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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奥尔科特

出版社：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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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妇人试读：

第一章 圣诞前夕

听了这句振奋人心的话，四张小脸在炉火的映照下亮堂起来，但马上又阴沉下去了。乔忧伤地说：“我们爸爸不在，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没有说“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各人想念着远方战场(指美国南北战争（1861—1865）。)上的父亲，都默默地加了这么一句。

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后，美格换了一种语气说道——“妈妈提出，今年圣诞节不送礼，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今年冬天对谁来说都将是难熬的。她说，现在男人们在军营里受苦受难，我们不应该花钱找乐。我们虽然做不了许多，但可以、也应该乐意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恐怕我是做不到啊。”美格摇摇头，一想到那些梦寐以求的漂亮礼物，她就感到十分遗憾。“要我说，我们要花的那点点钱也帮不了什么忙。每人只有一元钱，就是捐给了军队也没什么用。没错，我不指望妈妈给什么，你们也不会送，可我真的想自己买一本《水中精灵》(英语国家儿童读物，属神怪故事。)，我老早就想买了。”乔说。要知道，她是个书虫。“我想买新乐谱。”贝丝说。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除了壁炉刷和水壶架谁也没听到。“我要买一盒上好的费伯牌绘图铅笔，确实需要嘛。”艾美坚定地说。“妈妈没有规定我们的钱该怎么花，她不会希望我们什么都不买。不如大家都买自己想买的，开心一下。我说，挣这笔钱，我们够卖力的了。”乔一边高声说，一边审视着自己的鞋跟，颇有绅士风度。“可不是嘛！我差不多整天都在教那些讨厌的孩子，本来倒希望回家轻松一下的。”美格又抱怨开了。“你的辛苦比我差得远呢。”乔说，“难道你愿意成天和神经质、大惊小怪的老太婆关在一起吗？她把人使唤得团团转，里外不称心，把人折腾得恨不得跳窗出去，要么就大哭一场。”“做一点事情就心烦是不好，不过，我真的觉得洗碗碟、理东西是世上最糟糕的工作。搞得脾气暴躁不算，手也变得这么僵硬，连琴都弹不好了。”贝丝看看手，叹了口气，这回大家都听到了。“就不信你们哪个人有我辛苦。”艾美大声道，“你们反正不用陪不懂规矩的女孩上学。你功课搞不懂，却老是烦你，还嘲笑你身上的衣服；爸爸没钱，却要被她们‘标榜’。连你鼻子不漂亮，也要奚落一下。”“我想，你是说‘诽谤’吧，不要说成‘标榜’，好像爸爸是个泡菜坛子似的。”乔边笑着纠正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不用疯痴（讽刺）嘛。就是要多用生词，能提高字（词）汇量嘛。”艾美神气活现地回嘴。“别斗嘴了，妹妹们。乔，谁叫爸爸在我们小时候丢了钱。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有钱吗？天哪！如果没有烦恼事，我们会有多快乐！”美格说，她还记得过去的美好时光。“前几天你说过，我们过得比金家孩子要快活得多。他们虽然有钱，却一天到晚都在明争暗斗，可以说苦恼不断。”“我是这么说过，贝丝。唔，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虽然不得不干活，我们却可玩可闹。就像乔说的，我们是一伙很快活的人。”“乔常说这样的土话！”艾美看着手脚伸展躺在地毯上的那个长条身躯道，眼神里带着几分责备。乔马上坐起来，双手插入口袋，吹起了口哨。“不要这样，乔。这是男生做的！”“所以我才这么做。”“我最恨那些粗鲁的女孩子，一点都没有淑女味！”“我也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黄毛丫头，就知道扭扭捏捏！”“小巢中的鸟儿和睦相处。”和事佬贝丝唱起了歌，脸上的表情滑稽可笑。两个尖嗓门轻了下来，化作一阵笑声。“说实在的，姑娘们，你们两个都不对。”美格摆出大姐姐的架势，开始训话，“约瑟芬，你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再玩男孩子的把戏，应该老实些。小的时候，这没什么。可现在已经长这么高了，头发都已经网起来了，要记住你是个大姑娘了。”“我才不是呢！如果把头发网起来就算大姑娘，那二十岁以前，我绝对只梳两根辫子。”乔叫了起来，扯掉了发网，披落下一头栗色长发，“想到自己要长大，要成为马奇小姐，可真是讨厌。就是不高兴穿长礼服，不高兴做中国翠菊式娇小姐！我喜欢男孩子的游戏，男孩子的工作，男孩子的风度，可我偏偏是个女的，真是糟透了！不是男孩，真没劲。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多么想跟爸爸一起上战场，可我只能呆在家里织东西，像个动作迟钝的老太太！”乔晃动蓝军袜，把针抖得丁当作响，线团也滚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可怜的乔！太糟糕了，可也没办法呀。只能把名字改得有男子气一些，当我们姐妹的兄弟。”贝丝说着，用那世上所有洗碗碟和打扫的工作都不能使其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靠在她膝上的头发蓬乱的脑袋。“至于你，艾美。”美格继续说，“你就是太讲究，太拘谨。你的神态现在有点滑稽，要是不注意，就会长成一个装模作样的小憨鹅。要是不刻意追求高雅，你倒举止优雅，言谈文雅，我挺喜欢的。可你说的那些蠢话，和乔的土话没什么两样。”“如果乔是野丫头，艾美是憨鹅，请问，我是什么？”贝丝问，她也想挨训。“你是小宝贝，没别的。”美格亲切地回答。没人唱反调，因为这位胆小的“小老鼠”是家中的宠儿。

