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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4 01: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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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克里斯蒂·高登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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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世界 阿尔萨斯:迈向冰封王座

魔兽世界 阿尔萨斯:迈向冰封王座试读:

序章:梦

凄厉的风声,如同孩童痛苦的嚎啼。

铲齿鹿拥挤在一起,彼此寻求着温暖,依靠浓密厚重的皮毛抵挡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冰寒风暴。成年铲齿鹿臀部向外组成了一个环,将幼崽围绕在中间。它们全都低垂着生有巨大鹿角的头,口唇几乎要碰到被积雪覆盖的大地,双眼紧闭,以免冻风伤害眼睛。它们嘴边挂着一层层呼出的水汽凝结成的冰霜。就这样,这些生物屹立在风雪中,忍耐着。

……在各自的巢穴中,相濡以沫的狼和孤身沉眠的熊也在等待着风暴过去。只要寒风还在吹号,大雪依旧灼目,无论怎样的饥饿都无法驱使它们离开自己的巢穴。

* * *

来自冻海的呼啸狂风狠狠地扑向卡玛古村,撕扯着巨型海兽骨架上蒙着的兽皮。在这个地方居住了无数个岁月的海象人很清楚这种冰雪风暴的恐怖,他们的房屋都很牢固,但依然会在肆虐的风暴之中遭到损坏。所以当风暴来袭的时候,他们就会聚居在地下深处的大避难所中,系紧出口处的皮帘帐,点起冒着烟的油灯。只要风暴一过去,他们就必须马上修理或更换渔网和捕兽陷阱。

长者阿图伊克在凝固的寂静中等待着。在过去七年中,他经历过许多场这样的风暴。他的生命已经绵延了许多个冬季。他獠牙的长度和泛黄的色泽,还有他的褐色皮肤上堆垒的皱纹全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最近七年中的这些风暴绝不是自然现象。他向那些年轻人看了一眼,他们都在打着哆嗦。海象人完全可以承受冬季的严寒,让他们颤抖的不是寒冷,而是恐惧。“他做梦了。”一个年轻人喃喃地说道。他的胡须向上翘起,一双眼睛光芒闪烁。“安静。”阿图伊克沉声喝道,严厉的语气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而那个孩子显然被吓坏了,他立刻闭紧了嘴巴。位于地下的大洞中,再一次只剩下风雪那令人胆寒的哀泣声。

* * *

深沉浑厚的声音如同烟雾般袅袅升起,其中没有言辞,但充满了意蕴。那是一首由十余种音律交织而成的圣歌。鼓声、响板声和骨头交击的声音为这种无词的啸吼提供了激荡人心的伴奏节拍。最猛烈的怒风被牦牛人村庄的环形立柱和立柱上的蒙皮所阻挡,不得不偏转方向。带有月牙状线条的巨大皮帐篷在强风中屹立不倒,仿佛是在向这片生存条件极为苛刻的荒芜大地发出挑战。

在古老仪式的深远歌声中,烈风的怒吼依然清晰可辨。仪式中的舞者是一个名叫凯米库的萨满。他踏错了一步,蹄子笨拙地撞击在地面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衡,继续着这场舞蹈。

集中精神,一切都在于集中精神。只有这样,萨满才能驾驭元素的力量,逼迫它们服从自己的意志。也只有这样,牦牛人一族才能在这片寸草不生的荒蛮大地上生存下去。

随着他的舞蹈,汗水浸透了他的皮毛,让他的体色更显深暗。为了凝聚精神,他紧闭起深褐色的大眼,在黑暗中用蹄子寻找着强有力的节拍,然后猛地仰起头,将一双短角刺向空中,尾巴开始剧烈地颤动。同伴们在他身边与他共同起舞,他们的身体喷薄着热气,就像在帐篷中央跃动不止的明亮火焰。尽管寒风和雪花不断从帐篷中央的通风口倾泻下来,但整个大帐在火焰的烘烤下,依旧充满了融融暖意。

他们全都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他们无法像控制自然界的气候一样控制这种风雪。不,这些风雪是那个人的杰作,但他们还可以舞蹈、飨宴、欢笑,向那个人侵袭整个世界的力量发出挑战。他们是牦牛人,他们坚不可摧。

* * *

外面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白色、蓝色和狂暴的风雪,但大厅里依旧温暖而宁静。高度足以让一个人走进去的大壁炉中堆满了粗大的圆木。哔啵作响的炉火声几乎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在装饰华丽的壁炉架上,雕刻着各种幻想中的奇禽异兽。巨大的铲齿鹿角也成了这里的装饰品。栩栩如生的龙头雕塑上插着明亮的火把。粗大的梁柱支撑着这座足以容纳数十人的盛宴厅堂。温暖的橘黄色火光赶走了藏匿在角落中的阴影。冰冷的石板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北极熊、铲齿鹿和其他大型兽类的毛皮。

一张沉重的雕花长桌占据了这个房间的大部分地方,就算是有三十多个人围坐在它旁边,也不会觉得拥挤。而现在,桌边只坐着三个人:一名男性人类、一名兽人,还有一个男孩。

当然,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那个男人明白这一点。他坐在桌子的主位上,稍稍高于另外两个人。他身下是一把硕大无朋的雕花座椅,不过并不像是一副王座。他正在梦中,这个梦已经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这座大厅、那些铲齿鹿头、那灿烂的炉火、那张桌子,还有他面前的兽人和男孩——他们都只是他的梦的一部分。

坐在他左侧的兽人年纪老迈,但依然孔武有力。橘红色的炉火和火把的光芒在他恐怖的脸上闪烁着——那是一张有着粗大下颌的兽人面孔,上面绘着一颗骷髅。这个兽人曾经是一位萨满,能够引导并操控强大的能量。即使是现在,只是在一个人的梦境中,他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那个男孩则截然相反。他曾经是一个英俊的男孩,有着一双海水般清澈的绿色大眼睛,以及清秀的五官和金色的头发。但那只是曾经。

现在,男孩病了。

他非常瘦弱,骨骼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刺穿他纤薄的皮肤。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神采不再。深陷的双颊只覆盖着一层几乎透明的皮肤,而这层皮肤上又布满了脓疱。每时每刻,这些脓疱都在溃烂,漾出绿色的脓汁。对他而言,呼吸也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在急促而无力的喘息中,他的胸口仿佛在不住地微微抽搐。那个男人觉得,自己几乎能看到一颗早就应该停跳的心脏还在那个狭小的胸腔里吃力地搏动着,但那颗心脏毕竟还没有最终放弃。“他还在这里。”兽人伸出一根指头,朝男孩的方向指了一下。“他坚持不了多久了。”男人说道。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句话,男孩开始咳嗽起来。血和黏痰喷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他用一根细瘦的胳膊抹了一下苍白的嘴唇。那只手臂上的袖子也在腐烂。他吸了一口气,开始用颤巍巍的声音说话,而这显然对他也是一种折磨。“你还没有……打败他。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的愚蠢就像你的顽固一样不可救药。”兽人咆哮道,“这场战争早已分出胜负了。”

男人的双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他在倾听他们两个人说话。在过去几年里,这个梦一直在不断地重复,而现在这个梦带给他的无聊感早已超过了乐趣。“我已经厌倦了这种争斗。让我们一劳永逸地结束它吧。”

