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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4 16:2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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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怀瑾

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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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慧初修

定慧初修试读:

出版说明

“戒”(戒律)、“定”(禅定)、“慧”(智慧),是佛教全部学说的三大组成部分。戒,是用来防非止恶的;定,是用来息虑静缘的;慧,是用来断除烦恼的。它们之间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佛教人士修学的基本内容。本书收录了著名学者南怀瑾先生所作的一组佛学讲演录。其中,前三篇是有关修习“戒”、“定”、“慧”三学论述的摘要(首篇《修止观与参话头》为南怀瑾的老师袁焕仙先生所作),后六篇是作者对《观无量寿佛经》(净土宗的根本经典之一)以及禅观、般若正观、观音法门、净土法门等所作的通俗的讲解。

兹经版权方台湾老古文化事业公司授权,将老古公司二〇一一年五月第十二版校订出版,以供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二〇一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修止观与参话头法要

盐亭老人袁焕仙 著

树信依师,舍三学而业何修?德何进?三学者,戒、定、慧也。无戒而德莫全,无定而事莫成,无慧而智莫显。德者,仁也。慧者,智也。事者,勇也。释曰: 戒定慧。孔曰: 智仁勇。东方有圣人焉,西方有圣人焉,此心同,此理同。盖不同,即非圣人。古德云: 同一鼻孔出气。故曰: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也。然学人致力于斯,每生多异,今以二法揭其咎。

一、志困平常。

尝自念言: 是三学者,人人能作,人人能解,实无奇特,宁有胜行?以白乐天之贤,白鸟窠言,犹曰: 三岁孩儿解得。况其余乎!惟以平视,遂忽不趋;无始沉沦,长劫没顶。古德讥曰: 近山无柴,近河无水。

二、心理怠忽。

未了当体圆成,无德不具,放心不系,怠忽趑趄,谓此三学,圣者所居,凡庸宁至?或云: 法尔如是,何假他求。以智隍之精勤,未遇玄策,犹困半途。慧南之勇锐,不识云峰,尚落窠臼。况其余乎?惟以怠居,遂远离勇。古德曰: 几多鳞甲为龙去,虾蟆依然鼓眼睛。

此略立二支,余固不及也。依次第言: 三学启当人之一行。

戒 学

沙弥十戒,比丘二百五十戒,菩萨十重四十八轻戒,密乘十四,优婆塞、优婆夷等,乃至八万细行,统曰戒也。无戒何以全德?德不全,行焉尚?尚行全德,君子胜行,莫尚乎此。行人无始落没天涯,还家路迷,荡不知返,邪师诡说,异论庞然。今欲回车,途何由识?此戒者,指途的要。依要而行,安全抵舍。故曰:佛涅槃后,以戒为师。《永嘉集序》曰:非戒不禅,非禅不慧。

或曰:湛堂准谒梁山乘,乘曰:驱乌未受戒,敢学佛邪?准捧手曰:坛场是戒邪?三羯磨梵行阿阇黎是戒邪?乘大惊。又有以戒定慧学,问一古德者。德曰:我这里无如是闲家具。

又嵩岳元珪答乞戒者曰:汝既乞戒,即既戒也。所以者何?戒外无戒,又何戒哉!又曰:若能无心于万物,则罹欲不为淫,福淫祸善不为盗,滥误疑混不为杀,先后违天不为妄,昏荒颠倒不为醉,是谓无心也。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无佛无众生,无汝无我,孰为戒哉?云云。如彼说,又何邪?

曰:是法非语言能诠、意识能缘。汝辈但紧紧记着、守着,无戒而德莫阶,无舟而海莫泛,则得矣。何也?在他既阶既泛之人,何德非戒,何行非戒,何事非戒。若然,持邪?犯邪?开邪?遮邪?开遮持犯之法以权,信愿行证之趣为实,因权及实,既及实已,云何是戒!云何非戒!然未济海者,因不可忘乃舟也。行人!行人!即应严守下之五戒:一杀、二盗、三淫、四妄、五酒。

又此五戒者,任何一戒,严守专工,悉能了彻本来,发明大事,况尽持乎?他方非计,以吾土言,道宣辈其先例也。

定 学

《记》曰:知止而后有定。佛曰:奢摩他。天台大小止观,定相千差,定名匪一。曰:定则不二。佛说无量法门,总摄止观。止者,心一境性。观者,抉择法慧。心一境性,缘无分别。抉择法慧,缘有分别。无分别断烦恼现行,有分别断烦恼随眠。二者相依,疾风扫叶。若曰偏废,必覆辅车。又止者,定也。观者,慧也。今以观糅杂于定学,共立一节者,盖以遍言,无止非观,无观非止。且欲于下文第四节开彼参话头等四法也。黄叶止啼,讵实义乎?是皆路途之方便,非及奥之良规。若及奥也,则此戒定慧学,皆为闲话,尚何所谓糅杂非糅杂邪?然此止观,亦开为二:

一、胜妙止观。先得止而后起观者。

二、随顺止观。依学人功行、方便、次序不定。

曰止观。曰胜妙。曰随顺。种种名,种种法,悉以实诠人无我,法无我为其究竟。当人苟直下无我,无我则无心,无心则无法,无法则无人,而大用繁兴也。曰止,曰观,讵不悖乎!其或未然,刺股封衾,宁忘载道。既载道也,而于此道起大障碍者,厥有多咎,今但及二。

一、昏沉。

心身于所缘境,无堪能性者,昏沉也。如心缘无念而定,久渐心昏身疲,继至睡眠等,修定行人最难辨者此耳。盖掉举易知,昏沉难捡。古人于此,乃开二门:一粗,二细。粗固无论,细为如何?谓于所缘境,稍不明显,心无策励,皆昏沉也。比来同辈,每印个似清净境界,或少许光影者,即曰:得某定、某三昧。以余勘之,皆昏沉也。去圣日遥,谬阳焰而曰清波,可无惧乎?

二、掉举。

贪彼前境,妄计过未,摇心异趣,随业散乱者,掉举也。如心缘无念而定,久则放心不求,自意不牧,遂至朋从尔思。修定行人,人百其病。苟无昏沉掉举,无论何人,当时泊然在定,讵有他哉?一切止观法,衍文也。

行人既不越乎止观,然则缘当何缘?此无定法。要以行人乐欲及烦恼轻重而为对治,略开六法:

一、贪重者,应缘不净法。

二、嗔重者,应缘慈悲法。

三、痴重者,应缘缘起法(十二缘起)。

四、慢重者,应缘界差别法(地水火风空识)。

五、寻思重者,应缘出入息法。

六、等分行者,应缘各别缘上诸观。

止观理趣,既已粗知,于焉起行,得地为上。古哲择处,人物悉宜,四时咸序,曰山、曰海、曰崖谷、曰市尘,总以便利行人,不害进业为是,当人自检。

既得地已,行住坐卧,无非道场。为利初机,故言坐法。金刚坐、狮子坐、七支坐等,坐有多名,名有多德,都非此急,今以下面之九法为行者的趋,若忘筌罤,是此非此也,均无不可也。

