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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5 14: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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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晓翔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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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局

局中局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局中局作者:朱晓翔排版:Lucky Read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7-04-26ISBN:9787500844044本书由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诡秘杀手

笔直陡峭的断崖上,三个人影攀着钢索凌空而降,均戴着头盔,身穿迷彩服,脸涂油彩,背着方形包裹,每隔几米在山壁上蹬一下减缓下冲速度,最后轻巧地落在地面。

准确地说这是一片烂泥、树叶、野草混合而成的土壤,上面浅浅覆盖了一层小草和顽强的藤类植物,下面则是湿滑虚松的淤泥和沉积了几百年、或许是几千年的腐臭气体,犹如巨大的吸盘随时准备吞噬一切敢向它挑战的生物。

三个人脚上绑着类似滑板的尖头木板,面积稍小些,但足以支持他们平稳地渡过这片暗藏杀机的沼泽,进入半里之外的“水中丛林”。丛林水深处大部分树木矗立在水中,有高大的被淹没掉一半,低矮的则淹没了树冠,只留两三根枝条竖在水面上。“报告老船长,蜥蝎组已按时进入指定地点,报告完毕!”中间的人拿着对讲机说,两侧的人平端冲锋枪警觉地看着丛林深处,形成一个半包围扇形。

里面传来嘈杂声和含混不清的声音:“关闭一切通讯,行动!”

“OK!”

他关掉对讲机,左侧小伙子笑道:“方教官,你的英语越来越滑溜了。”“叫我6355,记住,这里不是中国,而是巴西;这次行动不是普通演习,而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我们也不是特种部队战士,而是无国籍营救人员,明白吗?”他严峻地说。“是,方教官,喔不,6355。”左侧小伙子吐了吐舌头,与右侧小伙子相视一笑。

看着稚气未脱的两人,方晟紧绷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替右侧小伙子拉拉衣领,说:“不是我制造紧张气氛,从训练成绩和实力上讲,你们是当之无愧的特种部队精英,但枪弹无眼,对手是擅长丛林战,以狡猾冷酷著称的贩毒武装分子,作为领队,我希望把你们平平安安带回家。”“没问题,6355!”两人异口同声道。“好,6733,6978,我命令你们进入一级戒备,全速前进!”“是!”

从浅水区淌过去,十多分钟后爬到地势较高的山坡。丛林被绿油油的植物挤得水泄不通,各种说不出名字的树木在视野里无限延伸,树枝上长满了苔藓,大如老鼠的水蛭在上面爬来爬去。

蹲到四五根粗大树根组成的天然洞穴里,方晟拿出夜光地图和仪器再次确定行军方向和线路,又督促两个小伙子将身上所有武器检查一遍,才重整装束上路,行军速度则明显慢下来,因为越靠近目的地危险越大,密密匝匝的树林中到处都可能潜伏枪法精准的狙击手,随时有可能射出致命子弹。一旦被对方发现行踪,意味着整个营救行动的难度要提升十倍甚至几十倍。

这趟任务来得很突然,也很偶然,包括活动组织者约瑟克少将也是事前一分钟才接到通知。

四天前特种部队高级教官方晟带着小冯和阿林到里约热内卢参加国际刑警组织的特种部队射击交流会,参与者包括美国绿色贝雷帽,俄罗斯阿尔法,英国SAS,法国黑衣人,德国GSG9等名声显赫的王牌部队,说是交流,谁也不敢懈怠,因为他们既代表自己的国家,又是本国特种兵最高水平的反映。

第四天是海上射击,要求每人驾驶一艘冲锋舟在规定时间内射击移动靶,前三天中国队积分暂时领先,但海上项目历来是中国队员的薄弱环节,方晟关照两名小伙子放下包袱大胆发挥,力争在分数上咬住对手,等明天山地射击再抢回榜首位置。

然而当七个国家的特种士兵和教官列队准备动身时,约瑟克少将匆匆将他们带到离地面四十多米的地下密室,里面坐着一名表情严肃得有点紧张的中年绅士。方晟经常与EDG(国际反贩毒组织)打交道,一眼认出他是大名鼎鼎的“扫毒斗士”副主席卡罗拉先生。“昨天下午出了点意外,”约瑟克开门见山道,“一伙贩毒分子武装袭击马瑙斯飞机场,抢走被查封的四百包可卡因的同时劫持了两位旅客,很不幸,一位是EDG高级督察豪格,一位是IBRD(国际复兴开发银行,俗称世界银行)副行长李斯特,他们到巴西执行一项至关重要的扫毒计划,关于这一点我不好透露更多,总之如果被贩毒集团获悉的话将是一场灾难。目前两人的真实目的还没有泄露,对方只要求交换被关押的毒枭,因此……”“因此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救出来,但巴西警方高层有内奸,不能信任,美国海军陆战队赶到这里则需要两天,两天会发生很多事,我们不能坐着干等,”卡罗拉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刚才我已跟在座各位的上司通过电话,他们同意我的建议,那就是——临时组织营救队,深入阿斯道罗森林的贩毒基地救回人质!”

约瑟克补充道:“这是个难题,热带雨林以原始生态为主,地形复杂,环境险恶,大家对它一无所知,却要深入其中对付毒贩并救人,但各位又是世界上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我相信你们能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事,包括这次,有问题吗?”

密室里鸦雀无声。

四十分钟后直升飞机载着二十一个人起飞,依次投放到指定地点,他们分成七个组从不同方向向纵深挺进,目标只有一个:救回人质。

阿斯道罗森林是亚马逊流域最典型的热带雨林,辛德诺贩毒集团看中它前面是交通发达的马瑙斯,后面是浩瀚的亚马逊河,八十年代便霸占下来作为贩毒基地,源源不断向整个巴西高原提供毒品。巴西当局派兵围剿过几次,无奈毒贩们武器精良、作战骁勇,加之地形险恶,内部又有人通风报信,每次都无果而终。“扑愣扑愣”,几只遍体通红、只有两翼前缘呈天蓝色的鸟儿从远处飞过来,三人连忙躲到树根下的缝隙里。这是亚马逊分布最广的鸟-----金刚鹦鹉,当地土著将它视为力量与美丽的象征,经过驯化后,它能起侦察和监视作用,一旦在空中发现入侵者,就会立即回去报告主人:“有人,有人。”

避过“空中侦察机”,他们意识到外围暗哨就在前面不远,遂贴着地面,从树枝、野藤、荒草间匍匐前进,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湿热的空气、泥泞的地面,还要提防突如其来的毒蛇、毒蟾和无孔不入的虫孑,弄得他们又难受又憋闷。

一路上以飞刀、绳圈解决掉两处暗哨,然后经过一块羽状河漫滩,从右侧陡坡上去便是两条支流之间的华格拉平原------毒贩武装人员大本营。躲在灌木丛用高倍望远镜向里面看,最先入目的是大树之间交织的铁丝网,里面零乱分布着十多幢木屋,都建在四五米高的树桩上,东面空地中央停了几辆大卡车,不少人在忙忙碌碌往车上搬东西。

方晟这一组处于基地西面,这个位置应该最接近关押人质的木屋。因为南面正对大路需要重点防御,北面背倚悬崖,那一排长形屋子可能是仓库和弹药库,西面几个木屋间距较小,屋前还有晾晒的衣服,八成是居住用房。

方晟打开一只手机大小的金属盒,拉出三根天线,分别探测声敏、红外线和热感遥态,数据通过卫星信号发送到美国在南太平洋的计算机监测中心,几分钟后运算结果返回,液晶屏上显示出这一带区域的所有警戒装置。

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电脑只能分析出它所掌握的静态数据,树林中的暗哨却处于不断移动状态,要安然无恙通过“死亡地带”,更多是靠默契的配合、机敏的反应和临场决断能力。“砰!”