兽人斜睨了男孩一眼。他那张绘着骷髅的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男孩又开始咳嗽起来,但他并没有在兽人的注视下退缩。他缓慢却充满威严地站起身,一双已经出现牛奶状白翳的眼睛从兽人转向坐在首位的男人。“是的。”兽人说道,“这已经毫无意义了。苏醒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醒来,并再一次进入这个世界。”他也转向了那个男人,眼睛里闪耀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再次行走在你所选择的道路上。”

骷髅的图案仿佛离开了他的面孔,如同实体一般悬浮在兽人面前。整个大厅也随着这个图案的浮动而发生了变化。片刻之前还只是简单木雕的龙头火把基座,现在都开始产生水浪一般的波纹,活了过来。它们口中的火炬急速地闪动着,随着它们头颅的摆动,在大厅里洒下了舞动的奇异光影。强风在大厅外发出一阵阵尖啸,厅门猛地被打开,雪花在这三个人周围飞旋着。主位上的男人伸开双臂,让冻风如同斗篷一般将他包裹。兽人仰天大笑,飘浮在他面孔上方的骷髅也发出了狂乱而欢喜的号叫。“让我展示给你看,你的命运全由我来决定。只有将他彻底消灭,你才能知道何为真正的力量。”

纤细而脆弱的男孩早已被凄冷的气流吹出座椅。现在,他努力撑起身子,全身颤抖着,呼吸短浅而急促。他挣扎着爬回椅子里,回头向那个男人射去一道目光——其中充满了希望、畏惧,还有怪异的决绝。“还没有全输。”男孩悄声说道。尽管兽人和骷髅的笑声恍如雷鸣,尽管风声凄厉刺耳,那个男人却听到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第一部 ——黄金男孩第一章“稳住它的头,就是这样,小子!”

这匹母马正不断转动着眼珠,发出一声声长鸣。它的白色皮毛已经因为浸透汗水而变成了灰色。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王子,国王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唯一的儿子,洛丹伦王国未来的统治者一边牢牢地抓着母马的马嘴笼,一边不停地小声说着话,安慰这匹马。

母马猛地仰起头,差一点把这个九岁的男孩也甩起来。阿尔萨斯急忙说道:“喔,放松,好姑娘,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亮鬃。”

乔罗姆·巴尼尔打趣地咕哝了一声。“要是这么大一头马驹从你的肚子里冒出来,你也会这样的,小子。”

他的儿子佳力姆蹲在父亲和王子旁边,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大笑起来。阿尔萨斯也笑了,就算亮鬃温热濡湿的口沫掉在他裤子上,也没能让这笑声停下来。“再加把劲,好姑娘。”巴尼尔一边说着,一边缓步从亮鬃身边走过,来到那匹马驹面前。现在,这匹被包裹在亮晶晶的胎衣里面的马驹,已经有两只蹄子踏到这个世界上了。

阿尔萨斯其实并不应该在这里,但当不上课的时候,他经常会从王宫中溜出来,跑到巴尼尔农场,和自己的朋友佳力姆一同游戏,看一看远近闻名的巴尼尔的骏马。这两个少年都知道,无论一个养马人养育出的马匹多么受王室青睐,成为王室经常购买的坐骑,他的儿子也不可能与王子平起平坐,但他们都不在乎这种事。至少到现在为止,大人们还没有插手阻止他们的友谊,所以,巴尼尔农场成了阿尔萨斯最喜欢来的地方。他在这里和佳力姆用沙子堆城堡、打雪仗,玩卫兵和强盗的游戏,而乔罗姆也会让这两个孩子看到生命降临在这个世间的奇迹。

不过,阿尔萨斯觉得这种“奇迹”有一点让人不舒服。他原先根本没有想到,这种事情里会有这么多……黏糊糊的东西。亮鬃喷着鼻息,再一次仰起了头,它用力蹬直了四条腿,随着一阵浆液泼溅到地面上的声音,它的孩子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亮鬃沉重的头垂到了阿尔萨斯的大腿上。它闭起眼睛,就这样休息了一会儿,胸口和肋侧都在剧烈地起伏着。男孩微笑着,一边轻轻拍抚它湿漉漉的脖子,捋顺它浓密的鬃毛,一边看着佳力姆和他的父亲照料新出生的马驹。一年中的这个时候,马厩里寒意正浓。小马驹暖热潮湿的身体不停地冒着白色的蒸气,养马人父子用一条毛巾和一堆干草为它擦去最后一点没有脱落的胎衣。阿尔萨斯感觉到了自己脸上漾起的笑容。

满身潮气的灰色马驹磕磕绊绊地伸展自己的四条细腿,用一双大眼睛观察周围,在昏暗的灯光下不住地眨眼。那双褐色的大眼睛很快就盯住了阿尔萨斯。你真美,阿尔萨斯心想。不知不觉间,他屏住了呼吸,意识到这个“生命的奇迹”真的很神奇。

亮鬃开始挣扎着迈开了自己的四条腿,阿尔萨斯急忙跳向一旁,背靠在马厩的木墙上,以免这匹高大的母马在转身时撞到自己。母亲和新生的孩子将头凑到一起,相互嗅着彼此。亮鬃轻轻咕哝着,用自己的长舌头为儿子清洁全身。“呃,小子,你现在的样子可不怎么好看。”乔罗姆说道。

阿尔萨斯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心立刻沉了下去。他全身都是稻草和马的唾液。王子耸耸肩,笑着说:“也许我应该在回王宫之前先到雪堆里去打个滚。”然后,他的神情变得正经了一些,“不必担心,我已经九岁了,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我可以去我想去的……”

一阵慌乱的鸡叫声和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从马厩外传来。阿尔萨斯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他挺起自己的小肩膀,用力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干草,但收效甚微。然后,他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马厩。“乌瑟尔爵士。”他的口气仿佛是在说——我才是王子,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我希望你不要踩死他们的家禽。”

也不要踩坏他们的金鱼草苗床,他一边想,一边向远处那些被大雪覆盖的一个个隆起的土堆瞥了一眼。再过几个月,美丽的花朵就会在那里绽放,那是薇拉·巴尼尔的骄傲与喜悦。阿尔萨斯听到乔罗姆和佳力姆也跟着他走出了马厩,不过他并没有回头,只是仰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居在马背上,全副武装的骑士,禁不住欣赏起了他光芒闪烁的盔甲……“盔甲!”阿尔萨斯不由得惊呼一声,“出什么事了?”“我在路上再向您解释。”乌瑟尔严肃地说道,“随后我会派人回来取您的马,阿尔萨斯王子。铁蹄就算是背着我们两个,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俯下身,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阿尔萨斯的手臂,一把将这个男孩拽到自己身前,仿佛阿尔萨斯根本没有一点重量。薇拉也从巴尼尔一家的住宅中走了出来,她显然也听到了战马全速奔来的声音。她一边向外走,一边用一条毛巾擦着双手,在她的鼻子上还留着一摊面粉。她用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目光中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乌瑟尔则礼貌地向这位女士点了点头。“给您造成的打扰,我以后再做赔偿,女士。”乌瑟尔说道。他用覆裹钢甲的手碰了一下额头,亲切地向巴尼尔一家敬了一个礼,然后猛踢铁蹄的肋下,这匹像主人一样全身披甲的骏马立刻扬起四蹄,绝尘而去。

