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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6 14: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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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蒂安·德·拉·波埃西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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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自愿为奴

论自愿为奴试读:

中译本序

拉·波埃西?不知何许人也。不要说在中国,就是在拉·波埃西的祖国法兰西,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

1789年7月,法国大革命爆发,革命的基本原则就是自由、平等、博爱。革命后不久,制宪议会就颁布“人权和公民权宣言”,确认人生来并始终是自由、平等的。关于自由、平等、博爱观念的历史渊源,人们自然会想到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至于有影响的人物,人们首先会想到那些主张人的自然权利说的人,如格劳秀斯、洛克、霍布斯、卢梭等。但早在16世纪中叶,有一个年轻的法国学生就已经提出人人生而自由、平等,并倡导博爱,这个年轻人就是艾蒂安·德·拉·波埃西。

关于拉·波埃西的生平事迹,现代人所知不多。这里,我也只能从介绍拉·波埃西的若干材料中摘取一二。1530年11月1日,拉·波埃西诞生在距离佩里格不远的萨尔拉小镇上。他的父亲是佩里高尔地方行政长官的副手,但他英年早丧,十岁的拉·波埃西就成为孤儿。之后,拉·波埃西的一个叔父开始负责他的启蒙教育。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早就影响到小镇,当地有一位主教是意大利佛罗伦萨梅迪希斯家族的亲戚,受过意大利人文主义的熏陶,非常博学,他就希望他所在教区能够成为佩里格的雅典,艺术和哲学繁荣。拉·波埃西的叔父是教士,酷爱法律和古典文学,拉·波埃西就生活在一个酷爱古希腊和罗马文化的家庭里。

拉·波埃西十分好学,他后来进入奥尔良大学攻读法律。根据马基雅弗利关于法兰西的报告(1510年),奥尔良大学的排名仅次于巴黎大学。法学在当时有了巨大发展,奥尔良大学当时有不少著名法学家。拉·波埃西选择法律,这意味着他准备以后进入司法界。但就在他念大学的初期,这位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写了一篇论文,后来成为他一生最重要的作品,这就是《论自愿为奴》。除了法律,拉·波埃西还对古代语言、人文、历史等深感兴趣。闲暇时,他以法语、拉丁语或希腊语作诗,写过二十多首爱情诗歌,还翻译过普鲁塔克、维吉尔等人的作品。

由于拉·波埃西在大学期间表现出众,名声颇佳,他于1553年9月23日获法学士学位。同年10月13日,国王亨利二世下诏,破例同意拉·波埃西购买由纪尧姆·德·吕尔离开波尔多议会留下的议员空缺;之所以破例,是因为拉·波埃西尚未满二十五周岁的法定年龄(弗朗索瓦一世统治时期,王国总是缺钱,于是建立了司法官职位的买卖制度)。1554年5月17日,拉·波埃西被正式任命为波尔多议会议员。从1560年起,拉·波埃西受命调解天主教和新教之间的战争。1563年,拉·波埃西罹患痢疾,也有可能受到鼠疫感染,因为他所在的Agenais地区正在闹鼠疫;拉·波埃西的病情迅速恶化,8月17日,他自知大限将临,于是非常平静、安详地起草了遗嘱,8月18日去世,才三十三岁。

在谈拉·波埃西时,不可能不同时提到另一个人,他就是法国大文豪蒙田。1557年,拉·波埃西认识了蒙田,两人一见如故,成为终生至交。蒙田在其“论友谊”(写于1580年)一文中谈道:他在认识拉·波埃西之前就已看过《论自愿为奴》,他正是从该文中知道拉·波埃西这个名字。可以说,《论自愿为奴》在他们的友谊中起了桥梁作用。蒙田对两人的友谊评价极高,他这样说:“……这种友谊如此完整,如此完美,可以肯定,即使在书本上也几乎找不到相似的例子,至于在今天的人际交往中,根本就看不到这种友谊的一丝一毫。必须有各种机遇的巧合才能够建立这样的友谊,如果每三百年能够出现一次这样的友谊,那就是奇迹了。”“在我谈论的友谊中,两个灵魂相互交融,合为一体,如此完美无缺,可谓天衣无缝。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他,我想这是难以言表的,这似乎超出了我能够列举的所有理由,超越了我能够表达的范围;我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奇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造就了我们的结合。”拉·波埃西在《论自愿为奴》的最后就谈到他对友谊的看法、友谊的定义、友谊的标准、友谊的基础等,而蒙田在“论友谊”中回应拉·波埃西的友谊论,正是两个灵魂合二为一的具体表现。两人的友谊成为法国文坛的佳话。事实上,《论自愿为奴》就可从友谊的角度来理解:友谊只能存在于两个平等人之间,而奴役则恰恰以不平等的人际关系为基础;正因为拉·波埃西极其向往人间真诚的友谊,所以他对人们熟视无睹的奴役现象极为反感,诱发了他对人类奴役现象的探讨。

