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七月隆文
出版社:化学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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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我与昨天的你约会(奇迹纯爱小说)试读:
序曲
一见钟情。
在通往大学的电车上,我怦然心动。
电车驶达每日都要路过的京阪线丹波桥站。开门的一刹那,早高峰的人潮推送她来到我的面前。她就拉着吊环,站在车厢的正中。
她的个子不高,我也没看清长相,但她清丽的长发和乖巧不俗的穿衣搭配,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给我一种“肯定非常可爱”的预感。
好奇心敦促我一探究竟,我偷偷地向她投去一瞥。
忽然,她抬起头捕捉到我的目光。
我被惊艳到了。
好漂亮的眼睛,赞美在惊喜的那一刹那油然而生。
说绝世美女有些夸张,但她毋庸置疑是一个和风袅袅、容貌端庄的女孩。
但她很快又低下头,大概只是想看看面前站着什么人才抬头的吧。
果然是个可爱的女生。达到甚至超出期望值让我颇感满足,但也开始紧张起来。
当时的心境仅此而已,恐怕我还没意识到心中的某个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祇园四条,祇园四条站到了。”
车内的广播开始报站,几个乘客准备下车。
她为了给下车的人让路便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却让我觉得无比轻盈,仿佛如溪流中绕过河石的花瓣一般自然流畅。
嘿嘿,她给我的好感随着时间开始递增。而且不光是外表,内在看起来也很优秀。
车厢一下子变空不少,我俩也不用再挨得那么近,虽然有些遗憾,我还是很自觉地与她拉开距离。
我站到车门附近,透过车窗心不在焉地看着昏暗的隧道。
就在这个时候。
我“发作”了。
一时间我也挑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反正就像是某种潜伏已久的疾病突然发作,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我不想错过这个女孩。
……
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看她。
她站在我斜对面的车门旁,正在读一册文库本。
当我的视线扫到她时,仿佛心中某种长眠已久的能力被唤醒了。
我慌忙收回视线,不能再看下去了,显然这被唤醒的能力已经对我产生了影响。我的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
糟糕,那种感觉来了。
我好歹在这世上存在了五分之一个世纪,这代表着什么当然很清楚。但当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居然是:
——还是不要吧。
对,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对方可是个见过一次或许就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呀。
她只要走出车门,对我来说就是永别了。
如果她是我大学的同学,或者是打工的同事那该多好啊。但如果仅仅是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叉点,即便喜欢了又怎么样……还不如没有遇上比较好呢。“三条,三条站到了。”
车门敞开,这站有很多人准备下车,她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呢?我的心像被拧了一下似的。
没有下,还好。我也没到站。
但离我的目的地出町柳只有两站了。
要不我就……
我满怀绝望地注视着她到站下车的背影。
距离出口还有一条上行的自动扶梯,我穿过人潮紧随其后,两人之间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要我拿出勇气冲上去搭讪吗?我可做不出来,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
自动扶梯的尽头是地铁出口和换乘睿山电铁的进站口,我在心中默念了数个神佛名号,希望老天助我让她和我一样换乘而不是就此出站。
结果见她走进了换乘口后,那一瞬间的喜悦和安逸就像跑完马拉松后扑进了浴缸。
但是……
换乘的电车像个沙丁鱼罐头。
沿途不断有人上车,瞧他们的打扮和气质就看得出来是和我一样的美大学生。有人拎着装有习作的硬纸袋,还有一个女生打扮另类,从头到脚都是绿的,连头发也是。四月是开学季,新生尤其是美术生都会争相打扮自己。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也只有静静地注视着她了。
她运气比较好,很快就找到了座位,就在车厢的正中间。
看着她的坐姿,我发现她身体各部分的比例是那么的完美。即使坐在一群人中,也能很容易地把她和别人区分开,因为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
——是造形大学?京产大学?还是和我一样是木野美大的学生?
到底是哪一所?她看上去像美术系的学生,但我又不敢确定。“茶山,茶山站到了。去京都造形艺术大学的乘客请……”
造形大学所在的那一站到站后,学生们一拥而下。这站其他时间很少有人上下车,也只有在上学时间才会派人在检票口负责疏导。
我的心脏咚咚直跳,生怕她也随人潮消失了,转头一看——
没有,还在那里。
车厢门合上,在两声提示音后,电车缓缓启动。
还好,还好。
我真想现在就上前搭话,但一想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又让我畏缩不前。翻来覆去的感觉真是难受死了……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在下站就下车算了。我涌起一股想要提早解脱的冲动。“修学院,修学院站到了。”
我明显感到自己额头的血管在跳动,饶了我吧,我真没用。
好吧……赌一场吧!
如果她和我在同一个站下车,我就上去搭话。
嗯!嗯!就这么定了!
我死盯着地面,暗暗地给自己鼓气。“宝池,宝池站到了。”
因为是短线,所以站与站之间的距离也不长。
宝池只是我上学路程里位于中间的一站,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印象。
这站上车的都是在校外租房的学生,一般这个时间没有人会下车。
但她却站了起来。
不会吧!我差点叫出声。
她从学生堆里穿过,朝车厢后门走去。乘务员见有乘客下车,为了核对车票,便也离开驾驶席走上站台。
我怅然若失地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此时我已不再顾忌她或者别人会发现我不同寻常的视线。
情况突变,我却无能为力。失落的感觉让浮现在脑海中的语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焦虑、悔恨,以及放弃后的轻松交织在一起抚慰我又刺疼我。
我也站起来。
拎起包,从那帮学生中间穿过,朝电车后部走去。
我看见乘务员正在检查她的月票。
一般我不会这么做,应该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放弃是我的常规选项。如果只是一个“看上去很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的女孩,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之后我大概只会长叹一声,然后苦笑几下,等到吃中饭时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但这次不一样。
那种不想放弃的程度不一样。
这个女孩给我一种不同的感觉,仿佛放弃了她,我的人生会变得不完整。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赶在关门前挤到门口,给乘务员看过月票后,一个箭步跨过与站台相接的短阶,去找寻她的背影。
高中的足球比赛上,我带球闯入对方的禁区将要射门的那种感觉和此时一模一样。“请问……”
就在听见背后有人搭话的那一瞬间,她那平稳的肩膀微微一颤。
……是在问我吗?似乎带着这样的疑问转过身。
眼神告诉我,她多少还记得我的模样。
丁零,丁零,两声铃响。我俩身后的电车合上了车门。
电车渐渐滑向远方,我的心绪也随之平静。就像跑完一百米缓步走了一段,心跳从130又跌到了90。“那个……”
开口时,我才发现情商已经透支。
该说什么好呢?第一句话第一个字该发哪个音?