乌瑟尔的手臂就像是一根钢柱,环绕在阿尔萨斯腰间。恐惧在男孩心中翻腾,但他努力将这种代表着懦弱的情绪压了下去,同时也用力推着乌瑟尔的胳膊。“我知道该怎么骑马。”暴躁的心情完全覆盖了他的忧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名信使从南海镇骑马赶来,做完报告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他带来了糟糕的消息:几天前,数百艘载满难民的小船从暴风城驶来,停靠在我国海岸边。”乌瑟尔说道。他并没有丝毫要移开手臂的样子。阿尔萨斯终于放弃了这种徒劳的挣扎,开始转过头,认真地倾听骑士的讲述。他瞪大了那双海水般清澈的绿眼睛,认真地瞧着乌瑟尔严肃的面孔。“暴风城被攻陷了。”“什么?暴风城?它怎么会被攻陷?敌人是谁?这到底……”“很快我们就会得到更详细的情报。瓦里安王子也在暴风城难民之中。他们的统帅则是暴风城的前冠军勇士安杜因·洛萨殿下。他和瓦里安王子,以及其他难民会在几天之内到达洛丹伦首都。洛萨已经向我们发出警讯,他会带来坏消息。当然,如果连暴风城都被摧毁了,那么无论他带来怎样的消息,都不会令人吃惊。我被派来找您,并立刻带您返回王宫。现在可不是您和平民儿童玩耍的时候。”

阿尔萨斯惊讶地转过身,再次望向前方。他的手紧紧抓住了铁蹄的鬃毛。暴风城!他还从没有去过那里,但关于那座传奇都市的传说早已灌满了他的耳朵。那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在山岳一般高大的城墙中,矗立着许多美丽的建筑。人们将它建造得格外坚固,让它能在猛烈的风暴吹袭中岿然不动——这也正是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而现在,竟然连这样一座城市都失陷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一种力量,能够强大到攻破如此坚不可摧的城市?“和他们一起逃过来的人有多少?”阿尔萨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太过高亢了。就算是响亮的马蹄声也仿佛被他的问话压了下去。“不知道。能确定的就是数量并不少。信使说,所有逃过一劫的人都在那里了。”

逃过一劫?“那瓦里安王子呢?”当然,他从小就听说过瓦里安王子的威名。那时他才刚刚知道所有邻国的国王、王后、王子和公主的名字。忽然间,他睁大了眼睛,乌瑟尔一直在说瓦里安,却绝口不提那位王子的父亲——国王莱恩……“他很快就会是瓦里安国王了。莱恩国王已经在暴风城殉难。”

这个悲惨的消息狠狠地击中了阿尔萨斯。他仿佛突然看到了成千上万在转瞬间失去家园的可怜人。阿尔萨斯有一个关系紧密的家庭——他、他的姐姐佳莉娅、他的母亲丽安妮王后,当然,还有泰瑞纳斯国王。阿尔萨斯亲眼见过另外一些君主和他们家人的关系。他很清楚,米奈希尔家族的浓厚亲情是多么来之不易。想到如果自己是瓦里安,失去了自己的城市,失去了生活中的一切,还有自己的父亲……“可怜的瓦里安。”泪水迅速涌进了他的眼眶。

乌瑟尔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对于那个孩子来说,这绝对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阿尔萨斯突然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个阳光明亮的冬日午后有多么寒冷,只是他觉得,眼前湛蓝的天空、轻柔的卷云和连绵起伏的原野突然之间都阴暗了下来。

* * *

数天之后,阿尔萨斯站在城堡垛口后面,卫兵法瑞克陪侍在侧。他递给这名卫兵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他是跑来和这名卫兵聊天的,就像他去看巴尼尔一家、城堡的厨娘、男仆、铁匠和其他所有王室仆从一样。泰瑞纳斯总是为他这种有失体统的行为叹气,但阿尔萨斯知道,从没有人因为和他交谈而受到过惩罚。实际上,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的父亲在默许仆人们和他交流。

法瑞克露出感激的微笑,充满敬意地向王子鞠了一躬,然后才摘下铁手套,让杯子能够温暖自己的双手。浅灰色的天空大概可以算是晴天,但依旧是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下雪的样子。阿尔萨斯靠在城墙上,用交叠在一起的手臂垫着下巴,眺望提瑞斯法连绵起伏的白色丘陵穿过银松森林,直到南海镇的大道。安杜因·洛萨、法师卡德加和瓦里安王子即将沿着这条大道来到这里。“看到他们了吗?”“还没有,殿下。”法瑞克喝了一口热茶,“他们可能在今天就赶到,也可能是明天或者后天。如果您想要第一个看到他们,那至少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阿尔萨斯向卫兵咧嘴一笑,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神情。“总比上课要好。”“嗯,殿下,关于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清楚。”法瑞克圆滑地回应道,显然在努力克制自己不笑出声。

就在这名卫兵喝干了杯中茶水的时候,阿尔萨斯叹了口气,回头再次向大路上望去。他做这个动作已经有十几次了。一开始,他还觉得这种等待很让人兴奋,而现在,他已经越来越感到无聊了。他想去看看亮鬃的小马驹,并开始在心里寻思,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几个小时。法瑞克是对的,洛萨和瓦里安也许今天是到不了的……

阿尔萨斯眨眨眼,缓缓地从手臂上抬起了下巴,又眯起眼睛。“他们来了!”他指着远处喊道。

法瑞克立刻来到他身边,甚至忘记了手中仍端着茶杯。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您的眼力可真好,阿尔萨斯王子!玛维恩!”他喊道,旁边另一名士兵立刻挺直了身子,“去向国王报告,洛萨和瓦里安已经在城外了。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能赶到。”“是,队长。”那个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敬了一个礼。“让我去!我这就去!”阿尔萨斯一边喊着,一边拔腿跑了起来。玛维恩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官。阿尔萨斯则已经打定主意要跑在这名传令兵前面。他飞快地跑下台阶,结果在结冰的台阶上滑了一跤,不得不一步跳了下去,然后又跑过城门后的广场,一直跑到王座大厅才猛然停住脚步,差一点忘记让自己镇定下来,表现出王子应有的样子。今天是泰瑞纳斯接见平民代表的日子,国王要听取民众的吁求,尽其所能帮助他们。

阿尔萨斯掀起了斗篷的兜帽——现在他正披着一件美丽的红色符文布刺绣斗篷。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团白雾,然后向王座大厅门口处的两名卫兵点点头,便朝大厅里面走去。那两名卫兵以干净利索的动作向王子敬礼,为他推开了王座大厅的大门。

王座大厅比外面的广场要暖和得多。这是一座由大理石和岩石砌成的高大的穹顶殿堂。即使在阳光暗淡的冬季——比如今天——穹顶上方的八角形大玻璃窗也能引入足够的光线,照亮整座大厅。墙壁上的火炬都已被点燃,闪动着稳定的火光,在为大厅增加温暖的同时,也洒下了一片片橙黄色的光亮。地板上,一个个复杂细腻的环形图案围绕着洛丹伦的纹章。现在,这些美丽的图案已经被聚集在这里的人群遮住了,所有人都在毕恭毕敬地等待着谒见他们的君王。