拉·波埃西撰写《论自愿为奴》一文时(大概在1548年),他正在读大学。什么事件激发了作者的写作热情?一个解释是:1548年,在吉也纳爆发过一次反盐税暴动,结果遭到无情镇压。拉·波埃西可能由此感到震惊,他在文中即表达了一个年轻学生对专制政治的困惑。人们通常认为受奴役是被迫的,拉·波埃西却相反认为这是为奴者的自愿选择,因为每个人生来就是自由的。人们总认为权力绝对强大,但他们偏偏忘记了奴役的真正由来:一个人是无法奴役众人的,除非众人首先奴役了自己。只要下决心不再接受奴役,君主的权力金字塔就会顷刻瓦解。《论自愿为奴》是一篇探讨专制政治的论文,本为一篇学生习作,仅仅在作者的好朋友,或者在知识界小圈子内传阅,但在后来的历史演进中,该文成为一篇著名的抨击专制制度的战斗檄文。历史上常有这样的现象:一篇小文章,当时微不足道,但它后来却渐渐受到关注,上升为一种象征、一种号召、一种符号,不断被赋予新的含义。

拉·波埃西在撰写《论自愿为奴》时,并没有后世的革命思想。但随着历史的发展,拉·波埃西的《论自愿为奴》被后人视为反封建专制的宣言书,其书也不断被再版,并被译成多种外语。历史证明:拉·波埃西有先见之明,他敏锐地意识到社会的发展趋势;其《论自愿为奴》是近现代政治哲学的一篇重要文章,后来在不同时代,被不同政治色彩的人士广泛引用,影响了很多思想家,可谓近现代史上的经典之作。

关于中文译本和翻译情况。《论自愿为奴》的原文早在16世纪就已遗失,后人出版该文只能以克洛德·迪皮和亨利·梅斯默的手抄本,或者以16世纪新教徒出版的印刷品为依据。任何手抄本都不可能和原文完全一致;至于新教徒的出版物,由于新教徒当时受迫害,他们选择《论自愿为奴》的某些片断,以此抨击封建专制,肯定按自己的观点对《论自愿为奴》作过很大改动。19世纪,人们重新找到亨利·梅斯默的手抄本,经过比较,认为此版本改动的地方最少,因而认为该版本最忠实地保存了作者的主要观点。查理·泰斯特即根据梅斯默版本于1836年以当时的法语翻译《论自愿为奴》,于是16世纪的法语转成19世纪的法语。由于《论自愿为奴》有很多版本,光20世纪就有不少今译本,选哪一版本作为中文译本的底本?看了好几个不同版本,我最后选择查理·泰斯特的译本,因为该译本更接近梅斯默版本,其译注也反映了法国19世纪的情况,正好承上启下。但在查理·泰斯特的译本中,有不少地方意思比较难懂,我参考了梅斯默版本,以及若干现代法语译本,尤其是Gérald Allard的译本。所以,中文译本中有四种注释:1)出版者注,即中文译本所依据的《论自愿为奴》,Payot出版社,2002年版;2)法语译注,即查理·泰斯特在转译时加上的注释;3)Allard注释,即G. Allard译本的注释,见《拉·波埃西和蒙田论人际关系》,Griffon d'argile出版社,Ste-foi,加拿大魁北克,1994年;4)中文译注,这是我加上的注释。

由于注释较多,我建议读者在读第一遍时可以不管注释,否则容易打断思路;读第二遍,可以参考注释。如果还有第三遍,可选读某些片段和若干法语注释。这当然不是硬性规定,一切由读者自由决定,我仅仅和读者分享我的经验。书中的大部分人名和地名都译成中文,但有不少人名和地名,对中国人都非常陌生,所以我仍保留外文,这样并不影响阅读,甚至更简单明了。

关于中文译本的由来。我第一次读《论自愿为奴》,那是在20世纪90年代,当时我在欧洲留学。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现在我在图书馆又看到这本书,借来重读,又有新的感想。萌发翻译此书的想法。首先,以前有人翻译过《论自愿为奴》的若干部分,而且是从俄语译成中文,和原文有较大距离。其次,鉴于《论自愿为奴》在近现代史上的影响,可说这是一部经典之作。我所谓经典作品的标准,不仅仅看它是否提出了多么完美无缺的理论,得出了多么无懈可击的结论,更在于看它是否提出了令人深思的问题,是否能够促使后人进一步探索。经典之作总是站在时代前沿,或者预见到社会发展趋向,从而能够启发当代人和后人的思想,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我热情渴望《论自愿为奴》的中文全译本能够启发中国读者,促进中国社会的健康发展。

最后,我要感谢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鼎力相助。

法语译序

一句话,读者兄弟!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在人间的地位和你的个人见解;尽管通常有所谓谚语说:并非所有兄弟都是亲戚,不管怎么说,即尽管在这个世界上对头衔和诽谤、授勋和囚禁、特权和禁令、财富和贫穷有着极为奇怪的分配,这一切都可以撇开不管,我们还是必须承认,从整体上说,我们在自然天性和基督教意义上说都是兄弟。拉默内已经说明这一点,并且予以证明;他的话如此具有说服力,令人赞叹不已,而人称印刷机的这种极其可恶的机器,它永远,永远也不能过多地复制。

你可不要认为,我在此序言中这样开始,直呼你为兄弟,这是为了哄骗你。奉承并不是我所擅长的;在这个口是心非并充满欺诈的时代,我已经因为我的坦率而感到极不愉快。我是既愚蠢又大胆,居然想给一本书加上几句话,使这本书更加年轻,使人们能够更容易理解它所包含的古老的、但却是坚不可摧的真理。这并不是我的书,我这样做可能过于鲁莽,而我所加上的这些话还会给我带来极大的不愉快。