鉴于青少年读者都想知道“人物长的模样”，我们借此机会，简单描绘一下坐在黄昏中做针线活的四姐妹。此时，屋外冬雪在轻轻地飘落，屋内炉火劈啪地蹿动。这是一间旧房子，地毯有点褪色，家具也很普通，但让人感到很舒适。墙上挂着一两幅别致的图画，壁橱内堆满了书，窗口盛开着菊花和黑儿波花。屋里洋溢着一股宁静、温馨的居家气氛。

玛格丽特，小名美格，十六岁，是四姐妹中最大的一个。她长得十分秀丽，体态丰满，肌肤白皙；天生一双大眼睛，棕色的头发又密又软，讨人喜欢的小嘴，洁白的双手，这一切都令她颇为自豪。乔，大名叫约瑟芬，十五岁，长得又高又瘦，肌肤偏黑，不由得让人想起小公马，修长的双臂很碍事，似乎永远都无所适从。她嘴巴刚毅，鼻子有点怪，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好像洞察一切，眼神时而凶巴巴的，时而滑稽可笑，时而若有所思。浓密的长发是她的一个亮点，但为了方便，通常用发网束起来。乔肩膀厚实，大手宽脚，穿的衣服显得很宽松。她正在快速长个成年，但姑娘不自在的表情透出几分无奈。伊丽莎白——大家都叫小名贝丝，十三岁，皮肤红润，秀发光润，双眸明亮，举止腼腆，声音羞怯，面露安详，不露声色。父亲称她为“静儿”，这个称呼完全适合她，因为她似乎生活在自己快乐的世界中，只敢与她信任的和喜欢的少数人打交道。艾美，虽然最小，却是家中最重要的一位——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如此。她端庄秀丽，雪白的肌肤，蓝色的眼睛，黄色的头发拳曲着披到肩头，脸色苍白，身材苗条。她举止讲究，颇具年轻女士的风度。四姐妹的性格怎样，有待以后去发现。

时钟敲了六下，贝丝扫净了壁炉面，把一双便鞋放在旁边烘暖。看到这双旧鞋，就带来了好心情。姑娘们想起妈妈就要回来了，都兴奋起来准备迎接。美格结束了训话，点亮了灯，艾美自觉让出安乐椅，乔忘记了疲倦，坐起来把便鞋凑近炉火。“这鞋子太破旧了。妈咪得有双新的。”“我想用我的那元钱给她买一双。”贝丝说。“不，我来买！”艾美大声道。“我最大。”美格刚开口，乔就语气坚决地打断了她——“现在爸爸不在，我就是家中的男人，由我来买便鞋。爸爸说过的，他出门时，我要特别照看好妈妈。”“我看还是这样吧。”贝丝说，“让我们每个人为妈妈买一样圣诞礼物，自己嘛就别买了。”“那才像你，乖乖！那买什么好呢？”乔叫道。