方晟正在盘算怎么诱出暗哨,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基地南面突然响起第一声枪响,然后是密集的冲锋枪扫射声。由于正面位置防守十分严密,SAS成员虽成功晃过入口处两名暗哨,却被斜坡下来的游哨撞了个正着,双方立即展开激烈的交火。

仿佛是约定动手的信号,不一会儿整个基地周围枪声大作,其它小组见偷袭无望索性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基地中心地带人影幢幢,不时传来一两声吆喝,却没有惊慌失措的情绪,显然久经沙场的毒贩们正集结力量准备反击。

小冯和阿林弯腰欲强行冲过去,被方晟一把拦住,指着表示意再等一分钟。只过了30秒左右,前面十多米处树枝深处冷不丁冒出三个大胡子毒贩,手持冲锋枪跑回基地增援。不等方晟下令,两个小伙子几个点射将他们撂倒在地。“冲!”方晟带头冲向铁丝网,跑到面前小冯掏出高能集束激光器,几千瓦高温下指头粗的铁丝迅速熔断,数名毒贩见状猛扑上前,三人连打带消强行冲进基地内部。

短短两三分钟基地已乱成一锅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到处都有人奔跑、射击,还有伤者在地上辗转哀嚎,显然毒贩们从未碰到过如此强硬、高效的对手,以至于在交火瞬间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防御体系雪崩式瓦解,只得各自为战,凭借丰富的野战经验和精湛的枪法顽强抵抗。

方晟等三人成品字形直扑西北角第二幢木楼,楼上有两挺机关枪锁住左右两侧通道,楼前用沙袋搭建了简单的工事,有至少三个火力点,一看便知属于重点防守据点。沿途有四名毒贩仗着掩体狙击他们前进,一番枪战后两人被击毙,另两个负伤而逃。

此时局势趋于明朗,经过短暂的混乱毒贩们重新整合,逐渐形成三个据点:西面固守方晟准备冲击的第二幢木楼,南面是起议事大厅功能的大木楼,东北方两幢木楼更是重兵把守,扼住通向仓库的要道。

方晟连续冲锋了两次均被打回去,毒贩们设置的火力点虽然不多,但每个位置都是在长期实战中磨合而成,有效覆盖了所有角度,令方晟寸步难行。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名以色列赛依特突然出现在木楼右侧杂草丛中,一番猛烈扫射将工事里的火力压住。毒贩们快要崩溃了,搞不清平时戒备森严固若金汤的基地怎么会破绽百出,处处露馅?

方晟趁机占领工事阵地,与那名赛依特联手包围住木楼,楼上机关枪手见势头不妙,抱头团身从侧面跳下连打几个滚逃走。赛依特抢先第一个踏上楼梯,小冯有点不服气,方晟朝他使了个眼色,跟在赛依特后面冲到楼上。

一进屋子,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很难想象在热带丛林深处能有如此奢华的居室:瑞士立式钟表、法国木藤床、英国钢琴、中国八仙桌……

然而就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赛依特耸耸肩,困惑道:“为什么?”

方晟突然一闪念,猛地将阿林甩到门外,大喝道:“快跑!”

阿林虽不解其意,但凭着对教官的信赖果断从走廊栏杆翻身下去,方晟和小冯一个从窗户,一个从门飞跃出去。

赛依特只愣了两秒钟,随即跟在小冯后面向外跑,身体的一半刚露出门楣,“轰”一声巨响,木楼仿佛被拆散的玩具积木四分五裂,滚滚浓烟和着烈焰吞噬了一切。

小冯虽两秒之差侥幸逃生捡回一条命,也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满身乌黑,衣衫褴褛。

方晟伏在潮湿的地面连连喘息,懊恼自己早该想到这个关节:人质其实被关在最后一幢木楼上,毒贩们之所以严防死守第二幢木楼,一是担心误伤人质,二是设置圈套诱他们上当。“救人质!”方晟一跃而起叫道。

三个人如猛虎下山直扑最后一幢楼,游弋在树林间的毒贩吓得逃之夭夭,他们一枪未便直接踏上楼撞开木门。

里面陈设与刚才一间相似,不同的是当中有张长沙发,上面绑着豪格和李斯特,两人嘴里被塞得满满的,脸涨得通红,冲方晟他们连连眨眼。

人质神色为何如此异常?方晟稍稍一迟疑,小冯和阿林已双双上前欲为他们松绑,蓦地沙发背后冒出半个头和两只手,双枪齐发正中两人眉心。他打得精确而巧妙,小冯和阿林的头盔基本上挡住额头,心脏和咽喉有防弹衣保护,两眼之间的眉心是唯一能一枪致命的部位。

更可怕的是他出手快到令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都来不及反应,世上只有一种人能做到这一点:

职业杀手,以杀人为职业的刺客!

他的眼神冷酷而无情,他的表情呆板而坚忍。

电光火石间方晟做了三件事,第一,扔掉冲锋枪,第二,从腰出抽出手枪,第三,射击。

因为狡猾的杀手隐藏在人质后面,冲锋枪会误伤人质,只有手枪才能精确打击目标。

杀手迅速低头,躲在后面推着沙发向前移动。

方晟跳起来攀住头顶上的吊扇向前一荡,身体腾空跃到沙发上方,朝下面连开数枪。不料杀手好像算准他有这一招,仰面躺在地上,双枪对准他猛烈开火。“砰砰砰砰!”

子弹悉数打在彼此身上,虽然都穿了防弹衣,如此近距离中枪的滋味毕竟不好受,方晟在空中失去平衡,重重落在地板上。杀手想起身扑过去,身体抬到一半时无力再动。

两人同时举枪逼住对方。

杀手目光冰冷地盯着他,另一支枪缓缓向后抬,顶到豪格后脑勺上。方晟心一紧,意识到自己面临两难选择。

营救行动的最高原则是人质生命安全第一,但此刻放下枪就代表放弃,人质照样得死。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楼下突传来数声巨响,木楼猛地一震,整个地板分崩离析,两名人质连同沙发,还有方晟都从四五米高处栽下去。

方晟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杀手如猿猴般攀到一根支柱上,混乱中冷冷回瞥一眼,借助浓烟转瞬消失在树林里。第二章污点证人

方晟站在梨树下发呆时,小护士飞跑着过来通知说有客人在病房等,是两个老外,她认真地补充道,红苹果般青春的脸庞上透出几分好奇------他是疗养院里待遇最好、身份最神秘的病人,后来神通广大的护士们终于了解到他是特种兵高级教官而且未婚,眼中除了尊敬和崇拜还多了点其它含义。他为人内敛低调,与医生护士相处随和有礼,闲暇时跑跑步、看看书,而不是没完没了地发短信、煲电话粥,黏糊糊没有男人样。

方晟皱皱眉,实在想不通什么人会找到这里,从巴西回国那天是部队派直升飞机直接将他从机场送到疗养院,行程高度保密,包括院长在内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人。

他点点头转身回去,刚走了几步两名外国人便迎上来。“我叫格森,这是我的助手希蒙,”为首的中年男人主动上前握手并自我介绍,然后对小护士道,“如果不介意,请回避一下。”

