于他的下落,却无人知晓。尾声

民国三十年,上海。

夜深人静,一个穿长褂的男人抱着一个五岁男童穿过巷道,他的右腿微微有些瘸,他在一户民居前面停下,敲了几下。

门开之后,一对夫妻走出来,一看见男孩顿时恸哭不止:“聪儿,你可算回来了。”

夫妻两人搂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欢喜又心疼,男人在门外轻咳了一下,丈夫这才想起来,忙取出一包大洋交到他手里。“丁先生,你对我们家真是大恩大德,这是说好的报酬。”

男人点数一下,纳起袖里:“不必谢我,告辞。”

男人走后,妻子问丈夫,这位“丁先生”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巡捕房都找不到的人,独独他能找到。

丈夫也是别人说的,这位“丁先生”几年前才到上海,专门帮人找孩子,无论是富贵还是穷困人家,收价一律是五十块大洋,这人似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相当有手段。

男人戴上圆边帽,踽踽穿过漆黑的巷道,他来到一处寓所,一个坐在门口玩耍的小女孩扑上前来,亲切地喊了声“爸爸”。

丁九将女孩抱起,板着脸说:“荷花,爸爸不是叮嘱你,晚上不要跑出来的吗?”“人家想你了嘛!”“人小鬼大。”丁九笑着在她鼻子刮了一下。“怕怕,为什么人家喊你‘丁先生’,可我却姓郑呢。”

丁九想了想,“因为很久以前,爸爸有位好朋友姓郑,所以就给荷花起了这个姓。”

说着,他的视线穿过夜幕下灯火灿烂的上海,仿佛在眺望很远的地方。(完)

2、千杀

文/辛白一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赌风大盛,常言道十赌九诈,在这遍地兴赌的销金窟自然少不了千术师的身影。三百六十行,唯有千术师是最不可以出名的职业,试想当某某著名千术师走进赌场,谁还敢同他一桌赌博呢?所以一个千术师一旦略有名气,就必须马上换掉名字、身份,有时候甚至是整张脸。

旧时上海滩曾出过四大千手,其手法诡谲难测,令无数富翁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依据千术师不可出名的铁则,有人推测这四大千手中至少有三人很可能是同一人的化名,此人的身世是个谜团,世人只知道他在上海使用的最后一个名字叫作陆柏奇。

曾有一位号称江苏赌王的男人指名挑战陆柏奇,两名千手对阵,江湖中称作“双龙会”。这种赌局允许出千,但一旦戳穿惩罚是非常严厉的,现场有许多资深的赌棍监督,另有一名打手手持锋利砍刀待命,谁若穿帮,当场剁手。

两人赌的是牌九,玩法很简单,一人两张牌,按照不同牌型比大小。起初赌王赌运亨通,杀得陆柏奇无力招架,最后一局他一口气押上五万元筹码,很有点自暴自弃孤注一掷的意思。当他摸到牌的时候大叫一声“晦气”将牌掷在桌上,众人一看,是一副点数极小的“长四配丁三”,按理说是输定了。可是赌王的脸色却青一阵白一阵,在众人催促下他开了牌,竟是点数更小的“别十”!陆柏奇不但一局扳本,还净赢了六万多。

原来陆柏奇一直在冷静观察,先前的连败只是障眼法,他不但知道赌王手上的牌,还知道他藏在袖口卷边里的废牌是什么。赌王手上是一副“丁三配二四”,是牌九中最大的牌,俗称“至尊宝”。但一副牌只能有一张丁三,陆柏奇暗中换牌并抢先扔出,现场没人会怀疑他出千换出这么一副小牌,而这时如果赌王若打出他的手牌岂不是自认出千,无奈之下只能换成废牌。

赌王之所以输是因为他恃技自傲,陆柏奇却是谋划全局,他混迹赌场多年,明白一个道理,真正的千术不是技,而是局!

这句话抑可看作陆柏奇一生的总结,天纵英才的他居然也会败在一场局中,而输掉的是他的整个人生。二

那时上海最著名的赌场非虹口赌场莫属,虹口赌场位于英法租界之间,每日千客万来,好不热闹。赌场经一位风水大师指点,设计成下窄上宽的棺材型,取一个“有进无出”的喻意。此地正如同一只贪婪无厌的貔貅,吞掉了许多巨商大贾、名流巨子的钱财与人生。

当时有一位名叫沈冰臣的纨绔子弟,世代经商,家财万贯,来上海之后渐渐被几个狐朋狗友引上赌博的路子,沉迷此道后转眼败光大半家业。一日冰臣在摇骰子的赌桌上赌钱,他不久前受一位高人指点,学会一种“跟虎吃肉”的法门。即下注之前仔细观察,如果现场押大居多就押小,押小居多则押大,一试之下颇为应验。