每个人都静静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美格好像得到了自己漂亮的手的启发，宣布说：“我要送一副精美的手套。”“军鞋，送最好的。”乔嚷嚷着。“手帕，修边的。”贝丝说。“我要买一小瓶古龙香水，妈妈喜欢的，而且不贵，还可以留点钱给自己买铅笔。”接着艾美说。“那我们怎么把礼物送给她呢？”美格问。“放在桌子上，把妈妈叫进来，然后看着她把礼盒打开。难道忘了我们以前生日是怎么过的吗？”乔回答说。“以前，轮到我坐在大椅子上，戴上花冠，看着你们一个个走过来，送礼物，吻一下，我就慌得要命。我喜欢你们的礼物和亲吻，但你们坐着看我把礼盒打开，太可怕了。”贝丝说，边烤面包准备茶点，边烘脸取暖。“就让妈咪以为我们给自己买礼物，然后给她个惊喜。明天下午就去买东西。美格，圣诞节晚上的戏，还有很多要排演过的。”乔说，手靠着背，头仰着，踱来踱去。

……“宝贝们，今天过得怎么样？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要送的礼盒没准备好，所以没有回来吃饭。贝丝，有客人来吗？美格，你感冒怎么样了？乔，你好像累得要命。来，亲我一下，宝贝。”

马奇太太一边问长问短，一边脱下了湿衣服，穿上暖和的便鞋，在安乐椅上坐下。然后，她让艾美坐在腿上，准备享受她忙碌的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光。姑娘们忙这忙那，各尽所能，努力把一切都安排得舒舒服服的。美格摆茶桌，乔搬柴，放椅子，却把柴撒落了，把椅子打翻了，弄得劈啪直响。贝丝在客厅和厨房间跑来跑去，一声不吭地忙碌着。艾美则袖手旁观，在一边发号施令。

一家子围坐桌边时，马奇太太脸上显得特别高兴，说道：“晚饭后有好东西给你们。”

姐妹们脸上马上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贝丝拍拍手，也顾不得手上拿着的饼干。乔把餐巾往空中一抛，大声嚷嚷：“信！信！爸爸万岁！”“是的，一封长长的信。他身体很好，说他能度过这寒冷的冬天，而且过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他祝我们圣诞快乐，万事如意，特别是祝福你们，姑娘们。”马奇太太说着拍拍口袋，仿佛里面装着珍宝。“快点吃！艾美，不要弯起小手指，边吃边傻笑。”乔嚷嚷着，由于急于听读信，被茶噎了一口，面包都掉到了地毯上，涂黄油的一面朝下。

贝丝不再吃了，默默地走到阴暗的角落坐下，等候其他人吃完，一起分享喜悦。“爸爸超过参军年龄，身体也不适合当兵，但他还要做随军牧师。我觉得他真伟大。”美格热切地说。“我真想当一名鼓手，或是当随军贩(随军女商贩。原文是法语词，乔记不全。)——叫什么来着？或者当护士，那样就可以陪着他，帮助他。”乔激动地说，还“唉”了一声。“睡帐篷，吃各种难吃的东西，还用铁皮杯喝水，肯定很难受。”艾美叹息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呢，妈咪？”贝丝问，声音有点颤抖。“要好几个月呢，乖乖，除非他生病。只要他能在部队留一刻，他就会永远忠于职守。我们也不会要他提前回来一分钟。过来吧，听我读信。”

大家围在炉火前，妈妈坐在大椅子里，贝丝坐在她脚边，美格和艾美坐在椅子的两个扶手上，乔靠在背上，即使来信很感人，也没人会注意到她感情的表露。那艰难岁月里写的信，很少有不感人的，特别是爸爸寄回家的。这封信却很少提到承受的艰辛、面对的危险和压抑的思乡情。这是封令人高兴、充满希望的信，写的都是生动的部队生活、行军情景和军事新闻。只是在最后，字里行间才流露出慈父的爱心和对家中幼女的挂念。“献给她们我所有的爱和亲吻。告诉她们，我天天想念她们，夜夜为她们祈祷，她们的爱时时刻刻都给了我莫大的安慰。要再等一年才能和她们相见，似乎很漫长，但要告诉她们，我们在等待中工作，不会虚度这些艰难的日子。我相信，她们会牢记我的话，会做你的乖孩子，踏实地做力所能及的事，勇敢地进行自我斗争，很好地战胜自己。当我回来时，我会更爱我的小妇人们，并为她们感到无比自豪。”