也就在这四分之三秒内,我一个劲儿地“这个”“那个”,仿佛在教别人表示方位的指示代词要怎么说。“能,能告诉我你的邮箱吗?”
虽然蹩脚,但还算个像样的开场。
她诧异地看着我。
我不能卡壳。“我在电车上看到了你,对你……”
要一鼓作气,把想的全说出来。“一见钟情!”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这样想时,女孩的嘴唇轻轻地张了一下,仿佛是在说:“哎?”
我迅速朝左右看去。还好,没有人。我再次直视着她说:“很突然吓到你了,十分抱歉。但我没有开玩笑,真的。其实我自己也很吃惊,但我真的……”
我把想到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她听。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能说。
渐渐地,我发觉她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她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好像再过一会儿就会尘消雾散露出阳光般的微笑。
等吐完最后一个字,我沉默了。
她也意识到我在等她的回答,便正过身子,面朝我说:“其实……”
啊,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我有些小激动。“我没有手机。”
……啊?
没有手机,这也太稀罕了。哦……哦,是这个意思啊。
是变相拒绝我吧。“唔……我明白了。”
我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打算向她鞠躬道歉后转身离去。“啊,你弄错了。”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人误解。“我真的没有手机……”“……是这样啊。”
那就是说她没有拒绝我咯?我瞬间从马里亚纳海沟飞升上平流层。“那还真是少见呢。”
她有些尴尬地翘起嘴角,勉强笑了笑。
我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很失礼,便拼命地想要怎么给她一个台阶下,但她却抢先说:“我现在要去宝池。”
女孩转过头望向街对面。
狭窄的街道,路旁有一个小小的自行车存放处和一棵花谢了一半的樱花树。“哦,宝池原来真有个池子啊。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下车。”
之后我挠挠头说:“还真想去看看呢……”
她应该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吧。
……但好像没有。
算了,豁出去了。我又点燃了斗志。“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呢?”
我自信满满地直视着她的双眼。“因为我想和你聊聊天。”
刹那间,时空在那一刻凝固了。
春日那诱人入眠的暖阳照射在平常得让人不屑入景的站前窄道上,视野中所有色彩仿佛泛起一阵手工饼干没有添加剂的香气,挑逗着我的嗅觉。
在这宁和的氛围中,她那可爱的小脸露出迷人的微笑,带着俏皮的升调回答我说:“可以呀。”
第一章 你
[1]
“我姓南山,南山高寿。”“福寿爱美。”我俩穿过车站旁那条貌似过道的公路,边走边自我介绍。“福寿?这两个字怎么写?”“福笑的福,寿就是那个寿。”
她说起福笑,我马上想到过年时玩的蒙眼贴五官的游戏。她笑起来眯着眼睛的样子,也的确很像游戏里那个笑嘻嘻的福神。但我又注意到一件事。“我们名字里有一个字相同哦。”“哪个?”“我名字里的寿和你姓氏的寿是同一个汉字。”“还真是。”“真的很巧。”“是呀,这个字可不常见。”
她莞尔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福寿小姐转过头,有些出神地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她的鼻梁不高不低,就像平缓的山坡;嘴唇薄厚均匀,唇形精致;下颌和脸颊的线条柔美,总体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天气不错啊。”
我没话找话,硬挤了一句出来。“啊,是的。”
福寿小姐依旧用笑容回应我。
穿过马路,我们走上石桥。“这条小河一直通往水池。”
福寿小姐手指着水流前行的方向。“在通往水池的路上有条与道路平行的水渠。每次听见水流的声音就会觉得内心平静许多。”
她似乎也想让我体会这个地方给她带来的感受。我突然觉得,喜欢分享的女孩品性一定不坏。“我就在前面的木野美术大学读书。”“啊,我知道那个学校。”“我读的是漫画系。”“漫画系?”“很奇怪吧。在日本提到漫画想到的大概会是少年漫画。但我学的不是这个,具体地说是Cartoon。”
“Cartoon?”“类似报纸上的讽刺漫画吧。这么说明白了吗?”“明白了,我应该看过。”“我想也是。”“的确和一般的不一样。”“那福寿小姐你呢?还在读大学吗?”“我上的是美容师专科学校。”“那以后要从事美容方面的工作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是吧……唔,其实我还在考虑。”
接触到现在,她最让我欣赏的恐怕是她的声音吧。
澄净,柔和,仿佛随时都会听睡过去一般的治愈。
对,她给人的总体印象用这个词来形容正好:治愈。“好漂亮啊。”
她眯着眼睛欣赏着河边的樱花树,率真地赞叹道。“其实今天我才意识到樱花的神奇。只有开花的时候才会发觉,原来这里有一棵樱花树啊。平时根本就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
听我这么说,她马上睁大眼睛说:“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对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极了”三个字让她说出来会这么可爱。仿佛她是在说给自己听,所以故意翘起尾音,显得圆润可爱。
之前我对她的评价显然偏低了。
那治愈的双眼,优雅的身段,听了让人无比舒心的声线,还有从小动作和语调中表现出来的聪慧与可爱,无一不贴着“完美”的标签。她就像一朵绽放着笑颜的高岭之花。
而我则是一个站在山脚下仰视这朵花的旅人。
似乎太顺利了一点,这种不现实感渐渐转化为不安。
此时,似乎有视线聚焦在我的脸上。
转过头才发现,原来是福寿小姐一直在注视着我。
我们四目相视,她没有移开目光,依然盯着我的眼睛,眼神中带着忧伤。她就像为了要把我画下来,所以拼命记住我长相似的看着我。“……怎么了?”“没什么。”
福寿小姐温柔地笑了笑,移开视线。
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厉害,便故意找了个话头。“那就是你说的水渠吗?”“是啊,看来你的确没见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水渠。水都快漫到路面上来了。”“是呀,上面还漂浮着樱花的花瓣哪。”“真的有。”
越往前走,公园的气氛也越加浓厚。
前面的弯道两旁栽种着正在吐芽的绿树。转过弯,带着狗狗出来散步的大婶和锻炼跑步的大叔从我们身边路过。“这里的感觉和我住的山田池公园很像。”
我们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池边。
这个“水池”可比我想的要大得多,本来还以为只是作为景观的小池塘呢。
山丘环绕下的池塘外围是一圈跑道,长长的石桥对面就是京都国际会馆现代化的建筑群。
我们沿着跑道前行,途中拐进了一间小小的休息所。
休息所里有块类似阳台向外延展的区域。我和福寿小姐站在那里,倚靠在石制扶手上,眺望着面前的水池。
微风乍起,吹皱了池水,波光粼粼,几条鲤鱼在水下游动。“有鲤鱼啊。”“还挺大的。”
此时她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得冷静又慎重。“请问为什么是我……我……”
我转过头看她,她知道我应该明白她的问题,所以便不再说什么,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就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出的答案。“是一种……感觉吧。”
她默默地听着,把目光转向水面。“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个人。所以我必须采取行动。如果什么也不做,恐怕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我这样说她会明白吗?我不安地看了她一眼,福寿小姐点点头,出神地看着我。
又是那种眼神,想要把我的形象留存在脑海中似的,有些不可思议。
她认真地听我解释,我又鼓起了勇气说:“你很可爱,就像高山上的花朵,所以我觉得没办法接近你……”“不是这样的。”
她的语气有些焦急。
池水的波纹在她的瞳中荡漾,她微微一笑,又转过脸望着水面。
接着她抬起头,轻轻地闭上眼睛慢慢呼吸,就像深潜者从海底浮出水面,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能吸上一口新鲜空气。
她的样子就像孤身走出秘境或者常年独自研究终于结出硕果后的人,让一旁的我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住她。
她睁开眼睛望着天空,出神地沉浸在思绪中。
这份宁静让我焦急不安,难道是我的告白失败了吗?“对不起,是不是我这么说让你觉得不舒服?”