一、跏趺或半跏趺——如有病或吃苦随坐亦可。

二、竖脊——直如树铜钱。

三、平肩——肩须放松。

四、手置脐下,约四指处结定印——右手放在左掌上,必两大指微微相触。

五、项微俯——项左右有脉如鱼鳃,出入循环,冲动内气,故易掉举。微俯则压二脉不动,自然在定也。

六、唇合,任其自然。

七、舌抵上腭。

八、眼微开,自鼻端下视——远五尺近三尺。

九、呼吸任其自然。

行既趋乎上阶,业每新于日异,笃行固一,业相繁多,先圣以九法表之,令行者无栖故窠,日新乃德,甚可追也。今示定相,亦曰止相当然应有之过程,如次:

一、内住——即念住。摄外攀缘,离内散乱,最初系心故。

二、等住——即续住于所缘境,相续而转,微细系缚渐略故。

三、安住——或失念、或驰散,能复敛摄故。

四、近住——收摄失念,及驰散,已能如理安住故。

五、调顺——思维定生功德乐,察烦恼过患,今其调伏,心不散乱故。

六、寂静——于粗寻思、烦恼,能起正念断除,令心不流散故。

七、最寂静——于极寻思、烦恼,亦能断除,或时失念,率尔现行,亦能治伏,如是等过,令不更起故。

八、专住一趣——于所缘境,恒常相续而有功用故。

九、等持——于所缘境恒恒相续,无功用故。

是九相者,修定行人必经之程,得等持已,心一境性,即时身心轻安,名为得止。止者,定也。行人证此轻安,即得定也。然此亦有四胜相,恐学者昧而不察,得少忘全,特开四法,检其伪真。

一、头项似重而无损恼。

二、遍身如风内触妙乐。三、身内如满溢状。四、于诸烦恼乐断能断。

止既得已,由此起观,曰妙胜观。以外道例,止共而观不共。盖外道有止而无观,纵曰观,非此之观也。

观亦开二门六事。二门者:一、正思择。二、正极思择。正思择,缘尽所有性。正极思择,缘如所有性。此复依六事而行,观察如次。

一、义。谓于所缘依圣言教,而明了其义。

二、事。谓由义所指之一切事。

三、相。谓所缘之事,思维其自相及共相。

四、品。谓依义及不依义,所得善果恶果。

五、时。谓于过、未、现决定如此。

六、理。理又开四。

1. 观待道理。以观待而自明(如烟起而知有火)。

2. 作用道理。以作用而自明(如笔墨人作用而成字)。

3. 证成道理。以证得而自明(如饮茶已而渴解)。

4. 法尔道理。不待证而自明(如三加二等于五)。

既得止已,依轻安力,起分别观,观法虽多,无我空观,最为殊胜。所以者何?以此观者,能破根本我执也。如是分别思维,因止以观,因观以止。有时全止无观,有时全观无止。有时观止双忘,有时观止共显。时时增上,了体明静,所观能观,一切不系,内心外境,了不可形。而当人在此过程之中,所见如虹、如电、如日月、如流星、胜境、劣境、光影、非光影等,一切境界,不舍不取,无憎无爱,一一消归自性,乃曰观果。

上说杂摘经论,百中仅一,行人但企于此,曰观,曰止,其庶几也。然略而未及者,止观之前行资粮,并正。行时之助行,与断除沉掉之方便耳。宁可忽乎!权开三法,次略说之。

一、未修止观前,应具之资粮。

备预不虞,先哲所钦。矧应具之资粮乎?诗曰:乃裹糇粮。唯识于斯,特立一位,曰资粮位。固不可忽也。今依论摘四:

1. 地随顺。上文已粗说,即得爽垲之地等。

2. 戒清净。戒如筏,舍筏何渡。

3. 远离欲。欲如系,离系乃行。

4. 应决定三见。(1)出离见。人天六道,善恶诸业,皆为有漏,决不染不著。(2)菩提见。即觉也。行人当净佛国土,成就众生,难行能行,决不推诿。(3)空见。一切法因缘而生。

二、正修止观之助行。

借错攻玉,尚咏他山,履此胜行,宁忘助伴。缘苟有愆,过患立显。废半途,返归车者,悉由此也。先圣悯之,爰开六法:

1. 睡眠适度。是睡眠者,本系过患,身不堪能,乃暂休息。行者应作如是思维,务于自所缘,自思择,审度如理,即在睡中,亦不忘失。睡眠时间,亦须适合,总以回复疲劳为度。过短过长,皆为过患。睡眠方式,以吉祥睡法为是。盖此式诸圣所由,能除恶梦,及贪著睡眠等诸过患也。

2. 食知量。万病多从食有,讵知食即是病。行者食时,当作疾病想、防护想、不自在想、报恩想、药想,如量而止。

3. 密护根门。色、声、香、味、触等,本自虚寂,当体即空。如空无染,仁者自闹。苟不取相于外,云何能动于中,内外翕然,天君寂然,漏泄远矣。

4. 正知而住。义所当为,力所能为,如理而为,不躁不诿,为而不为,无间无遗,一派圆成,法尔如是。曰:正知而住。

5. 发露忏悔。日新又新,德基于悔。讳恶自封,善无由迁。讳恶岂君子,迁善非小人。欲完大事于将来,宁潜过患于今日,过而不潜,悔德尚矣。

6. 恳祷加持。易尚感通,爰立恳祷。恳祷曰感,加持曰通。感而遂通,物且云然。君子胜行,宁忽乎此?密乘之所以重礼拜,而诸宗之所以有祈祷矣。斯法也,大人犹驭,矧彼初机。

如是六法,行人朝斯夕斯,借助于彼,所作必办。

三、正修断除沉掉方法。

曰止,曰观,从本以来,人人具足,个个圆成,亦非他得,不从师授,且非修有。若修而有,小乘法,外道法,邪法也。讵正法,无为法,无上大法邪?良以沉掉二障,趋役行人,不驰则昏,遂昧本来,若无沉掉,当下即通,不求已得。及通也,得也,沉掉亦是本来,一切何非大用。若然,行人未通未得者,固不得言无修也。修者何修?去沉掉耳。此开六法,果当人直下,心如虚空,不着空见,应用无碍,动静无心,凡圣情尽,能所俱泯,则性相如如,无不定时也。于焉千法皆赘,一法也无,况云六邪?检之勉之。

1. 掉举时应修止。

2. 昏沉时应修观。

3. 修止修观,于沉掉仍不能去,应起经行,或讽诵、持念、忏悔,总以远离为是。

4. 掉多者,应多观五欲过患。

5. 沉多者,应多思维定有功德。

6. 沉掉俱无者,应修行舍,稍缓功用,看止是何法?观是何行?能观所观,为自为他?自然头头上显,物物上明也。

如是等法,当人倘一觑觑破,曰止,曰观,曰戒定慧,曰三藏十二,胜劣一切等说,都成话柄也。讵不毅然大丈夫哉!苟自缚而求解,无病而长呻,三世诸佛,将奈尔何!

慧 学

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学,学何道?会,会何法?有学有会,恰恰学错、会错。然则无学、无会邪?曰:否!否!有且错,况无邪?进云:有无不居,学人究从何会?先生曰:当人开眼阖眼,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即菩提道果也。菩提道果者,慧果也。慧果者,佛果也。能如是,即上趋乎三藐三菩提也。宁舍此而别有他学曰会的取邪?故曰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或曰:初机者不言修,云何达道?况今之修道者,遍诸方何邪?