我想让你能够理解我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所感受到的所有尴尬。在鼓起勇气完成这一任务之前,我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我已经年迈,我也从来没有创作过什么。有那么多人,他们写了很多书,但读者在其中甚至找不到一个观点。我难道比那些人更愚蠢?我不这么认为。我从未在任何学校、任何学院接受过任何教育,我是通过阅读自学的。幸运的是,那些质量低劣的书对我从来没有吸引力。我的运气那么好,居然除了好书,手上没有其他书。我在书中读到的那些无聊的话、愚蠢的话或者无耻之言,大部分书里都充斥着这样的言论,这使我感到难以容忍。我偏爱那些古代道德学家,他们写了那么多高品位的美丽文字,他们的风格又是如此天真,如此坦率,如此引人入胜;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的作品虽然产生了一定的作用,但却没有产生更大的作用。至于新潮的东西,即我们日常所见到的文字,我并不喜欢,依我看,这并非什么新的东西。实际上,即使在最好的文章中,没有任何东西不是早就有人已经说过,但我们亲爱的先人们却表达得更好。我总是对自己说,既然老的作品写得这么好,写得如此清晰、明白,为什么还要创作新的?为什么不阅读先人的作品?他们令我如此喜悦,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同样令所有人都喜欢?有时候,当然只是作为尝试,我想给那些可怜的人念上几段,因为这些人不幸都是文盲。这一尝试的结果令我非常满意。当他们听我念,他们是多么惊讶。这样的阅读对他们来说真是美味佳肴,他们充分地品尝着。事实上,我还尽量给他们解释隐藏在古老语言之下的真正含义;这些古老的语言很可惜都已过时了。这就是我现在突发奇想做这件事的原因。

不管我如何下决心要做这件事,但不知有多少次,我还是不得不放弃,因为我注意到:我每走一步,都在糟蹋原作,就像给房子粉刷涂料,结果反而降低了房子的价值。当我在从事一件如此徒劳无益的工作,如果我能够坚持下去,仅仅是出于献身精神,因为我深信:我奉献给你的菜肴远不如原来的,这仅仅因为我是按照你的口味来安排的。所以,读者,你永远不会对我的辛劳有充分的感激之情。我所做的实在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就像这样一个裁缝所感受到的:他对希腊和罗马的服装充满崇拜和迷恋之情,伟大的塔尔玛演员穿着这些服装出现在我们的舞台上,深受欢迎,但这位裁缝却不得不为了迎合任性的潮流,裁剪服装,以符合我们所习惯的那些平淡无奇的服装。裁缝这样做,是为了让我们掏出钱包,这是他的谋生职业。但我呢?我从事这一辛苦而又艰难的文字转换工作,仅仅为了对你有用。如果我能够达到这一目的,这是我现在,也是我永远的、唯一的目的,那我是绝不会为我所耗费的时间、付出的辛劳而感到后悔的。

与其在这一点上唠唠叨叨,我想这里只要有善良用意就足够了,这样才能为我的鲁莽破坏作一辩护,我感到我还应该对你谈谈作者的功绩,也许你也这样想。我献给你的是一个披着现代外衣的古代孩子。赞扬他,夸耀他的才华,宣扬他的德行,颂扬他的荣耀,对他的图像顶礼膜拜,这些都是我们学院里那帮行家里手每天都在做的事情,这不是针对他们还在世的同行,因为欲望使他们相互吞噬,而是针对过世之人。每一个新生的不朽人物,当他进入这一所谓科学殿堂,这就是他对一个已经作古的不朽人物必须要做的功课;各种天才人物纷纷前来躲入其中,而不是相互滋养,这样的殿堂,也许可以更确切地称之为我们文学的光荣camposanto。是否由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来模仿这些美丽文字的创造者?模仿这些广泛传播强制性赞美词的制造者?并非我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主题,因为我能够用两句话来向你勾画出我的作者的画像,但不是以学院派风格,而是以古希腊方言的风格:“生为大加图,死为苏格拉底。”如果要进入其他细节,我力所不及;无论我用什么艺术来向你谈论这位可爱的艾蒂安·德·拉·波埃西,我的水平总是难以企及我的主题。因此,我只想通过复述他的挚友蒙田在其“论友谊”中所说的话,然后在此引用几封信的节选;在信中,蒙田这位伟大的天才人物,这位思想深刻的道德学家,这位睿智哲人给我们谈到他的朋友的人生,以及他如何在安详中去世。我还是想通过这一切让你自己去了解拉·波埃西。我希望在阅读了这些节选文章后,你能够感谢我使拉·波埃西的作品年轻化,我也希望你能够对我的今译本中不完善之处多多包涵,我真心实意地把今译本献给你。还是请你热情接受它吧,这更是看在你自己的分上,而不是看在我的分上。你的基督和卢梭兄弟Ad. Rechastelet

论自愿为奴

(1)

据荷马讲述,有一天,尤利西斯对希腊人发表演说:“有多位主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只要一个主人就足够了。”

如果他只是说:拥有多个主人并非好事,这样就太好了,可以说完美无缺。但出于更多的理由,他本来应该说:多位主人的统治不可能是件好事,因为仅仅一个人的统治,只要他一旦获得主人称号,他的统治就是苛刻的,令人反感。可他却相反补充说:“只要一个主人就足够了。”