在大厅最前方的层叠台基上,泰瑞纳斯二世国王正坐在宝石镶嵌的王座中。他的金色头发只在鬓角处刚刚出现了一点灰色,脸上微露出几道皱纹。在那些皱纹中,来自笑容的要比来自怒容的更多——无论内心还是外表,泰瑞纳斯二世都是这样一个人。他身穿剪裁得体、纹饰美丽的蓝紫色长袍,长袍上的金线刺绣在火炬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和他头顶的王冠相映生辉。现在这位国王正微微向前倾过身,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站在面前的那名臣民向自己陈情。那是一个低阶贵族,阿尔萨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泰瑞纳斯那双蓝绿色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这个人。

片刻之间,虽然心中知道自己跑过来要做什么,阿尔萨斯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厅门口,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像瓦里安一样,是一位国王的儿子、一个王国的王子,但瓦里安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父亲。想到有朝一日,坐在这个王座上的人也会消失,古老的加冕颂歌会为自己唱起,阿尔萨斯忽然感到一块硬结出现在喉咙里。

圣光在上,请让那一天在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到来吧。

也许是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泰瑞纳斯向大厅门口瞥了一眼,他的眼角立刻显现出微笑的纹路,但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陈情者身上。

阿尔萨斯清了清喉咙,向前迈出一步。“请原谅我打扰您,父亲。他们来了,我看到他们了!他们再过一个小时就会赶到这里了。”

泰瑞萨斯的面容变得有些严肃,他知道儿子所说的“他们”是谁,于是点了点头。“谢谢你,我的儿子。”

聚集在大厅里的人们都在和同伴们交换着眼神,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也都知道王子口中的“他们”的身份,于是众人纷纷准备告退,仿佛会见已经结束了。泰瑞纳斯却举起一只手。“不必着急,现在天气晴朗、道路畅通,他们自能准时到达,不过也不会到得更早。在那以前,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好眼前的事情。”他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我有一种预感,他们到来之后,我和大家这样的见面就要无限期向后拖延了。让我们在有时间的时候,先尽量解决掉更多的问题吧。”

阿尔萨斯自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正是泰瑞纳斯这样的作风,才让他赢得了人民的爱戴。大概也正是因为国王的这种性格,才让他对儿子在普通人之中的“冒险”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泰瑞纳斯对自己统治的人民怀有极深的关爱,而他也在不断地将这种感情一点一滴地注入儿子的血液之中。“我应该骑马出去迎接他们吗,父亲?”

泰瑞纳斯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摇了摇头。“不,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参与这次会面。”

阿尔萨斯仿佛被狠狠打了一下。不要参与?他已经九岁了!他们极为重要的盟友遭遇了非常可怕的灾祸,一个并不比他年纪大多少的男孩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一阵怒意猛然涌上阿尔萨斯心头。为什么父亲要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把他拒之门外?为什么他不被允许出席如此事关重大的会议?

如果大厅里只有他和泰瑞纳斯两个人,他一定早就激动地出言反驳了,但在臣民面前,他不能肆无忌惮地顶撞父亲,即使他是完全正确的一方。他深吸一口气,鞠躬,然后离开。

一个小时以后,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已经安全地溜进了一个能够俯瞰王座大厅的包厢里面——王座大厅周围的墙壁上颇有一些这样的包厢。现在他的身材还不算很大,完全可以躲在包厢的座椅下面,就算有人突然探头往包厢中看上一眼,也绝不可能发现他。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心烦。再过一两年,他就不可能再做这种事了。

但只要再过一两年,父亲就一定会明白,我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那时我就不必再这样躲躲藏藏了。

这个想法让阿尔萨斯颇有些欢欣鼓舞。他躺到地上,卷起斗篷当作枕头。王座大厅因为点燃了许多火盆和火炬,再加上聚集在大厅里的人依旧不少,所以非常温暖。舒适的环境和人们微弱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勾起了阿尔萨斯的困意,他差一点就睡了过去。“陛下。”

洪亮有力的声音将阿尔萨斯猛然惊醒。“我是安杜因·洛萨,暴风城的骑士。”

他们到了!安杜因·洛萨领主,曾经的暴风城冠军勇士……阿尔萨斯从座位下面蹭出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包厢的蓝色帷幔遮住自己的身体,探身向外望去。

洛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战士——这是阿尔萨斯见到这个人的第一个想法。他高大威武、身材健壮,身披重铠却姿态轻松,说明他早已习惯了钢甲的重量。他的上嘴唇和下巴都生有短粗的髭须,但头顶却是光秃秃的一片,所剩不多的头发结成了一根小辫子,垂在脑后。他身边站立着一位身穿紫罗兰色长袍的老者。

阿尔萨斯的目光落在了那一队人中唯一的男孩身上。那肯定就是瓦里安·乌瑞恩王子了。他身材高瘦,但肩膀宽阔,预示着这副单薄的骨架迟早有一天会被肌肉充满。看上去,他面色苍白,显得十分疲惫。阿尔萨斯看到这个年轻人,不由得心中一颤。他只比阿尔萨斯大一两岁,却显得那么落寞、孤独,心中充满了恐惧。当安杜因介绍到他的时候,他打起精神,礼貌地回应了洛丹伦国王的问候。泰瑞纳斯很懂得如何安慰人心。没过多久,他就遣退了一众侍从,只留下了几名重要的廷臣和卫士。然后,他从王座中站起来,郑重地向客人们问好。“请坐吧,不必拘束。”他说着,并没有坐回到华丽的王座里,而是选择坐到了王座的台阶上,还像父亲一样把瓦里安拽过来,让这个男孩在自己身边坐下。看到这一幕,阿尔萨斯露出会心的微笑。

年轻的洛丹伦王子藏在包厢里,看着下方大厅中人们的一举一动,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而传入他耳中的话语所讲述的就像是一个幻想出来的故事,但看着那名勇武的暴风城勇士,还有那位未来国王的苍白面容时,阿尔萨斯意识到,无论是对于洛丹伦的那个曾经无比强大的盟国,还是洛丹伦自己,这都绝不是一个幻想出来的故事,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这才是整件事最为可怕的地方。

王座大厅中的人们一直在谈论一种被称为“兽人”的生物,描述这种身材高大、绿色皮肤、獠牙外露、嗜血好杀的生物如何在艾泽拉斯肆虐。他们组成了一个“部落”,如同无可遏制的洪涛般四处蔓延。洛萨用阴沉的语气说,他们“足以覆盖从东方海岸到西方海岸之间的整片大陆”。正是这些怪物进攻了暴风城,让那里的居民成了难民(阿尔萨斯明白,有更多的暴风城居民已经变成了尸骨)。当一些洛丹伦的廷臣明确地表现出对洛萨的怀疑时,大厅中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洛萨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但泰瑞纳斯很快就控制了局势,并结束了这次会议。“我会召集邻国的君主们。”他说道,“这一事件与我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瓦里安殿下,只要你有需要,尽可以居住在这里,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我将竭尽全力为你提供保护。”