她摇摇头。
我心中的不安与期待又开始膨胀。
这时她突然抬起手看了看表,那是一只皮革表带、设计简单的手表,感觉和她很配。
她看表时的表情,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你有事吗?”“唔。”
听她的口气,好像是不去不行的要紧事。“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没什么。”
她笑着向我道歉,我也只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压制心中的遗憾。但最后,我还是想确认一下。“还能再见面吗?”
我问道。
听到这句话的她,哭了。
眼泪从原本还是笑意满满的脸上不停地往下流。“我这是怎么了……”
她自己也感到十分惊讶,用手去擦眼睛。
那眼泪仿佛是从心中喷涌而出的情感,此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抱住了我。
轻柔的感触和眼泪的温度。
我也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此时能做的只有牢牢地站在这里让她抱紧。
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胸口,小声说着我也不明白的话。
这样应该没关系吧……“……你怎么了?”
她用手捋了捋我的外套,点点头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伤心的事情……”
她说没什么,但我觉得她只是在刻意回避某些事。
究竟发生什么了?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啊。
或许很多人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感情吧。在人群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装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问她时,她已经松开了我的怀抱,抓着我的两腕,抬起头看着我。
沾满泪水的双目注视着我,她张开双唇微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还会再见面的。”
她回答完我的提问,松开手,上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裙子。“那就再见了。”“好……”“不好意思,我必须走了。”
她一边后退一边说。“再见啦。”“唔,路上小心哟。”
福寿小姐苦笑着转过身小跑起来,但跑了几步又回过身说:“我们明天见!”
说完就消失在樱花飘散的转角处。
对岸的欢笑声飘过水面传进我的耳朵里,温暖而又舒畅,四周的山山水水仿佛一下子变得明艳可爱。
今天出家门时绝对料想不到会遇到百分百的女孩。
我还傻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回想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在心中暗暗地,暗暗地雀跃不已。
[2]
我将来想成为一个插画家。
同时也想成为一个作家。
所以我每天都勤练画技、写小说,甚至试着自己作曲,自学钢琴。总之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今天晚上也和往常一样,我趴在书桌上创作着我的小说……只是回家的时候,我在电车上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就是这个失误搞糟了我的情绪,现在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我给好友上山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上山是我幼儿园时就认识的好友,他家就在附近。
收到他的回复,我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那我现在就过去”,然后便出了家门。我一个人可无法解决那个致命的失误。
他家在国道边上,去他家要走捷径的话,只需穿过一块农田。
国道上的车流不息,我翻过农田的栅栏,走过昏暗的小路,没多久,就来到了我那好友的家门前。“打扰了。”
我在玄关脱下鞋子,叔叔和阿姨知道是我也没特意出门迎接。
屋里那只名叫勘吉的马尔济斯犬叫了几声,我直接上楼走进上山的房间。“我来咯。”
蹲坐在地毯上的上山朝我点点头,我现在也没心情和他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聊得晚了,我肯定会睡在他这里。我俩经常这样,只要这时候我出门来找上山,基本晚上就不会回去睡了。
上山身高一米九四,虽然长得马马虎虎,但这身材还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其实啊……”
于是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和上山说了。
听到我在车站叫住福寿小姐的时候,上山突然睁大了眼睛。他肯定是没想到像我这么木讷的人,居然会做出这么直接的举动来吧。“不错嘛,你小子。”
上山改变了坐姿,开始认真听我述说。我也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勇敢,不由有些得意。“后来呢?”
于是我又开始说我和福寿小姐在宝池的经历。
说到这里,明眼人上山马上就指出了我犯的那个致命失误——“你没问她的联系方式吗?”
我遗憾地点点头。“不会吧你!”
原本还好好在听着的上山,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恐怕有一堆嫌弃我的话想说。
我原本还想解释:“那种时候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但想想还是算了,事后再解释也没意义。“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上山喝了一口茶说。“唔,只有名字吗?”“她说她在美容师学校上学……啊,她知道我的学校,我也告诉过她专业。”“你觉得她会来找你?”
我不太有信心地回答道:“大概会吧……”“应该说你也不知道吧。”
见我这么苦恼,上山用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没问题的,要有信心!”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或许我就是为了求一份安心才来找他的。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我们铺好被褥,熄灭荧光灯。“你说,她为什么会抱我啊?”
我问上山。“哈哈,把你吓坏了?”“那倒没有,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上山没有接我的话,因为我们两人都不明白福寿小姐这么做的动机。“对了。”
上山突然转换了话题。“我决定要做个厨师!”
这还真新鲜,之前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为什么?”“我不是在‘食否’打工吗?”“哦,是的。”“食否”是本地一家餐馆的名字。“那又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要去当厨师?”“……这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
两人就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答中渐渐沉入梦乡,困扰在我心头的疑惑还是没有消散。
我和她的邂逅如此突然,昨日和今日的自己变化如此巨大。这就是命运吗?