当然,应该原谅尤利西斯;他当时这样说是事出有因,即为了平(2)息军队的叛乱。我设想,他这样说是出于一时之需,而不是要阐明(3)某一个真理。但是,凭良心说,做一个主人的臣民难道不是极大的不幸吗?因为谁都永远不能确信其主人是否善良,但只要其主人愿意,他总可以作恶。至于听命于多位主人,难道不是倍加不幸吗?!现在,我并不想涉及一个人们经常争论不休的问题,即“共和国是否优于君主制”。如果我真要参与争论的话,那么在弄清楚君主制在共和国各种形式中应该占据何种地位之前,我想知道它是否应该在其中占有某种地位,因为在君主制中,一切都属于一人,很难相信它会具(4)有任何公共的性质。可以把此问题留待以后去讨论,因为这需要进行单项研究,并会招致无数政治上的争论。

现在,我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城镇、那么多民族,有时候竟能够忍受一个独夫暴君的为所欲为?此暴君除了民众给予他的权力,并无其他权力;此暴君并无能力危害众人,除非民众自愿忍受;此暴君并不能对众人作恶,除非民众更愿意忍受一切苦难,而不是选择抗议。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然而这居然如此平常,实在应该为此感到悲哀,而不是惊讶。亿万民众,低着脑袋,戴着枷锁,奴隶般地屈从,他们这样做并非迫于某种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为一个人的名字而着魔,或者可以说他们由此被魔法镇住了。然而他们本不应该恐惧此人,因为他不过是一人而已;当然他们也不必热爱此人,因为他以非人和野蛮的方式对待众人。然而这恰恰就是我们人类的弱点!我们不得不屈服,不得不等待时机,人们四分五裂,不可能总是强者。因此,如果一个民族在战争中失败而(5)不得不屈服于一人,如雅典城邦屈服于三十暴君,当然不应为失败民族的屈服而惊讶,而应为其屈服而叹息,或者既不为此感到惊讶,也不抱怨。屈从地忍受不幸,以便在未来寻找更好的机会。

我们人类的天性就是这样:友善的共同义务占据了我们生活中的大部分。崇尚美德,尊重高尚行为,受到善待则感恩不尽,我们还时常减少我们自己的利益来增加某些人的荣耀和利益,因为我们热爱这些人,他们也值得我们热爱,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如果一个国家的民众在国人中发现一个稀罕人物,此人在维护民众利益时总是表现出远见卓识,在捍卫他们生命时又勇往直前,在统治他们时则无微不至,如果他们由此在不知不觉当中习惯性地服从他、信任他,直至赋予他某些特权,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明智,因为这相当于把他从为善之处调往他可能作恶之地。然而,善待那个给我们带来如此众多好处的人,而不是恐惧他可能使我们遭致不幸,这实在是非常自然的,也是非常理智的。

啊,仁慈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如何称呼这种邪恶,这一可怕的邪恶?无数人不仅唯命是从,而且奴颜婢膝;他们没有被统治,而是被残暴地虐待;他们没有财产,没有父母,没有儿女,甚至连他们的生命也不属于自己。此外他们还深受掠夺、敲诈勒索、暴行的折磨。他们身受的种种折磨并非来自一支军队,也不是来自一伙蛮人——若要对付军队和蛮人,每个人都应该不惜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来捍卫其生命,而是来自某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并非海格立斯那样的(6)(7)(8)大力士,也不是参孙,他只是人群中一介侏儒,通常是一国之内最胆怯、最卑鄙、最软弱无力之辈,不要说他从未闻过战场的硝烟,就连比武场的沙子都很少碰过;不要说他完全不适合领导众人,他甚至无法使一个懦弱女人获得满足!看着众人如此行事,这难道不可耻?我们还能说这是懦弱吗?众人屈服于一个如此怯懦的侏儒,我们还能说他们卑鄙无耻、胆小如鼠吗?如果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屈服于一个人,这很奇怪,但毕竟有此可能,也许可以不无道理地说:因为他们缺乏勇气。但如果一百人、一千人听任一人的压迫,还能说他们是因为胆怯,他们不敢招惹是非,或者他们出于蔑视和傲慢,不想和他对抗?可以再进一步,如果不是一百人,也不是一千人,而是成百的国家、上千的城镇、百万民众,他们没有进攻一人,没有把一人碾碎,而此人却肆无忌惮地对待众人;在他看来,众人不过是一大群农奴和奴隶而已。我们应该如何称呼这种现象?这还是怯懦吗?世界上固然有各种邪恶,但也有不可逾越的界限。两个人,甚至十个人,他们都可能会害怕一人,但一千人、百万人、上千城镇难道也不能对付一人?!天哪,这可不是什么怯懦的问题,再怯懦也不至于此;相反,勇敢也并不要求一个人攀登城堡,独自攻打一支军队,并征服一个王国!我们在此论及的邪恶,怯懦绝对不足以说明问题,也没有任何恰当的词汇来表达这一现象;自然拒绝承认,语言也拒绝称呼。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邪恶?