先生曰:自性本来具足?但于善恶事上不滞,唤作修道人。船子诚曰:藏身处莫踪迹,莫踪迹处莫藏身,唤作修道人。不如密多曰:出息不随众缘,入息不居蕴界,唤作修道人。百丈曰:即此用,离此用。离此用,即此用。唤作修道人。舍此不图,取善舍恶,观空入定,悉属造作,统摄驰求。讵知转求转疏,转疏转远,穷劫不能履乎上阶而趣慧果也。悲乎!悲乎!六祖能曰: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般若者,智慧也。三昧者,正受也。舍此则邪则愚,而非至行也。般若三昧,即是无念。何名无念?见一切法心不染著,是为无念。用即遍一切处,亦不着一切处,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杂无染,来去自由,通达无碍,是为无念。若百不思,百不想,合眼瞑坐,常令念绝,即是法缚,乃边见也,不名无念,不名般若。讵曰三昧邪?马师曰:前念、中念、后念,念念不相待,念念寂灭,唤作海印三昧。是法也,不历阶梯,亦无顿渐,悟此即登佛地,一切不假他求。曰上根,曰中根,曰下根,曰三学,曰多学,曰万行,曰一行,皆方便而言,就行人迷悟,示践履差齐耳。今兹权开四法,导彼初机。若曰悟门,极尘沙而罔罄,开一法已云多,固不计也。

一、随体消。

长庆叩百丈之室曰:愿识佛性义。丈曰:大似骑牛觅牛。庆曰:识得后如何? 丈曰:如骑牛人归家。庆曰:未审始终如何保任?丈曰:如牧牛人执杖视之,不令犯人禾稼。庆从兹领旨,享受下半截风光,更不驰求。此随体消之楷范。是法也,易滞在体而难脱落。古德曰:就体消停得力迟。

二、从缘入。

香严击翠竹以明心,灵源见桃花而悟本,从缘也。古德曰:从缘入者得力强。盖谓其直切契证,而远离乎情缘意度也。

三、依文字。

依先圣教言,如理而知,知实而行,或观或止,以戒以诚。丕说诠乎已言,幽理彰于未着。句破楞严,先型悟则。语阅玄沙,竟彻灵源。曰:依文字。古德曰:从文字得力者弱,盖幽虽渐着,理难彻忘矣。

四、参话头。

此法至易至简,至高至玄,胜行中之特行,要法中之妙法也。以言乎义,空生莫赞。以言乎慧,身子莫诠。摄上中下三根,普过未现三际。行者何修得闻此法?既闻此法,即得此法。既得此法,喻如金刚王剑,魔来斩魔,佛来斩佛,何坚而不摧邪?伊庵曰:是法也,穷未来际而不渝。知言哉!爰以六说,略尽其义。(一)话头之缘起。

话头者,黄檗揭于前,妙喜倡于后,比来宗门下客言,趣乎入处,莫不竞尚话头。而古人一言一句,契机契理,息心忘心,发明大事之风,不必曰无,然亦渐寝也。原古人纯笃,大事未明,如丧考妣,异域抉择,殊方趋诚,心摇摇于胜义,情殷殷而神一。孟子曰:是集义所生。集义而非,非话头,即话头。话头之义,实亦潜寓也。末法人情浇薄,集义既难,趋诚者少,而此法门,遂应运而诞也。旨哉!旨哉!千古不渝,人百其口,讵能罄赞。(二)话头之殊胜。

当人果能直下荐取,探堂达寝,固无论也。其或未然,宁离功用。且谈功用者,不越止观。

是法也,止观双运,遮照互通。止则沉掉皆破,观则体用齐彰。惧显而放遮以诠实,虑隐而拘照以明真。不沉不掉,无放无拘。入乎否邪?此观音入德之门,诸菩萨入德之明,三世诸佛、一切贤圣入德之门也。然则参法伊何,说如下支。(三)话头之参法。

法本无法,无法亦法。今必依法,便摘古德参情数则似之,以新来学。黄檗运曰:若是丈夫汉,看个公案。僧问赵州,狗子有佛性无?州云:无。但二六时中,看个无字,昼参夜参,行住坐卧,着衣吃饭处,屙屎放尿处,心心相顾,猛着精彩,守个无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华顿发,悟佛祖之机,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头瞒,便会开得大口也。达摩西来,无风起浪。世尊拈花,一场败阙。到这里,说甚么阎王?老子千圣,尚不奈你何!

赵州谂曰:汝但究理坐看二三十年,若不会,截取老僧头去。

大慧杲曰:当人当以生死二字,贴在头上。茶里饭里,静处闹处,念念孜孜,心知烦闷,回避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到这个境界时,善恶路头,相次绝也。切莫放过,正好把一个话头,直截看下。看时不用博量,不得注解,不用分晓,不得向开口处承当,不用向举起处作道理会,不得堕在空寂处,不用将心等悟,不得向师家说处领略,又不得掉在无事甲里,行时卧时,但切切提撕,提撕得熟,口议心思,都不能及,方寸里七上八下,如咬生铁橛,莫滋味时,千万莫要退志,正是好消息到也。

又:把一个话头,喜怒静闹处,亦须提撕,第一不得用意待悟。若用意待悟,则谓我至今迷,执迷待悟,纵经尘劫,亦不能悟。但举话头时,略抖擞精神,看是个甚么道理而已。

又: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无?州云:无。此一无字,便是破生死疑情的刀子也。这刀子把柄只在当人手中,教别人下手不得,须是自家下手方亲。若舍得性命,方肯下手。反之,亦须在疑不破处,捱将下去,倘蓦然自肯,舍命一下便休,那时方信静时便是闹时的,闹时便是静时的,不着问人,自然不受邪师胡说乱道也。

又:日用二六时中,不得执生死佛道是有,不得拨生死佛道是无,但只看个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无!如是参法,舍是无法,行人但行是法,无事不办,即名胜行、上行、梵行。可忽乎?(四)话头之歧路。

古德参话头得入者,指不胜屈,而策意行心,略不外上之理趣。果能把此一心不异,蓦直而前,何坚不摧,发悟可立而待也。然则话头法门,百益而无一害乎?曰:否!钱伊庵云:话头之弊,歧途有二。伊庵造诣,固不足称,然检点斯处,亦有可取,宁曰以人而废言乎?今说之,以餍行者。

钱伊庵曰:参话头之弊,厥有二歧,一说道理,二认光影。如参无梦无想公案,忽然自心谓云:不过令断妄想,亦别无奇特。又谓既无梦想,何有主公。更以所参在无梦想处,而实悟不在,此之类,各各游思,种种妄想,落说道理边收也。参情紧急,忽觉本心如日当空,或如孤灯独照,或密入无间,或大弥虚空,或金光闪烁,或暗然空寂,或大地平沉,或见佛菩萨像,以及一切殊胜非殊胜,种种皆光影边收,非悟门,非本心也。

上之种种,无一而非透路,无一而非要门,总在当人明得透,信得及,把得住,一闻便信,一信便行,一行便深,一深便直趋而入阃达奥,方堪称为宗门种草。若徘徊歧路,相羊两头,痴云甚矣。(五)话头之检择。

检择话头,以何为尚?大慧杲多主单提无字。天奇瑞专以谁字示人。伊庵则以无梦无想,主人公毕竟在什么处安身立命?为学人必参;此乃能于八识上大亚一刀云云。余意不然,火器铁器,均能杀贼,任一话头,皆可结秀。苟能激得学人疑情起者,便是杀贼利器,固不必拘有义路、无义路,或半有半无义路等。所谓欲尚无所尚,欲为无所为矣。比来丛林,总以念佛是谁?交令学人一味死参者,亦可笑也。(六)话头之罢参。

问者曰:参究话头,以何时已?

