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小宝(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5 04:52:28

点击下载

作者:漠北狼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战友小宝

战友小宝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战友小宝作者:漠北狼排版:暮蝉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1ISBN:9787533953676本书由杭州果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一

深夜,朦胧细雨随风飘入军犬训练队沉睡的营区。

军犬克虎从雨雾中钻出来,跑到繁育分队的宿舍楼门口,睥睨对它视而不见的自卫哨哨兵,然后跑去了一班。

为方便紧急集合,士兵宿舍的房门不允许反锁。克虎用大头挤开虚掩的房门,走到下士夏阳的床边,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颊。夏阳翻身面对着墙,还扯过被子蒙上了头。克虎用大嘴拉开被子,前爪踩着床边人立起来,探头看看双目紧闭的夏阳,伸出舌头舔了两下,见夏阳还是毫无反应,就在他耳朵上轻咬了一口。夏阳咬牙忍着不吭声,克虎有些不耐烦地低吠了一声,像是威胁又像是规劝,见夏阳还在“挺尸”,跑去门口,前爪踩着墙壁人立起来,用大嘴按下了电灯开关。

士兵们醒了,用手挡着刺眼的灯光,眯眼看着扬扬得意的克虎。

班长蔡远威问:“虎爷,别闹,我们明天还要提前起床给小犬配餐……”

克虎对着还在装睡的夏阳低吠了一声。

蔡远威火了:“赶紧起,跟克虎去看看它要干啥?”

夏阳不满地起身,磨磨蹭蹭地穿衣服,克虎急得前足乱踏,呜呜低吼。

蔡远威担心克虎突然吠叫,影响其他班休息,威胁说:“夏阳,我看你紧急集合不达标啊……”

夏阳不满地白了蔡远威一眼,利索地蹬上裤子跳下床,趿拉着鞋跑出宿舍。

蔡远威指着电灯开关说:“虎爷,麻烦你了!”

克虎人立起来,用大嘴关了灯,跑出宿舍,还知道用嘴叼着门把手掩好房门。

克虎是一条昆明犬。这个犬种,是犬队根据我国地域环境特点,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专门培育的,优点颇多,但智商并不是强项。克虎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定律,军犬队专门请动物科研所的专家给它做过测试,克虎的脑容量是正常犬的1.5倍,智商相当于十三岁的人类。军犬队为之欣喜若狂,认为可以繁育新的犬种。但专家的反应很平淡,认为克虎是特例,就像人类偶然会出现一位爱因斯坦,具有偶发性和不可复制性,但也认为克虎有研究价值和繁育种群的价值。

有着超常智商的克虎是军犬界的一朵“奇葩”,军犬训练的基础科目、应用科目对它来说是小菜一碟,即使是高难科目,用不了三遍也就能学会。但克虎两头冒尖,视纪律如无物,偷奸耍滑,装病卖乖,服役经历更是劣迹斑斑。因其智商高,第一次服役被送至某管控难度较大的边境地区,开始表现还算优秀,接二连三地完成几次难度很高的任务,协助边防C团打掉了猖狂已久的跨境贩毒组织。边防C团专门致函感谢军犬队给他们送去了一条神犬。天下太平,神犬却郁郁寡欢、食欲不振,很快就形容枯槁、毛色枯黄,几乎走不了路。边防C团在当地遍寻名医医治无效,无奈之下,由副参谋长罗启明带队把奄奄一息的神犬送到军犬队医治。军犬队的犬医会同专家进行远程会诊,都没有查出病因,认为神犬得了怪病,时日无多。罗启明怀着极为愧疚、惋惜和悲伤的心情,带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训导员接了一条新犬刚刚离去,神犬立刻食欲大开,变得活蹦乱跳。犬医还以为是回光返照,直到神犬抖着一身油光锃亮的皮毛去撩惹母犬,这才明白神犬是在装病。

调皮的军犬会装病逃避训练,但从没有像克虎这样装得惟妙惟肖,差点把自己活活饿死的,所以军犬队上下一致佩服克虎逃避训练执勤的毅力。

克虎是军犬,有军籍,必须服役。为避免给边防部队添麻烦,队里把它送到某装备仓库担任警戒犬。神犬再展神威,下车伊始就开始绝食,不到一个星期就奄奄一息地被送了回来。从此,只要有陌生面孔的训导员与它套近乎,神犬立马绝食。队里为神犬的服役单位头疼了一段时间,发现重新恢复健康的神犬喜欢撩惹母犬,这才想起专家给神犬的另一定义——有繁育种群的价值,决定把神犬留在犬队,专司繁育种群。

留在犬队的克虎很快就闯出了名头,绰号“花花太岁”。“花花”是指克虎的工作;“太岁”说的是克虎的行为,什么一日生活制度,什么定时进餐,什么按时游散,对所有纪律一概无视。克虎继承了昆明犬领地意识强的优点,认为军犬队的营区都是它的领地,领地上的所有动物包括军人及其家属都是它的子民,每天早中晚三次巡视领地接见子民,尽职尽责,风雨无阻。队长、政委的办公室想去就去,管你正在干啥。

某位管理员试图阻挠,锁了克虎犬舍的门,这货直接绝食,被送去军犬医院输葡萄糖,它自己会用嘴拔针头,誓要以死明志。管理员无奈退了一步,其他地方听之任之,把队长、政委办公室的门锁把手由长条形换成圆形。克虎深感开门不便,直接把把手咬烂叼走,然后嗅着换锁士兵留下的气息,找去宿舍舔该士兵的牙刷,拉开其被子,还曾把管理员的帽子丢到厕所的小便池。管理员无奈,只好认输,换上了长条状的门把手,克虎这才罢休。部分官兵哭笑不得,部分官兵认为应该把克虎人道毁灭。

队长高泽石、政委王存伟集合官兵,重申为便于科研所研究克虎的动物行为,为培育新犬种做足准备,我们必须满足克虎的一切所需,为其提供充分展示动物行为的环境。我们的目光要长远,希望要放在克虎的下一代上。

克虎从此超然物外、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这货认得军衔,似乎知道军官能决定它的命运,对军官敬而远之,也不怎么招惹老兵,却喜欢戏弄新兵,尤其喜欢找夏阳的麻烦。

夏阳是大学生士官,动物科学系毕业,高泽石专门请求上级为繁育新犬种储备的人才。军犬队兵员少,新兵由其他单位代训,高泽石派训导分队分队长韩哲去给夏阳上课,讲解犬队纪律、基本训导知识以及犬的习性等。夏阳新训结束后来犬队报到,正碰上克虎巡视领地。一般新兵因对部队缺乏了解,显得傻乎乎的,即使大学生士官也不例外。夏阳知道非散放时间军犬不准私自离开犬舍,所以自作主张地想抓住克虎送回犬舍。神犬那天心情好,决定带着夏阳跑步,始终与他保持看似能抓到但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的距离。老兵们也坏,双手抱在胸前围观夏阳追犬。众目睽睽之下,很想给老兵留下好印象的夏阳拼了老命,累得几乎要口吐白沫,才被闻讯赶来的蔡远威制止。夏阳被克虎当众戏弄,对这条恶犬怀恨在心;克虎也记住了这个冒犯它威严的新兵,乐此不疲地找夏阳的麻烦。夏阳上厕所,被抢走过手纸;洗澡时被叼走过衣服;负责的卫生区里,不停出现饮料瓶等方便叼取的垃圾;刚买的名牌播放器也被叼去丢进了蹲便器。

夏阳被犬欺负得怒不可遏,声称要收拾克虎。蔡远威劝夏阳委曲求全,向卫生区里丢垃圾只是玩笑,惹恼了太岁,当心舔你牙刷!夏阳知道犬没有“恶心”这个概念,但想到太岁闻着味,找到他的牙刷就像吃饭一样简单,结合太岁之前的行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暂时放下自尊,去陪太岁玩溜溜球,试图讨好它。谁知这种令汪星人疯狂的运动,这货竟不屑一顾,并拒绝一切讨好行为,持之以恒地找夏阳的麻烦。