假如让五万名士兵全副武装,另一边也放同样多的人,双方列队开战;他们一方为自由人,为其自由而战,另一方打仗则为了剥夺对方的自由,你们认为谁能取胜?一方的报酬应该是维护他们的自由,另一方攻击和受到攻击的报酬是奴役他人,谁在战斗中更加勇敢?一方所看到的还是他们此前的幸福生活,并憧憬着同样的生活。他们不太想到困难,以及由战争而来的短暂痛苦,他们更想到如果战败,他们将永远承受苦难,不仅是他们自己,还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另一方敢于面对危险则是受到小小贪欲的刺激,即使这种刺激也稍纵即逝,而一旦流血受伤,他们的虚假热情也立刻烟消云散。Miltiade、(9)Léonidas、Thémistocle是三次非常著名的战役,这些战役距今已经两千年了,但仍然充满活力,书本中还在讲述,人们还记忆犹新,就好像最近发生在希腊一样;这些战役是为了希腊,但却为全世界做出了榜样。希腊人人数极少,敌舰如此之多,连大海都几乎难以承受。是谁给了他们,不是力量,而是勇气去击退浩浩荡荡的敌舰?敌军如(10)此众多,即使全体希腊士兵的人数总和也没有敌军船长多,那么是谁给他们勇气去战斗,去战胜如此众多的民族?还有,在这些光荣(11)的日子里,这不是希腊人对波斯人的战役,而是自由战胜控制,(12)解放战胜奴役。

自由使人勇敢地为自由而战,这样的故事真是奇迹!然而实际上,在任何地方,而且每时每刻所发生的,却是一人压迫万城之民,剥夺他们的自由。如果这仅仅是道听途说,而且并非每时每刻都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谁会相信这一切?再者,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以前某些遥远的国度,现在有人来向我们叙述这一切,谁不认为这些都是随心所欲的捏造和杜撰?然而,这位独夫暴君,其实根本无需和他斗争,甚至也无需对之防范自卫,只需一国民众不再认可奴役,暴君就会自行瓦解。并不需要剥夺他的什么,而只需不再给予他任何什么。如果一国民众愿意,他们无需任何努力就可获得幸福,但他们不能做自我毁灭的事情。所以,还是人民听任摆布,或者他们自缚手脚,因为只要他们拒绝屈从,他们就打破了身上的枷锁。是人民自我奴化,自割脖子。他们可以选择做臣民,也可以选择做自由人;他们可以拒绝自由,戴上枷锁,认同其不幸,或者继续其不幸。如果人民要重新获得自由,他们必须付出某些代价,我并不催促他们这样做,尽管重新获得他们的自然权利,或者说,从牲口再变成人,这实在应该是他们心里最盼望的事情。但是,我并不要求他们具有如此巨大的胆量,我设想他们宁可喜欢过某种切实可靠、但却悲惨的生活,而不是一种自由自在、但却可疑的理想生活。怎么回事!如果要自由,只需意愿就行;如果仅仅需要意愿,世界上是否有哪个国家认为获得自由的代价太大了,因为仅仅只要意愿就行了?意愿重新获得本该用鲜血的代价才能索回的财富,而仅仅失去这一财富就会使所有正人君子的生活变得痛苦,而死亡却成为解脱,有谁会为此意愿而感到遗憾?可以肯定,如同星星之火,它会变成大火,不断蔓延;木材愈多,火势愈猛;但如果停止提供木材,那么火势就会减弱,最后自行熄灭。同样道理,暴君愈是掠夺,其胃口愈大;暴君摧残和毁灭的程度愈暴烈,民众的贡献也愈多,他们把暴君也喂得愈饱。暴君不断强大,愈发有力来摧残和毁灭一切。但如果民众不再给暴君提供任何什么,民众也不再对其唯命是从,那就无须与之斗争,也不用进行打击,暴君将一无所有,自行瓦解,就像一棵树,如其根部不再吸收到汁液和养分,其树枝很快就会枯死。

为了获得所希望的财富,大胆之人不怕任何危险,勤劳之人也不会畏惧任何劳作。唯有怯懦及迟钝懒散之人,他们无法承受痛苦,也无法重新获得他们只在心里才觊觎的财富。他们自己的怯懦夺走了他们想获得财富的能力,他们只剩下占有财富的自然欲望。这一欲望,这种天生的意愿,所有人都拥有,无论是智者还是疯子,也不管是勇敢者还是胆小鬼;正是这种欲望和意愿使人们渴望获得各种东西,而一旦获得,他们就会感到幸福,由衷高兴。然而有一样东西,我不知为什么,人们甚至没有勇气去追求,这就是自由。自由是多么伟大和美妙的财富。一旦失去,一切灾难接踵而至;而没有自由,一切其他财富也都会因奴役而变质,完全丧失它们的价值和品位。人们仅仅对自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依我看,这是因为:如果他们想要,他们就有;既然人们拒绝追求这一珍贵之物,因为它实在太容易获得了。

可怜的人,悲惨的人,丧失理智的人,还有那么多的民族,你们坚持不懈地自我戕害,而对你们的利益却不闻不问;就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听任别人抢走你们收入中最美好的大部分,听任别人掠夺你们的农田,摧毁你们的家园,抢走你们祖先留下的古老家具!你们的生活如此糟糕,可以说一无所有。你们似乎希望别人在将来能够给你们仅仅留下你们的一半财富,你们的一半家人,你们的一半人生,你们将视此为最大的幸福。而你们遭受的一切灾难、一切不幸,还有破产,并非来自众多敌人,无疑来自一个敌人,而这一个敌人也是由你们一手制造的。为了他,你们如此勇敢地投入战争;为了他的虚荣,你们时刻都面对着死亡。然而,你们的主子也不过只有两只眼睛、两只手、一个身体,他并没有比我们城镇无数居民中最无用之人多出任何东西。他之所以比你们拥有更多,只是你们给他提供了条件,使他(13)能够摧残你们。他从哪里获得无数监视你们的百眼神人,还不是你们当中的人吗?他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手来痛打你们,他那么多手还不是来自你们?他用来践踏你们城镇的脚,难道不是从你们那里借来的吗?他对你们发号施令,此权力难道不是来自你们?如果你们不和他串通一气,他如何敢于攻击你们?如果你们不是掠夺你们的强盗的窝藏主,如果你们不是杀害你们的凶手的同谋,如果你们不是背叛你们自己的叛徒,他又怎么能够危害你们?你们耕种自己的田园,结果让他来摧残;你们给自己的住房配置家具,琳琅满目,结果让他来偷(14)盗;你们抚养自己的女儿,结果让他满足淫欲;你们养育子女,他却让他们当兵(极其幸运,他们还活着),然后把他们送到杀戮的战场;他还把他们提升为满足其欲望的大臣,完成其复仇计划的执行