先生曰:是话头也,在未悟前,为方便般若,既悟后,为实相般若。未悟前,参一话头,便是一话头,有参时,有不参时。有打成一片时。有走着而片段不成一片时,迄彻后,一话头赅一切话头,一切话头为一话头,大地山河、风云雷雨、四时八节、人我是非、一切三昧、一切修多罗、十方圣哲、四类含生、语的、默的、静的、动的,何一而非话头?学人到此,参也是他,不参也是他,觅一星儿参与不参皆是戏论,皆是诤语,皆不可得,何时而已?落在何处?当人自检,思之!思之!

曰戒,曰定,曰慧,支开为三,理原不二。任何一学,皆可了彻本来,发明大事。未了彻前,三学竞秀,理有万殊。既了彻已,一物也无,事非殊致。以戒言,能持即定,知持即慧。以定言,知定即慧,能定即戒。以慧言,能慧即戒,常慧即定。明其德曰:智、仁、勇。即其体曰:法、报、化。绳其用曰:戒、定、慧。随处立名,立名即真。既有真也,妄即虚形。非离真而有妄,实藉妄以诠真。真妄虚名,三学焉寄?非达天德者,其孰能游!志公曰:无智人前莫说,打汝色身星散。大慧杲曰:无智人前莫说,打你头破额裂。今昔永叹,贤哲徒怀。摘自《维摩精舍丛书·黄叶闲谈》

修定与参禅法要

盐亭老人门人乐清南怀瑾 著

佛说戒定慧,为三无漏学,即定言定,实为戒慧二法之中心,且亦为全部佛法修证实验之基础。盖由定而使戒体庄严,慧发通明,八万四千方便法门,皆乘定力而入菩提果海,各宗修法,皆定所摄。唯定并非专指跏趺坐(俗称打坐)而言,坐与行住卧等,各为四威仪之一,且坐有多种姿势,修定门中,约为七十二种,诸佛所说,以跏趺坐为最殊胜。跏趺坐中,既得定已,而后于行住卧中锻炼如一,乃至应事接物,定力不失,方为坚固,以此证取菩提,如攀枝取果,无不得手应心。然知见不正不彻,修法易歧,摄其理趣法要,略陈端绪,广探其奥,须遍习诸经论,尤于禅观等经,如天台止观、密宗法要等学,详为会通。

兹略述坐法——毗卢遮那佛七支坐法。

一、双足跏趺(俗名双盘),不能者或金刚坐(右脚放在左腿上),或如意坐(左脚放右腿上)。

二、两手结三昧印(右手掌仰放左手掌上,两大拇指相拄)。

三、背脊直立如串铜钱(身体不健康者,初任其自然,定久自直)。

四、肩平(不可拖压)。

五、头正腭收(后脑略向后收,下腭收压左右两大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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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舌抵上腭(使舌轻接于上龈两门牙唾腺中)。

七、两目半敛(即半开半闭状,或开而易定则开,但不可全开,稍带敛意。或闭而易定则闭,但不可昏睡)。

附注意事项:

一、坐时裤带等束身之物,一并放松,使身体松弛,完全休息。

二、气候凉冷时,必使两膝及后颈包裹暖和。否则,风寒侵入,非药可治,须特别注意。

三、初习定者,空气光线应须调节,不可使光线太强或太暗;因光强易散乱,光暗易昏沉。座前三尺,空气务使对流。

四、过饱不可即坐,昏睡过甚不可强坐,待睡足再坐,方易于静定。

五、无论初习或久习,臀部必须稍垫高二三寸,初习者,两腿生硬,可垫高至四五寸,渐熟渐低(臀部不垫,身体重心必至后仰,气脉壅塞,劳而无功)。

六、下坐时,将两手搓揉面部及两腿,使其气血活动,然后离坐,且当作适度运动。

七、坐时面带微笑,使面部神经松弛,慈容可掬,不可枯槁,免使面容趋于冷峻矣。

八、初习坐时,时间少坐,以适为度,次数多坐,以勤为用,如初练时,强之久坐,必生烦厌。

初习禅坐时,务须极力注意姿势,如渐久成习,无法改正,影响生理、心理,反易成病。此七支坐法,所以必须如此规定,其中皆涵有深义。极合于生理心理之自然法则,不宜或违。

人之生命,首赖精神之充溢,故精神须加培养;培养之法,但使心空身宁,使生理机能,生生不已;生之不绝,耗之日少,自然充沛胜常。精神随色身气血之衰旺而见盈亏,气血以思虑劳疲而渐消失;故安身可以立命,绝虑弃欲,可以养神。古医者谓生机藉于气化,气运流动,循脉以行;脉非血管,谓身体内部气机运行必循此一规则之线路;惟此事微妙,非粗浅所可知。《难经》言奇经八脉,当从古代道家脱胎;道家以任督冲三脉为养生修仙之要,西藏密宗亦以三脉四轮为即身成佛要法,密典如《甚深内义根本颂》,论气脉之学,较之《内经》《黄庭》诸书,各有其独到之处。唯藏密与道家,虽皆修三脉,而道家主前后,藏密主左右,此为修法之大不同者,但均重中脉(冲脉)为枢纽,两家之见皆同。坐禅姿势,采取毗卢遮那佛七支坐法,虽不明言专注气脉,而其功效,已涵蕴其中;两足跏趺,使气不浮,易沉丹田,气息安宁,心易静止,气不乱行,渐循诸脉流动,反归中脉,迨其脉解心开,妄念不生,心身两忘,斯入于大寂之境,如其气脉不宁,而云能得定,决无是事。例如常人身体,健康正常,心感愉快,脑力思虑亦少;如有病态,则属相反。又如得定至初见心空者,必感身体轻安愉快,神清气爽,无可言喻;足见心理、生理两者,交互影响,元是一体也。人身神经脉络,由中枢神经左右发展,而相反交叉,故两手结定印,两大拇指相拄,成一圆相,左右气血,起交流作用。体内腑脏,皆挂附于脊髓,若曲脊弯背,五脏不能自然舒畅,必易致病,故竖直脊梁,可使腑脏气舒。肋骨压垂,肺即收缩,故肩平胸张,可使肺量自由扩张。后脑为思虑记忆机枢,颈间两动脉之活动,运输血液至脑,增加脑神经活动,故后脑稍向后收,下腭略压二动脉,使气血运行和缓,减少思虑,易得宁静。两齿唾腺间,产生津液,可助胃肠消化,故舌接唾腺,以顺其自然。心目为起心动念之机括,见色而动,闻声逐象,皆目为之机,心乱则转动不止;傲而散者则上视,阴而沉思者则下视,邪险者常左右侧视,故敛视半闭,可凝止散乱之心。松解束缚,使身安适,常带笑容,使精神愉悦,皆为静定之要。故禅坐姿势,皆有关于气脉,虽不专言调和气脉,而已存摄于其中。若专修气脉,身见历然,我执难去,反为正常之碍矣。倘不调正姿势,随意而坐,曲背弯腰,久必成病,故修禅习坐者,或致气壅,或致呕血,色身禅病,坐是丛生,可不慎哉!如依法修持,身体本能活动发生作用,气机流行,机能活泼,大乐现前,光明流露,皆为禅定过程,乃心身动静交互摩荡所生现象,概不可著,执之即为魔境,致成向外驰求。若修定合法,心身必得利益,如头脑清凉,目明耳聪,呼吸深沉,四肢柔畅,甘粗粝若珍馐,宿病消除,精力充沛;至此,须力戒消耗,若一着淫欲,则气塞脉闭,心身皆病矣。

