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最是清醒落寞人(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3 22:22:12

点击下载

作者:牧来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张爱玲:最是清醒落寞人

张爱玲:最是清醒落寞人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张爱玲:最是清醒落寞人作者:牧来排版:亦木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时间:2015-05-01ISBN:9787569901900本书由北京新业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爱到倾心,蒙眼爱

著名导演李安曾这样评价张爱玲:“张爱玲是个没有爱的人。有时候我们会奇怪,她既然那么了解男女关系的本质,为何还要飞蛾扑火?张爱玲是个有心理疾病的人,这是几乎所有经历童年阴影、不得父母疼爱的人都有的问题。”

李安所说的“童年阴影”指的是张爱玲幼时的家庭不幸。父亲是一个不思上进的贵族遗少,母亲则是一位美丽勇敢的现代女性,这两者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只是这悲剧的最大受害者不是两位当事人,而是他们的女儿:张爱玲。

张爱玲很小时,母亲为了离开这个迂腐没有生气的家,便偷偷跑去英国留学,张爱玲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父亲娶进门的姨太太负责的。等她十岁时,长期分离的父母终于选择了离婚,张爱玲继续和父亲一起生活。等她十四岁时,一个梦魇般的女人出现了:父亲迎娶了孙宝琦的女儿孙用蕃。孙用蕃性格乖戾,常常在言语和生活上折磨张爱玲姐弟,父亲又总是站在后母那边,这让张爱玲的性格愈发敏感内向。一次,张爱玲因为和她发生激烈的争执,竟被父亲拘禁半年之久,期间甚至差点死于疾病。最终,她在佣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回过父亲的家。

这就是李安口中的张爱玲的“问题”根源。我们当然不否认童年经历对一个人的影响,但就张爱玲而言,这条规律真的适用吗?张爱玲真的是个病态的,没有爱的人吗?著名学者巴特夫妇曾说过:“历史大部分靠猜测,剩下的则是偏见。”对张爱玲的种种,每个人都只能尽量摒除错误信息和私心杂念的干扰,做出一个符合自己逻辑的“猜测”。

李安猜张爱玲没有爱,我却猜她有。而且,她的爱,比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要来得深沉厚重。

首先是对文字的爱。张爱玲幼时兴趣颇多,音乐、绘画、英文样样拿手,她还曾在《天才梦》里幻想自己将来要在金色的大厅中开钢琴演奏会。但真正让她心心念念的却是魅力无穷的文字。文字是她慰藉家庭苦闷的挚友,也是疗愈她性格缺漏的良医。

在圣玛利亚女校时,她就因为突出的文采被国文老师赏识,将其几篇文章发表在校刊上,她还因为文学的关系结识了好友张如谨。若没有文字,她的苦闷便没有疏泄的渠道,她的自尊便没有赞美的填补,她的生活也将失去友情的丰富。正是因为文字给了她这么多,所以她将一生都交给文字,无论命运舒皱晦明,她都矢志不渝。

她用亲身经历写《不幸的她》,用一本正经的“孩子气的认真”写《论卡通画之前途》,用无拘无束的幻想写《天才梦》,用细腻的观察记录写《沉香屑》,用精致瑰丽的才情写《倾城之恋》,用对往事的豁达写《童言无忌》,用对文字的虔诚写《自己的文章》……

就这样,她从1932年的处女作《不幸的她》一直写到1994年的最后一本《对照记》。她用六十多年的时间和文字热恋,并将这恋爱经历毫无遗漏地印刻在纸丘上,任路过的人取阅评说。

其次是对亲人的爱。张爱玲敏感内向,从不轻易表露感情,但她却清楚地记得每个人对自己的恩情。她从父亲家里逃出后在母亲和姑姑那居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母亲为她的花费她一一记在心里,等后来写作拿了稿费,便存了二两金子打算还给她。姑姑对她的长期照顾她也牢记心中,1980年,远在美国的张爱玲得知姑姑境况不佳,便将自己在国内的著作版权交由其丈夫李开第先生处置,所得稿费也一并赠予这两位老人。

最后是对恋人的爱。在爱情的密林里,张爱玲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原本顺着大路走得很顺畅,却突然被一个迷幻动人的声音所吸引,便循声而去,渐渐迷失在丛林深处。路上纵有千般阻隔,途中管他万种绞割,她亦无怨无尤。这是因为:她早已主动将自己的眼睛蒙起,只是定定地听着那段迷人的旋律。所以,伤痛不再是问题,距离也不再是困扰。至此,除了找到那个花开成海的伊甸园,她唯一的结局只能是:堕入永远无法逃离的深渊。这是痴爱,也是愚爱,但不论如何,她的爱是真的,没有分厘的利益计较,也没有丝毫的怨尤悔恨。

当然,蒙起眼睛的过程中,张爱玲也免不了对周遭的一切感到莫名地没有把握,时而敏感多疑,时而恐惧不安。对胡兰成的不敢信任,对桑弧的不够勇敢,都像普通女人一样。但张爱玲终究是个传奇的女人,她的犹豫和恐惧只会短暂地占据心神,天明时,当爱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依然会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让他牵引自己——无论哪里是目的地。

蒙起眼睛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张爱玲让人唏嘘的一生,在她自己眼中,却并没有那么不堪。正如她在《传奇》再版序言中写的那样:“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一切都会不可避免地过去,但现在应该快乐。这就是张爱玲的人生哲学。

一切都会过去,但张爱玲不会过去,她甚至从未离去:她用瑰丽的文字和痴绝的真情蒙起我们每个读者的眼睛,成了我们身边无所不在的,最清澈温暖的秘密。牧来2015年1月于南京上 篇她是海上吹不停的风精致,心是一首妥帖的诗

对许多人来说,“张爱玲”早已不再是一个代表文采与天分的名字,而是展示生活情调、彰显时尚品味的精致形容词。张爱玲的背后不再是动人的文字、天才的比喻、深刻的剖析,而是老上海、织锦缎、青花瓷……

的确,张爱玲从未掩饰过自己对衣饰的钟爱:织锦缎夹袍、青花瓷旗袍,这些都是她在20世纪40年代的上海滩所推崇的“时尚”。她还在文章里如此认真地说道:“再没有心肝的女子,说起她去年那件织锦缎夹袍的时候,也是一往情深的。”

也许是恼于整天将张爱玲挂在嘴边却没完整读过几本张作的“文艺青年”,“爱屋及乌”之下,张爱玲也成了矫情的象征;也许是安稳惯了的现代人难以切身体会动荡年代的世道人心,张爱玲在抗战年代如此注重个人生活品质的行为也招来不少责难。

张爱玲矫情吗?未必。张爱玲没心没肺吗?未知。我们唯一可以知道,并肯定的,就是她是一个“精致的女人”——不论这份“精致”,在朴素主义者眼里是多么矫情,在爱国主义者那里又是多么不合时宜。