克虎步履匆匆,带着夏阳向成年犬生活区跑去。在夏阳印象中,作为军犬队这块领地上自封的国王,克虎很注重仪态,即使戏弄夏阳被狂追的时候,脚步也是淡定从容,如此失态还是第一次。犬队有规定,沿营区道路行进,严禁抄近路。克虎却不讲规矩斜穿操场,看到夏阳站在操场边犹豫,立刻不满地大叫一声。一犬吠,百犬跟,所以军犬夜间严禁吠叫,夏阳吓得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克虎跑进成年犬生活区,军犬们闻声跑出卧室,站在用栅栏围住的活动区内观察。几条垂涎克虎美色的母犬用前爪扒着栅栏门站立起来,摇尾献媚。克虎目不斜视,一掠而过——身为“花花太岁”,正常情况下它至少也会上前“调戏”一番。夏阳有些疑惑地侧耳细听,隐约听到母犬生产时的呻吟声,猛然想起母犬莎莎怀的是克虎的后代,生产期就在这几天,心跳不禁加速。他之前听老兵说过,克虎认识自己的老婆和部分后代,母犬生产的时候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都要亲临现场。但夏阳大学学的是动物科学专业,被知识武装起来的大脑坚定地认为,公犬绝对不会认识自己的后代,对老兵们的言论暗中嗤之以鼻。

夏阳满腹疑惑跟在克虎身后走到莎莎犬舍门口,心里惊呼:我去,这不科学!

克虎见栅栏门上了锁,回头看着夏阳,用前爪挠栅栏门,示意夏阳叫门。犬生活区中犬不许吠叫,更何况是人。

夏阳压低声音喊:“有人吗?”

夏阳的声音太小,克虎不满地对着犬舍吼了一声。犬舍门立刻被推开一道缝隙,韩哲裹着灯光挤出来。克虎似乎很怕韩哲,闭上嘴,溜达到夏阳身后。

韩哲低吼:“熊兵,控制好你的犬!”

多次被戏弄,夏阳对克虎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它最讨厌被人控制。但作为新兵,他不敢违抗命令,小心翼翼地试着去抓克虎的项圈。果不其然,克虎摆头躲开,皱起嘴唇露出雪亮的狗牙,呜呜低吼着以示威胁。

韩哲听出是克虎的声音,走到活动区的栅栏门后低声说:“躲什么躲?”

克虎乖乖地从夏阳身后走出来,它不敢与韩哲对视,垂在身后的大尾巴一贯硬得像拖了把军刀,现在竟然以很大的幅度摇晃着。夏阳惊愕不已,印象中“花花太岁”就没有听过谁的命令,更别说摇尾巴了。

韩哲板着脸问:“它喊你来的?”

被公犬喊来看母犬生产,夏阳的感觉非常不好,犹豫一下说:“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韩哲低头问克虎:“你带他来的?”

夏阳撇嘴腹诽:克虎听不懂汉语,你应该汪汪叫着说汪星语。克虎却靠着夏阳的左腿坐下,臊眉耷眼地低叫一声。

夏阳被惊得目瞪口呆,指着克虎问韩哲:“韩分队长,它……它能听懂这么长的句子……”“既然来了,那就来帮忙。”韩哲打断夏阳,掏出钥匙打开栅栏门,转身向犬舍走去。“是!”夏阳有些困惑地低头打量克虎,克虎斜着一双狗眼与他对视,全然没有刚才的谦卑、温顺。夏阳心头火起,挤出一脸的笑,低声说:“虎爷,没想到您这样的汪星界豪杰,竟然也会摇尾巴!”

克虎有些尴尬,不敢与夏阳对视,把头扭向一边。

夏阳赶紧打落水狗,得意地低声问:“虎爷,您不会是欺软怕硬吧?我看就是,就您这熊德行,估计没少挨揍……”

克虎突然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坐姿端正得无可挑剔。夏阳心头一跳,回头看去,果不其然,韩哲拿着把酒精喷壶出现在犬舍门口:“你在磨蹭什么,动作快!”“死狗,又给我挖坑。”夏阳腹诽着赶紧跑了过去,接过酒精喷壶往身上喷洒消毒。韩哲板着脸一声不吭,夏阳感觉气氛尴尬,想调节一下气氛,没话找话地问:“韩分队,克虎为什么听你的命令,还向你摇尾巴?”

韩哲面显愠色,拧眉瞪眼地盯着夏阳的眼睛,确认没有戏谑、讥讽的意思,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口罩摔在夏阳怀里,气哼哼地去了犬舍卧室。“我晕,这是怎么了?”夏阳茫然地挠挠头,戴好口罩。

母犬生产怕风,夏阳拉开一道门缝挤进犬舍,赶紧关好房门,刺鼻的气味穿透口罩冲进鼻孔,令人窒息。夏阳本能地想掩住鼻孔,见韩哲正盯着他,手掠过鼻孔在头顶上挠了两下,屏住呼吸打量狭小的犬舍。

莎莎性子柔弱,身体半躺在板床上,头扎在训导员陈梁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估计是第一次当妈,还不会咬胎衣、脐带,犬医何雨晟正蹲在它身后忙活,看到夏阳,扬扬下巴算是打招呼,夏阳也扬扬下巴当作回应。两人是同学,同校不同专业,何雨晟也是大学生士官,比夏阳早入伍两年,入伍前并不认识,入伍后因有着同学这层关系走得很近。

高泽石坐在犬舍一角,反复审视着面前小犬筐里的五只小犬。韩哲附耳说了两句什么,高泽石就抬头盯着夏阳看。母犬受惊后易发难产,夏阳不敢高声,立正低声问好。高泽石点点头,指指放在门侧地板上的脸盆,低头继续审视小犬。

夏阳在何雨晟的出诊箱中没有找到医用橡胶手套,只找到一副淡蓝色的丁腈手套,拿着手套对何雨晟晃了晃,何雨晟低声说:“不知道你要来,你将就一下。”

夏阳反复检查手套,确认没有漏洞,这才仔细戴好,忍着干呕在那小半盆黄澄澄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里洗了手。脸盆里是莎莎的尿液,用尿液洗手是防止小犬身上沾染了其他气味被母犬拒养。

夏阳溜到何雨晟身旁蹲下,低声问:“队长怎么来了?”

何雨晟说:“只要是太岁的种,队长都要来,盼着再出一条。”

夏阳顿感无语,瞄见高泽石没有注意他们,压低声音说:“队长就不怕有七八十条太岁轮番去他办公室巡视?”“真要是这样,队长做梦都会笑醒!”何雨晟扭头看一眼皱眉审视小犬的高泽石,低声说:“克虎的崽儿前后生了六窝,没有一条智商超过平均水平的,就更别说太岁那样的妖孽了。”

夏阳撇嘴说:“太岁这种情况,本来就是突变,根本不具备可复制性。”“有胆儿,去跟队长说。”又一条小犬滑出产道,何雨晟利索地剪胎衣、断脐带,用纱布把小犬身上的黏液清理干净,然后交给夏阳说:“送过去,告诉队长,肚子里还有最后一条。”

拿犬有着严格规定,初生小犬器官娇嫩,严禁触碰鼻子、耳朵、眼睛等部位。夏阳用四根手指托着小犬的腹部,一手护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和其他五个小肉球放在一起,低声说:“队长,何医生说还有一条。”

高泽石盯着挤成一团吱吱尖叫的小肉球点点头,韩哲不耐烦地摆手示意夏阳赶紧回去。

夏阳一脸晦气地挨着何雨晟蹲下。

何雨晟问:“你招惹韩分队了?”