闭上眼睛,马上就看到了福寿小姐的面容。
胸口好憋闷,喘不上气,却也叫不出来。“还会见面的。”
我回想着她说过的话和道别时的神情沉沉睡去。
[3]
我这个专业有一项实践课程是去动物园素描。
素描可比一般的写生要难,但也很有趣。今天就是外出素描的日子。但要先去学校报到。
学校建在山脚下,大二末期,我们专业的教室换到了校园最深处的一栋楼里。
推开黑色的教室大门,里面三三两两已经到了几个同学。整个专业的人数也少得可怜,似乎上了大学以后和读高中时没什么区别。
我坐下开始吃自己做的便当,顺便从抽屉里拿出B5的肯特纸和要用的画材。
吃完后正打算走出教室,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
他们对课业也不怎么感兴趣,经常在上课后才匆匆跑进教室,每天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
真是浪费啊。
父母替你们支付了高额的学费,你们却在这里浪费青春。不是有这么多的事等着你们来做吗?
自以为很成熟的想法让我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我和他们不一样,要成为人上人。”注1
这迟到的“中二病”当然不能对外人说,但我却在为此暗暗地努力着,并且相信自己终究会达成心中的目标。
搭乘京阪电车在三条站下车后,穿过平安神宫那座巨大的鸟居(第一次见时真是惊呆了),尽头就是京都市动物园。
我在售票处出示了学生证和学校开的出入证明。学生凭这张写有姓名和学籍编号的证明就能免费出入一些收费的公共场所,这还要多亏本地政府对教育事业的大力支持。
走进拱门,就能看见那熟悉的巨型半球形鸟笼。
该画些什么好呢?我一边想,一边朝许久未画过的长颈鹿区走去。
好大呀。第一次来动物园时,长颈鹿的存在感最为强烈。
我把宝特瓶夹在腋下,拿出肯特纸和素描笔还有墨水,用笔尖蘸了一些墨水后就开始画起来。
今天的阳光强烈,照在白纸上有反光。
……
我转眼去看草地,让眼睛休息下。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她。
今天在去上课的途中,我一直在车厢里搜索着她的身影。
但毫无收获,昨天发生的事就像梦境似的渐渐变得模糊,这种感觉让我很害怕。
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每当想起她时,不安与自信就开始在心中对垒。唉,真是烦人啊。真想把好的坏的都说给别人听听。“哟。”
向我打招呼的是林同学。
林的眉毛就像毛虫一样又粗又浓,他的特技是模仿米老鼠的声音。“好啊。岛袋和西内君呢?”“他们都来了。”
我们四人在班级里属于同一个小组,因为都坐京阪电铁上下学,所以被称为“京阪组”。在大家的印象里京阪组是个认真学习的模范小组。
我和林站在一起开始素描。“你昨天是不是在宝池下车了?”
“……”
我没说话。
怎么办?要不要直说呢。说了很难解释吧。“你也在吗?”“我在前面一节车厢。”“是吗。”“你是不是和一个女孩说话了?”
心脏狂跳,毛孔一下子都张开了。他连这都看见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跑得那么快。”“……啊,唔。”“难道你……”
“……”“在电车上性骚扰?”“拜托!”“那你跑什么?”“……人家东西掉了,我给送过去。”“哦,是这样啊。你也没顺便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哈哈哈。”
其实我不光要了还和人逛街了呢。
长颈鹿转过身,把屁股朝向我们,开始低头吃草。
哟,停下不动了,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和林开始奋笔急挥。
一旦进入状态,紧张感随之而来。
能一直这样从头画到尾就好了。
想要画得好,一笔一画都很重要。这可是素描,没工夫给你涂涂改改。如果出错,那整幅作品也就毁了。
但长颈鹿不可能一直都保持同样的姿势,画不画得好就要看笔有多快。我睁大双眼,牵扯着线条在画纸上游走。
——完成啦!
画好了。我很满意,尤其是屁股的线条堪称完美。“画得不错嘛。”
我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如果是别人,仅仅见过一两次,突然在背后向你搭话,你可能还听不出是谁。
但她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转过头,看见福寿小姐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好像三分钟前我们才刚刚分别似的。
我的脑袋就像打开太多网页的电脑一样暂时卡住了。而她则站在我的身边认真地看着我画的素描。“咦,是在教室里贴出来的那张。”“哎?”“唔,屁股的线条画得很好呀。”“是啊,这部分我也很满意。”
听见自豪之处被人夸奖,我高兴得都快飘起来了。“脖子这边也很不错。”“是呀,是呀,也挺不错的呀。”
她这种带“呀”的说话方式真可爱。确信中混合着一点小惊讶,虽然很少有人这么说,却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讨厌,反而觉得亲切和可爱。“福寿小姐也画画吗?”“完全不会,我顶多在写信的时候画个表情。”
不过评价起来倒很专业啊。
我好像把林的存在给忘了。
他发觉就发觉了呗,反正也躲不了了,还是继续和福寿小姐聊天比较重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了人,是和你一个年级的同学,他说你们应该在这里。”
她说着还吐了下小舌头,露出了道歉的表情。“对不起,如果当时我问你联系方式就好了。”“啊呀,没什么。”
能再见到你就好了。“你好。”
她向我身边的林打招呼。“你是南山君的朋友吗?”
切入的方式十分自然,像一阵清风,随时随地能够融入当时的气氛。只是……“是,是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那小子紧张成这样。
不过就算对方再怎么亲切,看见这么可爱的女孩向自己搭话,换谁都会紧张的吧。常年单身的我十分理解他的感受。
林像个机器人似的转过头来对我说:“那我去那边画狮子了。”
表面上他是不想当电灯泡打扰我们便匆匆退去,但我觉得他只是拒绝受到单身打击罢了。只不过待会儿肯定少不了要被他问东问西。
福寿小姐目送着林远去,然后转身对我说:“不好意思啊。”“啊?没事。”
我的声音都不知不觉提高了几个分贝,看来兴奋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终于“再见”了。
而且是向我的同学打听我的去向后找来的。
昨晚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我虽然装得很平静,内心又怎么会像说的那样“没事”呢。
我感觉体内的气压异常,又快憋得喘不过气来了,连手指头都开始不听使唤。我慌慌张张地想要盖上墨水瓶的盖子。“啊!”
瓶子倾斜,差点倒翻……还好。“呀,不好意思。没吓着吧。”
我转过头对她说,她则松了一口气嗔怪道:“你也真是的,小心一点啊。这么重要的画。”“唔。”
我想起有些事要问她。“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找我了?”
福寿小姐有些害羞地别过头,或许是为了掩饰,她又微笑着转过脸说:“不是说好了明天见吗?”