20世纪40年代,张爱玲在上海滩声名鹊起,凭借《传奇》和《流言》两本集子的热销,张爱玲成为上海最风光的女作家。那几年,张爱玲不仅在文学圈红得发紫,在时尚界,她也玩得很转:舞会、电台、咖啡馆、校园……她清瘦的身影和诡丽的穿着总能引得众人侧目热议。

一次,张爱玲要把小说《倾城之恋》改编为话剧搬上舞台,与剧团老板周剑云见面时,她穿的是自己设计的一袭古典的齐膝夹袄:“超级的宽身大袖,水红绸子,用特别宽的黑缎镶边,右襟下有一朵舒卷的云头——也许是如意。长袍短套,罩在旗袍外面。”这种新颖的扮相让见多识广的周剑云也感到愕然,并称之为“上海第一服饰”。

兴许正是这样频繁地以华服示人,所以有人看不顺眼,刊文嘲讽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对于这些流言讽刺,张爱玲从未正面回应,倒是她在《传奇》再版序言里的一段话,可以给予完美地解答:“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

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年轻时张爱玲的生活哲学就是“活在当下”,这在很大程度上和她幼年遭遇的家庭不幸以及在香港求学时经历的生死围城有关。父母离异后父亲的暴躁摧毁了她的安全感,继母丢给她的破旧衣裳则成了她童年记忆里永恒的“耻辱”,双重压迫下,印象中生母的优雅动人就成了她用尽半生去追逐的美丽幻影。

香港被日军围困期间,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发疯,有的人忙于逃命,有的人却排队结婚。十八天的围困结束后,香港将压抑的欲望彻底释放出来,每个人都贪婪地享受着各种美食,张爱玲也不惜徒步数公里,只为吃一份心心念念的冰激凌。这些经历使得张爱玲注定会成为一个“生活型”的作家,她像看重文字质量一样看重生活质量。

不过,张爱玲的生活哲学虽饱受创痛经历的影响,但她的那份“精致”,却又不是淤泥中生出的妖冶之花。《申报》上曾刊出过这样一则广告:“炎樱与张爱玲合办樱炎时装设计,大衣、旗袍、背心、袄裤、西式衣裙。电话、时间:三八一三五,下午三时至八时。”

可见,张爱玲对衣饰时尚的热爱,并非只是对童年缺失的补偿,她当真是发自心底地喜欢,并且有研究,有追求。她笔下的人物之所以比同时代其他作家普遍来得生动,也和她对人物着装的巧妙设计与细致描述有很大关系。她甚至还写过一篇《更衣记》,主要讲述了满清以来中国人服饰的变化,巧妙而深刻地剖析了近代中国人在性格特质与审美观念上的变迁。

如果说在衣饰上,张爱玲的精致是通过搭配的别致和思想的深刻来体现的,那在饮食上,张爱玲的精致则体现在彻底的随俗和幽默的调侃里。

随俗和幽默也能算精致吗?在张爱玲的逻辑里,是的。

只要是关于生命本真的享受,对她来说都是精致的。如果你偏要给精致套上几个限制性的定语,那她一定会觉得这种“精致”仿佛是箍上铁环的贵妇帽,徒增美丽的负担。

在《谈吃与画饼充饥》里,张爱玲大方地说:“中国人好吃,我觉得是值得骄傲的,因为吃是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艺术。”对张爱玲来说,吃的艺术就是精致理论与饮食习俗的自然交融。所以,在张爱玲看来,大饼油条也是精致的。因为:“大饼油条同吃,由于甜咸与质地厚韧脆薄的对照,与光吃烧饼味道大不相同……有人把油条塞在烧饼里吃,但是油条压扁了就又稍差,因为它里面的空气也是不可少的成分之一。”

张爱玲不喜欢周作人那种明明谈的是吃喝,却偏爱摆出一副冲淡清高的姿态:“他写来写去都是他故乡绍兴几样最节俭清淡的菜,除了当地出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色……这样炒冷饭的次数多了,未免使人感到厌倦。”张爱玲可不想要节俭的清高,她要的是口腹的欢愉。

当然,张爱玲在饮食上的“随俗”还没到“看见什么吃什么”的地步。在《童言无忌》里,她说自己“和老年人一样的爱吃甜的烂的。一切脆薄爽口的,如腌莱、酱萝卜、蛤螟酥,都不喜欢,瓜子也不会嗑,细致些的菜如鱼虾完全不会吃。”所以,她自嘲地说自己是个“最安分的肉食者”。对这个“肉食者”来说,上海的“牛肉庄”是“可爱的地方”,那里“白外套的伙计们个个都是红润肥胖,笑嘻嘻的,一只脚踏着板凳,立着看小报。他们的茄子特别大,他们的洋葱特别香,他们的猪特别的该杀”。

这般幽默俏皮的“歪理”,想必也只有张爱玲这种有文学天分的“资深吃货”才说得出来。她还颇为羡慕地期许道:“我很愿意在牛肉庄上找个事,坐在计算机前面专管收钱。那里是空气清新的精神疗养院。”

食物的通行之所并不只是口腹,有时它也会从心底跳出,惹动张爱玲的亲切回忆。孤身漂泊在美国时,有一次她在多伦多的街上看见了一种久违的食物:香肠卷。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咖啡馆买小蛋糕时的情景,那时他总是让小张爱玲自己去挑选蛋糕,而自己每次都只买香肠卷。旧日恩怨早已消散,此时的张爱玲心中只剩怀旧的情愫,便顶着店员的白眼买了四只香肠卷。

张爱玲不仅喜欢设计衣服、研究食物,她还对自己著作的装帧设计很上心。也许是第一本小说集《传奇》的装帧并未完全符合张爱玲的审美,在散文集《流言》出版时,她热心地参与了整个设计过程。彼时,上海作为沦陷区物资较为紧缺,家家户户都会囤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张爱玲囤的就是衣料和白纸。她有一间屋子,里面的大半空间都被成堆的白纸占据了。她有时甚至就睡在这些纸上,才感到踏实安心。

最终,这些聆听过张爱玲不少梦呓的纸张果然派上了用场,《流言》首印的两千册就是用的这些纸。酷爱画画和拍照的张爱玲还为《流言》画了不少插图,并将自己比较满意的几张照片嵌入其中。设计完毕后就是印刷了,为此她天天跑到印刷厂去“监工”,给印刷师傅提出种种意见,一心要把这本《流言》做得完美。

在《“卷首玉照”及其他》中,张爱玲回忆道:“今天在印刷所那灰色的大房间里,立在凸凹不平搭着小木桥的水泥地上,听见印刷工人说:‘哪!都在印着你的书,替你赶着呢。’我笑起来了,说:‘是的吗?真开心!’突然觉得他们都是自家人,我凭空给他们添出许多麻烦来,也是该当的事。”听这语气,像极了一心想把一件事做好而任性地折腾别人的孩子。

看着一架架机器不分昼夜地印着她的文章,张爱玲“不由得觉得温暖亲热,仿佛这里可以住家似的”。她想起在香港被围时,自己“没有被褥,晚上盖着报纸,垫着大本的画报的情形”,她说那时垫着的画报“摸上去又冷又滑,总像是人家的书”。