护士离开后格森才出示证件:EDG上海分部主任助理。“方,伤势怎么样?”格森关切地说,“副主席卡罗拉先生很关心你的伤势,并委托我转达他的问候。”

方晟做了两个扩胸:“谢谢,我的外伤早就好了,院方担心脑部受到震荡后可能会有后遗症,一直让我住院观察。”

格森道:“医生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你必须要相信,但他们经常面临困惑,比如我的顶头上司豪格,和你一样也被木头砸到脑袋昏迷了两天,虽然已恢复正常,但每天夜里总是腹泻三四次,腹泻与脑部受伤有什么关系呢?医生们无法解释,只能说是心理因素。”

提及豪格使方晟联想到死在异乡的小冯和阿林,心里一阵刺痛,拳头捏得格格直响,恨不得穿越时光隧道再与那个凶残的杀手决一生死。

那天方晟与杀手对峙之际,阿尔法和SAS联手击溃正面防线,潜入楼下用塑料炸弹炸掉支撑楼体的木柱,打破僵局解救出两名人质。东面战场也取得胜利,毒贩们见大势已去纷纷从秘道逃入山后雨林,数吨海洛因和价值逾十亿美元的武器被缴获,基地所有设施付之一炬,彻底铲除了这颗盘踞在阿斯道罗森林二十多年的“毒瘤”。

但这批立下奇功的特种精英也损失惨重,二十一名参与营救人员七死九伤,至今还有三人因伤势过重不能回国,一直躺在马瑙斯医院。事后国际刑警组织给予方晟极高评价,因为他准确快速地找到人质,为整个营救行动争取了时间,更因为他的对手是NF。

NF,欧洲最神秘、身价最高的职业杀手,出道以来出手从不落空,擅长利用脸面肌肉改变容貌,至今无人识得其真面目,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无脸人(NO FACE)。

NF出现在阿斯道罗森林并非特意狙击特种兵,几个月前他替辛德诺集团除掉一位EDG的卧底,这次专程过来收取现金并顺路旅游的。方晟是唯一与他正面交锋还活在世上的人,代价却是两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的生命。

格森注意到他的脸色,耸耸肩道:“抱歉,方,让你回忆起悲伤的往事,NF是欧洲和国际刑警的噩梦,不时让大家的情绪变得很坏,今天我们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他顿了顿,“NF又出现了。”“什么?”方晟激动之下不由抓住格森的胳臂,“他在哪里?想暗杀谁?”

这种反应完全在格森意料之中,他笑了笑,道:“说来话长,而且这件事与你的老家——郭川市还有关系……”

阿斯道罗森林一役以及随后巴西政府在警方、军队高层开展的一系列反黑扫毒行动,使辛德诺集团在南美的势力遭到沉重打击,哥伦比亚的毒枭们趁机抢走大部分市场份额,无奈之下辛德诺集团又将目光投向亚洲,打算与东亚金三角地区贩毒组织秘密合作,拓展东南亚、中亚和中国大陆市场。为便于渗透发展,必须与内地黑社会或犯罪团伙合作,形成金字塔状的走私、销售网络。经过精心考虑,辛德诺集团选择了郭川市。

郭川地处中原交通要道,南北是京广大动脉的必经之地,向西则可以进入新疆。近年来阿富汗尤其是金新月地区罂粟种植面积呈几何式增长,鸦片产量和品质都超过金三角,可价格却比它低得多,其中商机不辨自明。

巴基斯坦、阿富汗交界处海拔4000多米高山中,有个叫兰迪高图的小镇,是金新月毒品流向全世界的“始发站”。它一路经巴基斯坦、印度,流向日本、北美,一路向西经伊朗等海湾国家和土耳其,流向西欧,还有一路向北经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等中亚国家,而进入新疆地区的,则是通过十几个陆路口岸,数千公里漫漫边境线,从阿克苏、和田、喀什等地区集中到乌鲁木齐,再向全国辐射式分流。如果能建立一条从阿富汗—新疆—郭川的贩毒线路,以郭川作为毒品集散中心向周边地区发散,其规模与影响一定能使辛德诺集团在激烈的竞争中抢占制高点。

于是,阿斯道罗基地覆没的第七天,一个叫金小咪的女孩来到郭川。

关于金小咪的情况,EDG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原来是郭川市人,一直在唐人街等华人社区餐馆辗转打工,三年前应聘到纽约最著名的大街——第五大道的一家意大利餐馆做侍应生,在那里她结识了辛德诺集团副总占姆士,没多久便闪电般辞职成为他的秘密情人。

去年她已回来过一趟,种种迹象表明她很可能与青藤会老大蒲桑炯建立了某种联系,为今年的见面打下基础。

两周前金小咪和助手乔抵达郭川的当天晚上,蒲桑炯率主要骨干为她们接风洗尘,宴后遣退手下三个人闭门秘谈。过去几年里青藤会私下小打小闹贩卖K粉、摇头丸、大麻之类,逐步形成稳定的销售网络并积累了丰富的反侦察经验,与辛德诺合作相当于零售转批发,轻车熟路。

几个小时后郭川警方收到一个神秘邮件,里面有两段录音带,分别提到青藤会干过的几件声名狼藉但警方始终没掌握证据的坏事,以及辛德诺集团贩毒运作中的一些细节,虽然关键部分都被故意消磁,但已让警方有足够理由展开行动。

突击搜捕工作非常顺利,警方以雷霆之势闪电般包围青藤会的总部三家桥商务会馆,十七名核心骨干落网,仅有两人幸免于难,一个是蒲桑炯,他在警方收网前几分钟仓皇出逃,并顺路带走了金小咪和乔,还有一个是萧连,青藤会二号人物,因胃疼去医院输液,得知商务会馆被查封的消息后从此踪影全无。

警方突击搜查蒲桑炯别墅时捉住正打算逃跑的管家万琪,由于他负责打点蒲的日常起居和私人事务,自然成为重点审讯对象,出人意料的是提审时他突然声明自己是录音带的拥有者,手中掌握辛德诺集团幕后掌舵威尔逊犯罪事实的全部录音内容,他要求与美国大使馆直接联系,申请引渡到美国出庭指证。

辛德诺集团名义上的负责人是占姆士,但FBI一直怀疑犹他州房产商威尔逊才是真正的首领,而且很多线索也间接证明他在幕后操纵着毒品走私。然而威尔逊拥有堪称梦幻组合的律师团,凭借律师们的巧言簧舌,他总能逍遥法外逃避牢狱之灾。

FBI特工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一个关于这件事的冷笑话是:如果有人拿着能让威尔逊入牢的证据要求做穆勒(FBI局长)的女婿,他会对女儿说,亲爱的,为什么不试试?结婚还可以离婚,可放过这次机会可能永远抓不住威尔逊了。

因为事关重大,郭川警方如实向EDG和FBI做了通报,很快,FBI特工格蕾丝风尘仆仆出现在郭川,第一桩事就是与警方交涉要求接管万琪,将他送到上海大使馆进行保护,等办完引渡手续后立即回国。警方当然不同意,一来万琪可能掌握蒲桑炯大多数犯罪活动,从他身上能挖出有价值的信息,二来负案在身的要犯引渡到国外做污点证人,过去从无先例,涉及到复杂的司法解释和法律界定,两国要经过马拉松式的外事谈判,一旦让他进入美国大使馆,谈判时中方就失去主动权,这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在格森的斡旋下双方艰难地达成一致:郭川警方交出万琪,由格蕾丝和警方派出的刑警将他押送到EDG上海分部听候处理。

不料格蕾丝等人驾车刚离开市区,就在国道上爆发一场激烈的枪战,一群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杀手玩命似的盯着他们追杀,最终两名刑警不幸牺牲,杀手也死了三个,格蕾丝则带着万琪弃车而逃。

从这一刻起无论EDG、FBI还是警方,再也联系不上格蕾丝,她和万琪好像凭空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是大使馆……”方晟沉吟道。

格森道:“我早就派人守在使馆周围24小时全程监视,相信杀手们也会这么做,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格蕾丝不太可能去冒险。”“这些杀手都是NF的手下?”“不,他们属于泰国鳄鱼杀手团,在东南亚一带很有名气,NF喜欢独来独往,从来没有商业伙伴。”“NF还没有出手?”