夏阳低声说:“我只是奇怪克虎为什么听他的命令,他就黑脸了。”

何雨晟翘起拇指说:“你真是一把得罪人的好手!”

夏阳惊愕:“怎么啦?”

何雨晟说:“怎么拉?!幸亏你在繁育分队,要是你在训导分队,你只能躺着拉了。”

夏阳作势欲打,听到身后传来韩哲的低咳,立刻老实蹲好,低声说:“师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莎莎突然哼哼唧唧地呻吟,何雨晟检查一下产道说:“最后一条小犬进产道了。”

陈梁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抚摸着莎莎的头说:“总算看到曙光了,莎莎加油!”

夏阳挠挠头,低声哀求:“师兄……”

何雨晟低声说:“陈老兵,我要接生,你给夏阳醒醒盹。”

陈梁偷眼看看韩哲,见他没有注意他们,才用下巴偷偷指指门外,低声说:“韩分队前后带了十几条犬,条条都是功勋犬,最后碰上了太岁……一世英名全毁了,没人敢当面提这个事儿。”

夏阳无奈叹气:“我哪知道这儿有雷,我就想拍拍马屁,哪想拍在了马腿上……”

莎莎突然挣脱陈梁的怀抱,咆哮着跳起来,猛地向门口转身,产道中的小犬被甩了出来,摔在地上吱吱惨叫。夏阳惊愕回头,发现克虎不知什么时候挤开门缝把头伸进了犬舍。自然界中,雄性动物有时会杀死幼崽迫使雌性提前发情,雌性动物出于母性的本能会拼死阻止。莎莎颈毛都奓了起来,皱起嘴唇露出雪亮的牙齿,嘶吼着扑向克虎。

陈梁死死抓住项圈控制住发狂的莎莎,对着克虎下口令:“去!去!”

克虎充耳不闻,看看地上惨叫的小犬,又抬头看看夏阳,样子很得意,像显摆它有了孩子。

夏阳气得大吼:“把孩子都摔了,你得意个屁啊!你认得孩子,莎莎可不认得你,出去!去!”

克虎似乎听懂了夏阳的话,留恋地看一眼地上惨叫的小犬,老实地退了出去。克虎竟然会听夏阳的命令,韩哲有些惊愕,又有些不解,扭头看高泽石,发现他也是一脸的困惑。

陈梁拉着莎莎趴下,尽力安抚,何雨晟赶紧捡起摔在地上的小犬。

夏阳锁好门,跑回来,指着被摔伤的小犬问:“小宝伤得重吗?”

何雨晟一怔,白了夏阳一眼,偷眼见高泽石、韩哲没有斥责的意思,才说:“鼻子摔出血了,嗅觉可能会出问题,这条犬待报废。”

韩哲火了,阴沉着脸,大步向外走。夏阳巴不得借机出口恶气,很有跳起来帮韩哲开门的冲动。

高泽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小犬不一定有问题,等复查后再说。”“是!”韩哲停住脚步,一个劲儿地喘粗气,看样子很生气。

夏阳正暗中翻着白眼,腹诽韩哲故作姿态、就坡下驴,冷不丁被何雨晟弹了一个“脑崩儿”。

夏阳看眼何雨晟满是血污的手套,急了:“你……你有病啊?!”“你才有病!”何雨晟把夏阳叫到一边,低声说,“懂不懂规矩?不是你的犬,乱起什么名字?”

夏阳摘下手套,掏出一包纸巾,用力擦着被弹过“脑崩儿”的头发:“临时叫着方便,又不录入军犬档案。”

何雨晟警告说:“规矩就是规矩,别给自己惹麻烦。”

夏阳满不在乎,随口应付说:“知道了,知道了,标志绳呢?”

何雨晟从衣袋中掏出一小把各色的细绒绳,夏阳抽出一根白色的,像戴项圈一样小心翼翼地系在小宝的脖子上。白绳是待报废犬的标志,四个月后复查,如果嗅觉有问题,小宝会被送去繁育队饲养,一辈子吃喝玩乐,唯一的工作就是配种。

夏阳叹口气,用指肚轻轻抚摸着小宝的头顶,低声说:“可怜的,谁让你摊上个没溜儿的爹呢!”

韩哲看一眼时间,问何雨晟:“莎莎还生产吗?”“已经结束了。”何雨晟说完,赶紧收拾东西。高泽石闻声,拔腿向外走:“我去保育室看看。”

陈梁说:“分队长,你把克虎带开,我送莎莎去保育室。”

韩哲点点头,转身看着夏阳。夏阳一脸茫然,抱着小宝与他对视。何雨晟见韩哲开始蹙眉,赶紧背好出诊箱,接过小宝放进小犬筐,拉着夏阳跑出犬舍。克虎在栅栏门外焦躁踱步,看到夏阳、何雨晟出门,小跑过来,看样子想趁机溜进犬舍。何雨晟无视克虎的龇牙咧嘴,关好栅栏门,拉着夏阳拔腿就走。

夏阳不解地问:“你慌啥?”“玄幻活动,闲人回避。”“啥?!”“韩分队长会带克虎去看小犬。”

夏阳愕然:“还看?!他就不担心太岁杀了小犬?”

何雨晟斜了夏阳一眼:“新兵蛋子,太岁认识自己的后代,这是咱队的常识。”

夏阳说:“这不科学,公犬不会认识自己的后代。即使太岁不杀小犬,也不能证明它能认识后代,它表现出来的得意、喜悦,或许只是类似发现了新玩具的一种行为……”“太岁就是汪星来的妖孽,能用科学解释?再说了,队长都不管,你算老几?”

夏阳哑然,回头张望,果然看到韩哲开门把克虎放进了犬舍。

何雨晟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听说,韩分队长会让克虎选犬。”“选什么?”

何雨晟说:“犬!和克虎一样高智商的犬。”

夏阳突然站住,转身注视莎莎的犬舍,目光灼灼。

何雨晟问:“你想去证明是否科学?”

夏阳点点头:“一起去?”“no zuo no die,祝你长命百岁!”何雨晟说完,拔腿就走。夏阳低声道:“脚步重点儿,掩护我!”

何雨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吧唧吧唧”地用力踩着积水走了。

夏阳屈身藏在用来固定犬舍栅栏的矮墙后,高抬腿慢落地,一点点地蹭到莎莎的犬舍外,扒着墙头探头看去。犬舍卧室门大开,克虎站在小犬筐旁,一双狗眼盯着小犬烁烁放光,拖在身后的大尾巴兴奋地晃来晃去。

韩哲站在一旁,用父亲教训儿子的口吻说:“你都八岁了,黄土埋半截身子的年纪,还这么没溜儿……”

克虎盯着小犬,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韩哲说:“还顶嘴,你这点智商全他妈长歪了,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拈花惹草、骚扰营区,白瞎了老天给你的好脑袋!”

克虎似乎被戳中痛点,扭头看着韩哲,不满地大声哼哼着反驳。韩哲似乎怒了,站起来直奔克虎。偷窥的夏阳立刻兴奋起来,心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上!但韩哲却让他极其失望,只是推开克虎,准备给小犬筐苫上雨布搬去保育室。克虎似乎还没看够,伸出一只前爪按在筐上阻拦,嘴里哼哼唧唧。

韩哲说:“没有中意的就赶紧让开,你孩子还等着吃奶呢!”

夏阳连连撇嘴,这哪是教训,这分明是纵容。难怪克虎这么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要是再妖孽点儿,估计早拍着胸脯满世界喊它爸是韩哲了。

克虎的耳朵突然抖了两下,抬头看眼韩哲,头转向它的八点方向。韩哲眉头一皱,快步向犬舍外走来。

夏阳吓了一跳,心说:我去,示警不发声,用眼神交流,你们这一对儿“父子”也太有默契了!如果被韩哲发现他在偷窥,而且还看到了他们“父子情深”的一幕,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没好果子吃。夏阳不顾地上满是积水,无声卧倒,屏住呼吸躲在混凝土矮墙下。

韩哲走出犬舍,低声问:“谁?”