现在,她终于有可以枕着安心入眠的自己的书了,她怎能不小心又小心,仔细再仔细呢?对她来说,这本书再精致都不为过。

衣饰、食物、书帧……张爱玲细心地雕琢着生活的每段枝杈。我们从树上掉落的片片木屑里,或是捡到了精巧的美丽,或是拾起了别致的风情,或是闻到了亲切的香气,或是听见了生命的欢愉……

当然,也有人对着满地木屑和跟风捡拾的人紧紧皱起了眉头,进而开始埋怨那个埋首树梢的“雕刻家”。但张爱玲早已听不见这些赞叹和埋怨,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雕琢,是非美丑,于她而言都不再是问题。将她的一句感慨稍加更改,也许就是对她生活态度的最好注脚:“生命也是这样的罢——它有它的图案,我有我的临摹。”孤傲,给美丽一种特权

一个25岁之前就已写出《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上海女人,似乎注定是孤傲的。何况,她还写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这样既热烈到自恋,又冷静到残忍的句子——哪怕这只是她十九岁时一半游戏一半自遣的戏谑之语。

理解来自倾听,误解来自意淫。正如智利诗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在《羞怯》一诗中描述的那样:“仿佛小草披上露水外衣,如果你看我,我就变得美丽”。

所以,只有当你静默着看向张爱玲,她才会脱去尘嚣与讹谣的外衣,为你展现她丰盈纯粹的美丽。可惜的是,大部分人对张爱玲的判断仅仅来自脑海里的臆想——他们从未向她投去安静而纯粹的目光。

是的,也许你曾读到过张爱玲广为流传的只言片语;

是的,也许你对她和胡兰成的爱恨情仇也有所耳闻;

是的,也许你还从百度百科大致了解过她的生平经历……

只是,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张爱玲——至少不是完整的张爱玲。

人们强调张爱玲的冷艳孤高,也许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不可告人的隐秘需要。叔本华曾感叹:“赤裸是美丽身体的特权。”只是他没有想到,人们似乎更钟爱被标签与伪装包裹的身体。所以,赤裸纯粹的文字是张爱玲无匹才气的特权,但人们却更爱她偶然间发出的几声叹息,或是不经意拾起的几个比喻。

在那个年代“言必称革命、文必谈兴邦”的大气候下,张爱玲的文风明显更具私人性。她在《自己的文章》里也直白地表达过:“我喜欢素朴,可是我只能从描写现代人的机智与装饰中去衬出人生的素朴的底子。因此我的文章容易被人看做过于华靡。”她更斩钉截铁地批评这种常被拿来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唯美。她说:“唯美派的缺点不在于它的美,而在于它的美没有底子。”

有这等自白与见解的人,怎会是孤傲不近人情的呢?

也许用张爱玲自己的说辞难以服众,不如来看看一些与之亲近的人的描述好了。

张爱玲的挚友邝文美在1957年曾写过一篇《我所认识的张爱玲》,里面写到:老实说,在认识她以前,尽管我万分倾倒于她的才华,我也曾同一般的读者一样,从报纸和杂志上得到一个错误印象,以为她是个性情怪癖的女子。直到我们几年前偶然相识,一见如故,后来时常往来,终于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我才知道她是多么风趣可爱。照我猜想,外间传说她孤芳自赏,行止隐秘,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可能是由于误解。例如,她患近视颇深,又不喜戴眼镜,路上相遇,她没有看出是谁,别人却怪她故作矜持。再者她有轻性敏感症,饮食要特别小心,所以不随便外出赴宴,别人因此以为她架子很大。再加上她常夜间写作,日间睡觉,与一般人生活习惯迥异,根本没办法参加社交活动,这也是事实。我相信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有过的。在陌生人面前,她似乎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可遇到只有二三知己时,她就恍如变成另一个人,谈笑风生,妙语如珠。

被误解惯了的张爱玲十分认同这篇文章的描述,甚至在她母亲病重时,她还特意将这篇文章寄给母亲,可见此文在她心中的重要意义。

除了各怀鬼胎的“恶意揣测”,误解有时也会来自心浮气躁的“断章取义”。

1952年,张爱玲拿了香港大学给她的复学通知书。之后,她便离开让自己红得发紫的上海,来到香港,靠翻译美国文学作品为生。她期望在这里过上自己渴求多时的“冷清的生活”,虽然大部分港人都未曾读过她的著作,但还是有不少热心的“粉丝”会伺机寻求见偶像的机会。当时香港有位有名的女星叫李丽华,她“听说爱玲性情孤僻,绝不见生客”,便央求与张爱玲熟络的宋淇夫妇代为引荐。

到了约定的那天,李丽华早早从九龙过海赶到宋淇夫妇的家里,她打扮入时,讲话斯文,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许久的样子,而张爱玲却过了很久才来,再加上她有深度近视,却又不喜欢戴眼镜,所以漂亮的李丽华在她看来也只是一片“华丽的光影”。

更让李丽华尴尬的是,才坐了一会儿,张爱玲便以有事为由离开了。读到这里,人们不禁揣测:在著名影星面前尚且这样,那面对凡俗众生,张爱玲的孤傲就更在情理之中了。加上胡兰成曾说过的:“就是最豪华的人,在张爱玲面前也会感到威胁,看出自己的寒伧。”这一切似乎都坐实了张爱玲的孤傲。

事实到底是怎样呢?也许我们应该耐心一点,把故事读完,听听张爱玲自己的说辞。那天虽然没和李丽华久谈,但她却毫不掩饰对李丽华的深刻印象。第二天和宋淇夫妇见面时,她说李丽华在她心中“渐渐变成立体了。好像一朵花,简直活色生香。以前只是图画中的美人儿,还没有这么有意思”。相形之下,她倒有点紧张和局促。

张爱玲向来怕见生人,这和她童年的诸多经历有关。喜怒无常的父亲和生性狠毒的后母让她变得敏感而小心,一次被父亲毒打并监禁半年后,她从家里逃到生母黄逸梵的住处。张爱玲迫切地想向母亲倾吐自己的点滴心情,于是总找机会和母亲说笑,但母亲却因为那些年心情烦闷而无心倾听,她甚至告诫张爱玲:“没有幽默天才,千万别说笑话。”这些经历使得张爱玲在待人接物时显得异常拘谨,不爱说话,怕人家嫌烦,渐渐就养成了轻易不见生人的习惯。

完整地听完这个故事,我们也许才能更加宽容地将张爱玲描述成一个有点害羞、不善交际的“孤独”之人。至于“孤傲”,其实和她并不沾边。

有许多作家、明星将自己作为最重要的作品进行创作和经营,公众也乐意为他们的这种角色扮演买单,但天生一副赤白骨头的张爱玲,在生活中却并不懂得如何去扮演人们臆造的那个“张爱玲”。她牢记母亲略显无情的忠告:“如果没有幽默天才,千万别说笑话。”既然自己没有清高的天性,那就别把目光投向虚无缥缈的地方。胡兰成说她是“临水照花人”,但她生命里的大多时光,却是在书案前度过的。