初修禅定入门方法

定慧入门,首重发心,次当修诸福德资粮,方能入道。显密修法,各以四无量心为重,若无大愿大行,终入歧途。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吾人六根外对六尘,逐妄迷真,随流不止,《楞严经》中称谓六贼,如云:“现前眼耳鼻舌及与身心,六为贼媒,自劫家宝。由此无始众生世界生缠缚故,于器世间不能超越。”今欲依禅定之力,而返还性真,亦当如世俗成事,而有藉于工具。修定工具,不待外求,即吾人六根是也。无论眼耳鼻舌身意任取何种,系心一缘,熟练渐纯,即可得初止境。但每一根尘,可产生若干差别法门,分析难尽;佛说一念之间,有八万四千烦恼,故云:“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吾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今言修定入门方法,亦随吾人根器相契者,任择其一,为所依止,试列通常习知者数种言之,广则应习显密诸经论(《楞严经》二十五位菩萨圆通法门,已多汇列)。

一、眼色法门

纳为二类:系缘于物,与系缘光明。缘物者,如于眼可见处,平放一物,或为佛菩萨像,或其他任何物件,但以稍能发光者为宜,而于光色选择,亦须配合个人心理、生理,例如:神经过敏,或脑充血者,用绿色光;神经衰弱者,用红色光;个性暴躁者,用青色柔和光体。凡此须视现实情况而定,未可执泥一端,既选定一种,即不变更,若时常变易,反为累矣。

系缘光明者,如对一小灯光(限用清油灯),或香烛光、日月星光等(催眠术家用水银晶球光),此又纳为一类;但以光对视线,稍偏为宜。此外如观虚空,或空中自然光色,或观明镜,或观水火等物光色,亦统纳此类。唯鉴镜观形,习之纯熟,未达理趣,可致神离,幸勿轻试。

若斯诸法,内外诸道通用。其在佛法,首须知为尽是权设,不过初用系心,为入门方便耳。若执著为实,即落魔外,因心不能止于一缘,用作制止。而修定过程中,有种种差别境象,光色境中,易生幻象,或发眼通,不依明师,终为险道。而有上根利器,不即不离,于色尘境中,豁然而悟者,则非常例可拘;如睹明星,或瞥尔见物,即洞见本性。禅宗古德灵云禅师,睹桃花而悟道,甚为奇特。悟后有偈曰:“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后贤有步其后尘,复颂曰:“灵云一见不再见,红白枝枝不着花,叵耐钓鱼船上客,却来平地鱼虾。”诚能如是,自非诸小法所可囿矣。

二、耳声法门

约有内外二种。内则自作声音,如念佛念各种经咒等,此复分为三:有大声念、微声念(经称金刚念)、心声念(经称瑜伽念),当念此声,即用耳根返闻其声;初则声声念念,渐渐收摄,终归于专心一念一声,即得系心初止。外则任缘何种音声皆可,但最好以流水声、瀑布声、风吹铃铎声、梵唱声等。凡缘音声,最易得定,楞严经》二十五位菩萨圆通法门,独以观音为最,故云:“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当初专一声音,不沉不散,已得定矣,持此有恒,忽入寂境,于一切声,皆不闻矣。此乃静极境象,定相现前,经称“静结”,不可贪著,当离动静二相,不住不离,证知中道,了然不生,则已由定而进于观慧之域矣。慧观闻性,非属动静,不断不常,体自无生。然此犹为次第渐法,若禅宗古德,不历阶梯,一句了然,言下顿悟,闻声解脱,忘其筌象者,为数至多,故禅门入道者,统皆谓观世音法门可也。如百丈会中,有僧闻钟声而悟,百丈即曰:“俊哉!此乃观音入道之门也。”他如香严击竹而了,圆悟见雉飞而知声,又若五祖演之“薰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又如举唐人艳体诗曰“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等,皆于言下证入,伟哉胜矣!世之修习耳根圆通者多矣,于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句下死者,亦复甚众。纵然离外境音声,了不相关,自能寂然入定;孰知定相现前,仍为静境,不了自心自身,皆本来在于动静二相之中,犹为外见。若能超越于此,可许入门矣。

三、鼻息法门

统纳一类,即缘呼吸之气也;进而呼吸细止,即谓是息。凡修气修脉,练各种气功数息随息等法,皆摄此门。天台、藏密二家,尤所注重。其最高法则,即为心息相依。凡思虑过多,散乱心盛者,依息缘心,易见功效,既得止已,细微体察,可见心息本来相依为命;念虑非缘息而不生,气息以念虑而起用,气定念寂,泊然大静。然斯二者,皆为本性功能之用,非道体也。道家之言,有先天一气(气或作炁),散而为气,聚而成形之说。一般外道,误执气为性命之根本,认物迷心,不知体性为用,内外之道,于是分歧。若了自性,工用日深,得心息自在之用,则归元无二,一切皆为权法矣。

四、身触法门

此分广狭二类:广义者,如上所述诸法,莫不依身根而修,苟我无身,六根何附?狭义者,如专注想色身一处,如眉间、顶上、脐上、足心、尾闾、会阴等;或作观想,或守气息,修气修脉之类,统摄于此。依身修法,易见感受,触觉、凉暖、和软、光滑、细涩等,不一而足。执此者,常视气脉现象等见,以定道力之深浅,终至陷于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密宗道家,易陷此过,终不易脱法执。身见难忘,黄檗禅师尝以为叹。《圆觉经》云:“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古今愚昧,同此一例,故永嘉云:“放四大,莫把捉,寂灭性中随饮啄。”或曰:功未齐于诸圣,何能如此?要当借假修真,以此为方便,岂非入德之门耶?曰:苟知如此则可,唯恐迷头认影,终难自拔耳!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我有身!”至哉言乎!从知禅宗古德,绝口不言气脉者,信有以也。

五、意识法门

统摄诸类,广绎如八万四千,大体如《百法明门论》之所具。若上来诸法,虽有五根尘境,五识之所对摄,而五识由意识为主,如傀儡登场,中藉一线牵系。意识如统牵诸线之主力,心王为牵线之主人公,凡诸法相,无非心之所生。故一切法门,皆意识所造作也。独指意识自性,强为规范,则观心、止观、参禅等法,当属此门所摄。所谓观心,入门之初,非指具体真心,乃谓念头生灭之妄识心也;静坐观心,唯内观返照,觅此生灭妄心,来踪去迹,相续生灭之流顿断,前念已灭,灭而不追,后念未生,未生不引,当体空寂;喻如香象渡河,截断众流,当体此境,即为“奢摩他”之止。然犹未也,此犹住空,非为究竟,当体观有自空起,空自有立,生灭为真如之用,真如为生灭之体,不住二边,而见中道,中亦不立,边见舍除,即为“毗钵舍那”之观慧。由此而止观双运为因,得定慧等持之果,地地上进,可证圆满菩提。天台之学,与藏密黄教菩提道炬论》、中观正见等学,不出斯门也。至于参禅,初期禅宗,不立一法示人,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何有于斯。后代参禅,以参话头,起疑情,做工夫,非意识而何?唯其用意识入门,而不同于他法者,即疑情之为用也。所谓疑情:非如止观之观心慧学,亦非百法所摄之疑。疑而曰情,实彻第八阿赖耶本识,带质而生;此心此身,互和而凝为一,如有物横胸,不可拔锲,必待遇缘触物,豁然顿破,故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矣。若“末后一句,始到牢关,把断要津,不通凡圣”,此为踏破毗卢”顶上,抛向“威音”那畔,千圣聚议,难措一词,岂是思知虑得,拟议所及哉!