阿尔萨斯又笑了。瓦里安要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居住在这座宫殿里了。能够有另一个身份对等的同龄男孩一起玩耍实在是一件好事。佳莉娅只比他大两岁,但不管怎样,她是个女孩。阿尔萨斯也很喜欢佳力姆,但他知道,他们还能在一起玩耍的机会注定会越来越少。但瓦里安也是一位天生的王子,就像阿尔萨斯一样。他们可以比试武艺,一同骑马,去探索……“你警告我们,要为战争做好准备。”父亲的声音彻底打断了阿尔萨斯的思绪。他的情绪立刻又变得低沉了。“是的。”洛萨回答道,“一场为了吾族的延续而进行的存亡之战。”

阿尔萨斯吃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沫。然后,尽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藏身的包厢。

就像阿尔萨斯所预料的那样,瓦里安王子很快就来到了王宫中的宾客寓所。泰瑞纳斯亲自陪伴在这个男孩身边,一只手一直扶在少年肩头。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宾客寓所等待他们,国王也许感到了一丝惊讶,但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这样的表情。“阿尔萨斯,这位是瓦里安·乌瑞恩王子,未来的暴风城国王。”

阿尔萨斯向他的同龄人一鞠躬,庄重地说道:“殿下,诚挚地欢迎您来到洛丹伦。真希望能与您在更加欢快的时候相逢。”

瓦里安也以优雅的动作向阿尔萨斯鞠躬还礼。“就像我对泰瑞纳斯国王说过的那样,我非常感激你们在这个艰难的时候给予我们的支持和友谊。”

他的声音显得僵硬、紧张而且疲惫不堪。阿尔萨斯看着他身上的斗篷、长外衣和长裤,它们全部是用符文布和魔纹布制成,装饰以精美的刺绣,但都已十分肮脏褶皱,仿佛瓦里安半生时间都在穿着它们。他在与泰瑞纳斯国王会面之前显然已经洗过了脸和手,但他的额角和指甲缝里依然能发现泥垢的痕迹。“我马上就让仆人准备好食物、毛巾、热水和浴盆,瓦里安王子。”泰瑞纳斯继续以正式的名号称呼这个男孩。以后,他们肯定不需要以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相互对待,但阿尔萨斯明白他的父王现在为什么要一直强调暴风城王子的身份。他们需要让瓦里安知道,在他已经失去一切,孑然一身的时候,他仍然受到人们的尊敬,仍然是一名王族。瓦里安闭住嘴唇,点了点头。“谢谢。”他最后说道。“阿尔萨斯,我把王子交给你了。”泰瑞纳斯安抚地拍了拍瓦里安的肩头,然后就走出了宾客寓所,关上了屋门。

两个男孩彼此打量着对方。阿尔萨斯的意识陷入了一片空白。充斥在房间中的沉默让人觉得越来越不舒服。终于,阿尔萨斯突兀地说道:“你父亲的事,我很难过。”

瓦里安打了个哆嗦,转过头,向能够俯瞰洛丹米尔湖的大窗走去。从早晨开始就变得越来越阴暗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雪,雪花轻轻洒落,为大地盖上了一层无声的毯子,也遮蔽了人们的视野。阿尔萨斯觉得很可惜——如果天气晴朗的话,瓦里安本应该能一直看到芬里斯城堡的……“谢谢你。”“我相信,他的牺牲是高尚而光荣的,为了保卫国家,他一定进行了英勇的战斗。”“他是被刺杀的。”瓦里安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阿尔萨斯惊骇地望向他,但只能看到被冬日冷光照亮的一侧面容。现在,他那半张脸显示出一种不自然的平静,只有充满血丝的褐色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痛苦,让人觉得他还活着。“他所信任的一个朋友诱使他进行单独交谈。然后,那个女人杀死了他,刺穿了他的心脏。”

阿尔萨斯愣在原地。哪怕是父亲光荣地死在战场上,也会让人难以承受。而这样……

他冲动地伸手按住了王子的手臂。“昨天,我亲眼见到一匹马驹降生。”这句话听起来非常愚蠢,但这是他空白的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件事。他诚心诚意地说道:“等天气好些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它。它真是个让人吃惊的小家伙呢。”

瓦里安也向他转过头来,注视着他,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各种情绪从他的脸上涌过——感到被冒犯、怀疑、感谢、期冀、理解。突然间,那双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急忙将脸别向一边,双臂交叉蜷缩着身子。虽然他竭尽全力想要压抑住自己的抽噎,肩膀却还是在不断地颤抖。哭声终于响起,这凄厉而痛楚的声音是为了一位父亲,为了一个国王的哀悼。也许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能真正对自己所失去的一切表达哀伤。阿尔萨斯握住他的手臂,感觉到自己手指碰到的肌肉就像石块一样僵硬。“我恨冬天。”瓦里安抽泣着说道。这四个字比阿尔萨斯的话更显得没头没脑,却传达出难以言喻的深刻伤痛。阿尔萨斯无法直视这种纯粹的痛苦,却又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他放下手,转过身,也向窗外望去。

窗外,大雪依然下个不停。第二章

阿尔萨斯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本以为,当关于兽人的消息传来之后,他肯定可以开始真正的训练了,也许还能和他的新朋友瓦里安成为训练场上的好伙伴。而事实恰恰相反,对抗部落的战争让所有能够拿起剑的人都加入到了军队之中,就连铁匠师傅也不例外,没人能带着他训练。瓦里安很理解这个身份和自己非常相似,其实并不比自己年轻很多的新伙伴。尽管很想帮助他,但到了最后,他只能叹一口气,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阿尔萨斯。“阿尔萨斯,我不想让你难过,但……”“但我还是非常差劲。”

瓦里安面色变得有些灰暗。他们两个正在军械大厅,身上装备着头盔、皮制胸甲和训练木剑。瓦里安来到兵器架前,将训练剑挂好,一边摘下头盔,一边说:“你的力量和速度都让我感到非常惊讶。”

阿尔萨斯只是阴沉着脸。他了解瓦里安的心情,知道这位比他年长的王子只是想要多给他一些安慰。他闷闷不乐地跟在瓦里安身后,也挂起剑,解下身上的护具。“在暴风城,我们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开始了战斗训练。我比你现在还要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专门为我设计的盔甲和武器。”“别再说了。”阿尔萨斯嘟囔着。“抱歉。”瓦里安向他一笑,阿尔萨斯也不情愿地回应了一个微笑。虽然他们的初次会面充满了哀伤和尴尬,但阿尔萨斯很快就发现,瓦里安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总是会以乐观的态度看待一切。“我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不给你这样的机会。”

阿尔萨斯知道原因。“他只是想要保护我。”

当瓦里安把自己的皮胸甲挂好的时候,他的面容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我的父亲也很想保护我,但这没有用。现实生活总有办法打破他们的计划。”他看着阿尔萨斯,“我接受的训练是如何战斗,而不是如何教导别人战斗。我也许会伤到你。”