保育室方向传来高泽石的声音:“我!”

夏阳先是庆幸没被发现,但听到高泽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肠子都要悔青了。被队长、分队长两级领导发现他“偷窥”,最简单的惩罚也会是难以承受之痛。夏阳决定冒险溜走,手扒矮墙露头观察,见人、犬都在看着保育室方向,自以为无声地迈出一步,克虎立刻扭过来盯着他。夏阳立刻僵住,心中哀叹:完了,这次太岁给我挖了个大坑!出乎意料,克虎只是扫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把头扭了回去。夏阳试着走了一步,克虎的耳朵抖了一下,显然听到了,但没有示警的意思,再走一步,克虎索性连耳朵也不抖了。夏阳虽然感到奇怪,但高泽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顾不上多想,悄无声息地屈身跑走,丝毫没有注意,他沾满泥水的双手在矮墙上留下两个清晰的手印。

高泽石在莎莎犬舍门口停住脚步问:“克虎什么反应?”

韩哲有些失望地说:“还是老样子,没有特别关注哪条小犬,只是哼哼唧唧地不愿意离开。”

高泽石说:“不急,克虎还年轻,当爸爸的机会还多。”

韩哲无奈苦笑:“也就剩下这点儿价值了。”

克虎似乎听懂了,愤怒地把头扭向一边,不想搭理韩哲。

高泽石对克虎的反应见怪不怪,笑了笑准备离去,无意中看到矮墙上的手印,按亮手电筒仔细观察。手印在矮墙的棱部,只有手扒着墙头才能印出这样的手印,这么矮的墙,手扒墙头只能蹲着。

高泽石说:“新鲜手印,有人偷窥犬舍。”

韩哲跑出来,见手印在细密雨丝的冲刷下正在变淡,回头把克虎喊过来,指指手印说:“嗅!”

克虎没嗅,跑去犬舍卧室叼来一只淡蓝色的丁腈手套。

韩哲说:“是夏阳!”

高泽石问:“克虎没示警?”

韩哲点点头,低头训斥克虎:“你是军犬,有警不报,白吃军粮吗?”

克虎不耐烦了,转身跑回犬舍。

韩哲火更大了,低吼:“什么态度,你给我出来!”

克虎在犬舍中吚吚呜呜地嚎叫。

高泽石笑问:“这是在反驳?”“这畜生在骂我。”韩哲苦笑摇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由着性子胡来,要不是有纪律,我真想收拾它一顿。”“克虎给我们提供了研究犬类行为学的范本,不要刻意约束。”高泽石对犬舍卧室扬扬下巴说,“克虎听夏阳的命令,刻意掩护他,会不会把夏阳当成训导员了?”

韩哲想了想,摇头说:“不会,如果重认训导员,听到声音会跑出去迎接。我听说克虎喜欢捉弄夏阳,估计是把他当成玩伴了。”

高泽石笑了:“竟然找了个士官当玩伴儿,克虎越来越妖孽了。”

韩哲叹口气,担心地说:“我行我素,目无尊长,再妖孽下去,我担心它会变成祸害。”

高泽石说:“你不必担心。克虎这种情况极为特殊,史料中偶有记载,但并没有说清楚其成因、结果。学术界也没有定论,只能用奇迹来形容。既然是奇迹,普通军犬的纪律就不适用于克虎,我们乐见它再妖孽一些。”

韩哲无奈点头:“希望我们的付出、纵容,能帮助科研所尽快完善犬类行为学。”二

小犬小宝不翼而飞了。

莎莎第一次当妈,产道有撕裂伤,陈梁心疼得比他自己有撕裂伤还要难受,有卫生员不用,亲自抱着莎莎去医院打消炎针,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小宝就不见了。

陈梁把保育室翻了个底朝天,就连下水道都掏了一遍,仍未发现小宝的踪迹,急得思维判断上都出了问题,恍惚记得打针前他去给莎莎熬过小米粥,回来后好像小宝就不见了。想到有的母犬受惊后会吃掉小犬,陈梁掰开莎莎的嘴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一丝毛发、血迹,莎莎反而被搞得莫名其妙,连小米粥也不肯喝了。

陈梁无奈之下只好上报。丢犬算是大事故,韩哲虽暴跳如雷,狠狠把陈梁训了一通,心里其实没太当回事儿——如果能在军犬队偷走犬,军犬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韩哲调了几条犬,围着保育室嗅探一番,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夏阳几乎忙了一夜,补个觉都补不安生,被摇醒的时候很不高兴,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看到高泽石、韩哲还有诸多军官、老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一下子就醒了盹,手忙脚乱地想跳起来。

高泽石、韩哲齐声喊:“别动,千万别动!”

夏阳当场僵住,这才感觉被窝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我去,耗子!”这是夏阳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被窝里都招了耗子,会被别人误会自己有多不讲卫生,传扬出去可怎么见人。夏阳不顾被子上明显的凸凹蠕动,死死按着被角,盘算着怎么把耗子弄走。

高泽石说:“掀开被子!”

夏阳强忍被耗子咬到的恐惧,赔笑说:“队长,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我穿衣服。”

高泽石摇头。

夏阳还想哀求,韩哲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夏阳低头看了一眼,“嗷”地怪叫一声,从床上蹦下来,指着被窝中闭眼蠕动的小宝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泽石与韩哲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看样子像是在确认偷犬嫌疑犯。

夏阳立马慌了,表现得更像个偷犬嫌疑犯,几乎癫狂地喊叫着:“队长,不是我,我没偷,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谁呀,谁把小宝塞我被窝了,有这么坑人的吗?队长,真不是我,哦,对了,调犬,犬会证明我的清白。”

高泽石说:“没有犬帮忙,我们找不来这里。”

夏阳这才看清站在高泽石身后的那几位老兵都是军犬训导员。事实胜于雄辩,夏阳急得快哭了。

失去温暖的怀抱,小宝哀怨地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开始自力更生,奋力踢动着四条小腿,想钻进残存着夏阳体温的被窝。“哦,小家伙的腿脚很有力量!”高泽石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宝,夏阳有些哀怨:“队长,真不是我……”

高泽石看着小宝说:“立正,保持安静!”

夏阳立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一人与众人对视,时间变得难熬,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夏阳大汗淋漓,样子更像心虚的嫌疑犯。蔡远威几乎相信了,面有愠色,眼睛越瞪越大,嘴唇颤动,随时可能破口大骂。夏阳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满脸的哀怨,看着蔡远威不停地摇头否认。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梁一头闯了进来。

高泽石劈头问:“确认了?”

陈梁说:“确认了,我们用小宝的味道给两条犬做嗅源,两条犬从这里一路追到了克虎的犬舍。”

韩哲问:“克虎什么反应?”

陈梁挠挠头说:“样子有点得意,但很配合,趴着没动,两条犬嗅了它的嘴之后都卧倒了。”

夏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声喊叫:“是克虎栽赃我,它嘴上有小宝的气味,犬才会卧倒示警,它叼过小宝……”

韩哲厉声喝道:“立正!你是士兵,随时都要上战场,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怎么打仗?”

夏阳立正,不满腹诽:偷军犬啊,这他妈的是重罪,要开除军籍判徒刑的,我一个大学生士官莫名其妙地成了囚犯,能不慌吗?

众人解散,该干吗干吗。陈梁抱回小宝,夏阳被高泽石叫去了他的办公室。夏阳第一次走进军犬队最高首长的办公室,并且与队长隔桌相望,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就像后背里插了根拖把杆。

背后房门声响,夏阳心想不喊报告、不敲门,推门就进队长办公室,来人肯定是首长,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得笔直。

高泽石满脸笑意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扭头俯视说:“克虎,来了。”

竟然给犬立正,夏阳臊出一脑门子汗。克虎却不想放过他,两只前爪放在桌子上,人立起来,眯着一双狗眼盯着夏阳看。

高泽石问:“你跟克虎关系不错?”