冰臣赌钱比谁都热闹,输了捶桌叹息,赢了欢天喜地,把赢来的半数筹码赏给周围的人,所以身边人越聚越多,巴不得沾点红利。他屡战屡胜,赌注渐渐加高,可赌运却似乎离他而去,凡下大注必输,下小注则输赢参半,终于身上的钱赔光蚀尽。

当时赌场中有一种为赌棍提供“方便”的放贷人,称作“出包客”,只要签一份合同,立即能拿到现钱。但他们放的都是利息周期极短,甚至一天加一成利息的阎王债,你若还不起也好办,他会哄你签一份英文合同,当你回神来已经上了运送猪仔的火轮船,在马来西亚的烟草园中渡过余生。

冰臣赌红了眼,当即找到一名“出包客”要贷一万块钱,对方自然乐意,带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签合同。冰臣正要下笔的时候,一只手陡然握住他的手腕,抬头一看,那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他并不认识,他对沈冰臣说:“朋友,借一步说话!”

他拽着冰臣来到一个角落,“这种债万不能借,你哪怕有万贯家财也还不起!”“我知道,可我输得很不甘心!谢谢你的提醒,我有必胜的方法,马上就可以还钱。”

对方摇头:“我刚刚在一旁观察,你使的是‘跟虎吃肉’的法门,对不对?”

冰臣讶然,“你怎么知道?”

那人微笑,“这种小伎俩我怎会不知?你虽然知道庄家会挑下注多的一方吃,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暗托会下注迷惑赌客,所以多的一方未必输,少的一方未必赢。你有没有注意到赌桌上有人故意往你脸上喷烟,迷惑你的视线?”

冰臣一拍脑门,“真有这样的人,原来这就是暗托!多谢兄台指点,可我怎样才能赢呢?”“随我来!”

那人带着冰臣回到摇骰子的赌桌,让他仔细观察宝官的手部动作,冰臣盯了很久,没有看出门道。年轻人附耳低语,“他的左手时而在骰盅上面,时而又在下面!”

他再一看,果真如此,还发现手在上的时候开出来必是大,手在下的时候必是小。冰臣虽久赌,却从未留意过这个细节,不啻于看见一个崭新的世界,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急不可待地要下注,却突然想起一来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二来下注在前摇骰在后,就算摸清这个规律也赢不了。

他向年轻人说:“兄台,就算知道也不能赢啊!”

年轻人笑着摇头,“你可知道这西洋镜中的秘密,其实很简单,骰中灌有铁粉,而宝官的袖子里缝有一枚磁石,因此他可以随心控制点数。”“原来如此!”

年轻人从袖子里递出一枚筹码,“拿着!我帮你赢!”“你有办法?”冰臣惊喜地问,对方欣然点头。三

入夜之后,两人在上海最豪华的和平饭店吃饭,桌上摆的净是些熊掌鲍鱼之类的珍馐美味,冰臣喝得微醺,左手搂着一位姿色艳丽的书寓倌人,同年轻人山南海北地阔谈。

刚刚在赌场中,年轻人为他展示了一场百战百胜的奇迹,他居然凭着一枚筹码赢回五万块的巨资。“兄台,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用什么法门让那骰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的!”“可以,不过——”

他眼望左右,冰臣立即喝退陪宴的倌人,年轻人悠悠道来,“宝官用磁石控制骰子,我呢,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刚我在桌子下面用了这个东西!”

他手指一翻,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样东西,正是一枚磁石。

奥妙原来如此简单,冰臣大笑,抓过酒瓶给年轻人满上,“来来,我再敬你一杯!对了,忘了请教兄台尊姓。”“敝姓陆,名叫柏奇!”

冰臣哪里知道,为他指路的正是上海滩的千王之王,更不知道他指的这条“明路”是通往地狱的!

两人渐渐成了莫逆之交,出则同车,坐则同席,无话不谈。柏奇带他出入各大赌场,赢下资财无数,冰臣毫不吝惜地与陆柏奇分享。

一天两人离开赌场,冰臣看见一个老丐在风雪中行乞,状极可怜,冰臣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一百块的银票扔给他,老丐磕头不止。

转过街角,柏奇说:“沈兄,你太年轻,不知道这些乞丐多半是骗人的。你就是给他金山银山,明天他还是在这里乞讨。”“一个人沦落到行乞的地步,总归是可怜人。话说回来,我并不缺钱,分他一些也无妨!”