阿尔萨斯脸红了。瓦里安说的并不是阿尔萨斯有可能会伤到他,他似乎觉得自己只是在和一个小孩子浪费时间。这时,他拍了拍阿尔萨斯的肩膀。“听我说,等这场战争结束,你的父王能够分派出真正的训练师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与他谈一谈。我相信,到时候你很快就能把我打得屁滚尿流了。”

* * *

战争终于结束了。联盟获得了胜利。部落的领袖,无比强大的奥格瑞姆·毁灭之锤被铁链绑缚着带回到了都城。在洛丹伦首都举行的胜利游行中,这个强大的兽人出现在了普通民众面前,给阿尔萨斯和瓦里安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毁灭之锤杀死了高贵的安杜因·洛萨之后,年轻的圣骑士中尉图拉扬战胜了这头凶恶的兽人,但他以圣骑士的仁慈之心饶恕了这头猛兽的性命,而宅心仁厚的泰瑞纳斯也禁止人们伤害这个怪物。当普通人看到这个曾经让他们长久以来胆战心惊、夜不成寐的兽人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阶下囚时,都毫不吝啬地向他抛去各种嘲讽和咒骂,仿佛整座城市都因此而陷入了癫狂。但在泰瑞纳斯国王的保护之下,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并没有遭受任何真正的伤害。

阿尔萨斯一生中,只有这一次看到了瓦里安的面孔因为憎恨而扭曲。他当然理解自己的这位同伴,如果这个兽人杀害了泰瑞纳斯和乌瑟尔,他自己也一定想要朝那张绿色的脸上啐一口唾沫。“他应该被处决。”瓦里安低声吼道,眼睛死死盯住了随着游行队伍向王宫走来的毁灭之锤,“真希望我是那个行刑的刽子手。”“他会被送往都城地下。”阿尔萨斯说。那是人们给古老的王室坟墓、地牢和下水道所形成的综合体起的绰号。那些回转曲折的巷道位于王宫地下深处,仿佛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黑暗、潮湿、肮脏,只有囚犯和死人才会待在那里。不过,这里最贫苦的穷人也常常会钻到那个地方去。如果一个人无家可归,在那里苟活总要好过在风雪中被冻死。而如果有人需要一些……不能算完全合法的东西,就连阿尔萨斯也能告诉他,可以去都城地下找找看。洛丹伦的士兵们偶尔也会下去将那里扫荡一番,竭尽全力想要把那个黑窟窿清扫干净,但每次都是徒劳而返。“没有人能够从都城地下出来。”阿尔萨斯向他的朋友保证道,“他会以囚犯的身份死在那里。”“这对他实在是太仁慈了。”瓦里安说,“图拉扬早就应该一剑砍掉他的脑袋。”

瓦里安的话仿佛是一种预言。这名强大的兽人领袖在人类的轻蔑与憎恨面前,只是装出一副谦卑无能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远远没有被打败。根据阿尔萨斯听到的小道消息,看守毁灭之锤的卫兵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头狡诈的兽人隐藏在软弱外表下的残暴与顽强,因此越来越疏于防范。没有人能确定奥格瑞姆·毁灭之锤是如何逃出监牢的,因为没有人能够活着报告当时的情况。每一个遇到毁灭之锤的卫兵都被扭断了脖子。然而,从囚室到臭气熏天的下水道,一路上无数的尸体指明了他的逃跑路线。这些尸体中有卫兵,也有平民和罪犯——毁灭之锤杀人的时候从不会区分他们的身份。那以后不久,洛丹伦军队再一次抓住了毁灭之锤,并把他囚禁在战俘营中,但他又从战俘营中逃脱了。所有联盟成员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部落发动新的进攻,但战争并没有随之到来。这次毁灭之锤可能真的死了,或者他的战斗精神最终还是瓦解了。

两年时间匆匆过去了。在第二次兽人战争末期被联盟关闭的黑暗之门——也就是部落首次进入艾泽拉斯的通道又发生了异动,似乎将再次开启,或者那道大门已经重新开启了。阿尔萨斯对此还不是很清楚,因为王宫中显然没人有心情告诉他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情报,哪怕他终有一天会成为这里的国王。

这是美好的一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空气温暖,阿尔萨斯颇有些想要骑着他的新马儿出去转上一圈的冲动。他给这匹马起名为无敌。两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他亲眼看到了这匹马的降生。也许他可以等一会儿再去做这件事,现在,他的两只脚已经把他带到了军械大厅。在这里,他曾经和瓦里安对战,瓦里安曾经让他丢尽了颜面。瓦里安当然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他,但这还是让他很难受。

两年了。

阿尔萨斯走到摆放训练木剑的架子前,拿起一把训练剑。他已经十一岁了,按照他的女看护的说法,他已经“长大了”。上一次见到女看护的时候,她流着眼泪拥抱了阿尔萨斯,并宣布他“现在完全是一个年轻人了”,已经不再需要看护。现在回想,他九岁时用过的那把小剑只是一柄供儿童玩耍的玩具剑而已。如今他已经完全是一个年轻人,身高足有五英尺八英寸。根据他的血统,他很可能还会长得更高。他举起了那把剑,左右挥舞两下,脸上一下子充满了笑容。

他向一副旧盔甲冲过去,手中紧紧握住剑柄。“嗬!”他高声呼喝,心中希望那副盔甲就是长久以来都让父王寝食难安的可恶的绿色怪物。然后,他挺直腰身,用剑锋指住那副盔甲的喉咙部位。“想要从这里过去吗?丑恶的兽人?你已经落进了联盟手中!这一次,我会饶过你,赶快滚吧,永远不要回来!”

但他知道,兽人根本不懂得投降,也不知道什么是荣誉。他们都是些残忍的怪物。所以这头兽人肯定会拒绝下跪,向他臣服。“什么?你不打算逃走?我已经给了你机会。那么,我们战斗吧!”

他举剑向前突刺,就像他见到瓦里安所做的那样。他的剑并没有刺中盔甲,毕竟这副盔甲已经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了。剑刃从盔甲旁边掠过、刺击、格挡。他弯腰躲过假想中敌人挥扫的武器,将剑刃从身旁甩过,旋转身体,然后……

他惊呼一声,手中的剑仿佛有了生命,一下子飞过大厅,随着一记响亮的“当啷”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又在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中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慢慢旋转着,最终停了下来。

该死的!他向门口望去,恰好看到穆拉丁·铜须的脸。

穆拉丁是驻节于洛丹伦的矮人大使,同时也是麦格尼·铜须的弟弟。因为与人为善的快活天性,以及对上等啤酒、油酥点心、政治时事和其他许多事情的精通,他在洛丹伦宫廷中很受欢迎。他同时也是一位技艺过人,智勇双全的战士。

他目睹了未来的洛丹伦君王与想象中的兽人作战,并失手把剑扔过大厅的全过程。阿尔萨斯觉得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知道,自己的面颊一定已经现出了红晕。现在,他只能竭力掩饰自己的张皇失措。“嗯……大使先生……我只是……”

矮人咳嗽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我正在找你的父亲,孩子。你能带我去见他吗?这个可怕的地方实在是拐弯太多了。”

阿尔萨斯无言地朝自己左侧的楼梯指了一下,然后便看着那位矮人离开。两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长这么大,阿尔萨斯从没有这样困窘过。羞愧的泪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用力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他甚至没有想到要把扔出去的木剑放回原位,就飞快地逃出了房间。