张爱玲只是一个聪明而敏感的孩子,她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她会在早期的文章里嗔怨自己“写了那么多爱情,却没有恋爱过”;她会像每个有追星梦的女孩一样做张恨水的“铁杆粉丝”;投稿得了奖,她会欢天喜地地拿奖金去买中意许久的唇膏;明明出身名门,她却调皮地自我调侃:“我们这种小市民……”

这样可爱可亲的一个女人,哪里会是孤傲的呢?另类,有所贪恋才可爱

张爱玲的“另类”并不仅仅体现在她无匹的文学才华上,她的审美、衣着无不显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古怪”。“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以消化的东西。”这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小姑娘偶尔为之的任性宣言,她当真是这么做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张爱玲并称“四大才女”的潘柳黛就曾在《记张爱玲》里写道:张爱玲喜欢奇装异服,旗袍外边罩件短袄,就是她发明的奇装异服之一。有一次,我和苏青打个电话和她约好,到她赫德路的公寓去看她,见她穿着一件柠檬色坦胸露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使人一望而知她是在盛妆打扮中。我和苏青不禁为之一怔,问她是不是要上街?她说:“不是上街,是等朋友到家里来吃茶。”当时苏青与我的衣饰都很随便,相形之下,觉得很窘,怕她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以为我们在场,也许不太方便,便交换了一下眼色,非常识相地说:“既然你有朋友要来,我们就走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谁知张爱玲却慢条斯理地道:“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就是你们两人呀!”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的盛妆正是款待我们的,弄得我们两人感到更窘,好像一点礼貌也不懂的野人一样。

由于潘柳黛对张爱玲的成见颇深,所以她的话我们不免要打了折来听,但张爱玲自小喜欢奇装异服的事倒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她的弟弟张子静就曾直言:“她的脾气就是喜欢特别:随便什么事情总爱和别人两样一点。就拿衣服来说罢,她顶喜欢穿古怪样子的。”

多古怪呢?旗袍外面套短袄只是小菜一碟,更有甚者,“一件矮领子的布旗袍,大红颜色的底子,上面印着一朵一朵蓝的白的大花,两边都没有钮扣,是跟外国衣裳一样钻进去穿的,领子真矮,可以说没有。在领子下面打着一个结子,袖子短到肩膀,长度只到膝盖。”这样的衣服在今天看来没什么特殊,但在那个年代,却已是十足的奇装异服。

这或许和张爱玲的母亲有关。她的母亲黄逸梵酷爱裁剪,常常买一堆布料回来自己动手设计。出国游学时,黄逸梵在给张爱玲的信里也离不开衣服和时尚:想学皮革制作,想开家卖皮手袋的店铺……她甚至当真从马来西亚买过一箱蛇皮打算做皮包。耳濡目染中,张爱玲对新奇的衣裳有了一种“偏执”的热爱,即便只是去巷口买一份臭豆腐,她也会盛装出行。

除了母亲的影响,张爱玲对另类服饰的钟爱也许还要从她的做人哲学里一探究竟。还是以潘柳黛和张子静两人的说法对照着看好了。潘柳黛记得在张爱玲出版《传奇》时,曾穿着奇装异服去印刷所校稿,引得所有工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她刻意将自己“安排成一个传奇人物”,好与书名《传奇》相吻合——这在今天看来也算得上是一场高明的营销事件。有人不解,追问她为何如此,她则回答:“我既不是美人,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得起别人的注意呢?”

潘柳黛描写张爱玲时向来喜欢添油加醋,我们不妨再来看看张子静的描述:她曾经跟我说:“一个人假使没有什么特长,最好是做得特别,可以引人注意。我认为与其做一个平庸的人过一辈子清闲生活,终其身,默默无闻,不如做一个特别的人做点特别的事,大家都晓得有这么一个人,不管他人是好是坏,但名气总归有了。”

这样的说法相对更值得信赖一些,毕竟张爱玲不是那种会轻易说出“我既不是美人,又没有什么特点”的女人。从张子静的这番转述中,我们不难看出张爱玲年轻时的做人哲学:绝不默默无闻,即使走另类路线,也要被人知道。这种人生哲学在今天看来并不值得称道,但对那时的张爱玲来说,却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更何况,她所追求的这种另类,除了衣饰,更多的则体现在了她对文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上,这对读惯了迂腐文字的读者来说,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在自己对“奇装异服”的偏执上,张爱玲也曾做过侧面的“辩解”:“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携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所以,对不善用交谈解释自己的张爱玲来说,她是在用穿衣“扮演自己”呢!

衣饰上的另类我们还可以从审美的角度去解释,但对金钱的“狂热”,就只能从价值观上分析了。是的,除了奇装异服,张爱玲的另一个另类标签就是:拜金。

张爱玲的拜金似乎从出生时就注定了,抓周时,她没有选择后来让她享誉世界的笔杆,也没有沉迷于女人偏爱的刺绣,而是死死地抱住了一块代表金钱的小金镑。这似乎预示着她从小就会是一个“财迷”。

当然,张爱玲自己也从不否认这一点,她在文章中说:“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有钱的时候,固然绝不提钱,即至后来为钱逼迫得很厉害的时候,也还把钱看得很轻。这种一尘不染的态度,激起我的反感,激我走到对面去。因此,一学会了‘拜金主义’这个名词,我就坚持我是拜金主义者。”她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我喜欢钱。我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所以,与其用“拜金主义者”这样宏大的词汇来形容她,倒不如将她称作一个坦率的“小财迷”。很多清高的文人嘴上从不谈钱,私底下却为了锱铢利益干下不少苟且之事。从这点来说,张爱玲要比他们真实且可爱得多。

张爱玲爱钱,却并不吝啬,因为她爱的是金钱所能“买到的各种我所需要的东西”。中学时,她画漫画得了一笔5块钱的稿费,她立刻拿去买了一支心仪许久的丹琪唇膏。母亲劝她把那张钞票留下做纪念,她则大咧咧地说:“对于我,钱就是钱,要买到各种我所要的东西。”

张爱玲从不介意别人说她是财迷,她自己也经常拿这点来自嘲。她在家常说希望自己有许许多多的钱,能够买好多好多衣服,装满几个柜子。她姑姑张茂渊调笑她:“不知你从哪儿来的一身俗骨!”张爱玲则笑答:“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本是俗人”,这似乎是受尽命运揶揄的张爱玲给这个世界最大的揶揄:那个写下无数惊艳脱俗文字的女人居然这么轻易地坦言自己只是个爱钱的俗人,这实在让许多人感到幻灭。如果一定要帮张爱玲找一个爱钱的“高尚借口”,那我们也许可以从“追求自由”的角度来考量一番:处在张爱玲那种特殊的成长环境中,买什么都需要申请,想逃离却又受制于经济能力,所以生出“有钱了才有自由”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为了张爱玲的一两个“怪癖”而费尽心思地去圆自己臆想出的那个完美谎言。连胡兰成都说她是个“爱钱如命”的女人,我们又何必去替她“洗白”呢?更何况,这个说她“爱钱如命”的男人,反而是在金钱上受她恩惠最多的。胡兰成背负汉奸之名在国人的追杀下屡屡逃亡,是张爱玲节衣缩食地支持着他的荒唐生活——那动辄数万元的巨款,是她顶着“财迷”的头衔锱铢必较来的。