格森苦笑道:“等到他出手一切都晚了……考虑到你与他交过手,对郭川的情况又比较熟悉,卡罗拉先生要求我务必请你出马,先设法找到格蕾丝,再保护他们安全抵达上海。”

方晟抬头看着远处山脉,岔开话题道:“作为私人管家,万琪有无机会窃听到蒲桑炯与金小咪的谈话?把青藤会的黑幕抖露出来对他有何好处?蒲桑炯固然死路一条,他又能好到哪儿去?”“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提审万琪很困难很麻烦,事实上直到他上火车,我们没有正式审讯过一次。”“为什么?”

格森富有深意地笑了笑,反问道:“方,你是郭川人,难道不了解那边的情况?”

方晟冷冷哼了一声。

市局个别人的嘴脸与伎俩,方晟再熟悉不过,有时确实是这样,一只蛆坏一缸酱,一两个居心叵测的小人能败坏整个系统的风气。“公安局内部对青藤会案件的处理非常……混乱,”格森用了个相对中性的形容词,“我常常从不同部门听到不同意见,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说法得到过领导授权,而且万琪与我们见面时总是暗示有人要杀他,所以格蕾丝才坚持把他送到大使馆,她完全是从安全角度出发。”“警方出动警车送他们去上海吗?”方晟问。

格森叹了口气:“他们建议过,格蕾丝拒绝了,因此车辆是我安排的,希蒙提供了三条线路供她选择。”“也就是说警方不知道格蕾丝去上海的细节?”

格森又叹了口气:“是。”

方晟笑了笑,道:“看来格蕾丝提防的不仅有杀手团、NF,还有郭川警方,甚至包括你和希蒙,难怪她不愿意露面,因为感觉到危机四伏。”“这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不幸的是偏偏成为现实,目前EDG、FBI、郭川三方之间互不信任,蒲桑炯携金小咪在逃,格蕾丝信息全无,情况糟糕透顶,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扭转乾坤,那就是你,方。”

方晟沉思良久,慢慢道:“你已找过我的上司?”“吴队长原则上同意,考虑到你还在休养,他希望你根据恢复情况和身体状况自主决定,不过,”格森诚恳地说,“卡罗拉先生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可以为你配备最新式的武器并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包括个人方面……”

方晟笑了笑,道:“格森先生,坦率说如果仅仅是保护证人,我们特种部队任何一名队员都足以胜任,可既然NF来了,作为东道主,又是他的老朋友,我岂能不出面招待?这桩任务……我接!”

格森连忙与他热烈握手:“很好,非常好,欢迎你加入这次跨国联合行动……”他上前一步揽着方晟的肩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还有件事,关于格蕾丝突然失踪,FBI有种很奇怪的看法,说她的前男友吸毒,因此不排除与威尔逊之间有微妙的关系……”

方晟吃惊地说:“这是FBI的责任,为什么派一个心理上可能同情或倾向贩毒分子的特工处理涉毒案?”

格森耸耸肩:“天晓得,FBI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傲慢家伙,你永远别指望他们反省自己,当然我只是提醒一句,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看来……这件事远比想象中更复杂。”“那是当然,否则怎么会让你这种高手亲自出马?”格森用力搂搂他,“我有一瓶珍藏了六十年的Martell(马爹利),等你凯旋时喝个痛快。”

方晟看着格森微笑的脸,暗想:原来西方人也深谙东方马屁之道,这顶高帽捧得那是相当有水平,简直达到骗死人不赔命的境界。第三章特工守则

绵延不绝的麦田呈波浪状向远方伸展,与碧蓝色的天空在地平线上交融,染织出一层淡淡的青紫水色,就像郑娆娆常穿的淡紫色长裙,远看雾气蒙蒙,走到近处才看到隐隐约约的水仙花图案,清清爽爽,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郑娆娆是方晟少年的梦,这个甜蜜的梦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被另一个恶梦覆盖……

方晟双臂抱膝坐在田埂上凝视远方,往事如快镜头般从脑海中闪现,恍惚中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无忧无愁的大院。“大晟,摘颗葡萄喂到我嘴里。”“大晟,把窗台上的茶杯递过来。”

娆娆小腿勾住木板倒悬在秋千上晃来晃去,时不时冲方晟发号施令,方晟毫无怨言一次次丢下暑假作业跑来跑去,那双白白嫩嫩的小腿还有肆无忌惮裸露在外面的肩膀让他心烦意乱,他一遍遍擦掉不知所云的错误,口干舌燥。可娆娆才不管呢,她总是那么漫不经心,那么洒脱爽直,全不在意这些举动让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男生忍受多大的折磨。

那时候真是太纯了,方晟感叹地想,后来遇到岑冰冰似乎又太直截了当,一个月不到就上了床,可又怎么样呢?至今落得不尴不尬的局面。

不能再拖下去,任务一结束就回去了结此事,他暗暗下了决心,然后甩甩头将思绪拉回现实。

田埂前面是郭川辖内的国道,离市区约四十公里,方晟坐的前面不远处便是三天前的枪战现场,如今已清理得干干净净,地上的血渍也洗刷一新,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

再向前四公里就到了唐新镇,典型的卫星小镇,白天热热闹闹车水马龙,傍晚随着下班回城大军的撤退,镇上立即冷冷清清,难得碰到几个人。

格蕾丝带着万琪从包围圈里冲出来,第一站会逃到唐新镇吗?

鳄鱼杀手团素以嗅觉灵敏、行动快速、配合默契著称,肯定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小镇仔细搜索,当时是晚上十点多钟,镇上所有店铺都打烊了,按说没人敢贸然收留一个外国女孩,而且她手里还拿着枪。

郭川市刑警大队长安图生和副队长黄永泉也会迅速带人过来,这两个家伙为人是不怎么样,刑侦方面上却是行家里手,干起活来雷厉风行,没准要把唐新镇翻起来梳理一遍,有他们俩压阵,别说两个大活人,就是两只苍蝇也藏不住。

而且特工守则中说:永远不要出现在小镇上,那会让你过分引人注目。

综上所述,格蕾丝不可能去唐新镇。

她会逃到哪儿呢?继续向前走,躲到十七公里外的新化镇?更不可能,她带着证人,行动、枪战都不方便,尽量避免与杀手团持久战才是上策。

特工守则还有一条:当你逃跑时,必须往人最多的地方跑,人群是最好的掩护。

格蕾丝是一名优秀的FBI特工,因此她会严格遵循特工守则行事。

晚上十一点钟,城市夜生活才拉开序幕,杀手团虽人多势众却不敢在市区撒野,同样安图生也不敢轻举妄动。郭川是地级市,近十年来城市化步伐加快,市区不断蚕食附近的卫星城急剧扩张,成为中原地区举足轻重的大市,想一夜之间进行拉网式搜查,凭这点警力力有未逮。再说全城搜捕可不是小事,容易造成民心不安、社会动荡,政治影响非同小可,公安局长、分管市长都拍不了板,要书记点头才行,以安图生的精明不会自讨没趣。