夏阳口是心非,心说:我恨不得杀之后快,嘴上却说:“报告,我不清楚克虎与其他战友的关系,不好判断关系好坏,但克虎偶尔会来找我。”“找你干什么?”

夏阳瞬间脸色通红,总不能说被克虎戏弄吧?高泽石耐心等着夏阳开口,房间里安静下来,克虎感觉无聊,围着办公室转了一圈,拖着大尾巴走了。

高泽石关上门,回到夏阳对面坐下说:“不要有顾虑。克虎的存在,无法用科学解释,有些超出想象的行为也属正常。我的办公室它想来就来,门锁也咬坏过好几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吧,越详细越好,这对我们掌握克虎的行为方式,找到它为什么把小犬送给你的原因,很有帮助。”

夏阳心想,自己被克虎戏弄的事儿都成了军犬队士兵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队长可能也多少听到一点儿,索性来了个竹筒倒豆子,细说恶犬克虎的斑斑劣迹。

高泽石听得兴致勃勃,饶有兴致地问:“克虎是喜欢跟新兵玩耍,但时间都不会长,你训斥过它?”

夏阳心中呐喊:玩耍?!是我被玩儿,是我被耍,好不好?你担心克虎被训斥,怎么不问问播放器多少钱呢?名牌啊!名牌啊!

高泽石偏袒恶犬,夏阳察言观色,确认他没有批评的意思,才说:“私下里吼过它,但它声音比我还大,我吼一句,它要吼三句。我觉得应该说吵架更确切一些,每次我都落下风,声音没它大。而且,不管输赢,只要吵架,克虎就会回来报复。”

跟犬吵架,普通人肯定觉得是笑话。但高泽石是军犬队队长不是普通人,在他眼里,犬是不会说话的士兵,所以点点头,认可了“吵架”这个词。“你们经常吵架?”高泽石露出神往的表情,看样子很渴望与克虎吵一架。夏阳说:“也没经常,有过几次。”

高泽石又问:“每次吵架后,克虎马上来报复,还是等一段时间?”

夏阳说:“马上就来。不过,我有了准备,再没有被抢走过贵重物品。”

夏阳把重音落在“贵重”二字上,希望能引起高泽石的注意,赔偿他的名牌播放器。

高泽石充耳不闻,或者根本没留意夏阳的重音,起身踱步思考:“不对啊!对待玩伴儿不应该有抢夺物品的行为。”

夏阳再次强调说:“幸亏我早有准备,再没有让它抢走贵重物品。”

高泽石沉思着,边踱步边点头自语:“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夏阳狂喜。

高泽石叫:“夏阳!”“到!”夏阳心中想着播放器,兴奋地起立立正。高泽石说:“克虎把你当成了它的父亲!”

如同五雷轰顶,夏阳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端详一下高泽石的脸色,确认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中狂喊:狗爹?!这是老天对我当单身狗太久的惩罚吗?

高泽石根本没留意夏阳的反应,兴致勃勃地说:“如果是玩伴,应该共享玩具,而不是抢夺丢弃。”

夏阳腹诽:没错,克虎在共享我的一切东西,它的东西我好像没见过。“克虎抢走你的东西,然后丢弃,显然不是为了玩耍,而是求关注!”

夏阳腹诽:我不知道克虎是否成功,但我因被恶犬戏弄,正在被全队关注,如果部队允许玩微博,我能吸不少粉。而且这种抢别人东西,不被追究,不用赔偿,还能让最高领导兴致勃勃的求关注方式,能不能也让我尝试个十年五十年的?

夏阳脸色涨红,嘴唇蠕动。

高泽石问:“你有不同看法?”

夏阳内心的呐喊已经沸腾,担心喷薄而出,闭紧嘴巴连连摇头。

高泽石进一步阐述他的想法,引导夏阳说:“你试想一下,克虎的行为像不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夏阳闭着嘴腹诽:没见过,当今中国社会,有着完善的教育体制,这种奇葩熊孩子只能在犬队这块沃土上才能生长出来。

高泽石自问自答:“孩子为什么淘气?家长溺爱是主要原因!”

夏阳心说:可不是嘛!士兵打犬要挨处分,呵斥犬要被批评。克虎抢我东西,你高兴得不得了,有你和韩哲这样的好家长在背后撑腰,克虎不上天才怪!

高泽石似乎找到了克虎戏弄夏阳的原因,很兴奋地说:“这就像淘气的孩子,在永远不会惩罚他的父亲面前撒娇!希望父亲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发现父亲的目光不在他身上,就要想尽一切办法重新把父亲的目光拉回来。”

夏阳腹诽:撒娇?如果所有的熊孩子都这样撒娇,人类早就灭绝了。你家孩子为了求关注把你手机丢厕所里,你会这么兴奋?

高泽石猛地蹿到办公桌对面,夏阳被吓了一跳,抬眼看看双手扶桌探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高泽石。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感觉队长站着,他坐着,有些不礼貌,想要站起来。

高泽石说:“我决定,由你管理克虎!”

夏阳腿软了,软得站都站不起来,瘫坐在椅子上瞠目结舌,大脑中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说:“克虎不听我命令,韩分队长是克虎的训导员,克虎只认他。”

高泽石说:“不一样,克虎对你们有着不同的认知:你是慈祥的父亲;韩哲是威严的头领,就像狮群中的狮王,克虎只是俯首称臣,对他并不亲近。”

夏阳双眼发直,拼命深呼吸,促使大脑运转寻找新的推托理由。

高泽石却不给他机会,直接说:“这是命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夏阳无奈站起来,悲愤大吼:“是!”

高泽石满意点头说:“士气不错!”

夏阳腹诽着:我这是悲愤!悲愤!猛然想起韩哲那张永远不晴朗的脸,他不想再次悲愤,小心翼翼地问:“队长,我要调去训导分队?”

高泽石说:“不用,你只负责管理,训导由韩哲分队长负责。”

夏阳松了口气:“我具体干什么?”

高泽石沉吟片刻说:“尽可能多地与克虎接触,掌握分析它的行为,争取为我们打开一扇了解犬类的大门。”

高泽石表面意思是要委以科研重任,但动物行为学在国际上尚属高新学科,国内研究还在起步阶段,在军犬队搞这样的学科研究纯粹是说笑。想到另一层意思,夏阳耳边就阴风嗖嗖了:不搞科研,还要与克虎多接触,他的定位只能是智能玩具。

夏阳走出队部办公楼,克虎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兴奋地以他为轴心跑圈。夏阳记得在一本小说中看过,狼群捕获丰厚的猎物后,会围着猎物跑圈感谢长生天的恩赐。太岁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夏阳虽不能吃,但能拥有这么大一个,而且是两条腿走路的智能玩具,的确值得高兴。夏阳欲哭无泪,明明阳光明媚,可在他看来却是昏天黑地大雪纷飞朔风嘶吼,如果克虎头上再有两只恶魔的弯角,那就再应景不过了。

夏阳失魂落魄地回到班里,蔡远威率众老兵列队相迎。夏阳惊愕之余,看到他们目光中浓浓的怜悯,感觉头顶上乌云翻滚,颤声问:“班长,怎么了?”

蔡远威指指夏阳的床,夏阳扭头看去,如同闪电蹿出乌云“咔嚓”一声劈下来:他的军帽倒扣在床上成了摇篮,小宝趴在帽兜里昂着头四处乱嗅,寻找着奶源。

夏阳几乎崩溃,带着哭腔喊:“谁干的?”