读到这一段时，每个人都在抽噎。乔任凭颗颗泪珠淌下鼻尖，并不为此感到羞愧。艾美一点都不在乎她的鬈发起皱，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呜咽着说：“我真自私！可我真的会努力学好。这样，他就不会对我失望了。”“我们都会学好的！”美格哭着说，“我太注重打扮，不愿意干活。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尽量改正。”“爸爸喜欢叫我‘小妇人’，我会努力做到，不再粗野，在家做我的分内事，不再想到外出。”乔说，可心里知道，在家里不发脾气比对付一两个南方的叛军要困难得多。

贝丝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蓝军袜擦去泪水，然后全身心地做编织，争分夺秒地履行手头的义务。她幼小的心灵已经暗下决心，一年后爸爸归来时，要实现爸爸的愿望。

……“刚才你们每个人都讲了自己肩负的担子，只有艾美没说。我想她还没有负担。”母亲说。“不，我有的。是碗碟和掸子，我还嫉妒有漂亮钢琴的女孩，害怕见生人。”

贝丝的担子这么滑稽，大家都想笑，但谁都没笑，因为那样会深深地伤害她的心。“就让我们努力吧，”美格踌躇满志地说，“这其实就跟学好一样，戏里的故事可以帮助我们。虽然我们也想学好，但很难，所以就忘了，就不尽力去做。”“今晚我们本来在‘绝望的泥潭’里，妈妈像书中的‘救世主’一样，把我们拉了出来。我们应该像基督徒一样，有一本指导书的(指约翰·班扬的《天路历程》，讲述朝圣者与恶势力作斗争，最终克服困难，来到天国。本书中的“负担”、“包袱”、“拦路虎”、“恶魔”等语均出自此书。)。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乔问，为自己的想象力给烦闷的工作增添了几分浪漫，真感到高兴。“在圣诞节的早上，看看枕头底下，你们会发现指导书的。”马奇太太回答说。

……

第二章 圣诞快乐

圣诞节一早，天刚蒙蒙亮，乔第一个醒了。壁炉上没有挂着圣诞礼物长袜，她感到十分失望，就像很久以前的一次那样。不过那一次，是她的小袜子由于塞满了吃的东西而掉在了地上。接着，她记起了母亲的诺言，便把手滑到枕头底下，果然拿到一本深红色封面的小书。这本书她很熟悉，因为书中的古老故事讲的是最完美的人生。乔觉得，这本书能真正引导朝圣者踏上漫漫路途。她一声“圣诞快乐”吵醒了美格，让她看看枕头下是什么。美格找到了一本绿封面的书，里面是相同的画面，还有几行母亲写的祝福，这样，礼物在她们看来显得更加珍贵。不一会儿，贝丝和艾美也醒了，通过翻寻也找到了她们的小书——一本灰褐色，还有一本蓝色的。大家都坐起来，捧着书，谈论着。东方射出缕缕红霞，宣告新的一天开始了。

……“妈妈在哪里？”半小时后，美格问。她和乔跑下楼找母亲，感谢她送的圣诞礼物。“天知道。有个穷棒子跑来讨饭，妈妈马上就去了，说是去看看人家要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把吃的、喝的、穿的和烧的都送给别人。”汉娜回应道。自从美格出生以来，她就跟这家子一起过，尽管只是个仆人，可全家人都把她当成朋友。“我想，她马上会回来的。你先煎饼，把一切都准备好。”美格说。她把篮子里的礼物检查一遍。礼物放在沙发底下，等到适当时候才拿出来。“哎，艾美买的古龙香水哪里去了？”看到小瓶子不见了，她就问。“她刚才拿出去了，说要系上一根丝带什么的。”乔回答。她正在满屋子跳舞，要把硬实的新军鞋穿得柔软些。“我的手帕真漂亮，你们看！汉娜替我洗的，还熨平了呢。上面的字是我自己绣的。”贝丝说着，自豪地看着不太工整的字母，干这活可花了她不少工夫。“哎哟！完了，她把‘马奇太太’绣成了‘妈妈’。太滑稽了！”乔拿起一块手帕叫了起来。“这不行吗？我想这样绣比较好，因为美格的首字母也是M．M．，和马奇太太的一样。这些手帕我只想妈妈一个人用。”贝丝说着，显得有些不安。“乖乖，没关系，主意不错，你还想得挺周到的。现在可没人会弄错了。我相信，妈妈会很高兴的。”美格一边对乔皱皱眉头，一边笑着对贝丝说。“妈妈来了。把篮子藏好，快点！”乔大声叫了起来。这时门砰地一响，过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艾美急匆匆地进来，看到姐姐们都在等她，显得不好意思。“你到哪里去了？背后藏的是什么？”美格问道。看到艾美头戴风帽，身穿大衣，她感到十分惊讶，一向懒惰的艾美，竟然这么早就出去了。“别笑我，乔！我不是故意瞒着大家。我用掉了所有的钱，只是想把这小瓶香水换成大瓶的。我是真的在努力，可不想再那么自私了。”