(15)人。你们辛勤劳作,精疲力竭,却让他沉浸在爱抚和享乐之中,悠闲地享受其淫荡的快活。你们日趋衰弱,而他却愈加强大,愈加强硬,而他对你们的管束也愈加严厉。如此众多的卑劣行径,畜生自己也许不会感受到,或者连它们也难以忍受,你们却是完全可以摆脱的,你们甚至无须试图这样做,只要尝试一下这样的愿望就行了。为此,你们要下定决心,不再屈从,那么你们就自由了。我并不要你们和他发生冲撞,也不要你们去动摇他,而仅仅是不再支持他。于是你们会看到,他就会像一个被抽去基石的巨人,因自身重量而轰然倒塌,粉(16)身碎骨。

医生们说,不必绞尽脑汁去治愈不治之症,现在我却想给人民提建议,是否我错了?因为很久以来,人民似乎早就对他们身受的痛苦感到麻木了,这说明他们已经病入膏肓。尽管如此,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这种顽固的屈从意愿是如何变得如此根深蒂固的?这种意愿好像让人感到热爱自由甚至都不是天生的。

首先,毫无疑问,我想如果我们在生活中享有自然赋予我们的权利,并按照自然教给我们的准则行事,我们会很自然地服从我们的父母,但我们是理性的主体,不是任何人的奴隶。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感受到服从父母的本能驱动力。至于我们身上的理性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才有的(各大学院对此问题有过争论,各哲学流派也长期争论不休),但我想这样说是不会错的,即我们的灵魂中有着理性萌芽;此萌芽若受到好的建议和好的例子的扶持,它就会在我们身上成长为美德。相反,如果此萌芽受到各种恶习的不断抑制,它就会夭折。显而易见,对所有人来说,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大自然是上帝的第一使者,也是人类的恩人,它以同样的方式,或者使用同样的模子造就了我们,以此来表明我们都是平等的,或者说,我们都是兄弟。如果大自然在分配自然才能时,赋予一些人更多的身体和精神才能,另一些人则少一点,那么这并不意味着它想把我们置于一个类似于比武场的世界中;它并没有把那些更强大、更敏捷的人派到这个世界上,让他们像绿林武装强盗那样来围捕弱者。毋宁应该相信,大自然给一部分人更多的才能,给另一部分人较少的才能,它这是想让人类之间产生兄弟友爱,让人类身体力行这种友爱。这样,有能力的人可以提供援助,其他人则需要接受援助。所以,大自然这位善良的母亲,它把所有的土地都给予我们众人,作为我们的住处,让我们生活在同样的苍穹之下;它用同样的材料造就了我们,以便让每个人在邻居身上看到自己,就像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一样。如果大自然还把声音和说话本领给予我们,那是为了让我们相互接触,并兄弟般相处;通过思想的沟通和交流,让我们达到思想和意愿上的融洽。如果大自然试图千方百计在我们人类之间编织、强化我们相互关系的纽带,强化人类社会的联系;总之,如果大自然通过一切事物在展现其意愿:我们不仅是团结的,而且可以说,我们大家共同构成一个整体;那么,既然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我们众人生来就是自由的,谁还能对此有(17)片刻的怀疑?大自然一方面让我们相互做伴,它却又希望某些人沦为奴隶,谁也不会这样认为。

事实上,自由是否天生,这实在没有必要去讨论。任何人,只要他处于奴隶状态,他必然会感到极大的伤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不公正更加违背天性(理由太多了)。还能说什么呢?自由就是天生的。依我看,我们不仅天生就拥有自由,而且我们还有意愿去捍卫自由。假如有人对此表示怀疑,或者有些人的天性如此退化,竟然不知道他们天生拥有的财富,也没有爱护之心,那么请允许我向他们表达他们理应得到的尊敬,这么说吧,我将把动物置于椅子上,我想由此来开导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天性和所处状态。如果人类想理解动物,动物(上帝快来帮我呀!)就会对他们高呼:自由万岁!有些动物一旦被捕获,它们很快就会死亡,如鱼类一旦离开水,它们就会丧失生命。有些动物会听任死亡降临,不愿在丧失天性自由之后还活着。(如果动物之间也有等级之差,有优越地位,在我看来,他们也会崇尚自由的。)其他动物,从最大的到最小的,一旦将它们捕获,它们会以爪子、角、蹄、嘴做殊死搏斗,由此鲜明地表示它们是多么珍视它们被抢夺的财富。其次,如果被捕获,它们会以极其众多的方式来表达它们的痛苦感受;然后会看到它们无精打采,而不是欢蹦乱跳,因为它们永远不可能在奴役状态中感到快活,它们在丧失自由后便不停地悲鸣,这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大象会奋力自卫,直至精疲力竭;当大象看不到希望,眼看就要被捕获,它会拼命咬树木,并折断其象牙,这能意味着什么呢?既然它的最大愿望就是自由,如同在自然状态中那样,它会想到和猎人做一笔交易,它想看看,它是否能以它的象牙为代价脱身,或者它想以它的象牙为赎金,赎回其自由。还有马!当马降生时,我们就训练它服从。然而,一旦我们要驯服它,用马刺刺它,那么我们的关心照顾,我们的抚摸都不足以使它不乱咬嚼子,乱尥蹶子;它由此当然想表明(依我看):如果它服从,并非出于自愿,而是出于被迫。我们还能说什么呢?“……牛套着轭在呻吟,鸟在笼子里哭泣。”正如我以前在业余时间写的诗句那样。