蔡远威指指跑进来的克虎:“喏,它来了。”

军犬有着严格的纪律,进士兵宿舍前,要在门外低吠一声喊“报告”,得到允许后才能进入宿舍,对熟识的士兵可以摇尾巴打招呼,不太熟的士兵要立起来“敬礼”。克虎自封为王,根本无视纪律,大摇大摆地溜达进来,对蔡远威等人视而不见,得意扬扬地看着夏阳。

夏阳翻翻白眼,无力地说:“班长,请两小时假,我要静静。”

蔡远威说:“可以,但先把小宝送回去吃奶!”

夏阳崩溃了,喊道:“为什么是我,我都这样了,你们就不能帮帮我?”

蔡远威不满地说:“喊什么喊,你都哪样了?”

夏阳说:“队长命令由我管理克虎。”

老兵目光中的怜悯更浓了。“夏阳,不是我们不帮你,是不能帮。”蔡远威向夏阳的床走了两步,克虎立刻蹿过去拦住去路,嚣张地亮出牙齿,一副老子有牙靠近就咬你的架势。

夏阳说:“班长,军犬咬了人会怎样?”

蔡远威说:“你来犬队的第一天就应该知道,军犬咬人,咬了白咬!”

夏阳说:“我说是自己人。”

蔡远威警告说:“这房间里哪个是敌人?我说的就是自己人,哪个训导员没被犬咬过?我警告你,不要打歪主意,更不能给克虎下套,明白吗?”

夏阳看一眼克虎,咬牙切齿地说:“明白!”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梁急慌慌跑进来,劈头就问:“小宝是不是在这儿?”

夏阳顿时爆发了,吼道:“一天之内同一只小犬被偷走了两次,你怎么带的犬,带不了就不要带!”

陈梁虽然军衔与夏阳一样是下士,但他入伍三年是老兵。被一个入伍刚半年的新兵吼,陈梁脸上挂不住,脸色阴沉,眼看就要发火。

蔡远威赶紧上前耳语说明情况,陈梁怒气顿消,看夏阳的目光里全是怜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陈梁急慌慌跑去抱小犬,克虎照样拦住去路亮牙齿。

陈梁无奈,看着夏阳说:“小宝饿了。”

小宝很配合地开始吱吱尖叫,克虎扭头看着夏阳,满眼的焦急。

蔡远威说:“夏阳,克虎是克虎,小宝是小宝,跑一趟吧?”

小宝嗷嗷待哺,夏阳心软了,用军帽端着它回去吃奶。克虎似乎很看重小宝,一路尾随监督,目送夏阳、陈梁进了保育室的门,才放心离去。

小宝身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种气味,放进小犬筐就被莎莎叼出来。饥饿的小宝嗅到乳汁的气味,急得高声尖叫。陈梁只好把莎莎的头抱在怀里,蒙住它的眼睛,夏阳赶紧把小宝放进小犬筐。小宝霸道地拱开其他小犬,含住一个乳头拼命吮吸。吃光一个,就近拱开身边的小犬接着吮吸,丝毫没有兄弟姐妹之间的谦让之风。小犬们委屈哀叫,小宝却挠动着还无法撑起身体的小腿,继续拱翻它们拼命吃奶,小肚子眼看着就胀起来。

莎莎不安地挣扎着,奋力想撑起前腿摆脱控制。陈梁轻轻地抚摸着它,低声细语安慰,看到小宝已经吃圆了肚皮才松开手。莎莎扭头就把小宝拱到一边,小宝吃饱喝足不以为意,蜷缩起来闭眼酣睡。

夏阳说:“横行霸道,脸皮够厚,有你爹的风范。”

陈梁担心小宝冷,给它盖上一块小毯子,莎莎不满地扯过来盖在其他小犬身上。陈梁重新拿了一块给小宝盖上,莎莎还想扯。

陈梁说:“莎莎,非!”

莎莎哼哼唧唧,用大嘴又把小宝拱远一点儿,以示不满。

夏阳怜悯地给小宝盖好毯子,说:“可怜的,连亲妈都嫌你有残疾。”

陈梁说:“莎莎是嫌弃小宝身上有克虎和陌生人的气味,尤其是克虎,公犬在哺乳的母犬眼里就是敌人。”

夏阳郁闷地说:“克虎都成全民公敌了,怎么就没人管管呢?”

陈梁说:“我觉得政委说得对,克虎的行为,很多超出我们对犬的认知,每一个行为都有可能成为打开犬类行为学大门的钥匙,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和训练军犬。所以我们对克虎不加约束不是纵容,是要更好地让克虎展示动物行为。”

夏阳苦笑着摇摇头说:“看来我这个智能大玩具,又多了一个促使克虎展示更多动物行为的功能。”

陈梁拍拍夏阳的肩膀安慰说:“别跟克虎一般见识,就把它当成人来疯的熊孩子。”

夏阳点点头,立正敬礼说:“陈老兵,刚才我没能控制好情绪,向你道歉,对不起。”

陈梁还礼说:“理解,这事儿谁碰上谁头大。欢迎你常来看小宝。”

夏阳说:“一定,我挺喜欢这个小家伙。”三

夏阳遇到什么烦心事喜欢去后山的背阴面,那里很荒凉,杂草灌木丛生,人迹罕至。一般情况下,夏阳会扮演战区司令员、政委之类的高级将领,大喊大叫痛骂惹到他的人,骂完了,心中的怨气也就消了,回去就能继续当个好兵。

俗称“干休所”的退役犬犬舍就在后山向阳面的山腰上,是去后山背阴面的必经之路。在各部队服役的军犬,年满八岁就会返回这里颐养天年,有训导员伺候它们吃喝玩乐,身体条件允许的还可以去撩惹母犬,寿终正寝的军犬会安葬在干休所内的军犬墓地。

或许是对军犬墓地的忌惮,或许是即将寿终正寝的老犬身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克虎宁死不来干休所。韩哲曾担心它整天吊儿郎当东游西逛的带坏其他犬,下决心把它送进干休所。克虎先是装病,接着绝食,两大法宝没起作用,就放了自残的大招,撕咬铁栅栏,弄得满嘴鲜血。牙齿的好坏与犬的寿命成正比,韩哲无奈之下把克虎带回犬舍,就此绝了送克虎去干休所的心思。

夏阳从干休所门口路过,一条退役犬听到动静,从犬舍的栅栏空当中伸出头对着他乱吠,吠叫声无力而嘶哑。这条犬很老了,胡子雪白,牙齿磨损得也很厉害。

夏阳不满地嘟囔:“你再老也是军犬,太没规矩了!”

老犬似乎听懂了,尴尬地瞥眼夏阳,转身跑去了卧室。

翻过山顶,随风送来一阵凄厉的“狼嚎”,夏阳循声看去,夕阳余晖下,克虎坐在一块孤立的巨石上,望着远方仰头嚎叫,画风有点凄凉。

装什么深沉?每天吃喝玩乐,戏弄人,你能有什么烦心事?夏阳被抢了地盘,很不爽地喊:“该死的,怎么哪儿都有你!”

克虎回头看了一眼,慌慌张张跳下孤立的巨石,撒腿就跑。“我去,这是英雄偷偷舔伤被撞破的那一幕吗?你也太能装了!”夏阳乐了,扯着嗓子大喊:“克虎别跑啊!同是江湖挨刀的,一起聊聊呗!”