格蕾丝初来乍到,在郭川人地两生,如果出于防范心理想避开所有的人,还得依赖万琪。

万琪是谁?问题就在这里,方晟对他一无所知。

因为十多年前的一桩悬案,方晟与公安局闹得很僵,双方从无互动。不过由于郑阳的关系,他对郭川地面的事了如指掌,包括青藤会,包括蒲桑炯,然而万琪除外。他从不出席青藤会各种形式的聚会,从未参与,至少表面上没有参与他们的犯罪活动,蒲桑炯在家会客或招待朋友时他也不露面,对外界而言他简直是个隐身人,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何时来到蒲家,正如不知道他的过去。

有好事者向蒲桑炯打听万琪的底细,蒲总是含糊其词一笑带过,似乎为他掩饰什么,又似乎不屑多说。可另一方面万琪对青藤会的控制力与影响力又不可忽视,蒲桑炯对他极其信任,不光所有私人事务全交给他打理,很多涉及青藤会核心利益的事也征求他的意见,有一阵子蒲到欧洲游玩,万琪成为事实上的决策者,躲在别墅里电话指挥,使得萧连都看不下去颇有微词。

只有掌握万琪的社会关系和基本情况,才能判断出他和格蕾丝的藏身之地。格蕾丝认为中止与外界一切联系就很安全,殊不知NF最欢迎她这么做,免得他费太多手脚,杀完了就走,不会被警方纠缠。

方晟决定约郑阳见面。

郑阳是方晟在郭川关系最铁的死党,也是郑娆娆的弟弟,曾有段时间郑阳背地里管方晟叫“姐夫”,尽管发生那件事后再也没提起过,但心理总有一种亲上加亲的感觉。郑阳在城南派出所任所长,有人说这个职位是某些人出于种种原因搞的心理平衡,也有人说这里面可能存在某种交易。

总之十多年前那件事确实影响巨大,直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有郑阳,也有方晟。

华灯初上时分,方晟踱进城南街角一个小酒吧,营业高峰还未到,里面稀稀拉拉坐了五六位客人,他点了杯果汁,坐到光线最暗的角落等郑阳。一杯果汁喝掉了,人没到,再叫了一杯,这时郑阳打电话连说抱歉,说格蕾丝失踪后局里压力很大,三天两头召集派出所所长开会,要不,刑警队的会刚结束,郁局又把人叫过去训话,再这样下去精神快崩溃了。方晟说忍着点别崩溃,否则刘璐没人照顾,郑阳嘿嘿笑了两声匆匆挂断电话。

按惯例凡有郁华峰讲话会议肯定短不了,他的拿手绝招是讲三个问题,每个问题分三个要点,要点里面包括三个注意事项,注意事项分1、2、3,凡有他发言的会议起码得两三个小时,最长纪录是从早上九点说到下午两点,参会者又累又饿,当场有人出现低血糖症状。

方晟要了碟盐花生打发时间,边慢慢剥边听着周杰伦含混不清的RAP,享受难得的闲暇。记忆中这种机会太少了,在部队要身士力行带着队员出操、训练、演习,外出执行任务不是荒漠就是丛林,或是群山,条件艰苦恶劣,好容易回家探亲,岑冰冰是好静不好动的性格,宁愿躺在床上吃东西看电视也不出去散步逛街,因此很少涉足娱乐休闲场所。

过了八点酒吧渐渐热闹起来,有四五个朋友围成一桌谈笑风生,有年轻情侣挨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站在吧台前随意喝上一两杯的,人来人往,热气腾腾。

方晟喝完第三杯果汁起身上洗手间,慢悠悠走到花楹下时突然硬生生打了个寒噤,顿时生出芒刺在背的感觉——这是长期生死考验中锻炼出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多次在刻不容缓间挽救过自己的性命。

他闪电般回头,与门口一人的目光碰了个正,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脸,眼神邪恶、冰冷、无情。

脸已不是那张脸,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NF!!

NF迅捷收回目光,快速闪出酒吧。

方晟当即拔出手枪,推开挡在前面的客人追上去。

站到门口向两边张望,NF已不见踪影。

此时造型独特的街灯将大街照得亮如白昼,街上车来车往,人行道上是三三两两散步的市民。右侧依次分布着工商银行、电动车行,然后是十字路口,左侧是一块大草坪,中间水泥地有几十位老人伴随着音乐打腰鼓,孩子们穿着溜冰鞋在周围蹿来蹿去,家长们则坐在两边花台上聊天。

方晟毫不犹豫选择了左边,右手持枪贴在大腿外侧,侧着身体一步步逼近草坪。这样可能减小身体受弹面积,当然对杀手来说只需一处致命点就足够,但保持良好的职业素养在任何时候都十分必要。

人行道到草坪有三级台阶,方晟静静站在台阶边等了四五分钟。

人的视觉容易受外部环境影响产生钝化。如果大家都在人行道上悠闲地行走,中间只有一个人步履匆匆就显得与众不同;而一群人动作幅度很大地跳舞、做运动,即使有人在附近奔跑也会被忽视,职业杀手通常善于利用这种视觉差掩护行动。方晟虽然站着一动不动,视野却覆盖草坪每个角落,不管哪里有动静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一招对NF形成震慑,他领教过方晟的出枪速度,并无把握在现身同时抢先一步击中方晟要害,他的原则是决不冒险,一击而中,确保全身而退。

方晟见对方毫无反应,稳稳向前迈出一步踏上台阶,没有动静,再迈一步,还没有动静,方晟提足十二分小心抬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咔”,为腰鼓队伴奏的录音机轧然停止,所有人都一愣,纷纷中断动作看怎么回事。这时右侧花坛里突然平跃出一人,尤在半空就冲着方晟射击。方晟向左前方卧倒,举枪还击。瞬间草坪里乱成一团,上百个人尖叫着、大喊着四处乱跑,摔倒在地的人更是惊慌失措,好像世界末日来临。

方晟如钉子般立在原地,任凭身边人群推搡拥挤也屹立不动,眼睛锐利地扫视着一张张面孔。陡然间他身体下沉,左手向内一划,格开NF从人群缝隙间刺过来的匕首,NF立即放手快速向后退,方晟似灵巧的游鱼逆流而上紧追不舍。

NF率先突出重围,几个起跃跳过花台从水花四溅的喷泉穿过去。方晟随后赶到,却在喷泉面前刹住脚步。

喷泉一字排开喷涌成一道晶莹透彻的“水墙”,飞滴出的水珠像毛毛细雨,在街灯的映衬下如雾如烟,煞是美丽。然而方晟看不清对面的情况,无法判断NF有没有离开,冒冒失失穿过去等待自己的可能是一颗子弹。“唉!”方晟重重顿了下脚,心里既失望又佩服。

不愧是欧洲头号职业杀手,这份应变与急智信手拈来又浑然一体,好像经过精心设计和演练似的。但方晟相信自己的出现对NF而言绝对是个意外,NF根本在想不到十多亿人的中国,居然与唯一见过面的中国特种兵再度重逢。“喂,方晟!”