不好,我发觉自己开始下意识地贼笑。于是连忙抬起手捂住嘴转换话题。“哦,这样啊。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动物园吗?”“是的。”“那我带你逛逛吧,我经常来,对这里很熟。”
于是福寿小姐就在我的带领下开始巡游动物园。
以眼前的长颈鹿为起点,我们依次去看了咕噜咕噜不停发出重低音的狮子,长得大便便也特大的大象,像鸵鸟却又不是鸵鸟、眼睛也一样圆滚滚的鸸鹋,还有在栅栏里悠闲地嚼着草料的山羊。
福寿小姐时而惊讶,时而大笑,看得出她非常高兴。其实动物园给人带来的乐趣不仅仅是动物,还有看动物的人。见她这么开心,我的心情也十分舒畅。
一路上碰见不少同班同学,但他们看见我身边的福寿小姐,都很自觉地没有上来打招呼。
我们在企鹅馆里的长椅上休息。“真可爱呀。”
洪堡企鹅在水池中踱步。
两人沉浸在这悠闲的时光中,仿佛四周的空气都静止了,只有我们俩被包裹在幸福的氛围之中。
两人都不再说话,我偷偷地去看身边这个可爱的女孩。
从短袖中伸出的两条手腕光滑柔嫩。
我知道大部分女孩子的手都很好看,但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手臂的肤质细腻,就像剥掉叶片的玉葱,连我这样的男生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越看我越觉得,这个浑身都贴着完美标签的女孩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恐怕林也是这么觉得的吧。不光是他,在动物园内走动时,我发觉她总是能引起身边人的注意。她是一个能牵动他人目光,并且散发出无形的吸引力的美少女。
想到这里,我又偷偷地把目光从她的手臂上移开,仿佛自己的视线亵渎了完美的化身。“小时候我有一次差点死掉了。”
不知怎么的,静默的两人萌生了一点尴尬的气氛。于是我抛出一个和人聊天时的常用话题。“五岁的时候遇到了地震。就是那场大地震,我家的房子损坏得很厉害,差不多塌了一半。”
她听得很入神。“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家里人都平安无事,后来也拿到了保险金。但当时真的吓坏了,福寿小姐那时候也没事吧?”“唔。”“那就好,真的很惨。那个摇啊晃啊。我把被子顶在脑袋上,刚想房子撑得住吗,结果就听‘咔嚓’一声,房子倾斜了。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原来是被子烧着了,是被电暖炉点着的。我急忙把被子甩开,心想这下可完蛋了,只有等死的份儿。当时我只有五岁,在快塌的房子里一个劲儿地哭,还大喊着要死啦要死啦。就在这个时候……”
我换了一口气。“阳台的窗户打开了,一个不认识的阿姨突然爬了进来。”“阿姨?”“是啊,反正是个没有见过的人。她拉着我的胳膊把我背起来,大概还说了抓紧之类的话。然后她就背着我从阳台爬出去了……我这才捡了一条命啊。”“……是呀。”
等我说完,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等我们刚爬到地面,从我的房间里就冒出了一团大火。那场面印象特别深刻,如果没那个阿姨我死定了,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之后那个人还好吗?”“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她紧紧地抱着我。我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人也长得很漂亮。没多久就听见父母来找我的呼喊声,阿姨和我道别后就离开了。后来我们去找她也没找到。
所以……”
广播突然切换了音乐,开始播放即将关门的通知。“都四点半了。”
我抬头看看天,天色的确开始变暗。“南山君。”
她叫着我的名字。“哎,可以称呼你南山君吗?”“当然可以。”“其实我也有一次差点就死了。”
福寿小姐说。“是吗?”“唔,而且也是在五岁的时候。”
我有些诧异。“哈哈,好巧哦。”
她爽朗地笑着说。
我看见夕阳逐渐退去,天慢慢黑了。“我们走吧。”“好的。”
我起身时突然想起来,还没问她联系方式。“怎么了?”“那个,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啊。”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是啊,我还没说!”
她也突然睁大了眼睛。“其实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嘲笑自己笨笨的。
我一听说她是特意来和我交换联系方式的,心里那朵飘飘然的云彩又忽悠忽悠地往上升。真不得了,这下连耳根都开始红了。我不停地摸脸和耳朵想要掩饰自己的喜悦。
于是我俩又坐下。“电话号码可以吗?”“你告诉我,我打给你好了。”“请等一下。”
说着她打开包。“刚租的房子,号码我也没背出来。”
说着她拿出一个记事本。本子的封面很素净,有一种年代感。“啊,不是这本。”
她慌慌张张地换了一个新本子。“那个是我以前经常用的。”
大概是发觉我对刚才的记事本很在意吧,她对我解释道。
我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开头是075三个数字,她也在本子上用圆珠笔认认真真地写下了我的号码。“这样就行了吧。”“唔!”
于是我就和福寿小姐圆满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快去约她啊。”
上山让我乘胜追击。“啊?”“不管是喝杯茶还是吃碗面,起码要来一次像样的约会吧。”
我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晚上我又急急忙忙地跑到上山家里报告今天的发展,但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些失落。“但会不会太急了……?”“哈?!”上山急了,“你都说对她一见钟情了吧?”“是啊。”“而且那个福寿小姐还这么主动,特意跑来告诉你自己的联系方式。”“……是呀。”“你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你没说要送她回家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要……送她回家吗?”“你没有吗?我的天哪。你们分别的时候她大概会想:咦?这个人说喜欢我,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呢?”
“……”
此刻我的感受就像辛辛苦苦爬上半山腰,正在感叹景色真美啊的时候,结果一个不小心又滑到了山脚下。“那我该怎么办?”“唔,听你刚才说的,我觉得你们现在的进展十分顺利。”“是,是很顺利吧。”
我抓住他抛过来的救命稻草。“你觉得有希望吗?”“应该有吧。”“肯定,肯定有的!”
刚刚才涌上心头的不安突然转换成了斗志。
上山注视着傻得冒泡的我,突然说出了让我意外的话。“你现在就打电话。”“什么?”“约她出来!”“……现在?”“现在。”“但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打就快打。”
上山这个老手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但刚拿到电话号码就约人家出来,对我这个恋爱新鲜人来说却是万万也做不到的事啊。
昨天我才发现自己是恋爱战五渣,而今天我又发现我的战斗力连五都没有,根本就是负数。“你这样可不行啊。以后要怎么和女生交往下去?”
又被戳了一刀,以前如果听到相同的话,我顶多苦笑几声,而今天则变成了哀嚎。我讨厌自己这个感情白痴。
尤其是在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明白了……我去打电话。”“好样的!”