克虎跑得更快了,就像只被猎犬追的兔子,慌慌张张地差点撞在树上。夏阳有些惊了,他第一次看到克虎如此慌张,而且这种情绪、反应,不应该出现在犬的身上。

夏阳没了扮演司令员的心思,挠着头,困惑地原地转了几圈,似乎找到了答案,急匆匆返回班里,向蔡远威汇报:综合各种情况,他判断可能有个倒霉蛋穿越的时候不小心穿到了克虎的身上。

蔡远威的反应很强烈,认为夏阳闲得蛋疼,先让夏阳背《军犬工作规定》,觉得不足以表达他愤怒的情绪,又甩了两大本军犬训练讲义给夏阳,命令他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夏阳昏天黑地地背了一个星期,总算完成了背诵任务,突然想起这一个星期克虎没来找过他麻烦,想到自己还有管理克虎的名头,万一克虎摔伤了、失足坠崖了,哪怕他心里高兴,也不好向上级交代。

夏阳围着营区转了一圈,在保育室门口找到了克虎,它正用一只前爪专注挠门,听到夏阳的脚步声,人立起来,用前爪扒拉着门把手,示意夏阳替它开门。被管理者对管理者呼来唤去成何体统,夏阳不想自掉身价,站着没动。克虎扭过头来,一脸哀怨,目光中满是哀求,顺带以两三厘米的幅度轻轻晃了晃尾巴尖。夏阳惊得揉揉眼睛,确认克虎是在向他摇尾巴。记忆中,除了韩哲,好像他是第一个受到如此高规格待遇的人。夏阳受宠若惊,对克虎好感大增,甚至觉得克虎爹当得还不错,慌忙上前敲门,没听到回应声,扒着窗户看去,怒气陡然而生。小宝竟然被分群了,单独睡在一个小犬筐里,正用两条前腿撑起身体对着莎莎哀怨尖叫。莎莎充耳不闻,对着夏阳皱起嘴唇亮出牙齿,摆出准备战斗的姿势,护着身后犬筐里的六条小犬。

难怪克虎会挠门!莎莎不懂事也就罢了,陈梁你也不懂事,还比不上克虎!

夏阳怒气冲冲直奔训导分队,准备去找陈梁算账。克虎兴冲冲跟了上来,出了犬生活区,一口咬住夏阳袖口,拖着他向繁育分队走。

夏阳说:“松开,我要去找陈梁替你儿子讨个公道。”

克虎松嘴,跑去前面,回头看着夏阳,摆出带路的架势。

人随着情绪变化,身体会产生不同的气味,夏阳相信克虎能嗅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但坚决不信克虎知道他是要去找陈梁。本想拒绝,但想到克虎时不时妖孽一把,秀秀它超常的智商,于是决定相信克虎一次,跟在它身后一路回到班里,果然找到了陈梁。

克虎龇牙咧嘴地把陈梁逼进墙角,夏阳赶紧人仗狗势地愤怒指责陈梁待犬不公。克虎对夏阳的表现非常满意,紧贴他左腿站着,呜呜低吼着助威。

这个动作在军犬训练条令中称为“靠”,是训导员带犬的基本动作。克虎竟然给了他训导员的待遇,夏阳又一次受宠若惊,忘记斥责陈梁,大着胆子摸犬头。克虎歪头避开,对陈梁吠了一声,警告夏阳不要借机揩油,赶紧干正事儿!

除了韩哲和母犬,“花花太岁”从来没跟其他生物这么亲近。一群老兵被惊得瞠目结舌。陈梁听到克虎吠叫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歉,反复解释。夏阳这才明白,克虎之所以没来骚扰他,是因为找到了新的乐趣。

克虎数次趁莎莎散放试图偷窃小宝,均被陈梁挫败后,就改变了战术,神出鬼没地围着保育室转圈,隔三岔五就是一声惨嚎。莎莎出于母犬本能,担心克虎杀小犬,听到动静就跳起来保护小犬,嘶吼威胁着让克虎滚开。

母犬受惊过度会断奶,甚至会吞吃小犬。陈梁赶不走克虎,只好向韩哲求援。克虎听到韩哲的脚步声立刻远遁,但韩哲前脚走,它后脚就回来继续惨嚎。莎莎被骚扰得神经紧绷,有点风吹草动就跳起来嘶吼着准备战斗,而且对小宝愈发敌视,拒绝喂奶,甚至不允许小宝靠近它。

陈梁担心莎莎发狂吞吃小犬,无奈打背包住进保育室。克虎随之换了招数,白天打盹睡小觉,醒了就去保育室嚎两嗓子,然后回去继续补觉。晚上吹过熄灯号,它就去保育室挠门,一挠挠到吹起床号,搅得陈梁、莎莎日夜不得安宁。

眼看着莎莎双眼通红有发狂的迹象,陈梁无奈之下只好来向夏阳求援。夏阳对陈梁、莎莎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表示被管理者是否服从管理,完全看被管理者的心情,他对此无能为力。

陈梁没有奢望“花花太岁”服从夏阳的管理,而是认为,它无休止骚扰的目的,是迫使他把小宝送给夏阳抚养,今天它带夏阳来与他理论就是明证。

繁育分队全称繁殖保育分队,饲养小犬是重要职责之一。夏阳不反对饲养小宝,但对陈梁的论点啼笑皆非,他不相信克虎具备部分人类的情感因素。蔡远威却很支持陈梁的论点,为了七条小生命,为了军犬队的发展与未来,为了急需用犬的兄弟部队,一切办法都值得尝试!

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夏阳只能配合尝试,跟着陈梁去了保育室,从陈梁手里接过小宝。克虎立刻撒欢,先是围着保育室狂奔几圈,然后跑到夏阳面前,用前爪蹬着夏阳的身体人立起来,欣喜地端详着小宝,还伸出舌头爱抚了几下。陈梁、蔡远威如释重负,夏阳却是目瞪口呆,克虎的行为又一次颠覆了他对犬的认知。

克虎拉着夏阳的衣襟,示意夏阳跟它走。夏阳急需对犬重新认知,陈梁、蔡远威也很想知道克虎要干什么。三人跟在克虎身后回到繁育分队一班,克虎叼起夏阳的帽子倒扣在床上,吠叫催促夏阳把小宝放进帽兜,显然是希望小宝住在夏阳床上。

夏阳哭笑不得,蔡远威却开始挠头。条例规定严禁在兵舍饲养军犬,事关重大,蔡远威逐级汇报上去,高泽石带着韩哲赶到一班。克虎立刻闪到夏阳身后,不时偷眼看看对他怒目以示的韩哲。高泽石很高兴,表扬夏阳与克虎处得不错。夏阳并不认同队长的表扬,他之所以委曲求全,完全是因为克虎仗势欺人。当然这个“势”是谁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指责,或者等去后山扮演司令员的时候再严厉斥责。

小宝出生不到两周,正是最易夭折的时段,夏阳从来没照顾过这么小的犬,很想推掉克虎给他找的大麻烦,努力挤出几丝微笑回应表扬,字斟句酌地委婉表达他遇到了大问题。高泽石认为这都不是事儿,下令小宝入住繁育分队一班宿舍,陈梁协助夏阳喂养,繁育分队、军犬医院无条件配合,出了问题集体处分。临走的时候,还明确表示,既然夏阳给小宝取了名字,今后小宝就是夏阳的犬。还拍着肩膀鼓励他,努力与克虎好好相处,细心喂养小宝,认真学习训导讲义,尽快成为科(动物科学及行为学)、繁(育)、饲(养)、训(导)一体的训导专家。夏阳嘴上说着保证完成任务,心里却表示不堪重负,巴不得队长早点死了这条心。

夏阳、陈梁去领育犬用品,克虎也跟着去帮忙,主动叼着小犬筐。两人一犬,把小犬筐、电烤灯、热水袋、小犬奶粉、奶瓶、葡萄糖等等一大堆东西搬回宿舍。蔡远威等老兵一起动手,小宝很快就在夏阳的床边安了家。小犬怕冷,蔡远威支好取暖用的电烤灯,用厚毯子挡住刺眼的灯光,顺便教会了夏阳如何用电烤灯保持奶的温度。