定慧影像

佛法小乘之学,由戒而定,得乎慧而解脱,终至解脱知见。大乘由布施、持戒、忍辱、精进,而禅定,终至般若智之果海。曰止曰观,皆为定慧之因,言其初象耳。凡六根为用,演出八万四千方便法门,初皆为止此意念之用,念止为定,以功力之深浅,分别其次序。其方法则或先以有为之有而入空,或以空其所有而知妙有之用,方便多门,归元无二也。今拣修定,首明其定相;系心一缘,制心一处,即为止境,入定之基也。何谓定?即不散乱,又不昏沉,惺惺而复寂寂,寂寂而亦惺惺,定也。“不依心,不依身,不依亦不依”,定也。修法之初,不为散乱,即为昏沉,此二者交相往来,吾人竟日毕生,于此中讨生活而不觉耳!今析此二法之象。

一、散乱

粗名散乱,细名掉举。若心不能系止于一缘,妄想纷飞,思想、联想、回忆、攀缘等等形状,不能制心一处,此为粗散乱。若心似已系住一缘,而有若干轻微妄念,如游丝尘埃,犹在往来,虽不干扰,而终为缠眠,此如“多少游丝羁不住,卷帘人在画图中”之概,此为掉举。用工夫者,住此境中者至多,不识不知,自谓已得定矣,孰知其大谬不然!初用心人,先则妄念不止,心乱气浮,不得安静,可先劳其身,若运动,若礼拜,使其身调气柔,再行上座,但不随妄念,只住一缘,久久自熟。换言之:视妄念乱心,如宾客往来,我但专作一主,不迎不拒,渐渐可止。唯将止时,自心忽又觉此止境,即又起妄,再复去妄,妄去又止,如此周旋,终难止矣。须不作修止修定之想,止象现前,不必耽著,方可渐入。倘觉禅坐时,妄念反较平时为多,此乃进步之象,不必厌烦,喻如明矾投水,方见秽浊之质。又如日光过隙,方见飞尘之扬,不足为累。如散乱力大,不可停止,对治之法,可作数息随息等法,或观想脐下或足心,有一黑色光点。又出声念阿弥陀佛,念至佛时,使此最后声音,拖长下沉,好像心身皆沉至无底处,此皆为对治散乱之有效方法也。

二、昏沉

粗名睡眠,细名昏沉。睡眠乃身疲劳,或心疲劳所致,有此情形,不可强定,先令睡足,方再上座,如借禅坐而睡,习惯一成,终无得定之望矣。昏沉者,心似寂寂,既不能系心一缘,亦不复起粗妄想,唯昏昏迷迷,乃至亦无心身感觉,此种现象初起时,或有幻境,如梦相似;换言之:幻境之来,必在昏沉状态中者。因在此境界时,意识不能明了,独头意识,生起作用也。修定者,最易落在昏沉状态,若自以为定,堕落可悲,宗喀巴大师尝云:若认此种昏沉为定,命终堕入畜生道,可不慎哉!对治之法,观想脐中有一红色光明点,直冲上顶而散。或极力提全身力量,大呼一声呸,或捏闭两鼻,忍住气息,至无可忍时,极力用鼻射出,或用冷水沐浴,或作适度运动,如练习气功者,可能少有此种现象(又有认昏沉即顽空,非也,顽空乃木然无思念,类似白痴)。

散乱昏沉,若得离已,忽于一念之间,心止一缘,不动不摇,必生轻安现象。轻安生起,亦有二途:若初自顶上有清凉感觉,如酥酪灌顶,遍贯全身,心止身轻,柔若无骨,身直如松,所缘境念,历历分明,了无动静昏散之相,自必喜悦无量。但或久或暂,犹易消失。若初自足心发起,或暖或凉,渐上至顶,如洞穿天宇,则较易为保持。儒家称静中觉物,皆有春意,如云:“万物静观皆自得”,即由此境中体会得来。轻安现象发后,最好独居静室,直道上进,倘复攀缘,终止消逝。如精进无间,轻安觉受渐薄,此非失去,亦如惯食其味,渐失初时异感耳。

由此精进不断,定力坚固,清明在躬,色身气脉,有种种变化,发暖发乐,微妙莫名,即得内触妙乐之趣,方可断除世间欲根。而初机发动,生机活泼,阳气周流,如妄系缘一境,必使欲念炽然,如履险道,可不慎乎!过此以往,发生顶相,气息归元,心止寂境,三昧所戒,难用言传。且此中过程,心身变化百端,皆须知其对治,方克有济,戒所遮止,姑置勿论。

止定之道,至此或有气住脉停现象,他家言其境象至详,邵康节诗云:“天根月窟常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但言之甚易,行之维艰。至此仍住定境,可发五种神通,神通以眼通最难发起,如眼通发起,其余可相继而发。亦有根器不同,或发一通,或为并发,并无一定。眼通发时,无论闭目开目,彻见十方虚空,山河大地,微细尘中,一一如透明琉璃之体,不隔毫端,凡所欲睹,应念可见,其余四通,例彼可知。然当此时,定心未臻上乘,智慧未开,即随妄流转,失却本心矣。至若以此惑人,即成魔事。故以定为止境者,如履黑夜,最易落险,魔外分途,正在于心,不可不察。或不发通,而定心坚固有力,随意可控制心身,停止气息心脏活动,若印度婆罗门、瑜伽术、吾国之炼形器合一之剑术等,皆得此而用,以惊世骇俗。唯笃行至此,非摒除外务,穷年累月,专心致力,亦不可幸得也。

佛法内明定慧之学,以定为基,得此定已,终复舍此一念,住于“生灭灭已,寂灭现前”,此心、此身,皆所不取,何况心身所发现之诸境界。一有境界可得,即为心所之所生,仍属生灭之念,终为虚妄。《楞严经》云:“现前虽得九次第定,不得漏尽成阿罗汉,皆由执此生死妄想,误为真实。”若舍定相,住于寂灭,性空现前,为小乘所宗之果,破了我执得人空耳。修大乘菩萨道者,犹舍空寂,转观假有实幻之生灭往来,缘起无生,成为妙有之用,终复不住不著,不执空有二边,舍离中道,不即不离,以证等妙二觉果海,方知一切众生,本来在定,不假修证也。其中理趣,佛说一大藏教,反复详论,毋待赘言。虽然舍定无基,徒知其理,未证其事,终为乾慧狂见,随流不返,不能主持由我,亦属虚妄耳。世之学贯古今,舌粲莲花者伙矣,工用毫无,徒逞口说者,任从说得顽石点头,终见其无济于事,徒逞人我,毁他自赞,宁为佛心耶!古德云:“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必当猛自反省,痛砭斯病,循五乘阶梯之学,为不易之理,相期同勉之。

参禅指月

参禅法门,不同禅定,亦不离禅定,其中关系,已略言之矣见《禅宗与禅定》、《参话头》各节),今复画蛇添足,且作落草之谈。夫参禅者,首当发心,且须知直趋无上菩提,应非小福德因缘可办,由人天二乘而至大乘,五乘道所摄六度万行,修积福德资粮诸善法,均须切实奉行。达摩初祖曰:“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发心真切,福德圆具,自然时节因缘易熟,择法智慧分明,故曰:“学道须是铁汉,着手心头便判,直取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既具办此心胸见识已,须觅真善知识,依止明眼过来人,急觅拄杖,直趋大道,不生退悔心,今生不了,期之来生,坚志三生,无有不成者。古德有谓:“抱定一句话头,坚挺不移,若不即得开悟,临命终时,不堕恶道,天上人间,任意寄居。”须知古德中之真善知识,深明因果,决非自欺欺人者,其所立言,宁不可信!话头者,即为入道之拄杖,善知识者,犹如识途老马,手握拄杖,乘彼良驹,见鞭影而绝尘,闻号角而脱锁,自他互重,子啄母啐,一旦豁然,方知本未曾迷,云何有悟耶!