所以,张爱玲的“爱钱如命”,并不影响她热爱爱情。

当然,在张爱玲的字典里,排在金钱之上的绝不只有爱情。在她给《联合报》副刊编辑苏伟贞的一封信中,我们看到了“另类张爱玲”的“另类一面”:《联合报》副刊刊登了电影剧本《哀乐中年》后,苏伟贞要付她稿费,她在回信里写道:“我虽然参与写作过程,不过是顾问,拿了些剧本费,不具名。事隔多年完全忘了,以致有过误会。稿费谨辞,如已发下也当璧还。希望这封信能在贵刊发表,好让我向读者道歉。”“稿费谨辞,如已发下也当璧还。”这份“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气概颇让人动容,毕竟那时她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只靠版税维持生计,此时更应该“斤斤计较”才是,但她还是潇洒地选择澄清事实,这份“舍财”的果断,和当初承认自己“爱财”的坦然,想来才是张爱玲最珍视的赤诚底色。

其实,另类、怪癖算不得十足的贬义词,正相反,它们往往是真性情的天才所专有的“符号”,清代诗人袁枚就是个十足的“吃货”,他除了名作《随园诗话》,还著有一本《随园食单》,里面收录的几百种食谱大都经过他亲自制作和品尝。所以,张爱玲对奇装异服和金钱的痴迷,算不得什么问题。有节制、有底线地痴迷三两俗物,才是真实且可爱的人生。苦恋,只为不负好时光

林夕曾不无感伤地说:“我写了很多词,到最终却赢不到一个人。”

仿佛这就是才子才女的宿命:与文字恋得越深,在人间就爱得越苦。在很多人看来,张爱玲一生都与“胡兰成”纠缠在一起——在手边,在心底,在文字里。当然,更多的,是在他们眼里。

人们历来喜欢猜测名人的感情和心思,久而久之,最大胆的猜测甚至都有机会演变成人们的“共识”。经历了胡兰成、桑弧、赖雅这三段滋味各异的恋情,张爱玲对待爱情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沮丧?绝望?冷漠?她的几番苦恋究竟对她和她的作品造成了哪些影响?

对此,人们臆想了整整半个多世纪,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定论”。

然而,在2009年才得以正式出版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中,张爱玲对自己的爱情经历和恋爱观所做的“官方解释”却似乎并不太符合这些“公论”。张爱玲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爱情的灰烬里存活?

不是凄苦,而是赤诚!

张爱玲自称:“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我以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比在战争或革命的时候更素朴也更放肆的。”张爱玲不是一个苦情少女,而是敢爱敢恨,能陪另一半流浪天涯,也能陪他隐居乡野的“女汉子”。《小团圆》面世前,人们一直对张爱玲的几段感情有着诸多猜测,根据自然是胡兰成的“胡说”。张爱玲不满自己的人生和感情几乎被他人的说法所“垄断”,便动笔写下了自己的“张说”——《小团圆》。彼时是1975年,距她和胡兰成分手已有28年。但友人却劝张爱玲暂时不要发表:“可以想象到一定会有人指出,九莉就是张爱玲,邵之雍就是胡兰成。张爱玲明知他的身份和为人,还是同他好,然后加油加醋地添上一大堆,此应彼和,存有私心和妒嫉的人更是每个人踢上一脚,恨不得踏死你为止。”最终,张爱玲听从了友人的意见,将《小团圆》封存起来。

2009年2月22日,16万字的《小团圆》终于得以出版,这部尘封34年的长篇小说一经面世,便引起了新一轮的“张爱玲热”,人们对张爱玲的几段感情经历终于有了与胡兰成《今生今世》对应的参照本。

从《小团圆》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同于胡兰成笔下对他诸般崇拜依恋的张爱玲。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虽然常常没有主见,但却坚定地听循内心声音的痴情女子。她和胡兰成的相识相爱原没有那么浪漫和传奇,这也是胡兰成后来对她始乱终弃的原因之一,但张爱玲不一样,她只要爱上了,就会爱得刻骨铭心,哪怕最终让自己伤痕累累。

但归根到底,张爱玲伤的是心,而不是灵魂。她爱得深刻,却不忘初心;她爱得盲目,却不失原则。正因如此,她才会在被胡兰成几番刺伤后,坚定地给他写去分手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不过,张爱玲终究不似胡兰成那般无情,她在分手信里还寄上了自己刚挣的30万法币稿费,以解其逃难之困。

这段感情对张爱玲的损耗巨大,她在离开温州时曾对胡兰成说:“我将萎谢了。”

张爱玲最终没有萎谢,她在电影的世界,在导演桑弧的世界里重生了!虽然此时的张爱玲尚未完全忘记胡兰成——至少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英俊率真的桑弧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初恋般的美好。那段日子里,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聊天,一起逛街……虽然名义上从未向世人公开这段恋情,但心底里,他们都将彼此视为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

只是,当不明真相的友人主动来撮合张爱玲与桑弧时,她却意味深长地摇了三次头,仿佛每一次都要用尽全部心力。桑弧太好看了!而她,在经历胡兰成之后,整个生命都被掏空,即便努力地涂粉、用冷水洗脸保持容颜,但终究在心底里是自卑的,而桑弧也对张爱玲的真心有所顾虑。最终,他们的爱恋在秘密里开始,也在秘密中悄然结束。

离开中国的土地后,张爱玲在遥远的大洋彼岸遇到了“一生中最爱”——赖雅。

很多人兴许认为赖雅不过是张爱玲在美国人生地不熟时随便找的一个依靠,但事实却不是这样。赖雅是一位颇有才华的剧作家,年轻时的传奇经历更是不比张爱玲逊色。所以,当一位传奇的西方绅士与一位传奇的东方淑女在麦克道威尔艺术营相遇时,他们几乎是宿命般闪电相爱了。而且,相比和胡兰成初见时的窘迫,张爱玲与赖雅在艺术营大厅聚会上的初遇,要更像她在《爱》里写的那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那天,被人群簇拥的赖雅发现了落寞的张爱玲,便上前去打招呼:“你好,我以前好像从没见过你!”张爱玲礼貌地回答:“我刚从中国来。”就这简短的一问一答,将两个人的余生紧紧拴在了一起。

虽然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因为经济拮据和赖雅的身体不佳常常过得比较困苦,但苦中亦有快乐和满足。张爱玲清晰地记得他们在彼得堡松树街租的那间61美元的公寓:他们精心地布置着不大的房间,墙是张爱玲亲自粉刷的,是浪漫的蓝色。他们每天一起读书、写作,有时去地摊上淘一些便宜的“宝贝”回来,有时一起喝一点香槟、红酒……