我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福寿小姐的号码。“……一开始我要说什么好呢?”“你就说今天多谢你陪我。”“快给我张纸,我要记下来。”“要不要这样啊你?”“我可不像你那么轻车熟路,这方面我是彻彻底底的新人啊。”
说得我自己都觉得可怜,在与她相识之前,我的恋爱等级还是初始状态。所以之前从来没考虑过细节。
我在纸上写下“今天很感谢你”。嗯,记好了,待会儿一定要说出来。“接下来呢?”“我想想……你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但我很开心。这周末有空吗,我想见你。”“哦,约她去哪里?”“这你总要自己想吧。”“……好吧,看电影怎么样?”“不赖。”“但网上不是说,第一次约会最好不要看电影吗?”“啊?有这种说法吗?你没经验还是按套路出牌比较好。”
我一笔一笔地写下来。“那……我就打啦。”“打吧。”
我看到“福寿爱美”这个名字,种种不安又像蒸桑拿时的汗水一样从心里渗了出来。现在打是不是太晚了,我打电话不会结巴吧。
终于按下了拨号键。接通之前那段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等候音响了又响,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这年头还没有手机,可真是奇怪啊。”
上山自言自语。
差不多在等候音第二次结束时,电话被接起了。“喂喂。”“啊,请问是福寿小姐家吗?”
我这不是说得挺顺吗。“南山君?”
听见她叫我的名字,我这才安心了,也才意识到电话接通了。“唔,唔,是我,你现在不忙吧?”“不忙。”“那就好。”
我慌里慌张地拿出刚才写好笔记的纸。“今天很感谢你能陪我。”
上山偷笑着看我的好戏。“没有,哪里的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端庄又大方。“不好意思,这么突然来了。”
我想说的话让她先说了。“没有没有,我完全不介意。”
我一边说一边去找笔记。但上山那小子居然把纸拿走了。“啊!”“怎么了?”“没什么,没事,那个……”
没了笔记我的脑袋就像翻倒的书架,我拼命从一地的文章里找有用的词句。“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现在也只能临场发挥,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上山嘿嘿一笑,对我竖起大拇指。“昨天,因为没问你的联系方式。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我也是呢。所以才怪自己。”
我们异口同声地笑了。
这种感觉真好啊。
上山在一旁比画着,让我快说约会的事。我朝他点点头。“那个,周末,你有事吗?”“没有。”“那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好呀。”
她回答得很爽快,我也顺势而下。“太好了,那么周几比较合适?”
想不到一切顺利。“那就周六吧,晚安。”“唔,晚安。”
连挂电话的时机都那么吻合,有种莫名的感动。
放下手机,我也竖起了大拇指。
刹那间——就像被人按下了“高兴”的开关似的狂喜不已。“太好啦!”
上山走过来,我们击掌庆祝。“干得好!”“是我教得好。”
上山苦笑着说。“真是太棒了。”“哈哈……”
我大笑两声,重重地点了点头。能让这小子给我点赞可不容易啊。
[4]
周六,我走在三条河原町大街上。
两小时后就是扣人心弦的约会啦。
上山强烈建议我要先去踩点。
他说你至少要知道路怎么走吧。如果到时候还迷路或者找不到想去的地方,肯定会给人留下“不靠谱”的印象,搞不好会变成最后一次约会。
不过上山他自己从来都不踩点。用他的话来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人要学会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与动物园相反方向的河原町大街我很少来。要来也只是在这里的大型书店买书,买完就径直回家。因为在中二病的我看来“像我这么高大上的人才不会来这种俗气的地方玩呢”。
大街两旁都是些时髦的店铺,走着走着我似乎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我拿出手机,按照地图导航穿梭在休息日的人潮中朝目标电影院走去。
……
但实话说,我此刻的心情可没那么轻松。
我在为两小时后的约会担心。
还有,昨天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十分在意。
昨天我像往常一样,先去教室吃便当。走进教室才发现墙上贴着十二张素描。
这十二张素描是从动物园素描的作业里选出来的。挑选的人不是教授,而是一个名叫德田的同学。
在我们班画技最强的人有两个,德田便是其一。他大概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便擅自选了十二张贴了出来。
其中就有我画的那张。
长颈鹿。
看到这张画时,我突然想起那天的一个细节。
福寿小姐当时是不是说了一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但记得她好像提起过“贴在教室里”这几个字。
或许是我听错了,也或许是我理解错了,但这件事还是挠得我心痒痒的,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气氛飘荡在其中。还是碰面的时候当面问她一下吧。
——我走进了商店街。
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我闷着头往前走。这里的商店街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主要是店铺里卖的东西很不一样。
那是卖扇子的店吗?
橱窗里摆放着各种扇子。有传统和风的,也有京都特色的,看上去是一家很上档次的店铺。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种古风的东西,但我感觉她应该会喜欢。
像这样东走走西逛逛,我才发现河原町大街和城里其他地方一样,像这样的店其实还挺多的。
她喜欢逛街?她看见不同的店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她真的会来吗?