郑阳将警车停在路过,手伸出车窗挥舞,见他一副意兴阑跚的样子,诧道:“谁惹咱们堂堂的大教官不高兴?是不是岑冰冰?”“她?坦率说这趟回来我没有跟她见面的打算……或许,或许我应该从长远角度考虑今后的生活。”“喔……”郑阳颇感意外。

岑冰冰这个女孩很古怪,性格孤僻不合群,与方晟交往期间始终别别扭扭矛盾不断,郑阳早就想劝他下决心一刀两断,女朋友刘璐坚决不肯,说拆散别人的姻缘有损阴德,最好由他们自生自灭。

方晟指指左边道:“到老城区找家安静的小饭馆,今晚好好聊聊。”“好啊,我通知刘璐过来。”

郑阳说着掏出手机,方晟一把按住,道:“就我们俩。”

郑阳愣了愣:“你鬼鬼神神地搞什么名堂?怎么感觉你这次不是探亲而像办案?”“猜对了,刚才你不是说FBI特工失踪事件闹得市局鸡飞狗跳吗?我也为这事而来,不过,”方晟说,“我是单干。”

郑阳惊异地瞪大眼睛:“等等,等等,失踪案是郭川市局负责的,没有邀请其它部门介入。”“这么大的事,你以为市局那几个人能顶得住?”

郑阳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对郁局、张局还有安队一直耿耿于怀,其实十多年前那件事……”

方晟摆摆手:“扯远了,今晚只谈失踪案,咱们对事不对人……你老实交待,青藤会在郭川存在了十多年都没人管,一盘小小的录音带就让它阴沟翻船,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玄机嘛倒谈不上,青藤会的情况你也熟悉,幕后肯定有人撑腰但弄不清是谁,平时大错误没有小问题不断,勒索、强收保护费、欺善霸市、贩卖K粉摇头丸,样样有它的份,真追查起来又拿不住证据……”郑阳叹了口气,“这次行动是安图生先斩后奏下狠心干的,趁两位局长到市委开会,再把黄队支到基层检查卫生,然后一声不吭带了几十个弟兄包围三里桥商务会馆,闪电般将一帮人逮捕,事后领导们个个捏着鼻子不置可否,你让他们怎么表态?既成事实嘛,索性万言不如一默。”“你认为万琪被关押期间谁想杀他灭口?”“对万琪你了解多少?”郑和反问道。“我正打算问你,他是个很神秘的人物,直接关系到案情的走向。”

郑阳突然一踩刹车,将车停到路边,凝视着他说:“刚才我说了一半就被你打断,我想说的是,关于你父亲的死,原来我与你意见相左,始终不能接受你提出的阴谋论,直到几个月前发现一个人的下落……”“谁?”“邰子俊。”“邰子俊,”方晟将名字反复咀嚼了几遍,“导致我爸爸死亡的三个医疗事故责任人之一,他不是消失了好多年吗?怎么又出现了?”“为寻找他我费了很多心思,这些细节以后再慢慢说,总之我一直在秘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两个月前一天晚上,他偷偷摸摸跑到前德门一家茶座与人见面,你猜他见的人是谁?”

方晟目光闪动,紧紧盯着对方。“滕自蛟。”

方晟浑然忘了坐在车里,唰地站起身,头“咚”地撞在车顶。“他放出来了?怎么一直没发现他?”“可能提前释发吧……看到滕自蛟之后我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等两人谈话结束后尾随在滕自蛟后面一路跟下去,看着他走进蒲桑炯的别墅,后来我连续盯了好几天,又暗中查访附近居民,得知他竟然是蒲桑炯的管家。”“啊!”方晟一激动又唰地站起身,又是“咚”一声。“闹了半天滕自蛟就是万琪,万琪就是滕自蛟?”

郑阳沉重地点点头:“是的,但那天晚上之后邰子俊又不见了。”第四章以命相搏

NF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郭川,说明他的判断与方晟一样,认为格蕾丝和万琪还在郭川。NF也不会无缘无故到酒吧消遣,说明他对找到目标有足够把握。

难道格蕾丝和万琪躲在城南一带?

吃完晚饭方晟站在包厢窗前看着外面万家灯火,其中是否有盏灯属于岑冰冰?她是否还惦记着自己?“有个问题我搞不懂,”郑阳说,“NF是欧洲身价最高的杀手,动辄几百万上千万,而且是欧元,威尔逊花大代价聘请,本身就对他抱以绝对信任,指望NF单枪匹马以最小的动静取得最佳的效果,那鳄鱼杀手团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南辕北辙的做法。”

方晟转过身,坚硬的唇边抹过一丝冷笑:“这就是焦点所在,万琪一旦松口可能交待哪些东西呢?一方面他从录音带上知道青藤会与辛德诺合作的细节,说不定牵连到威尔逊,因而威尔逊必须杀他灭口,而且青藤会覆没后蒲桑炯失去利用价值,连同金小咪、乔在内都有性命之忧;另一方面蒲桑炯逃亡后的去处,作为管家万琪应该有数,如果蒲桑炯落网,他的后台老板势必要受到牵连,从这个角度出发万琪还是不能活在世上,所以谁雇佣了鳄鱼杀手团不言自明。”

郑阳摇头叹息道:“怎么会这样呢……这几年社会上有风传说蒲桑炯的根子通到警察,我是持怀疑态度,蒲桑炯算什么东西?靠打打杀杀、收保护费起家的混混,而我们是响当当的人民警察,有什么理由跟他穿同一条裤子……”“但裤兜里有金灿灿的利益!远的不提,就说城东商业步行街周围的几家歌舞厅,有几家证件齐全并且通过消防验收?每年都要求整改,什么时候真正整改到位过?这些娱乐场所蒲桑炯都有股份的,可单凭他能罩得住黑白两道?”“无牌无证经营的现象到处都有,涉及到众多行政部门,你不能把账都算到公安局身上,”郑阳申辩道,“这几年公务员加薪幅度加快,每个月拿那么多钱我都有种惭愧的感觉,我想其它警察……”

方晟用力捶了他一拳:“你呀,十足的完美主义者,所以你想不通坏人为什么犯罪,女人为什么卖淫,刘教授为什么不同意你和他女儿谈恋爱……”“两码事两码事,”郑阳忙不迭道,“不准把我的老丈人跟犯罪分子相提并论,那是对他老人家的不尊重。”

方晟撇撇嘴:“自作多情,哼……”

两人谈笑了一番调节情绪,又把话题转到万琪身上——如果他确实是滕自蛟的话,NF出现在城南就顺理成章。

对滕自蛟,两人真是太了解了,有句话这样说过,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仇人。这句话用在滕自蛟身上一点儿也不错,这些年来方晟和郑阳几乎把他祖宗十八代的资料都挖出来了,自然知道他在城南东谷小区有个六十平米的小套。

这套房子原来是滕自蛟的父母住的,二位老人去世后直到现在,已经空锁了十八年,从来没人住过。

滕自蛟选择躲在那里是有道理的,此时他应该对自己的处境心中有数,除了想不到会惊动欧洲第一号杀手,肯定意识到蒲桑炯的后台老板要下毒手,所以凡是蒲掌握的自己的情况,那个人都有可能知道,唯有藏身到从未住过的、没有在蒲面前暴露过的地点才靠得住。即使蒲桑炯在逃亡途中自顾不暇,可为了斩断线索而与后台老板通气杀自己灭口,这种可能性存在机率很大。

两人走出饭店,郑阳抱歉说要回所里值夜班,不能一起过去蹲点,如果看到NF出现,务必要先通知他再出手。

方晟连连答应,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就在前一分钟他还为如何拒绝郑阳同行而犯愁,不料难题竟被郑阳自己解决了。

两度交手之后方晟对NF的实力有了清醒认识,这是自己进入特种部队以来遇到过的最强悍、最狡猾的对手,也是前所未有的困难与挑战!