所以,一切动物都会眷恋它们的存在,都会感受到被奴役的痛苦,并追求自由;哪怕是那些生来就为人类服务的动物,就连它们也是在表达了反抗意愿之后才会屈服。如此说来,到底是什么可悲的邪恶竟然能够如此扭曲人的天性,竟至于使人完全忘记了他们最初的状态,甚至遗忘了要恢复此状态的愿望?须知人实在是生来就是为了过自由生活的唯一动物。

有三大类暴君,我指的是那些坏君主。有些人是通过人民的选举(18)才占有王国;有些人则通过武力征服获得;还有人是通过世袭继承而得。那些通过武力征战而成为君主的人,他们以战胜者的身份出现在战败国,对此人们看得很清楚,也说得很有道理。生而为王的君主,他们通常并不比前者好,他们在暴政中诞生,也在暴政中长大,他们在吮吸奶水时就秉承了暴君的本性,他们把顺民视为他们继承来的农奴;无论他们的秉性是吝啬贪财还是挥金如土,他们挥霍王国的国帑都如同他们继承来的私产。至于由民众选举出来的君主,看来他应该是比较可以被忍受的,我想应该这样;然而一旦他看到自己身居如此高位,在万人之上,为人们称之为伟大这种东西而陶醉,他就会下决心去保存他的地位。他几乎总是认为,他可以把民众赋予他的权力传给他的子孙。一旦他有了这样的想法,人们会非常奇怪地看到,他会在一切邪恶,甚至在残暴方面也超过所有其他君主。为了巩固其新的暴政,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除了提高臣民的屈服程度;不管民众对自由如何记忆犹新,他会竭尽全力使臣民远离自由概念,直至民众对自由的记忆从他们头脑中消失得干干净净。所以,说实在的,我当然看到这些暴君之间会有个别差异,但我不会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类:因为他们登上王位的途径不同,但他们的统治手段差不多总是一样的。由人民选出的君主,他们视人民为有待驯服的公牛;征服者视人民为其猎物,自认为对人民享有一切权利;继承王位的君主则视人民为一大群自然属于他的奴隶。

关于这一点,我想提一个问题:如果今天有一批全新的人物诞生,他们既不习惯于奴役状态,也不希望自由,他们甚至连奴役和自由这些名词也不知道,如果让他们选择是做奴隶还是做自由人,他们会作出什么选择?毫无疑问,他们会服从他们唯一的理性,而不是选择服从一人,除非他们像以色列的犹太人:以色列犹太人选择了一位暴君,(19)然而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他们也没有受到任何强迫。每当我读犹太人的这段历史,我总是感到极大的义愤,这居然使我对他们变得几乎有些不太人道,竟然对他们后来所遭遇的所有灾难感到高兴。因为,只要人还有一丝人性,要使人沦为奴隶,至少必须有两个条件中一个:或者他们被迫为奴,或者他们被欺骗。被迫为奴,比如被外国军队征服,如斯巴达和雅典就被亚历山大的军队征服;或者由于内乱而被迫为奴,就像很久以前的雅典政府就沦陷,落入庇西特拉(20)图(Pisistrate)之手。至于受蒙骗,民众也会丧失自由,他们并非经常受到他人的蛊惑,他们主要是由于他们自己的盲目所致。譬如,当锡拉库萨(古代西西里岛的首都)的人民四处受敌人包围,他们只考虑到一时的危险,完全没有对未来的预见,结果他们选举邓尼斯一