想法越来越消极了啊。我拐进了另外一条商店街。
看了看两旁的店铺,发现一家立食日式炸鸡店前排起了长龙,店里站满了附近初中和高中的女生。这家店在这应该挺有名的,只是我孤陋寡闻。我瞄了一眼价格牌,一份炸鸡两百日元。
来一份试试吧,刚好午饭还没吃呢。
于是我排到队尾,朝四周看时,隔壁那家店引起了我的兴趣。
是一家披萨店,同样是立食也可外带,放在陈列柜的披萨标价是一片一百日元。但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和隔壁热闹的炸鸡店相比,这家店显得格外冷清。
我还没去过立食的披萨店,所以来了兴趣。
反正吃披萨还比较便宜。
于是我离开了队伍,走进披萨店。离开多数选择少数需要一些勇气。
披萨有三种。我问戴着个厨师帽、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店员:“哪种比较好吃?”“我们会为您现场烹制哦。”
我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毕竟口味因人而异。于是我就选了个最普通的玛格丽塔披萨。
选好后我稍稍向后站,等厨师做好后,我拿起放在塑料盘里的披萨一口咬了下去。
真是好吃到眉毛掉下来。
没想到这么好吃,应该是吃过的披萨中最好吃的。
我在各种店里吃过披萨,其中也包括传统的披萨专卖店,但都没有这么好吃的。
一边吃,一边不住地发出感叹。这种不添加调味剂,纯以食材调配的口感实在是太棒了。我的食欲大增,三两口就吃完了一块。
为什么这么好吃的披萨才卖一百日元,而且还没人排队,真搞不明白……
真心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产生了“发现宝地”的成就感。
——一定要让她尝尝。我下定决心。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让我一人独享。和福寿小姐一起吃肯定更加美味。
这时我意识到一件事。
最近我无论想到什么,都会和她联系在一起。
看到好玩的事情了,就想让她也看到。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就想让她也尝尝。
我会想象她的反应,是不是和我一样喜欢,是不是也很高兴……
现在的我不再是自己好就觉得好,更加希望能够和她一起分享。
啊啊……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啊。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突然觉得很幸福,仿佛切实地抓住了一样很缥缈的东西,把它塞进了胸口。
不管将来如何,我相信自己自始至终都会感谢她让我体会到了真正的爱情。
[5]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我开始往碰头的地点走去。
吃完披萨后我在书店和便利店里闲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紧张感也越来越强烈。我的两条腿都不那么愿意配合,走起路来也拖拖拉拉。
出了罗森便利店,我走上车站对面的三条大桥。
桥下的鸭川岸边上,坐着不少情侣。今天是休息日,天气也很暖和,所以人特别多。待会儿就要和福寿小姐约会了,绷紧的心弦又被扯动了一下。
远处的四条大桥上有许多人来来回回,站在这里看去,他们就像微缩模型里的人偶。而我的身后,则是壮丽的青山。
我走向通往京阪三条站的阶梯,约定见面的地方就是站前那个标志性雕塑“扭扭三柱”。
已经到了——远远地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也就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体内的压力达到了临界点。
她也马上发现了我,微笑时洁白的牙齿特别醒目。
她的笑容仿佛有魔力,让原本紧张得快要崩溃的我一下子放松下来。
我抬起手轻挥了两下,朝她走去。“来得真早啊,你什么时候到的呀?”“两三分钟前吧。”“是吗,不好意思让你等了。”
我也不自觉地跟着傻笑。“那我们走吧。”“好的。”
约会开始啦。
走在身边的她今天穿得要比平常稍稍靓丽一些,看得出她为了约会精心准备过。
看来她对这次约会也很用心,但刚刚竖立起来的信心很快又不见了。
为什么我会这么没用,因为她实在是太“完美”了。从上而下,无论男女都挑不出一个刺儿来。完全是我理想中的,正统派的美少女。这样的女孩,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年轻无为的中二青年呢?
发觉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福寿小姐略带疑惑,却依旧展现出最美好的笑容。
我连忙转过头说:“今天你穿得很漂亮。”“谢谢。”
连“谢谢”两个字都说得那么好听。
福寿小姐,你为什么会这么完美呢。“哇!”
我们刚登上三条大桥,她就不禁赞叹起来。
虽然河原町大街的景色算不上美轮美奂也不壮观,却很能体现出京都的个性。“你没来过这里吗?”“只来过两次。很久以前的事了,都不怎么记得。”
我们在桥上行走,福寿小姐充满好奇的目光在四处寻找。“你看你看,南山君。”
她指着鸭川的那一头。“那座山很漂亮吧。”“是啊。”“山上的绿色逐层渐变,看起来真美。”“的确是呢。”
每当发现新东西,她都表现得很兴奋。“好多人呀。”
她指着沿河坐着的那些人说。不光是情侣,还有朋友和夫妻带着孩子。“每一组人的间距都差不多,不知不觉就形成了这样的场面。好厉害呀。”“为什么会这样啊?他们之间也没人用绳子隔开,也没有画出提醒人不可以靠近的红线。”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比画着。
压力又开始增大,她的兴致比我想象中要来得高。
难道说,福寿小姐也很紧张吗?“啊,那家星巴克的装潢好漂亮啊。”
她又找到了新的目标,就在罗森的正对面,鸭川沿岸有一家星巴克。“那边也是星巴克的一部分吗?”
她指着建筑物的下方,沿着河堤有一排纳凉椅,后面是一个开着落地窗的房间,里面有一小群人坐在沙发上。“是不是啊?”
我也没进去过,所以不知道。“我想是的吧。哇,气氛真好。”“待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好!”
于是我们来到河原町大街,拐进商店街。“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是吗?”
幸亏我之前来踩过点,不然可没自信带着她到处逛。
好奇心让她的双眼闪闪发光,不停地在各家店铺前驻足观望。福寿小姐赞叹时扬起嘴角的样子太可爱了,不由得让人联想到猫咪。“呀!”
她又被什么吸引到了。原来是那家扇子店。“你喜欢工艺品吗?”“唔!”“要不要再看一会儿?”“好呀。”
她开心地回答道,但又问:“时间来得及吗?”
我看了看手表,应该还有时间。
我俩站在扇子店展示窗前。
有樱花散落图案的普通扇面,还有印有平安绘卷的高档扇面。所有的扇子摆放成缺月的形状展示着。“真好玩。”
她指着扇子拼成的月亮说。“是啊,这还挺有创意的。”“唔。”
我和她靠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另外还有她身上的复杂的香气。她擦的香水很好闻,或者那是洗发香波的味道。总之闻得越多,我的心就越像被小猫挠了似的痒得都有些疼了。“福寿小姐你喜欢哪个?”
我赶紧想个问题来转移注意。“……好难选啊。”
她皱着眉头,弯下腰,用手空点着一把把做工精美的扇子。“……唔……”
她认真的表情也很美。
我们走进另一条商店街,她马上就发现了炸鸡店前的长龙。“是日式炸鸡吗?”
轮到我表现的时候了。
我装出很随意的样子对她说:“旁边那家披萨店很好吃哦。”“真的吗?”
听到“好吃”两个字,如果她有兔子一样的长耳朵,恐怕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吧。“要不要去尝尝?”“要的要的!”
于是我们走到吧台前,幸好店员已经换班,如果刚才那个店员看到我带着女生再次光临,大概会忍不住偷笑。“我们会为您现场烹制哦。”
原来是准备好的台词啊。
我付了钱,接过披萨。她在琢磨哪种披萨比较好吃上花费了一点时间。“真有意思。”“是啊,这种售卖方式很少见。”“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看着她把披萨放进嘴里,心里很紧张。
没问题吧?她肯定会说好吃的,因为真的很好吃……
答案是……
嘴里的披萨还没下咽,她就双眼发光,拼命夸赞道:“太好吃啦!”
这么直接的赞叹吓了我一跳。“真是太美味啦。”“唔唔!怎么这么好吃!太棒了这个披萨!”
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我在心中摆了一个胜利的POSE。
于是我俩就带着最佳状态走进了电影院。
[6]
“电影很好看!”“你喜欢就好。”走出私人影院,我俩都对电影赞不绝口。
我选了一部大众口味的谍战动作片。一开始我还怕她会不感兴趣,还好这是一部完全不费脑的商业娱乐杰作。“开场画面真把我惊呆了呢。”“是啊,那个场面太壮观了,其他的观众也都被吓得合不拢嘴呢。”
福寿小姐的表情熠熠生辉。“在我看来,这样的片头是制作者对观众的宣言:接下来我们可要不断放大招哦,各位请好好享受吧!”“是吗,不愧是你啊,居然能想到这些。”“为什么说不愧是我啊?”