十分钟以后,他自由了。他骑在马背上,冲出马厩,向东一直跑进了提瑞斯法林地。他现在有两匹马:一匹性情温和,已经有些年纪的灰色斑点骟马,名叫真心。现在他正骑着这匹马。还有就是他那匹正在接受训练的两岁小马无敌。

就在那只小马驹刚刚来到世间的时候,阿尔萨斯就已经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并立刻明白了,这只马驹将成为他的坐骑、他的朋友。一匹拥有一颗伟大心灵的伟大的骏马,将如同他的铠甲和剑一样,成为他的一部分——不,这匹马将远远比铠甲和武器更重要。像无敌这种拥有优秀血统的马匹如果得到悉心照料,能够活二十年,甚至更久。它将驮着阿尔萨斯优雅地走在仪式队列中,忠诚地帮助他完成各种任务。无敌不是一匹战马。战马都拥有特别的血统,只是在特定的时间,为了完成特别的任务而使用。当阿尔萨斯投身于战场的时候,自然会得到一匹战马。而无敌现在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无敌的皮毛、鬃毛和尾巴在出生的时候还是灰色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白色,就像现在覆盖大地的皑皑白雪。即使在巴尼尔养育的马匹中,这种毛色也极为罕见。实际上,所谓“白马”的皮毛往往只是浅灰色的。阿尔萨斯曾经想过要给这匹马起名为“落雪”或者“星光”,但最后,他还是遵循了洛丹伦骑士非正式的传统,以这匹马的品质为它命名。比如乌瑟尔的马名叫“铁蹄”,泰瑞纳斯的马名叫“勇气”。

他的马名叫“无敌”。

阿尔萨斯迫切地想要骑上无敌,但驯马师警告他说,那匹两岁大的马至少还要再等一年才适合成为坐骑。“两岁的马还只是一个孩子,还需要成长。它们的骨头还没有成型。请耐心一些,殿下。对于一匹将为您服务二十年的骏马,一年时间并没有多长。”

但这的确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阿尔萨斯回头又向跟随在他身后的无敌看了一眼,对胯下这匹似乎只会慢跑的骟马越发感到不耐烦了。两岁大的小马和年老的真心截然不同,它迈开蹄子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空中飘飞,显得无比轻松飘逸。它的耳朵尖向前探出,鼻翼因为嗅到了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所以在不断地用力翕动着。它的眼睛如同两颗明亮的星星。看上去,它仿佛正在对阿尔萨斯说话。来呀,阿尔萨斯……我天生就应该成为你的坐骑。

骑上它跑一小段路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处。他们很快就会返回马厩,谁也不会发现他们做了什么。

阿尔萨斯让真心慢下来,从奔跑改为行走。最后,他勒住真心,把缰绳拴在一根低垂下来的树枝上。无敌看着走过来的阿尔萨斯,发出一阵阵嘶鸣。王子掏出一颗苹果,喂给这匹小马。感觉到它天鹅绒一般柔软的口唇碰触到自己的手心,阿尔萨斯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无敌已经习惯了背上拴着马鞍的感觉,让马匹能够适应背上载有物品是一个缓慢而且非常需要耐心的过程,但一副空马鞍和一个人又有很大的区别。不管怎样,阿尔萨斯已经和这匹马一同度过了很长时间。王子迅速做了一下祈祷,然后不等无敌退到一旁,一步就跳上了它的脊背。

无敌扬起两只前蹄,发出一阵响亮的嘶吼。阿尔萨斯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了这匹马坚韧的鬃毛,并用自己的一双长腿死死夹住无敌的身子,就像一棵甩不掉的蒺藜一样粘到了马身上。无敌跳跃踢蹬,却依然对阿尔萨斯无可奈何,然后它不断从低矮的树枝下跑过,想要将背上那个沉重的负担蹭掉。阿尔萨斯发出几声惊呼,但并没有放开无敌。

然后,无敌开始全速奔跑。

或者不如说,它是在飞翔——至少现在头晕目眩的年轻王子有着这样的感觉。他正伏身在马脖子上,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以前从没有体验过这样惊心动魄的速度,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地跳动。他早已不再试图控制无敌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留在马背上。这是一匹优秀、狂野、美丽的坐骑,拥有着他曾经梦想过的所有优点,他们将会……

阿尔萨斯甚至没有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被扔上半空,然后狠狠地摔在草地上。重击让他长时间无法恢复呼吸。慢慢地,他站起身,全身都痛得要命,不过并没有骨折。

无敌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远方了。阿尔萨斯狠狠地骂了一句,攥紧了拳头,用力踢了一脚身边的土丘。现在他肯定要为此遭受责罚了。

* * *

乌瑟尔·光明使者爵士正在等待阿尔萨斯回来。阿尔萨斯从真心的背上滑下来,满面愁容地把缰绳交给一名马夫。“无敌在不久以前自己回来了。它的腿上有一道很严重的割伤,不过驯马师说,它会好起来。相信你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高兴的。”

阿尔萨斯经过一番盘算,还是没有全说实话。他告诉乌瑟尔,无敌受了惊,自己跑掉了,但他衣服上的青草痕迹显然出卖了他。其实,乌瑟尔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位王子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温和的老真心的背上。“你知道,你还不应该骑在无敌背上的。”乌瑟尔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阿尔萨斯的错误。

阿尔萨斯叹了口气。“我知道。”“阿尔萨斯,难道你不明白吗?如果你在它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给它太大压力……”“我明白,好了吗?我有可能让它变成残废。下次我绝不这样骑它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是,阁下。”阿尔萨斯闷闷不乐地说道。“你又旷课了。”

阿尔萨斯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抬头去看乌瑟尔。他感到愤怒、困窘。他觉得自己受了伤,只想泡一个热水澡,再用石南草茶来抚慰一下自己的伤痛。他的右腿膝盖已经肿了起来。“至少今天下午,你能够按时参加祈祷。”乌瑟尔上下打量着他,“但你需要先洗干净。”阿尔萨斯现在全身都是汗水。他知道自己现在满身的马味,说实话,他觉得这是一种很好闻的气味。“快一点。我们会在礼拜堂集合。”

阿尔萨斯甚至不知道今天祈祷的内容是什么,他只是模糊地感觉到,圣光对于他的父亲和乌瑟尔都极其重要,而且他们非常希望阿尔萨斯像他们一样全心皈依圣光。当然,圣光是最为真实的存在,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他多次亲眼见到过牧师和新组成的圣骑士凭借圣光施行治疗和保护的奇迹,但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有必要像乌瑟尔那样连续冥想几个小时,或者像父亲一样动辄以虔敬的语气赞美圣光。圣光……就在那里。

一个小时以后,阿尔萨斯洗干净身子,换上一套样式简洁却不失优雅的衣服,快步向位于王宫侧翼的那间家族小礼拜堂跑去。

这间礼拜堂并不算大,但相当美丽。它和每一座人类城市中都能看到的教堂风格完全一样,只是体积要缩小许多,也许在细节上要更加奢华一些。礼拜者们所分享的圣杯用黄金精心打制,上面镶嵌着宝石,放置在一张年代古老的桌子上。而普通礼拜堂中的木板凳子在这里也被铺着软垫的舒适长椅所取代。