然而方晟并未有丝毫畏惧或胆怯,相反感到临战前的兴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从特种部队士兵到教官,方晟经历过太多太多磨难与考验,当它们成为常态,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时,就会自然而然形成一套独特的应对模式,每次不管碰到什么局面只要按这些套路去足以应付,长此以往心理上难免有些懈怠,因此在阿斯道罗森林与NF乍一交手,无论心理还是体能均显得处处被动。NF的出现激发了方晟的斗志,他找到了当年第一次执行任务时那种如履薄冰、兢兢业业的感觉,不同的是自信与沉稳取代了当年的青涩。

方晟不愿郑阳淌入这潭浑水。虽然郑阳是警校毕业高材生,擒拿格斗曾获得过全市警察系统大练兵一等奖,但NF不同于普通犯罪分子,他是职业杀手,他的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只有一个目的:杀人。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郑阳与NF都非一个等级的对手。

东谷小区在城南西侧,前面大街直通环城公路,后面不远是老护城河,进可攻退可守,是上佳的隐匿场所。

方晟从边门进去,沿着破旧的院墙慢慢靠近滕自蛟的房子——七号楼102室,站在九号楼边的藤架下远远看去,102一片漆黑,门窗紧闭,阳台上没有任何晾晒衣物,显示近期无人居住。

很正常,格蕾丝是经验丰富的FBI特工,懂得如何伪装和隐匿行踪,不会在这些细节上犯低级错误。要知道空旷多年的房子突然亮了灯,别说小区保安,就是左邻右居也会疑神疑鬼。

方晟最关心的不是格蕾丝是否住这儿,而是NF会不会来。

二十三点五十分。

方晟抹抹头上的露水,微微调整一下姿势,时间还早。按常规凌晨一两点钟是人睡得最沉、反应最迟钝的时刻,街上的巡警、联防队也差不多完成第一轮巡视回去休息,这才是职业杀手行动的“黄金时段”。

方晟埋伏的地点很巧妙,在八号楼与九号楼交界的院墙凹处,阴影正好挡住他的身形,从这个角度能将七号楼一单元入口看得一清二楚,距离也在手枪射击范围之内。

跟这种冷血动物打招呼的礼物只有一样,子弹。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方晟保持一动不动地盯着七号楼,十米之内的动静尽在耳中。做特种兵这一行,耐力与耐性是基本功,他曾经为抓捕新疆毒贩,潜伏在戈壁滩里曝晒四个小时,守候到毒贩后又在沙漠中追逐了三个小时,最后毒贩累得脱力昏倒过去,醒来后有气无力地说你他妈的不是人,是铁打的金刚。

凌晨两点零五分,NF还未出现。

理论上讲他应该来,因为万琪就是滕自蛟,滕自蛟在城南只有这套房子,就算吃不准格蕾丝是否同意住到这里,过来看看总是必须的。

当然NF行事诡异,他有可能有其它想法,或者在酒吧门口相遇纯属偶然,他只是闲逛时路过而已,无论如何方晟都会坚持守到天亮。

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能放弃。

凌晨三点二十分,方晟轻轻合了合眼,并非疲倦,而是长时间盯着远处眼睛有点酸疼,唉,年岁不饶人呐,他暗暗发出感叹。刚入特种部队接受魔鬼式训练时,天晓得,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每天天没亮就集合做越野拉练,然后是一系列高强度高危险集训,晚上临睡前还有五千米游泳,一天下来全身无处不痛,骨头几乎要散架,即使这样,上床后还有精神哼哼张学友、齐秦的歌,尤其那首《狼》,个个跟在后面鬼哭狼嚎叫成一片,想想真有意思。

可是NF为什么没来?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虽然这期间有段黎明前的黑暗,职业杀手通常不在这个时间里动手,因为太仓促。他们要在天亮前撤离现场,再兜很大的圈子回到住处,然后伪装成平时的身份,每个环节还得做得细致周密,两个小时是不够的。

也许昨晚草坪里那场追逐使NF起了警觉之心,宁可放慢节奏也要确保自身安全,这等级别的杀手很自恋,不会轻易冒险。

明晚以什么方式进七号楼刺探虚实,水管工、收费员、保安,还是干脆在对面楼上架起高倍望镜?难道两人关在家中一步不出,即使滕自蛟有方便面将就着,格蕾丝恐怕很难捱吧?

这样胡乱想着,方晟心神略松,懒懒打了个呵欠,几乎在同时他突然感觉到右侧五六米处有极其细微的动静,就像老鼠出洞发出的声响,很短暂,很轻盈,然而他还是听到了。

有人!

他果断一个侧翻,手臂向右一扬,身体却向左卧倒——这是高级避弹技巧,在黑暗中容易误导对方以为自己朝右边躲避。“卟!”

一声消音器下发出的手枪枪响,子弹擦着方晟面颊打在墙上。

NF!果然是NF!

原来NF比方晟来得更早,因此将方晟的行动尽入眼里,然而NF知道如果仓促出手必定遭到反击,到时招来保安和附近警察得不偿失,遂一声不吭屏息等待,等到方晟松懈之时偷袭。

谁知机会是等到了,可方晟的机敏尤在他预料之上,于刻不容缓间躲过必杀一击。

方晟抬起手腕想开枪,但NF已尽占上风,岂能容得对方有喘息的机会?他双手执枪一步大步上前一边交替开火,方晟借助树木、苗圃、院墙连连避让,竟没机会腾空回击。

抬腕,开枪,方晟只需要0.5秒,然而NF就这么霸道,硬是让方晟找不到半点机会。

方晟在地上连续翻滚躲闪,心里说不出的窝囊。第一次在阿斯道罗森林被动挨打情有可原,NF躲在暗处以逸待劳;第二次两人相遇都没有心理准备,NF利用地形从容逃逸;这回又复制阿斯道罗森林的情况,可为什么不能像NF一样轻松扭转局面呢?

闪念间两人一进一退已有十多米远,NF如此离他四五步的距离,既防止他拚死反噬,又留走撤退的空间。方晟滚到院墙拐弯处,冒着危险将身体换了个角度,变成右腿在外左腿在内。匆忙中NF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坚持原有的战术。谁知方晟单腿撑猛地一跃,右脚凌空射出一道冷芒——这是方晟的绝招“鞋中刀”!