柏奇摇头苦笑。

一天柏奇问冰臣现在能拿出多少现钱,冰臣回答大概二十万,柏奇说还不够,他计划来一场豪赌,让他把房契和家中值钱的东西悉数抵押换成现钱,充当赌本。

冰臣对他深信不疑,当即照办,总共抵押了三十万。柏奇说上海最大的赌局不在赌场,而是在一些姨太太的家中。时值正月,许多达官贵人过完年立即坐火车来上海玩乐,寻常赌徒与这些人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他们一圈麻将就能打掉上万块钱。柏奇说反正这些人的钱都是搜刮民脂民膏而来,权当作劫富济贫吧。

在柏奇的引见下,冰臣来到一位政府要员的别墅中,他环顾这间华贵雍容的公馆,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柏奇为他引见两位赌友,一位是本地的巡警队长周念龙,另一位是政府要员陈非熊。

四人在麻将桌前坐下,冰臣觉得局促不安,恰好一位衣着入时的女子奉上烟茶,他没话找话说:“这位美人一定是陈要员的八姨太了吧?”

周大笑,“你老兄什么眼力,这个是陈总家的女仆!”他随手在女仆的屁股拍了一下,后者骂了一声“讨厌”用托盘掩面退出。

冰臣暗想这些官简直就像流氓嘛,真的该狠宰他们一顿,但他又有点胆怯,不禁暗暗朝柏奇望了一眼。

后者回以一道安定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别怕!我帮你赢!”四

雀千中有一种法门叫作“二鬼抬轿”,即一个人打暗号,另一个人便打出同伴想要的牌,助他和牌。寻常千手的打暗号方式无非是抓耳挠腮的小动作,或者把桌上的香烟、火柴放在不同的位置。柏奇的手段很奇特,他叮嘱冰臣,让他每摸一张牌就用指甲在牌面轻轻刮一下,他只要一听就明白是什么牌,并且能记住他的整副牌型。

这种听功,在雀千中能称得上登峰造极了。

柏奇出千非常小心,前十几局故意输多赢少,让对面两人越赌越来劲,后面则输赢持平,但每赢必是“国士无双”、“九莲宝灯”这种罕见的高赔率牌型。终局一算,虽然周陈二人赢局较多,却净输十几万,浑然不知对方在算计他们。

离开陈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冰臣揣着这辈子都能摸过的大票子,又激动又害怕,柏奇一路送他回家。柏奇告辞的时候突然面色凝重地说:“沈兄,我有一句话一定要对你说。”

冰臣正在兴头上,拍着他的肩膀说:“陆兄怎么突然扭捏起来了!”“今天就当作是你最后一次赌博吧,你的房子不用赎回了,带上钱马上离开上海,这笔钱足够你逍遥一生了。”“陆兄你在说笑话吗?”见柏奇柏奇神情严肃,冰臣只得敷衍说,“好啦好啦!我从今往后小赌宜情,绝不大赌。”

柏奇眉头紧蹙,叹息一声便离去了。

柏奇回到住处之后,发现屋里有人,一个身穿皂色长衫的矮胖男人坐在沙发里,夹着一支雪茄烟悠哉地吐着烟圈,身后有两名保镖叉手而立。

他的额头立即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低头道:“老板,深夜来访,有何贵干!”“今天赚了多少?”“大概十几万的样子。”“很好,这头羊已经养肥,准备设局千杀吧!”

柏奇顿了顿,毕恭毕敬地回答:“遵命!”他用低头的动作掩饰着眼中的黯然。五

一连几日,冰臣都收到某人发来的奇怪信件,写信人无非是劝说“那个姓陆的不是好人,不要再接近他!”

他一笑置之,天下再没有比柏奇更值得他信赖的朋友了。

半月之后,柏奇说让他带上全部钱财赴一场豪赌,冰臣早已等得心焦,急切地问在哪赌,柏奇答道:“虹口赌场!”

这一次赌的是黑杰克,是西洋传进中国的一种扑克赌博,庄家发一明一暗两张牌,加起来的点数越接近二十一点者胜出,点数不够者可以再要牌。

和其它赌博不同的是,赌客可以轮流坐庄,柏奇的计策很简单,由他作庄的时候会发给沈冰臣稳赢不输的牌,他只要拼命加注就可以。

跟上次一样,越是豪赌越要低调,前期冰臣一输再输,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他相信柏奇能让他一局回本。

当柏奇坐庄的时候,他将牌发到冰臣面前,并暗暗打手势示意他可以下注了。冰臣自信地下了一万,岂料有一个家伙也跟了一万,他冷笑着将面前的一堆筹码推过去,对方立即跟进,他继续加注,对方紧咬不放。

冰臣暗笑,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两人想赌命一样不停地下注,引来无数赌徒围观。按照黑杰克的规则,如果有人加注其它赌客不跟,则直接出局,这也就意味着,牌桌上高高堆起的筹码将由这两人之一全数获得,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豪赌。

赌客们为搏命的二人叫好之余也在暗暗咋舌,计算那堆筹码的价值,总数大概有八十万!

柏奇宣布开牌,那人亮出牌,并不太理想。冰臣得意洋洋地扔出自己的牌,可是周围传来的并非叫好,而是一片嘘声。他连忙查看自己的牌,点数小得可怜,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拼命揉眼睛。待看清之后顿觉天旋地转,好似一步踏入万劫不复地狱!