有人奇怪精明的张爱玲为何不选择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做自己在美国的归宿。他们并不明白,这样的生活,才是张爱玲心中渴慕已久的“现世安稳”。

不幸的是,赖雅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干脆瘫痪在床,一切家务都落到了张爱玲身上,她还要负责写稿赚钱,那无疑是她一生中最劳顿的时光。但她的恋爱哲学从来就是“若还有爱,我便永远与你同在”。她绝不会在爱人最需要自己时离开。想当初,她对胡兰成早已心灰意冷,但依然坚持等他度过逃难生涯最困难的时期才和他分手,并寄去巨额稿费。这都说明张爱玲不是那种会因伤生恨的女人,她更不会因为负累过重而放弃心爱之人。

1967年,赖雅去世。从此,张爱玲终生未嫁,并一直以赖雅为姓,自称赖雅夫人。

张爱玲的三段爱情各有各的苦处,旁人在提起时总免不了唏嘘,替这位绝世才女惋惜。但这样的惋惜,真的契合张爱玲在那些爱恋中的温柔心跳吗?那些我们避之不及的苦恋,有多少是张爱玲甘之如饴的呢?爱是一场蒙眼的远行,你可能远远注意到了张爱玲磕磕绊绊的身影。只是,走近一些,再近一些,你才会看见她满足的微笑,幸福的神情。

所以,从灰烬中看到绝望的是俗众,从灰烬中总结经验的是聪明人,从灰烬中发现爱情本来面目,并甘之如饴、赤诚如一的,才是张爱玲。

如果没有《小团圆》里的“自白”,不知我们还要误解张爱玲多久;如果没有对她的美国往事的细心挖掘,我们不知还要为她的择偶标准贴上怎样生硬的标签。当然,这误解和生硬不仅来自旁观者的臆测,也源自当事人的沉默。张爱玲一直很避讳谈个人隐私,对自己的爱情经历更是讳莫如深。《羞怯》中的一句话是对张爱玲的这种沉默的注脚:“所以我要缄默,不让原野上经过的人知道我的幸福;所以我要缄默,不让知道我幸福的人看见我的战栗与无助。”不论幸福还是无助,张爱玲对自己的爱情在很长时间里都选择了缄默,甚至这部记录了太多“秘密”的《小团圆》,张爱玲也曾想到要销毁。

的确,爱是一场蒙眼的远行,谁也看不清途中的风景。聪明人在惶恐中偷偷摘下眼罩,痴情人只是兀自握紧手里的那个人。但这些痛并快乐着的美丽心情,哪里能轻易向第三者说起呢?如果真有人如吴梅村描述的那样“侬似衣上花,春风吹不去”,那也只需安安心心地守在他/她身边,轻轻给他/她讲述心底清澈的秘密和唇边暖暖的情话,哪里有空四处招摇晾晒呢?

所幸的是,沉默的张爱玲终究没有忍心销毁《小团圆》。那些原本清澈的秘密历经波折,终于为世人所知。

时光辜负了张爱玲,张爱玲却没有辜负时光,和我们。下 篇爱是一场蒙眼的远行童年·旧事贵族遗风

作为旁观者钟爱的谈资,张爱玲的出身一再被提及:父亲张志沂是清末“清流派”大臣张佩纶与名臣李鸿章长女李菊耦的独子,母亲黄逸梵则是清末长江七省水师提督黄翼升的孙女。但这段现在看来颇有传奇色彩的身世,对童年的张爱玲来说,既是一种莫名的骄傲,也是一种遥远的揶揄。

祖父张佩纶因“直声”和“清流”享誉官场,鼎盛时期与张之洞等人同称“四谏”“十朋”,祖母李菊耦也有“貌比威、施,才同班、左,贤如鲍、孟,巧夺灵、芸”的美誉,按说这样的天作之合不会生出一个不思上进、性格暴戾,还一度沉迷鸦片的独子。但历史往往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张爱玲的父亲张志沂“一半生活在现在,一半生活在过去”,在人前大谈“我们老太爷”如何如何,在人后却没有一点名臣公子的样子:逛妓院、抽鸦片、打孩子……当时的他完全想不到,他将来能在历史的文海里偶尔露一下脸面,不是因为祖上的余荫,而是因为那个被他毒打多次的,瘦瘦的、倔倔的女儿。

当然,张志沂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恶棍,他只是在父母光耀的阴影里失去了方向,且又缺乏基本的自制力。这似乎是名门之后的“通病”:一面享受祖上的荣耀,一面承受那份荣耀的巨大重量。最后,要么负重,继承衣钵;要么甩手,放任自流。七岁时,张志沂的父亲张佩纶去世,母亲李菊耦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独子身上,严格督促他读书,虽然此时早就废除了科举,但身处这样一个官宦家庭,强大的惯性使得他的母亲和他都别无选择。在张爱玲的记忆中,父亲一辈子都在屋子里背诵古文。明知毫无用处,还是得一遍遍地吟咏嗟叹。时代早已转变,抑郁不得志的张志沂只得从鸦片、招妓、赌博里寻求安慰。

这种矛盾在张爱玲身上似乎也有所体现,张爱玲成名之后,不少人嘲讽她对自己的贵族出身念念不忘:“张爱玲在发表文章之余,对于她自己的身怀‘贵族血液’,却是‘引为殊荣’,一再加以提及,俾众周知。”这样的说法是否是嫉贤妒能的恶意揣测我们不得而知,但反方的说法也不少:《古今》的编辑周黎庵某次见面时曾向她问起家世,她却含糊其辞地带过,丝毫看不出对祖上荣光的留念与向往。

其实,张爱玲并非刻意隐瞒,也不是低调,而是性格使然。她虽然在文字上“张狂恣意”,但在生活中,却不乏“矜持自省”。可以说,张爱玲从小就是一个“心眼很多”的女人,像猫一样小心而敏感——这当然和她身处的恶劣的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张爱玲对祖上的“矜持”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小孩子的害羞,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仿佛喜欢讲家世似的”;一是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那些荣耀还伴随着不少“污名”。那时,清朝才结束不久,人们对历史的态度也不像今人这般宽容。所以,张佩纶、李鸿章这些晚清名臣更多的是以“丧权辱国”的形象为人所诟病的。因此,敏感如张爱玲,自然会在公众场合与祖上保持着必要的距离。

当然,这并不表示私下里张爱玲也对祖上“敬而远之”,当文化界兴起对小说《孽海花》里的人物原型的考据时,她表面上从不参与,私下却抱着祖父的集子一点点对照着看:“典故既多,人名无数,书信又都是些家常话。几套线装书看得头昏脑涨。”发出这句感慨的小姑娘,有种可爱的倔强。

敏感而倔强的张爱玲在读完那些集子后,究竟对祖上持什么态度呢?在她的世界观里,毁誉参半的祖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政治人物,而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遥远的亲人。她不需要“政治评价”,她只需要“情感评价”。她在后来的文章里,固执地将祖父张佩纶形容为一个“好人”“真人”——哪怕她从未见过祖父的真容。“好人”是祖母告诉她的,“真人”则是她自己从集子里读出来的。