若以起疑情、提话头、做工夫,而并论参禅,其中过程,可作影响之谈,须知此所言者,实为影响,非实法也,“与人有法还同妄,执我无心总是痴!”如执以为鉴,印己勘人,皆变醍醐成毒药,丧生失命,过在当人;倘轻以为非,则龙见叶公,顿时远避。是法非法,交代清楚,不任其咎矣。

青原惟信禅师上堂法语云: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大众,这三般见解,是同是别?有人缁素得出,许汝亲见老僧。

故曰:“参要真参,悟要实悟。”若大死一番,忽然大活,初见悟境现前,心目定动,觅此身心,了不可得。古德所谓:“如在灯影中行”,乃实事境象,到得此时,夜睡无梦,而可证得醒梦一如之境。三祖所谓:“心如不异,万法一如。眼如不寐,诸梦自除。”方乃亲见实信,纯为实语,非表诠法相。故陆大夫向南泉禅师曰:“肇法师也甚奇特,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师指庭前牡丹花曰:“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此所指梦相似,以及经教所示如幻如梦之喻,皆与事合。及乎至此,亦视力有深浅,须加保任。云岩示道吾以笠,嘱盖覆,庶免渗漏,正为此也。而盖覆保任之功,如百丈示长庆,曰:“如牧牛人执杖视之,令不犯人苗稼。”否则,仍复退失。世之禅人,亦多经此境,究乃“如虫御木,偶尔成文”,俗谓瞎猫撞着死老鼠,自无把握。若明得见得,如牧牛保任之功,自然复能深入。但初得此象,易发禅病,韶山示刘经臣居士曰:“尔后或有非常境界,无限欢喜,宜急收拾,即成佛器。收拾不得,或致失心。”黄龙新示灵源清曰:“新得法空者,多喜悦,或致乱,令就侍者房熟寐。”若到得此已,能随处茅茨石室,长养圣胎,只待道果成熟,然后向世出世间,两边行履,“一切治生产业,与诸实相不相违背”。说得的即是行得的,悟行合一,不落边际,大义当为之事,虽镬汤火炭在前,应无分别而行,久久锻炼,于念而无念之间,自在运用矣。

然犹未也,于此无实相境象,仍要舍离,著此即落法身边事,涅槃果海,犹隔重关,仍须死活几番,打得心物一如,方得心能转物。苟以前境纯熟,得如圆满月时,恰为初悟,曹山所谓:“初心悟者,悟了同未悟”,于此语中,须细检点。故南泉玩月时,有僧问:几时得似这个去?”师曰:“王老师二十年前,亦恁么来!”曰:即今作么生?”师便归方丈。何以谓至此须打得心物一如,方可转此重关?归宗曰:“光不透脱,只为目前有物。”南泉曰:“这个物,不是闻不闻。”又云:“妙用自通,不依傍物,所以道通不是依通,事须假物,方始得见。”又云:“不从生因之所生。”文殊云:“惟从了因之所了。”夹山曰:“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凡此等等,难以枚举,皆有事相,非徒为理边事也。既到此已,又须抛向那边,如灵云法语,可通斯旨。

长生问:混沌未分时,含生何来?师曰:如露柱怀胎。曰:分后如何?师曰:如片云点太清。曰:未审太清还受点也无?师不答。曰:恁么含生不来也?师亦不答。曰:直得纯清绝点时如何? 师曰:犹是真常流注。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师曰:似镜长明。曰:向上更有事也无? 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打破镜来与汝相见。

然则打破镜来,已是到家否?曰:未也。到家事毕竟如何耶?曰:岂不闻乎:“向上一路,千圣不传。”虽然如此,姑且指个去路,曰:最初的即是最末的,最浅的就是最高深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如上简述,皆是事理并至,实相无相,影响之谈,是法非法,由人自拣。倘是上根利器,早已不受他人惑乱之言。但切勿轻率口说禅道,事相毫无证得,知解自重,狂言吞人。曰:古德云:大悟十八回,小悟无数回;我已身心皆忘,不识不知,顿然入寂,大死大活过几回,犹未在也,何得言之极简?曰:古德此说大悟小悟,非证事相之言,谓悟理入之门耳。此语固可激励后学,而误入亦匪浅矣。若言顿寂与大死大活无数回,统属工用边事,如曹洞师弟所称功勋位上事,不尽关于吾宗门之实悟事也。惟悟后行履,“不异旧时人,只异旧时行履处”。不执功勋,亦重功勋耳。利智之士,直探根源,但如贼入空室,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何有于理于事哉!虽然,也须出一身白汗始得,非如画眉点额事,轻浅可及也。所言出一身汗,终亦不可执相,不出汗而悟者,亦大有人在,但示非甘苦到头,终不踏实耳。如:

龙湖普闻禅师,唐僖宗太子。眉目风骨,清朗如画,生而不茹荤,僖宗百计移之,终不得。及僖宗幸蜀,遂断发逸游,人不知者。造石霜,一夕,入室恳曰:祖师别传事,肯以相付乎?霜曰:莫谤祖师。师曰:天下宗旨盛传,岂妄为之耶?霜曰:是实事耶。师曰:师意如何?霜曰:待案山点头,即向汝道。师闻俯而惟曰:大奇!汗下。遂拜辞。后住龙湖,神异行迹颇多。

灵云铁牛持定禅师,太和磻溪王氏子,故宋尚书贽九世孙也。自幼清苦刚介,有尘外志。年三十,谒西峰肯庵剪发,得闻别传之旨。寻依雪岩钦,居槽厂,服杜多(头陀)行。一日,钦示众曰:兄弟家!做工夫,若也七昼夜一念无间,无个入处,斫取老僧头做舀屎杓。师默领,励精奋发,因患痢,药石浆饮皆禁绝,单持正念,目不交睫者七日。至夜半,忽觉山河大地,遍界如雪,堂堂一身,乾坤包不得。有顷,闻击木声,豁然开悟,遍体汗流,其疾亦愈。且诣方丈举似钦,反复诘之,遂命为僧。

五祖演参白云端。遂举僧问南泉摩尼珠语请问。云叱之,师领悟。献投机偈曰: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云特印可。……云语师曰: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只是未在!师于是大疑,私自计曰: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参究累日,忽然省悟,从前宝惜,一时放下。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师后曰:吾因兹出一身白汗,便明得下截清风。

若斯之类,方为亲切,而又何其便捷,倘执“大死大活”、“枯木生花”、“冷灰爆豆”、“的一声”、“顶上一声雷”等,形容譬喻字句,认为实法,必有事相,则于宗门无上心法,永未梦见在,不值识者一笑。如认此皆是譬喻语,非关事相,亦如痴人说梦,不知梦是痴人也。

然则,参禅悟后人,复修定否?曰:修与不修,乃两头语,“不擒不纵坦然住,无来无去任纵横”,终日着衣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未曾穿着一条线,如飞鸟行空,寒潭捞月,终无事相之可得。若犹未稳,一切法门,皆同实相,自可任意摩挲,不妨从头做起。临济示寂时有偈曰:“沿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曰:还须坐禅否?曰:是何言哉!行住坐卧四威仪中,自然处处会得方可,未可独谓坐禅方是,亦不可谓坐禅不是,如是悟道人,自解作活计,“长伸两足眠一寤,醒来天地还依旧”,又有何处不是耶?黄龙心称虎丘隆为瞌睡虎,岂偶然哉!