(21)世,让他成为军队总指挥。邓尼斯聪明、狡猾,当他凯旋回到城里,好像他战胜了自己的民众,而不是战胜了敌人,他首先自任国王(22)(23)将军,然后又自任僭主王,直到此时,锡拉库萨人民才意识到他们一手造就了一个如此强悍的人物。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人民在受到一个骗子的蛊惑而沦为奴隶,他们立即陷入堕落状态,竟然完全忘记了他们的所有权利,几乎无法再从麻木中唤醒他们,让他们去重新夺回他们的权利;看着他们如此屈从,又是如此心甘情愿,几乎可以说他们不仅丧失了自由,而且还丧失了对他们奴役状态的意识,沉沦(24)于麻木和令人迟钝的奴隶状态。可以说,在开始的时候,人们的确是出于不得已,被迫屈从,但以后就慢慢习惯了;至于后来出生的人,他们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自由,甚至也不知道自由是怎么回事,他们毫无遗憾地服从,自觉自愿地服从,而他们的父辈则是出于被迫才服从。所以,在枷锁下出生的人,他们在奴役状态中长大,受到的也是奴役教育,他们看不到以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满足于生来就如此的生活;他们除了生来就拥有的,他们不会想到其他的权利,也不会想到其他的财富,他们甚至把自己的出生状态视为他们的自然状态。但不管继承人是多么挥霍的败家子,也不管他是多么漫不经心,他总有一天会去看一下账册,看看他是否享有他继承的所有权利,核实一下是否有人侵犯了他或者他的先人的权利。然而,在所有方面,习惯却对我们的行为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尤其有能力让我们学会屈从;久而久之(就像人们传说的米特拉达梯的故事,他最后习惯于饮用毒药),习惯就能让我们喝下奴役这一苦涩的毒药,而且并不令人恶心。毫无疑问,正是自然首先按照它给予我们的好的或坏的倾向来指导我们的行为,但又必须承认:自然对我们的影响力还不如习惯,因为不管自然天性有多么好,如果不去维护它,它就会丧失;然而习惯却总是以它的方式来塑造我们,不管我们的自然倾向。自然给予我们的善的种子是如此脆弱,如此微不足道,它绝对无法对抗来自激情的哪怕是极其微弱的打击,也无法对抗与之背道而驰的教育的影响。善的种子很难保存,极易退化,甚至变质。就像这些果树,它们出自同一品种,如果让它们自然发展的话,它们就能保存自己的品种特性;然而一旦人们对之进行嫁接,它们就会结出完全不同的果实。草木也都有自己的属性、自己的天性、自己的特性,但寒冷、时间、土壤或者园丁的手艺,这一切因素都可能毁坏或者改善草木的质量。在一个国家看到的植物,它在另一国家往往会变得面目全非。有人可能在自己家(25)里见过威尼斯人,他们是一群生活极其自由的人,即使他们当中最不幸的人也不愿当什么国王,他们所有人都这样出生、这样长大;除了尽可能提出好的建议并维护他们的自由,此外他们没有别的奢望;他们从摇篮开始就受到这样的训练和教育,即决不出让一丝一毫的自由去换取人间的所有其他快乐。我说,谁在看到威尼斯人,在离(26)开他们之后,然后再到我们称之为大老爷的庄园里,在那里他看到另一群人,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服从他,他们愿意贡献自己的全部人生去维护他的权力,能设想这两种人群属于同一类型吗?或者,他可(27)能会想:他在离开人的城邦之后,走进了一个动物的公园?据说,莱格古(Lycurgue)这位斯巴达立法者,他饲养了两条狗,它们是亲(28)兄弟,从小喝着同样的奶水,但他让一条狗习惯于家庭环境,让(29)另一条狗习惯于在田野里奔跑,习惯于猎号和角号的声音。为了(30)向拉栖第梦人展示教育对天性的影响力,他把两条狗置于广场上,然后把一盘狗食和一只野兔放在它们中间,一条狗奔向狗食,另一条狗则扑向野兔。他接着说,你们都看到了吧,然而它们可是亲兄弟!这位法官出色地给拉栖第梦人上了一堂很好的课: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应该宁可死一千次,也不要屈服于一个主人,或认可斯巴达以外的任何其他制度。

薛西斯是一位伟大的波斯国王,我很高兴在此提到其宠臣关于斯巴达人的传话。话说薛西斯国王正在备战,准备征服整个希腊,他派使臣到希腊的若干城市去,让他们去要水和土(当波斯人勒令城市投降,他们就使用这样的象征性语言),但他没有让使臣去斯巴达和雅典,因为他的父亲大流士曾经派使者到这两个城市,也让他们提出相似的要求,但斯巴达人和雅典人把一些使者扔进土坑,将另一些使者扔进水井,并对他们说:“请随意拿取水和土吧,并请你们把它们上交给你们的君主。”斯巴达和雅典这些骄傲的共和主义者,他们无法忍受有人侵犯他们的自由,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言论。然而,斯巴达人感到这样做不妥,他们也承认冒犯了自己的神灵,尤其是(31)Talthybie这位传令官神灵。为了让神灵息怒,斯巴达人决定派两位公民到薛西斯那里去,听从其随意处置;薛西斯的父亲曾派出使者,结果被杀,薛西斯可以处死这两位公民,为被杀使者复仇。两个斯巴达人,一个叫Sperthiès,另一个叫Bulis,他们自告奋勇,自愿为国捐躯。于是,他们开始了行程。当他们来到一个波斯人的官邸,他叫叙达涅斯,他是负责亚细亚所有沿海城市的国王副长官,他非常体面地接待了斯巴达使者。在进行了多次谈话之后,副长官就问:你们为(32)什么如此骄傲地拒绝了一位伟大国王的友谊?他又补充说,“就来看看我的例子吧,国王知道如何奖励那些值得奖励之人,请相信,如果你们也为他效劳,并且他也认识你们,那你们肯定被任命为某个希腊城市的总督。”斯巴达人回答:“叙达涅斯,关于这一点,你不可能给我们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因为如果你品尝过你对我们许愿的幸福,那么你完全不知道我们享有的幸福。你感受到一个国王的宠爱,但不知道自由是多么美妙,你完全不知道自由带来的无上快乐。唉,如果你哪怕对自由只有一个概念,那么你就会建议我们去捍卫它,不仅仅是用矛和盾,而且还要用手和牙齿。”只有斯巴达人说得对,但这里每个人都按照他所受到的教育来说话。因为对波斯人来说,他不可能为他从未享受过的自由而感到遗憾;相反,斯巴达人已经享受过这一美妙的自由,他们完全不能设想:人竟然能够生活在奴隶状态中。(33)

当乌提卡德小加图还是孩童,并处于教师的监管之下,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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