除此之外,张爱玲还从祖父的事迹和文字里读出了一种“人生的回声”。只是,当她真正听见这回声的振聋发聩时,已是同样历经沉浮与爱恨的多年之后了。直到那时,我们才能从她的文章里,看见她既不自矜,也不自得地以一颗平常心去谈论祖上的种种。

这种态度的转变也许并不只是年岁使然,小时候的张爱玲对族谱里的名字好奇而敬畏,后来她自己则成为了族谱上最耀眼的名字。小时候的张爱玲对自己的贵族身份小心而敏感,后来她自己赢得的荣耀则远胜过任何贵族的光环。从那个敏感而倔强的“小姑娘”,到那个平易而从容的“老奶奶”,张爱玲用一生的时间,完成了从“贵族少女”到“传奇女人”的蜕变与成长。童言无忌

1920年9月30日,“与月亮共进退”的张爱玲选择在一个下弦月的晚上,降生在上海麦根路——那时,她的名字还叫张煐。1921年12月11日,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出生。1922年,父亲张志沂任职金浦路铁路局英文秘书,张爱玲便随父迁居天津。1924年,母亲黄逸梵奔赴英国游学,四岁的张爱玲在姨奶奶的看管下开始私塾教育。1928年,父亲辞去职务并搬回上海,母亲也结束游学返回上海。同年张爱玲开始学习绘画、英文和钢琴。1930年,张爱玲插班到黄氏小学读六年级,并正式改名张爱玲。同年父母协议离婚,张爱玲仍和父亲一起生活。

仅从张爱玲十岁前的人生履历上看,并没有太多的亮点或异样。但这种印象多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远,只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我们不妨走近一些,从她幼时“童言无忌”的缝隙里,去听一听这个将来叱咤文坛的传奇女子的一些宿命般的言语。

张爱玲生于上海,但她的童年生活却是在天津度过的。两岁时她就随父亲搬到天津法租界,住在一座豪华的宅院里:朱漆大门、两座石狮、漂亮的喷泉和花坛……颇具贵族气质。但张爱玲却对这些提不起兴趣,每天萦绕在她耳边的是那个只知抽鸦片、背古文的父亲浑浊的吟咏声,三十多岁的人,六十多岁的神态,父亲身上这种强烈的反差正是幼年张爱玲眼里的世界。大年夜外面的鞭炮声好不热闹,她却在呼呼大睡;等到鞭炮声渐渐稀疏,她却惊醒过来大哭:“热闹已经过去了,没有我的份啦!”佣人赶忙将她抱起,连声宽慰:“小煐子不哭,快穿上新鞋出去玩吧!”她兀自哭着:“穿上新鞋也赶不上了!”“热闹已经过去,穿上新鞋也赶不上了!”这句话恰是对她身处的家族的最好注脚。李鸿章的时代过去了,张佩纶的时代过去了,张志沂的时代虽然来了,但他却依旧活在过去的荣光里。我们“小煐子”的时代在那时尚未铺展开来,但她却早早地感受到了“穿上新鞋去追赶热闹也不可得”的悲凉。更悲凉的是,当她晚年早已不再贪恋繁华与热闹,只希望在遥远的异乡土地上安享宁静时,她却不得不面对跳蚤长达二十三年的骚扰——那时经济拮据的她买新鞋的唯一原因就是:旧鞋她已经不敢再穿了。

当然,张爱玲幼时也不总说这些和年龄不相称的感慨。搬进天津这座宅院后,她每日都要佣人将她抱到铜床上一边嬉戏一边学背唐诗。

张爱玲虽然天性聪颖,但却十分懒惰,为了鼓励她学习,女佣规定每认得两个字,便给她两块绿豆糕吃。自幼对文字有着独特感觉的张爱玲喜欢给这些佣人们取外号,一个额头上有疤的高个女佣被她唤作“疤丫丫”,一个略通文墨,常给张爱玲讲《三国演义》的男佣被她固执地叫作“毛物”,谁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张爱玲却乐此不疲地将他的一家称为“二毛物”“三毛物”“毛娘”……有趣的是,后来“疤丫丫”就嫁给了“三毛物”。从这些古灵精怪的称呼里,我们看得出:早熟而敏感的张爱玲其实并不缺乏童真童趣。

张爱玲有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张子静。子静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生得十分清秀,很像跳蚤他美丽的母亲。作为一个漂亮的小公子,子静很受家里人的喜爱,所以就连他的贴身佣人张干也因此骄横起来,相比之下,张爱玲的佣人何干则要唯诺许多。四岁的张爱玲渐渐意识到家里男女不平等的问题,便想方设法地和张干争论。张干气不过,赌咒道:“你这脾气只能住独家!希望你将来嫁的远远的,弟弟也不让你回来!”

虽然为了争个男女平等,张爱玲总爱和弟弟作对,但她却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弟弟的疼爱,她在《弟弟》里写道:“然而他实在是秀美可爱,有时候我也让他编个故事:一个旅行的人为老虎追赶着,赶着,赶着,泼风似的跑,后头鸣鸣赶着……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当个小玩意。”

据说张干能从人抓筷子的位置预测未来,一次,她骗张爱玲说:“筷子抓得近,以后嫁得远。”

张爱玲赶忙将手指往上挪:“那抓得远呢?”

张干大笑:“那当然嫁得更远了!”

张爱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将来当真嫁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再也不曾回来,也再没有见过自己这个“秀美可爱”的弟弟子静。

所以说,童言虽无忌,却常常透露着命运的秘密。

当然,四岁的张爱玲并不懂得这些玄妙的道理,她更不懂得父亲荒唐的世界。父亲到处寻花问柳,还在外面养了一位“姨太太”,他甚至还带张爱玲去姨太太的住所玩过。张爱玲的母亲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不再理会,她一心想着伺机离开这个陈腐的家,离开堕落的张志沂。机会很快就来了,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要去英国留学,需要一位监护人陪同,黄逸梵主动请缨,很快便踏上了远行的航船。

母亲远走后,父亲干脆就让姨奶奶搬到家里来住了。这位姨奶奶一开始对张爱玲还是不错的。相比漂亮的弟弟,她更喜欢张爱玲,每次去舞厅跳舞,她都会带上张爱玲。高兴时,她还会给张爱玲做时髦的衣裳,每次她都会逗问张爱玲:“看我待你多好!你妈妈替你做衣服总是拿旧的东拼西改,哪会舍得用整幅的丝绒?你喜欢我还是你妈妈?”被“收买”的张爱玲立刻回答:“喜欢你!”那时的她沉浸在拥有新衣服的喜悦里,未曾感到不妥,但长大后,每每念及此事,她都会觉得不安,仿佛做了很对不起母亲的事。

这份愧疚也许源自多年后母亲重病时,窘迫的张爱玲只能寄去区区100美元的支票。所以她才一直对童年的妄言耿耿于怀,心心念念着:“若是当初自己说的是喜欢母亲,也许母亲的结局就不会这么凄惨了。”