又如:

临济悟后,在僧堂里睡,黄檗入堂,见,以拄杖打板头一下。师举首见是檗,却又睡。檗又打板头一下。却往上间,见首座坐禅。乃曰:下间后生却坐禅,汝在这里妄想作么?

铁牛定悟后,值雪岩钦巡堂次。师以楮被裹身而卧。钦召至方丈,厉声曰:我巡堂,汝打睡,若道得即放过,道不得即趁下山。师随口答曰:铁牛无力懒耕田,带索和犁就雪眠,大地白银都盖覆,德山无处下金鞭。钦曰:好个铁牛也。因以为号。

但石霜会中,二十年间,学众多有“常坐不卧,屹若株杌”,天下谓之枯木众,亦非独谓睡方是道也。玄沙见亡僧谓众曰:“亡僧面前,正是触目菩提,万里神光顶后相,学者多溟滓其语。”复有偈曰:“万里神光顶后相,没顶之时何处望?事已成,意亦休!此个来踪触处周,智者撩着便提取,莫待须臾失却头。”此之所举,须切实参究,不可草草,落在断常二见。至若禅门禅定,《六祖坛经》、诸祖语录,言之甚众,文繁不引,且录南泉语,以殿其后:

据说十地菩萨,住首楞严三昧,得诸佛秘密法藏,自然得一切禅定解脱,神通妙用,至一切世界,普现色身,或示现成等正觉,转大法轮,入涅槃;使无量入毛孔,演一句经,无量劫其义不尽;教化无量千亿众生,得无生忍,尚唤作所知愚,极微细所知愚,与道全乖。大难!大难!珍重。《金刚经》云:“我所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然则上来所述种种,皆作梦语观可也。若有作实法会取,即化醍醐成毒药,言者无心,听者受过矣。(摘自《禅海蠡测》)

禅净双修调和论

盐亭老人门人乐清南怀瑾 著

禅净双修,自宋时永明寿禅师提持以来,由来久矣,及禅门衰落后,用“念佛是谁”话头,天下丛林,入此话中,终至滞壳迷封者,如麻如粟,于是使参话头冰者,如念佛号。持名念佛者,亦有如参话头。虽使二者合流,别创一格,参究不通,可以往生,免至流落娑婆,永沉苦海,然禅门参究之旨与方法,势将永沦丧失矣参看《参话头》篇)。今专言调和之修法,先当明夫《楞严经》中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节云:(一)彼佛教我,念佛三昧。誉如有人,一专为忆,一人专忘。如是二人,若逢不逢,或见非见。二人相忆,二忆念深。如是乃至从生至生,同于形影,不相乖异。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若子逃逝,虽忆何为。子若忆母,如母忆时,母子历生,不相违远。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去佛不远,不假方便,自得心开。如染香人,身有香气,此则名曰香光庄严。(二)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今于此界,摄念佛人,归于净土。(三)佛问圆通,我无选择。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斯为第一。

本章此节,试分作三段:第一段,说念佛入门之方法。第二段,说念佛之成果。第三段,说念佛最高方法;净念与净土之关系。必先解决此三前提,而后禅净双修之事与理,于以完备。

第一, 方法:分念与忆之二途,皆为定止之学。念又分为持名与默念二门。先说念法:(一)十方如来之与众生,皆具“无缘慈”、“同体悲”之忆念,非独阿弥陀为如此。今简极乐净土一尊而言,以符净土宗之旨。修习净土行者,此心执持阿弥陀佛名号,出声念之,耳返闻闻其声,眼返观观此念,得使念念不间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言语动作,皆了不相关,如死如痴,专此一念。(二)念得专一,用功既久,此心念佛之一念,默然在心,虽不着意起念,而自然在念。到得此时,修学行人,往往心虽在念,六根缘外之境,仍可作为。如此佛亦在念,其他散心,亦可为用,自以为至于胜境,实则已成“老婆念”,不足论也。何以故?因此时在念佛之念,为独头意识发起作用;第六意识,仍然波动,有何用处!必须要将六根收摄,归此一念,意识不行,念方专一而得真纯,此为念佛法门之要髓也。如何称为忆佛?忆者,与念有别,念犹是粗,忆则为细,念是第六意识在用,忆则此之种子,已种于八识(阿赖耶)田中,根深蒂固。故大势至菩萨,以母之忆子为喻,世人母之忆子,虽无口号心思,而此心耿耿,坐卧不安,片刻难忘。如儒家所谓:“必有事焉!”诚敬之极也。忆之为象,菩萨已用善法言之矣,今复不惜眉毛,以众所习知之恶法为喻;此事必要如求名求利,念念孜孜,片刻不忘;乃至如男女恋爱,永绾相思之结,心心相印,灵感互通。如第六代达赖喇嘛之情歌云:“入定修观法眼开,启求三宝降灵台。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又云:“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眼前,肯把此心移学道,即生成佛有何难?”(民国三十八年四月载在《康导月刊》,前蒙藏委员曾缄译)若能如此如此,依法深入,则由念而入忆,即由粗而入细,如此久久,念忆工深,不必着力,自如有事拳拳服膺,若有物在心,团团不化;或在现在,或在未来,忽尔此忆之一念,顿时开发,如洞开无物,此心此身,脱焉如忘,所谓花开见佛,自然不假方便,常光互接,入于净土佛之心中。此中微妙,非言可诠,惟到时自知耳。若以散心念佛一声,或唯具一信愿深心,临终亦必可往生,惟品位有别耳。

第二, 念佛成果,以净土为极则,净土亦分为二门:(一)唯心净土门。(二)实有净土门,皆为观慧之学。先释净土:土之与地,在理为表持种之义,在事为实质土地。净者,为对染说,粗则一切恶法,如贪嗔痴,人我是非之念(具如《百法明门论》所云),皆为染污之法;细则善见法执,亦为染法。如得至上节所述心开念寂,心身两忘,忘亦不立,空亦不见,无物无心,离诸二边对待之见,对待不立,绝待之体现前,了了分明,常寂圆明。到得此时,自己此心,合于如来藏体,唯心净土,不待他求,反观世间,犹如梦中事,即此秽土世界,亦立转成净,无一而不自在也。到得此时,此心净土现前,与十方如来接法性流矣,方能切实正知正见,西方极乐净土,亦同此性;且复知确有实在国土之存在,欲愿往生,即不移一步到西天,如壮士伸臂顷,即生彼土,与诸佛菩萨,同游寂止之门;不但往生可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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