从实战效果上讲,飞刀再快也比不上子弹的速度,如果NF拼着捱一刀继续射击,方晟立即成为枪下游魂。可这个假设是不存在的,NF才不会以负伤为代价换取一条人命,这样做不值得,也违反职业杀手的原则,杀人要用智慧以巧取胜,而不是不要命地蛮干,何况现在是在中国,强敌环伺,他绝对不可以受伤。

NF轻轻一闪躲开飞刀。

方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瞬间翻转手腕对准NF连开四五枪,NF早有防备,跨开几大步退到十米之外。

方晟并不指望能打中NF,这几枪只有一个目的:鸣枪示警。

因为他的手枪没有装消音器,清脆的枪声在深夜寂静的小区显得格外刺耳,足以将格蕾丝从睡梦中惊醒,接下来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NF并未被吓跑,相反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身影与月光下树木的影子融为一体,黑暗中透出森然肃杀之气。方晟紧贴着院墙双手执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方。仿佛受这种莫名气氛的感染,草丛间虫子们都知趣地闭上嘴,天地间宛如只剩下两个黑影,三把枪。

两人对峙了足足四五分钟,七号楼后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电筒光柱的扫射,小区保安听到枪声过来查看情况。方晟只听得对面“簌簌”数声,急步赶过去看时大树间空空如也,NF早已不见踪迹。

方晟心有不甘地看看七号楼,毫无疑问,这会儿格蕾丝肯定离开了102室,惶惶如惊弓之鸟的他们,下次会藏得更隐蔽、更令人难以想象。其实此时的方晟比任何人都急于见到两人。自从知道万琪就是滕自蛟之后,关于爸爸的死,他有太多太多不解要找滕自蛟当面问清楚。

十多年前,当他独自在医院停尸间摸着爸爸冰冷的面颊时,心里近于执拗地认定一个念头:爸爸不是死于医疗事故,而是谋杀。时至今日,这个想法依然没变,而且更加坚定。第五章猝死谜团

郑阳边戴警帽边挎上枪匆匆出门,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神一看,连忙立正道:“郁局,张局……安队也来了?”

他有些惶然,凌晨四点多钟,局里排名前三位的领导同时光临城南派出所,莫非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案?“小郑啊,这么早到哪儿去?”张局和蔼地问。“东谷小区保安打电话反映听到几声枪声,现场还有子弹壳,准备过去看看。”

张局“哦”了一声,过了会儿道:“你估计是什么情况?”“这个……要看看现场痕迹、枪型才能做大致判断。”

安图生摆摆手道:“不劳你大驾,刚才黄队已带刑警队的兄弟去了。”“刑警队?”郑阳一愣。

郁局满脸严肃道:“很意外是不是?没想到你的好朋友方晟会惹上刑警队吧?”

郑阳大惊:“郁局,您,您怎么知道他回来的?”“你不汇报我就掌握不到信息吗?”郁局冷冷道。“不,不,郁局,这件事……”

张局道:“你也无须解释,为方局去世后局里的调查结论,方教官对我们几个很有看法,所以这些年回家探亲从来不跟局里通气,那些都属于私怨,暂且不提。眼下格蕾丝在郭川境内失踪,惊动了省厅和公安部,是关系到国际影响和反毒扫黑的大事,方晟既然奉命参加搜索工作,就应该主动与我们联系,互通有无,上下联手,齐心协力完成任务,你说对不对?”“这个……”郑阳一时难以回答,作为派出所所长,大小算是个干部,可一直学不会官场上的这一套,听起来冠冕堂皇每句话都高度正确,细细琢磨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想反驳吧又不知从何说起。“当然他隶属特种部队,享有独立调查和处置权,可以不对地方负责,”安图生话锋一转,“只是一个人跑到居民小区玩枪战,事后不作任何说明就一走了之,恐怕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郑阳觉得浑身冒汗,半辩解半开脱道:“现在……现在还不能肯定是方晟所为,如果调查结果证明真是他干的,我会出面……”

郁局冷峻道:“你就问他,特种兵的高级教官就能破坏社会治安,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地方监督吗?要是不把市局放在眼里,我就反映到省厅,再上面还有公安部,一层一级上去,总有降得他的人!”“……”郑阳无从说起。

郁局扫了他一眼板着脸走出去,张局紧随其后,安图生本已迈出门,想想回头拍拍郑阳,低声道:“别放在心上,这几天老大的日子不好过,三天两头挨骂……方晟那边你也多劝劝,别跟局里硬顶,把郁局弄毛了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郑阳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搞不清这位刑警大队长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东谷小区离派出所只有两条街,郁局叫司机先走,三个人步行过去。“小郑是实在人,不会和方晟弄到一处搞鬼,”张局开口道,“刚才从他的神态看得出来,对东谷小区枪战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安图生道:“是啊,小郑是思想上过硬,政治上信得过的好同志。”

郁局哼了一声:“不见得,真理到谬误只有半步之遥,有时一冲动就迈过去了。”“回过头想想,我们处理方局去世那件事基本原则是没错,但具体手法和措施似乎太简单、粗暴,忽略了一个孩子的感受,”张局缓缓道,“我想是不是选择合适的时机和方晟坐下来谈谈,加强沟通,消除彼此间的误会。”

郁局低头不语,张局与安图生对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三个人无言走了两百多米,郁局重重吐了口粗气。“可以安排,不过要把握一个度,那就是在他父亲的问题上市局没做错,我们找他不是赔礼道歉,更不是搞什么翻案,过去十多年的事不要拿出来喋喋不休,大家要存异求同,放下历史包袱,解决好当前的麻烦。”

安图生说:“行,小区那边现场勘查一结束我就找郑阳。”

穿过马路又走了一段,张局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滕自蛟提前出狱后为什么给蒲桑炯做管家呢?而且还改名换姓,如果让方晟知道了,不是更容易往他原先怀疑的思路上联系吗?”

郁局表示同意:“是啊,滕自蛟搅进来硬把简单的事复杂化,方晟肯定以为我们隐瞒了什么,幸好当年经办的三个人都在这儿,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处理方局的后事,无论为公为私我自认为办得公平公正,没有亏待方家。”“郁局说得对,当时我们的压力也很大,方方面面都要有个交待,方晟不能只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张局道,“安队,提到滕自蛟我又忍不住要说你,在撬开他的嘴之前为什么急于把案子报到FBI和EDG?现在人失踪了,万一被贩毒组织派来的杀手灭口,能找到蒲桑炯的唯一线索就被掐断,青藤会的事将永远结不了案,你知道对市局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图生讪讪笑道:“我是做得欠考虑,主要是发现案子与辛德诺集团有关,担心隐瞒不报会遭到严厉处分,当时你和郁局去市委开会,手机都关了打不通,冲动之下就报了…….线索嘛除了滕自蛟还有萧连,我敢保证他绝对躲在市区,找到他只是个时间问题。”

郁局冷冷说:“我很有耐心,可上级领导是不是有耐心就难说了,今天我把话撂这儿,格蕾丝失踪事件我当然是负领导责任,但我要是受到处分,你们几位一个也跑不了。”说完加快脚步进入东谷小区大门,小区里已停了七八辆警车,刑警们正在进行测量现场、提取脚印、收集子弹壳等工作。

三号楼处于小区最北端,离护城河只有七八米,方晟伏在楼顶翘檐阴影下,从望远镜里观察刑警们的活动。

他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第一想进入102房间看看,说不定能从他们仓促间留下的物品中找到线索,第二NF、格蕾丝、万琪都有可能留在小区内,他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看着刑警们在昨天交战的地方忙忙碌碌,郁局沉着脸如黑金刚般站在中间,张局像弥陀佛似的笑口常开,安图生精悍干练地指挥现场,黄永泉蹿来蹿去忙得满头大汗,心情非常复杂。

十多年前方晟的父亲方仁冲是郭川市公安局第一副局长,因一把手局长突发脑溢血长期住院治疗,实际主持局里全面工作。当时郁局是排名最后的副局长,张局和安图生分任刑警大队正副队长,黄永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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