说着，艾美拿出一个精致的香水瓶，这是用先前的那个便宜货换的。她努力克服自私，显得真挚而谦逊。美格当场就一把抱住她，乔宣布她是“好样的”，贝丝则跑到窗口，摘了一朵最漂亮的玫瑰来装饰这瓶名贵香水。“你们知道，今天早上我们读书，谈到要做个好孩子，我就为我的礼物感到惭愧。于是，我一起床就跑到附近，去换了这瓶香水。现在，我很高兴，我的礼物是最漂亮的。”

临街的门又砰地一响，姑娘们迅速把篮子放到沙发下面，然后坐到桌边，等着吃早餐。“圣诞快乐，妈咪！永远快乐！谢谢你送给我们书。我们已经读了一下，以后每天都读一点。”她们齐声叫道。“圣诞快乐，小宝贝们！你们马上就开始读，我很高兴，希望能坚持下去。趁我们还没坐下，我想先说几句。离这儿不远，躺着一个贫苦妇女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生火，六个小孩挤在一张床上，才不致冻僵。也没有吃的。最大的那个男孩跑来告诉我，他们又饿又冷。宝贝们，你们愿意把早餐送给他们做圣诞礼物吗？”

她们等了近一个小时，也都特别饿，好一会儿没人说话。也就那么一会儿，乔就迫不及待地说：“真巧，你来的是时候，我们还没开吃呢！”“我可以帮着把东西拿去，送给那些可怜的小孩吗？”贝丝急切地问。“我来拿奶油和松饼。”艾美接上去说，一副英雄模样。她放弃了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

美格已经在把荞麦面糊盖上，并把面包放到一个大盘子里。“我早就想到了，你们会愿意的。”马奇太太满意地笑着，“你们都去帮忙，咱们回来再吃早饭，面包加牛奶，午饭时再补回来。”

她们很快就准备好，然后队伍就出发了。幸亏天色还早，她们走后街，几乎没人看到，也就没人笑话这支奇怪的队伍。

这是一户可怜的人家。屋子里空空的，没有生火，窗户破败。床上被褥破烂不堪，躺着病弱的母亲和啼哭不止的婴儿。一群孩子脸色苍白，肚里空空，挤在一条旧被子下面，互相取暖。

看见姑娘们进来，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冻得发紫的嘴唇边露出了笑容。他们高兴极了！“哎呀，我的天那！善良天使来看我们了！”贫苦女人用德语欢呼起来。“是滑稽天使，还戴着风帽和手套。”乔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好像真的是善良天使下凡，不久就显灵了。汉娜带来了柴，生起火，用旧帽子和自己的斗篷挡住破烂的窗户。马奇太太把茶和稀粥递给这位产妇，答应以后来帮助她们，使产妇深感欣慰。她一边又轻轻地给宝宝穿衣服，好像这就是她的亲生骨肉。同时，姑娘们摆好桌子，让孩子们围在炉火边，喂他们吃，就像喂一群饥饿的小鸟。姑娘们又说又笑，费了好大劲才听懂那些滑稽而不标准的英语。“这太好了！这些天使心真好！”可怜的小家伙们边吃边喊，并把冻得发紫的手伸到火炉边取暖。

姑娘们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小天使，听了感觉非常顺耳。特别是乔，她自打出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桑丘”(西班牙大作家塞万提斯名著《堂吉诃德》中的人物，是盲目服从的典型。)式的仆人，也就显得更加得意。早餐什么也没吃，但她们感觉很愉快。她们离开时，留下了温暖给别人，我相信，全城都找不到比这四个小姑娘更开心的人。她们自己挨饿，出让早餐，心甘情愿在圣诞节早上只吃面包和牛奶。“这叫做爱邻人胜于爱自己。我就喜欢这样。”美格说。趁母亲在楼上替可怜的赫梅尔一家翻找衣物，她们把礼物摆了出来。