是的,张爱玲幼时无忌的童言总是萦绕着些许宿命的味道,宿命又总是伴随着悲哀和无奈。但历经人生的起落阴晴,我想张爱玲早就明白了:哪怕一切注定,也要亲身去一一践行。因为旅途中的风景,只属于望向它的眼睛。赶不上繁华时代,就做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传奇;宿命般远走他乡,也是以爱之名,欢喜满心……这世上有太多懊悔幼时“童言无忌”的宿命女性,但只有充满宿命的张爱玲,写出了《童言无忌》。不幸的她

在天津的生活随着姨太太的“发疯”而结束,那时,姨太太渐渐暴露张狂的本性,不仅对张爱玲和张子静动粗,甚至还敢殴打一家之主张志沂。这件事的结果是姨太太被家族赶出了门,声名狼藉的张志沂则被单位赶出了门。1928年,张志沂带着八岁的张爱玲和七岁的张子静搬回上海定居。之后,张爱玲先后就读于黄氏中学和圣玛利亚女校。

十二岁时,张爱玲在圣玛利亚女校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不幸的她》,里面的文字让人惊艳,却透露出深沉的哀伤。“别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无论怎样,我们总有藏着泪珠撒手的一日!”她坐在船头上望着那蓝天和碧海,呆呆地出神。波涛中映出她的破碎的身影——啊!清瘦的——她长吁了一声!“一切和十年前一样——人却两样!雍姊,她是依旧!我呢?怎么改得这样快!——只有我不幸!”暮色渐浓了,新月微微的升在空中。她只是细细的在脑中寻绎她童年的快乐,她耳边仿佛还缭绕着那从前的歌声呢!

小说里那个年轻的,向往自由的“她”为了寻找自由而四处漂泊,但字里行间却充满对童真欢乐的追忆与向往。小说用词之妙、情致之深,都令许多成人感到汗颜。只是,一个十二岁,还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展露无匹才华的同时,为何又会发出这样沉重的感慨呢?她笔下的“她”的不幸,是否也同样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呢?“不幸”也许是张爱玲最不喜欢,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宿命”。父母为她取名“瑛”,意为似玉的宝石,却没有给她足够的珍视。十岁那年,母亲黄逸梵一时兴起给她改名为“爱玲”,这似乎也是她留给女儿的最后一件“礼物”,因为就在那一年,她和张爱玲的父亲张志沂正式离异。

那是一个新旧交替,动荡不安的年代。所以,女作家闫红说造成张爱玲父母离异的第三者,不是某个人,而是“新时代”。

父亲张志沂虽然眠花宿柳、不求上进,但古文尚佳,小有才情,换到魏晋兴许能博个“真名士自风流”的雅号,但他的一切都是与古代相宜的。而母亲黄逸梵则是一个叛逆且时尚的现代女性,她是胡适的牌友,是徐悲鸿夫人蒋碧薇的闺蜜,向往自由的她完全接受不了张志沂的花心和种种旧时代的恶习,所以早在张爱玲4岁时,她就趁着小姑子张茂渊出国留学的机会,以监护为由跑去了英国,这一去就是4年。当她在英国欣喜于丰富的现代艺术、礼仪、社交生活,甚至因为觉得原名“黄素琼”不够浪漫而改为后来的“黄逸梵”时,她无力也无暇去预测张志沂的心性会因她的逃离而产生怎样可怕的变化。

张志沂本来就因郁郁不得志而脾气不好,加上妻子的冷淡与逃离,他就愈发放纵自己:毒瘾日深、沉迷赌博、将姨太太带回家……直到后来姨太太大闹门庭被驱逐,他自己也因毒瘾太深而病重时,他才感到后悔与自责。搬回上海后,他写信给妻子道歉,并承诺痛改前非,妻子也答应了他的请求,结束留学生活回到上海。但好景不长,早已朽坏的张志沂很快就对自己的“毒誓”反悔了,他甚至还想出了不出钱养家,逼迫黄逸梵花光积蓄依附自己的昏招。最后,心灰意冷的黄逸梵请律师逼他协议离婚。

离婚后张志沂对张爱玲姐弟的教育全凭心情,高兴时带他们背背书,不高兴时就斥责殴打。看到女儿十岁了还在家里闲着,母亲黄逸梵便偷偷将她带去黄氏小学插班读六年级,在填写姓名时,她觉得“张煐”这个名字不甚响亮,便自作主张地填上了张爱玲的英文名Eileen的音译:“爱玲”。后来,黄逸梵多次想更正这个略显潦草的取名,但却因为张爱玲出名太快而不了了之。

就在张爱玲还没断断续续地享受够母亲这“潦草”的爱时,黄逸梵再次远行,这次踏上的是法国的土地。张爱玲的不幸远未结束,就在她写出《不幸的她》的第二年,她就要面对一个更不幸的,甚至是可怕的名词:后母。

1934年,张志沂迎娶了民国总理孙宝琦的七女儿孙用蕃。讽刺的是,当时人们盛传“孙家的女儿大家抢”,但惟独这个七小姐是以爱抽鸦片著称的,所以她嫁给张志沂时已是三十六岁的“大龄剩女”了。

也许是愤懑于张家没落的现状,也许是沉迷鸦片太久,性格变得扭曲,孙用蕃一进门就成了张爱玲姐弟的梦魇。孙用蕃经常羞辱家里的佣人,对他们姐弟也是多次打骂。弟弟从小逆来顺受惯了,从不吭声,但张爱玲却受不得这种屈辱,总是奋起反抗。但让她感到绝望的是:父亲总是站在后母那一边。

一次,全家一起吃饭,仅仅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父亲就给弟弟狠狠一巴掌。张爱玲看到之后十分难过,将脸埋到碗碟里强忍着泪水,此时后母却阴阳怪气地说:“咦,你哭什么?又不是打你!你瞧,他没哭,你倒哭了!啧啧!”这一刻张爱玲明白:这个家已经再也没有温情和幸福可言了。

持“天才来自不幸”论调的评论家们或许会欣喜地将这段旧事视为又一例证。但是,倘若就这么粗暴地将《不幸的她》里的“她”与张爱玲画上等号,并因此武断地推导出“家庭不幸造就了孤傲且天才的张爱玲”,那实在令人感到遗憾。心思细腻不代表神经敏感,遇事沉着不代表性格冷漠。心灵鸡汤者教世人感谢苦难,张爱玲却教我们感谢在苦难面前,不曾屈服的自己。

在《公寓生活记趣》里,张爱玲林林总总地记叙了一系列日常景致后,忽地感慨了一句:“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这好像更加印证了童年苦难造成她悲剧人生观的说法。只是,张爱玲的重点不在磨难,而在人生。喜欢把注意力放在苦难身上的人往往会忽略她之前的那句:“凡事牵涉到快乐的授受上,就犯不着斤斤计较了。计较些什么呢?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读书就像唱歌,没耐心听完前奏就直接唱副歌的人,哪能了解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