气血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当被人救醒之后他四处打听柏奇,被问的人都摇头称不知道,有一人说,他已经走了。

他发疯般跑到陆宅,却被告之房子是租的,柏奇三天前就已经退租。这个人在上海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冰臣幡然悔悟之际已经太晚。六

两年之后,冰臣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阔公子,他在码头作搬运工,每天只能挣到一角到两角钱,吃粗糙的食物,睡恶臭的地方。有好心的工人教他怎样扛麻袋能看似出力却很省力,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下等人,每当回忆起那个挥金如土的自己,觉得那那仿佛是别人的人生。

上海滩每天都有新闻,但这些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虽然身在上海,却在另一个上海,一个拥挤肮脏为一角钱争得头破血流的世界。

每天放工工人们有大把时间挥霍,年老的去听大鼓书,年轻的除了穷逛闲聊外有两种娱乐,嫖赌。嫖无非是找一些广东咸水妹,五角钱就可以宿一夜,但容易染上脏病,也有人向乡党借一身体面衣服,几人凑几块钱去打茶围,所谓打茶围是去书寓同倌人一起喝茶闲聊,说些肉麻话过过嘴瘾。

赌则是更普遍的娱乐项目,呼朋引伴,几人就能凑一场赌局。冰臣对赌有一种骨子的恐惧,但是同住的工友每每炫耀自己赢了多少钱,他渐渐有些心动,心想若能赢一局,抵得过半月工资。

发工钱的晚上冰臣凑到赌桌前,庄家一看从来不赌的人也跑来,大声喝斥:“喂,只看不赌的滚开!”“谁说我不赌!”他从怀里摸出一角钱,押了一注。

庄家笑笑,摇动骰盅,“买定离手,开啦开啦!”

这种赌法叫作掷老牛,一次掷出六颗骰子,除去三颗点数相同的骰子,其它三颗点数合计以判大小。

开盅一看,冰臣赢了双倍,他又押又中,格外高兴。一种久违的快感刺激得他热血贲张,赌鬼都迷信“运”,连胜几把,就觉得自己能感觉到运势,于是越押越大,岂知一切都在庄家的算计之中。

当本钱蚀得干干净净后,他后悔不迭,整晚捶床捣枕,发誓再赌就剁手。

可第二天冰臣向工友借了五角钱又跑去了,这一次小胜。自此之后他每天都去,一月过去,已经欠下三元钱。

最后一天输光的时候,他坐在江边默默流泪,悔恨自己是个败家子的命。这时有人在身后说话。“沈兄,你这种赌法是注定必输的!”

这声音很熟悉,他一回看见那张久违的笑脸,登时怒从心头起,跳起来一把薅住柏奇的衣领。“你把我害成这样,现在跑来嘲笑我!”“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柏奇淡淡地说,从袖子里递出一元钱,说出了那句久违的话,“拿着,我帮你赢!”

冰臣曾听说过许多赌棍还不起债,把自己的妻子送去当妓女,他觉得简直是奇谈。现在他才明白,一个赌棍到底可以堕落到什么地步,面对这个害他堕入地狱的人,他居然颤抖着接过了那枚银元。

柏奇告诉他,庄家会用小拇指勾住两个骰子以控制点数,破解的法门很简单,这种民间赌局没有暗托,跟虎吃肉即可。

冰臣如愿以偿地赢了五元钱,他到江边找到柏奇,将一元钱拍在他的掌心。“我不欠你的!你来找我,还想宰我一次吗?”

柏奇不答反问:“我问你,你想回到曾经的生活吗?”

冰臣盯着他,不知道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诡计,但转念一想自己身无分文,他又能把自己如何。“当然想!”他回答。七

柏奇带他回到赌场,很快让他手中的本钱像翻筋斗般一翻再翻,这一次柏奇只让他赢到几千元就罢手,虽不比往日,但总算能过回体面生活。

冰臣对他始终怀着戒心,不知道他某一天会露出獠牙,有一天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个穷光蛋?”“我在赎罪!”“赎罪?”

他说最近他替老板做了一桩生意,有一个拆白党勾引一个阔太太,想在短期之内套光她的钱,办法只有赌。于是请了柏奇设局千杀,三两局就叫那个阔太太输个精光,之后拆白党卷款而逃。那个女人害怕被丈夫知道,但又无计可施,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巡警从黄浦江上打捞上那具尸体时,他正坐在老板的车里经过,当他看见那具浮肿的尸体,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也许是机缘巧合,他夜出散步的时候看见在码头的冰臣,便想帮他一把。“你为什么不退出这一行呢?”冰臣问。“不可能的!”柏奇长叹,诉说起自己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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