听我这么问,她笑着点点头说:“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呀。”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的回答让我觉得很舒坦。“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我心里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家吃东西。“其实我想……”“什么?”“我还想吃刚才那个披萨。”
于是我俩再袭披萨店。
她选了刚才一样的口味,没有选别的,并且连吃两块。“我是那种找到喜欢的口味就拼命吃的类型。”
她一脸满足地说。“原来福寿小姐是这种类型啊。”“那南山君你呢?”“我会尝试不同的口味。其实隔壁的炸鸡我就很想吃。”“是啊!排队的人这么多,其实我也想吃。”
我看了眼炸鸡店,点点头说:“那我去买,你也要吗?”“好啊,那我给你钱。”“没事啦。”
我加入到炸鸡店前的队伍中。人比刚才少,店铺烹饪的动作也很快,没多久我就买到了。“买来了。”“谢谢!”
福寿小姐从纸袋里夹出一块炸鸡。我俩同时开始吃。
……唔,这个……还行……但吃起来……“挺一般的。”“我觉得也是。”
拿到炸鸡时她还一脸兴奋,此时表情却急转直下。就好像在脸上出现了一个向下滑的箭头似的,太有趣了。“看来大家都是看排队才去买的。我觉得还是ORIGIN便当里的比较好吃。”“对啊对啊,那个炸鸡便当很好吃!”“我说是吧!如果也能开店专门卖炸鸡就好了。”“是啊,卖的话我肯定排队买。”“吃”永远是和女生聊天最好的话题。“接下来我们去星巴克吧。”“请稍等一下。”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朝披萨店走去——结果又买了一块相同口味的披萨。
面对一脸疑惑的我,她用至今为止还从没用过的严肃口吻对我说:“我无法原谅自己对炸鸡的错误判断。所以必须用这块披萨来填补我受伤的心。”
这女孩真有趣。“……玻璃假面。”“玻璃假面。”“不会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其实我们刚才聊起“曾让自己一口气读完的漫画”这个话题,于是就试着一起说出答案,没想到这么巧会是同一部作品。
我们去了三条大桥前的那家星巴克,但没找到向下的楼梯,看来沿岸那排纳凉椅和有落地窗的房间不属于星巴克,最后我们在吧台前并排坐下。
透过这里的窗户也可以一览鸭川。这家星巴克的布置可比我家附近那家要漂亮多了,房间里还弥漫着咖啡豆的焦香。“真是太巧了。”“这部漫画还在连载。”“我是在高中的图书室里看的。”“你们图书室里还有漫画啊?真羡慕,为什么我读的学校就没有。”“是吗?”
除此之外,我又找到了很多共同点。“我有时候会想,自己已经二十岁啦。”“哈哈,我明白,是不是开始心急了啊,心想有些事必须尽早去做。”“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最近我开始练腹肌了。”“是吗?”“我可不想以后变成大叔的时候挺着一个啤酒肚。肚子一旦大起来,就很难减下去。所以要防患于未然。”“哈哈,你想得真多。南山君有没有想过,将来会变成怎样的大叔?是帅帅的那种,还是衰衰的那种啊?”“肯定是那种即便上了岁数也是腰杆笔直的大叔啦。”“你可要努力呀!”
她两手握拳,好像在给我打气。“我呀,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比如想成为一个让我的孩子感到骄傲的漂亮妈妈。”
为什么我总觉得放不开呢。我总觉得自己哪里没做好,生怕说错话,再这么下去就要疯了。
肯定是因为她太完美了吧。我暗忖。
似乎她和我之间的空气密度都不一样,两人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气墙。
我说要去上个厕所,回来时候顺便问了店员要在哪里搭乘电梯下到河岸边。
看了下表,发现已经四点半了。
我们已经坐着聊了两个半小时。
回到店内,透过窗户已经能看到天边的晚霞。
她坐在吧台前,出神地注视着前方。我不禁伫立在原地,欣赏起她柔和的侧颜。过了一会儿,我才拍拍胸口走过去。“我们下去吧,到河岸边去。”
我一边坐下一边对她说。“外面好像有电梯能下去。”“是吗?”“走吧。”“唔,就不知道还有没有靠窗的位置。”“我想肯定有。”“就在这里不好吗?”
接着她又补充:“你看,还能看到整个河面呢。”
说着,她对着窗户轻轻地张开双臂。
她说得也没错。除了会认准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外,能够迅速做出判断也是她的一个特点。这都是我今天和她接触中发现的。“你说得没错。”
我把马克杯里残留的那一点冷咖啡一饮而尽。
对了,我想起长颈鹿的素描。“有一件事。”“什么?”“昨天我去学校了。教室里贴着我画的素描。”“那天画的吗?”“是啊,就是那张长颈鹿。”“哦哦,那张呀。”“福寿小姐,你记不记得我在画画时你说过什么?”“啊?”
她抬起头回想。“我说屁股的线条画得很漂亮。”“还有呢?”
“……”“就是贴出来什么的。”
“……?”
她歪着脑袋,貌似不记得了。
看来是我听错了。“哈哈,没什么,麻烦你了。”“怎么啦?特意问我这个。”“真的没什么。”“怪怪的。哎,你快看!”她兴奋地指着窗外。
河岸过道上有一个戴着针织帽的老爷爷牵着一只博美正在散步。
那只超小的博美犬跟在老爷爷身后,离他大概有两三米的距离,一边小跑一边晃着尾巴。博美张着嘴巴,仿佛能听见它呼呼的喘气声。“真可爱。”“好萌呀。”
博美踏着小碎步,快跑到老爷爷的前头,但跑得稍远又转身回到老爷爷的身边。
我听见福寿小姐下意识地发出轻微的惊呼声。“啊,那个跑步的姿势。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心都快化了。”“嗯,小型犬似乎能判断离主人多远才不会有危险。真好玩。”“你懂得好多。”“是吗。”“南山君,你很好玩你知道吗?”“福寿小姐,你也很有趣你知道吗?”
两人相视而笑。
夕阳渐变渐浓,为鸭川罩上了一片暮色。
坐在河岸边的情侣们也融入了暮色,成为风景中的点缀。
我想到了一个计划,但要实行还要有些勇气。到现在为止,我们的约会一切顺利,我不想前功尽弃。“要不我们也下去看看?”
她“嗯”了一声,点点头和我走出星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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