这次摆放的礼物并不壮观，但小小礼包却寄托了姑娘们深深的爱。一只高颈的花瓶矗立在桌子中央，里面插满了红玫瑰、白菊花，还有一串蔓藤点缀，桌子上平添了几分雅致。“来了！贝丝，开始弹！艾美，开门！为妈妈欢呼三声！”乔欢跃着喊道，美格则把妈妈引到上座坐下。贝丝弹起了最欢快的进行曲，艾美猛地一把推开门，美格则庄严地护送母亲。马奇太太既惊讶又感动，仔细端详礼物、阅读附在上面的字条时，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噙满泪水。她立刻穿上便鞋，把散发着艾美买的古龙香水的一块新手帕放入口袋，把玫瑰花戴在胸前，还宣布漂亮的手帕“正合适”。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大家互相亲吻着、谈论着。方式简朴，却充满深情，增添了当时家庭过节的快乐，也让人久久难忘这种温馨。然后，她们又投入了工作。

……

闹剧尚未结束，汉娜就进来了，宣布道：“马奇太太请客，小姐们请下楼赴宴！”

真是喜出望外，连这帮喜欢演戏的姑娘也没想到。面对满桌的东西，她们互相看看，又惊又喜。母亲做点吃的款待她们，倒也有可能，但自从告别了富裕的日子，这么好的东西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有冰淇淋——有两盘，红的一盘，白的一盘——还有蛋糕、水果和诱人的法国夹心软糖。桌子中央还放着四束美丽的温室鲜花。

姑娘们别提多惊讶了，看看桌子，又看看母亲。母亲是满面春风。“是仙女送来的吗？”艾美问。“是圣诞老人吧。”贝丝说。“是妈妈做的。”美格还没卸去演戏用的白胡子白眉毛，脸上露出了最甜美的笑。“马奇姑婆一时心血来潮，送点心来了。”乔喊道。“你们都错了，是劳伦斯老先生送的。”马奇太太回答说。“劳伦斯小伙子的爷爷！他怎么会想到的？我们根本不熟悉！”美格大声道。“汉娜把你们早餐聚会的事告诉了他家的一个仆人。他是一位古怪的老绅士，可他听了很高兴。他认识你外公的。今天下午，他给我送来一张字条，写得很客气。他说，希望我允许他给孩子们送一些小礼物过节，表达一下他的心意。我不能拒绝，所以你们晚上有了一顿小小的宴席，弥补面包加牛奶的早餐。”“肯定是那男孩的主意。我知道肯定是他！很棒的小伙子，真想结识他。他好像也想认识我们。但他很害羞，美格又一本正经，碰到了，她也不让我跟他说话。”乔说。姑娘们把盘子递来递去，大嚼冰淇淋，“唏哈唏哈”地吃得津津有味。“你说的是不是隔壁大房子里的人？”一位姑娘问。“妈妈认识劳伦斯老先生，说他很傲慢，不喜欢与邻居来往。他把孙子关在屋子里，逼他用功读书，只是偶尔才让他和家庭教师一起骑马或散步。我们邀请他参加宴会，也没来。妈妈说，男孩为人很好，但从来不跟我们女孩子说话。”“有一次，我家的猫不见了，是他送回来的。我们隔着篱笆聊天，聊的都是板球一类的东西，而且聊得棒极了——他看到美格过来就走开了。我打算什么时候结识他。他需要开心，我相信他一定需要。”乔说。“他很有礼貌，像一位小绅士，我喜欢。所以我不反对你认识他，要看机会的。他亲自送来了花，我本来应该让他进来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在楼上干什么。他走的时候听到你们有玩头，好像在想些什么，显然他没什么可玩的。”“妈妈，幸亏你没让他进来！”乔望着自己的靴子，笑着说，“可我们以后会再演的，那时，他就能看到了。或许他还会参加演戏呢，那不是很有趣？”“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真是太美了！”美格兴致勃勃地端详着花束。“这些花真可爱，可是依我看，贝丝送的花更香。”马奇太太说着，闻闻插在腰带上快要凋零的花朵。