阿尔萨斯在走进这间静谧无声的礼拜堂时意识到,他是最后一个到的。看到这里还有几位正在父亲的王宫中做客的重要人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聚集在礼拜堂中的,除了他的家人、乌瑟尔和穆拉丁以外,还有托尔贝恩国王——不过他看上去比阿尔萨斯更不喜欢待在这里。阿尔萨斯还看到了……一个女孩。一个身材苗条,有着一头长且直的金色秀发的女孩正背对着他。阿尔萨斯好奇地看着她,结果一下子撞在一张长椅上。

他后退一步,又撞落了旁边桌上的一只盘子。丽安妮王后听到声音,转过头,向自己的儿子露出宠溺的微笑。她刚刚五十出头,芳容犹在,身上的长裙经过精心打理,头发用一块金丝头巾拢在脑后,一丝不乱。十四岁的佳莉娅公主显然因为弟弟的迟到而感到非常尴尬,看上去就像刚刚出生的无敌一样笨拙而不知所措,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尔萨斯——或者她已经知道阿尔萨斯擅自偷骑无敌的事情了?泰瑞纳斯只是向阿尔萨斯点了点头,然后就将目光转回到主持祈祷的主教身上去了。阿尔萨斯则从父亲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无声的责备,不由得又在心中打了个哆嗦。托尔贝恩则完全没有看这位王子一眼。穆拉丁也没有回头。

阿尔萨斯颓丧地坐到了紧贴后墙的一张长椅上。主教开始宣道,并高举双手,他的全身都被柔和的白色光辉所照亮。阿尔萨斯希望那个女孩能稍稍转一下头,这样他就能看到她的面容了。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很显然,她是一位贵族或者高阶人士的女儿,否则不可能被邀请进入这座礼拜堂,和阿尔萨斯的家人一同祷告。阿尔萨斯猜测着她的身份,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主教的宣道。“……高贵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殿下。”主教高声说道。阿尔萨斯猛地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由得感到惴惴不安。“愿圣光祝福他的每一点思想、话语和行动,愿他在圣光的照耀下茁壮成长,最终成为拱卫圣光的伟大圣骑士。”阿尔萨斯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暖流涌过自己全身——主教在向他施加祝福了。肉体的僵硬和酸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已经焕然一新,精神也恢复到了安定而满足的状态。然后,主教转向王后和公主。“愿圣光照耀尊贵的丽安妮·米奈希尔王后,愿她……”

阿尔萨斯带着笑容,等待主教逐一向礼拜堂中的人施以祝福。这时,他说出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阿尔萨斯的身子一下子靠在了墙壁上。“我们谦恭地祈求圣光祝福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赐予她健康的身体和智慧的头脑,愿她……”

哈!女孩在阿尔萨斯眼前立刻变得不再神秘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比他小一岁,是海军上将戴林·普罗德摩尔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一位海战英雄,库尔提拉斯的统治者。现在阿尔萨斯好奇的是,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一切安好,愿她在达拉然能够学有所成。我们祈求她成为圣光的代表,愿她作为一位法师,为她的人民服务,做出巨大的贡献。”

阿尔萨斯这才明白,吉安娜正在前往达拉然的路上。那座美丽的魔法之城距离洛丹伦首都并不算很远。阿尔萨斯很清楚王室和贵族之间严谨的礼仪和待客之道,所以他知道,吉安娜至少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才会继续上路。

小阿尔萨斯相信,这一定会非常有趣。

祈祷仪式结束之后,本就坐在门旁边的阿尔萨斯第一个走出了礼拜堂。穆拉丁和托尔贝恩紧跟着走了出来。他们俩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随后走出来的是泰瑞纳斯、乌瑟尔、丽安妮、佳莉娅,还有吉安娜。

阿尔萨斯的姐姐和普罗德摩尔小姐全都是金色长发,身材窈窕,不过她们的共同点大概也仅此而已了。佳莉娅骨架纤细、脸型精致、皮肤白皙、仪态温婉,就如同旧日画像中的美女。吉安娜却有着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脸上总是带着灵动活泼的微笑。看她的一举一动,阿尔萨斯怀疑她早已经学会了骑马,而且经常会进行远足。很显然,她一定把很多时间都用在了户外活动中。在她的鼻尖周围能看到零星的几粒雀斑。

阿尔萨斯确信,这是个不会介意被雪球砸在脸上的女孩,更会在赤日炎炎的夏天毫不犹豫地跳进水池中畅游一番。和他的姐姐不一样,这个女孩可以成为他的好玩伴。“阿尔萨斯,和你说句话。”一个粗重的声音传来。阿尔萨斯回过头,看到矮人大使正注视着他。“当然,先生。”阿尔萨斯的心沉了下去。现在他只想去找自己的那位新朋友聊聊天——他已经坚信,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对好朋友,而穆拉丁很有可能要为他在军械大厅中的顽劣表现而训斥他一番。不过,这个矮人总算是等到其他人走开一些之后,才找上了他。

他继续盯着洛丹伦王子,两只手粗硬的拇指勾在腰带上,一张线条刚硬的面孔上显露出思考的神情。“小子,”他终于开了口,“我有话直说,你挥剑的动作实在是很糟糕。”

阿尔萨斯再一次感觉到热血涌上了面颊。“我知道,但我父亲……”“你的父亲脑子里装了很多事。你不应该为这种事而责怪他。”

那么,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不管怎样,我想要掌握战斗技巧,只是我自己练习的效果并不好。你也看到我在努力了。”“我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你……你会教我?”阿尔萨斯先是感到难以置信,然后立刻高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位矮人正是一位威名远扬的伟大战士,而且,他对于战争艺术的其他许多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阿尔萨斯还有一些期待,穆拉丁是不是还会教自己如何千杯不醉的能耐,这是矮人们另一个尽人皆知的本事,不过他决定这个问题还是不问为好。“是啊,我就是这么说的,不是吗?我已经和你父亲谈过这件事了,他对此非常支持。对你的训练实际上已经耽搁得太久了,但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如果你做不到我的要求,我可不接受你找的任何借口,而且我会严厉地惩罚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如果我对自己说:‘穆拉丁,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我就会停止对你的训练。同意吗,孩子?”

想到一个比自己矮很多的人管自己叫“孩子”,阿尔萨斯只能努力克制着发笑的冲动。他知道,现在只要稍不小心,就会坏了大事。“是,先生。”他急切地说道。穆拉丁点点头,伸出一只生满老茧的大手。阿尔萨斯握住了那只手,然后又抬起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不可遏制的笑容。父王正在和乌瑟尔低声谈论着什么事情,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着阿尔萨斯,两个人的眼睛全都眯了起来,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阿尔萨斯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们的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尽管他非常想和吉安娜一起玩,但在那个女孩离开之前,他可能连和她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他转过身,望向佳莉娅。姐姐正用手臂搂着那个女孩的肩膀,带她向远处走去。但就在她们即将消失在另一个门洞后面的时候,普罗德摩尔海军上将的女儿转过头,和阿尔萨斯四目相对,向他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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