小宝要满两周龄才能睁开眼睛,满三周龄才能看清东西,耳道也要在两周龄时才能开通。虽然又聋又瞎,但小宝仍然感觉到了环境的陌生,一刻不停地嗷嗷哀叫。莎莎的怀抱要比犬筐里温暖舒适,兄弟姐妹挤成一团带来的是无尽的安全感,听不见兄弟姐妹的回应,也得不到母亲温暖舌头的爱抚,小宝不断提高嗓门,稚嫩的叫声只有一高一低两个音节,单调刺耳。

蔡远威很惊奇小宝充沛的体力,不到两周龄,尖叫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同龄小犬叫不上五分钟就会累得昏睡过去。蔡远威惋惜,多好的一条犬,怎么就摔了鼻子呢?其他老兵则愁眉苦脸相视无言,小犬会因思念母犬整夜哭叫,夏阳每隔两小时就要起床热奶、喂食,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完整的睡眠会成为奢侈的享受。

如老兵们所料,小宝持续哭叫着找母犬,熄灯后,无法休息的老兵们重重翻身表达不满。夏阳束手无策,试着把手伸进小犬筐,用指肚轻轻抚摸小宝的头。尖叫声消失了,小宝愉快地哼哼两声,沉沉睡去。宿舍内响起老兵如释重负的吐气声。夏阳轻舒一口气,手指刚离开,小宝立刻尖叫起来,夏阳无奈,只好继续抚摸。

饲养员、训导员长期与幼犬生活,可以替代母犬,但刚刚接触就能安抚住幼犬的情况并不多见。小宝是克虎的后代,蔡远威认为可能有科研价值,下床找了一个笔记本,要夏阳写喂养日记,诸如抚摸后停止寻母哭叫等等情况要详细记录。

夏阳左手抚摸着小宝,嘴里叼着手电筒写完日记,累得双臂酸痛,试着抬手,小宝立刻惊醒,哼哼唧唧准备尖叫。夏阳不想整夜抚摸,试着把小宝拿进被窝放在胸口上,小宝舒服地哼哼两声,摊开四肢沉沉睡去。夏阳苦笑不已:有窝不睡非要睡在人身上,你才多大就知道欺负人,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深夜,感觉刚刚闭上眼睛的夏阳被震动的电子闹钟唤醒,打着呵欠抱着小宝下床,刚把热在电烤灯上的奶瓶拿下来,克虎挤开宿舍门无声溜进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宝。夏阳正纳闷克虎哪来的时间感,它已经伸出舌头对着小宝一通乱舔,肚皮、爪子、头脸,就像一个粗鲁的父亲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对幼子的爱意。小宝不领情地尖叫,夏阳担心惊醒老兵,推开克虎的大头,做了个“非”的手势。可能是因为小宝的尖叫,克虎竟然服从了,退后一步坐下,看着夏阳给小宝喂奶。

夏阳按照规定摇匀奶水,先把奶瓶贴在脸颊上试试温度,又在手腕内侧滴了一滴,感觉奶水温热适口,把奶嘴递给小宝。闻到奶香,小宝兴奋地低低尖叫一声,叼住奶嘴大口吮吸。

等小宝吃饱喝足,夏阳把它放回小犬筐,先用干净毛巾轻轻擦去它脸上的乳汁,再抚摸着它尚未立起的皮毛,轻轻擦洗肛门刺激排便。等排过便,又轻揉它的肚皮,帮助消化,防止呛奶。小宝仿佛回到了莎莎的怀抱,四脚朝天,裸露着粉红色的肚皮,舒服地哼哼唧唧回应着夏阳的按摩,很快打了一个长长的奶嗝。这套标准程序夏阳做得还算流畅,克虎很满意地对他微微摇摇尾巴。夏阳虽认为这是他该得的,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点点头,算是说了“不客气”,抱着小宝爬上床,很快昏睡过去。

这一夜,老兵们睡得很安稳,看夏阳的目光有些欣赏,但更多的是疑惑。小犬哭喊尖叫是给寻找它的母犬发信号,这是生存本能,人力不可变,像夏阳这样当晚就把小犬摆弄服帖的实属少见。韩哲闻讯赶来,仔细翻看日记,狐疑地打量了夏阳一番,伸手要过小宝,小宝尖叫不止,还给夏阳就停止尖叫,舒服地哼唧着。韩哲又打量了夏阳一番,招手示意跟他走。小宝离开夏阳的怀抱立刻尖叫,夏阳犹豫着想把小宝带上。

韩哲变了脸色,训斥说:“它是军犬,是特殊战斗员,不是你家的宠物!”

夏阳赶紧把小宝放回犬筐,听着嗷嗷哀叫,满脸的不舍。蔡远威暗中摆手,示意赶紧跟韩哲走,他会照顾好小宝。

犬队后山东侧有一条小溪流经营区,战士们挨着小溪挖了池塘蓄满溪水,夏季炎热的时候,常有训导员带犬来洗澡。时间久了,约定俗成,池塘被命名为“华清池”。

韩哲坐在华清池边上,盯着水面抽了半个小时的烟。训犬是个耐心活,急不得,恼不得,一天天重复着诱导、强迫、禁止、奖励等几个简单方法,所以带犬的人普遍没什么脾气。但韩哲属于另类,整天阴沉着脸,对人、对犬都没好气,像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夏阳有点怵韩哲,老老实实在他身后立正了半个小时。

韩哲盯着水面说:“小宝很聪明,感知能力很强,它已经认同了你,把你当成了母亲。这种情况百里有一极为少见,对于训导员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母亲训练儿子,有母子亲和力这条纽带,带出一条好犬不是难事。夏阳,你很幸运!”

夏阳暗中撇嘴,心说:队长说克虎把我当成了父亲,你说小宝把我当成了妈,小宝又是克虎的儿子。你们这对克虎的靠山,背后就没商议一下,我的定位具体是什么?

韩哲说:“你性子软,不适合干训导,我个人反对把克虎和小宝交给你,并向队长反映过我的意见。但我是训导分队分队长,必须服从组织决定,所以今天找你来谈谈心。训导员、饲养员爱犬要有度,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我们带的是军犬,是特殊战斗员,不是宠物。诱导、强迫、禁止、奖励等训导方法,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恩威并济,只有恩没有威带不出好犬。饲养员很少能把自己养大的小犬训练好,知道为什么吗?”

韩哲回头盯着沉默不语的夏阳,夏阳赶紧配合地问:“为什么?”

韩哲起身面对夏阳说:“慈母多败儿,犬很聪明,训练的时候会哭叫、哀求,把你训练它的决心打碎。如果你想带好小宝,就要把自己定位成小宝的指挥员,而不是母亲。”

夏阳困惑地挠挠头问:“小宝还小,需要照顾,这个度该怎么把握?”

韩哲言简意赅地说:“饲养员是母,训导员是父,饲训员是慈母加严父。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丝不苟地训练。你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希望你别带出一条废犬。从今天开始,你参加训导分队的军犬训练课。”

韩哲说完,也不给夏阳说话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走了。

夏阳差点被满肚子的话憋死。他很想对韩哲说:你的鼓励方式很奇特,让人无法接受还倍感压力,我现在就有崩溃的迹象。还想说:我已经背过了全本军犬训导讲义,能不能不去面对你永远不晴朗的脸?更想问问,克虎算不算废犬?还有,你一共见过我几面,我都不知道自己性子软,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些话,夏阳只敢想想,别说对韩哲说,对任何人他都不敢说,传到韩哲耳朵里,唯一的后果就是火山爆发。

夏阳惆怅地盯着水面发了一会儿呆,克虎跑来找他回去给小宝喂奶。

夏阳很认真地问:“克虎,你现在这个德行,应该是被他鼓励的吧?”

克虎像是听懂了,微摇尾巴。

夏阳说:“我猜就是!难怪你的名字这么low。什么年代了,还玩棍棒底下出孝子?咱们走自己的路,不听他的!”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