贝丝依偎到母亲身旁，轻轻地说：“希望能把我这束花献给爸爸。恐怕他圣诞节没有我们过得这么开心吧。”

第三章 劳伦斯家的少年

由于很少参加舞会，她们下楼时有点羞怯。聚会虽然不算正式，对她们来说却是件大事。加德纳太太是一位神情庄重的老太太，膝下有六个女儿。她热情地接待她们，然后把她们引见给大女儿。美格认识萨莉，举止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但是，乔对女孩子和少女的闲聊向来不太在意，她到处站站，小心翼翼地把背对着墙，就像一匹关在花园里的马驹，感到浑身不自在。屋子的另一边有五六个小伙子在开心地谈论溜冰，她想过去一起聊，因为溜冰是她人生的一大快事。她把心愿暗暗告诉美格，但美格把眉头抬得老高，她就不敢擅自走动了。没有人过来跟她讲话，她身旁的人群也一个个走开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担心烧坏的衣服被人看见，不敢四处走动玩耍，只能可怜巴巴地盯着人群，自己打发时光，直到跳舞开始。立刻就有人邀请美格跳舞，她面带笑容，舞步轻盈，但是没人会想到她鞋子太紧，在暗中吃苦。乔看到一位红头发的大个儿小伙子朝她的角落走来，唯恐他来邀舞，便溜进了挂着门帘的休息室，想偷偷观看，一个人悄悄地自娱自乐。不巧，已经有一个害羞的人选择了同样的避难所。当门帘在她身后落下时，乔发现自己正与“劳伦斯家的少年”面面相觑。“天哪！我还以为没人在这儿！”乔结结巴巴地说，准备飞快地退出去，正如她飞快地走进来。

但是，男孩大声地笑了，虽然看上去有一点吃惊，但还是高兴地说：“不用管我，想呆就呆着吧！”“不打扰你吧？”“一点都不会。要知道，我也是刚进来，很多人我都不认识，起初的感觉特不自然。”“我也是。请别走，除非你真的想离开。”

小伙子又坐下了，看着脚上的轻软跳舞皮鞋。这时，乔开口了，她努力做得自然而有礼貌：“我想以前幸会过的。先生住在我家附近，对吧？”“就在隔壁，”他抬起头，率直地笑了，因为乔一本正经的样子颇为滑稽。这时，他想起了把猫送回她家时，他们谈论板球的情形。

这就打破了乔的拘谨。她用最诚挚的语气说：“你送来的圣诞礼物，我们很开心。”“是爷爷送的。”“嗨，是你想出来的，对吧？”“你的猫怎么样了，马奇小姐？”男孩问，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黑眼睛却闪着调皮的神情。“很好，谢谢。劳伦斯先生。不过，我不是马奇小姐，叫我乔就行了。”小姑娘答道。“我也不是劳伦斯先生，叫我劳里就行了。”“劳里·劳伦斯——这名字真怪！”“我名叫西奥多，可我不喜欢，因为伙伴们都叫我多拉，女人的名字，所以我让他们改叫劳里。”“我也不喜欢我的名字——多伤感！希望大家都叫我乔，而不是约瑟芬。你是怎样才让那些男孩不叫你多拉的？”“揍他们。”“我可不能打马奇姑婆，所以只好随她这么叫了。”乔无可奈何叹口气。“你喜欢舞会吗？”过了一会儿，她问。“难道你不喜欢跳舞吗，乔小姐？”劳里问，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挺适合她的。“要是场地大，人人都很开心的话，我倒喜欢跳的。可像这样的地方，我总要打翻点东西，免不了踩人家的脚趾头，或者做些可怕的事。所以就不去胡闹，让美格去跳吧。你也不跳吗？”“有时候跳。要知道，我在国外呆了很多年，这儿我朋友还不多，还不清楚你们这儿的习惯。”“国外，”乔喊道，“哦，快跟我讲讲！我很喜欢听别人讲他们行万里路的。”

劳里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可是乔问得很急切，很快他便讲开了。他告诉她瑞士韦威的学校生活。在那里，男孩们从来不戴帽子，却在湖上有几艘小船，假期里他们和老师一起步行到瑞士各地野营。“多想去一趟啊！”乔大声说，“去巴黎了吗？”“去年寒假就在那里度过的。”“会说法语吗？”“在韦威只许讲法语的。”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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