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散文典藏·河西走廊的散步(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7 03:29:32

点击下载

作者:许辉

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许辉散文典藏·河西走廊的散步

许辉散文典藏·河西走廊的散步试读:

2000年

月光下的园子

年轻时留下的印象,有可能会影响我们一生。我1976年到农村插队,在灵璧县城的一户人家里,看到大水缸里养殖的一丛月季,缸是残破的,还打着铜疤子,但并不影响养花。那丛月季,在我当时的眼里可谓奇大无比,它下立于地,上及于梁,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其实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其大、其彩的,真叫人惊呆!后来在宿州,我有了住房,总是要种些花花草草的,但因为种种限制,我没有种花种草,却种了一篱空心菜。空心菜大概就像现在的木耳菜,吃法彼此完全不一样,那时专吃梗而弃叶,现今却是独吃叶了。一篱的空心菜长过20米,从我家廊下直伸往暂时的荒地中去,现在想起来,犹如北方某族人的家园,亘古、蜿蜒、苍茫。我还记得一位朋友自我家辞去,手里拎着我送他的几瓶新锐啤酒。我站在廊下送他,他沿篱子走,一篱的空心菜做他的侧景,他直走成很小了也没走出一篱子虬虬龙龙空心菜的侧景。你可想见那篱子的分量。

到合肥后也是几年间无有定所,那一年得了仄屋,顾不得装饰,割几块地毯铺进去,就阖家儿乐了。种了些植株,内中有一种叫文竹,听人说文竹养大了攀缘而上,3米、5米的都有。最终是没能养成,只落下一台子芒刺似的干针。又养了龟背竹,又养了水竹,最终是什么都没能养成。遗下的花盆堆放在楼道里,隔壁公司一位女士从中挑了几个,还专门来跟我打了声招呼。过了不久,那家公司也就倒闭了。

十年后从那里搬出来,新居总归要大一点,特别是有了一方不俗的阳台。在餐厅似乎是有情调的升降灯下夜话,把插队时关于月季的印象说给她们听,说过了就有一种感觉,仿佛优雅的并不是事物本身,优雅的倒是回忆、怀旧的梦想!又把盆盆罐罐往楼上扛,又是花儿草呀的,一趟趟地买,也买了三株月季,分植在三个盆里,每天大水大肥地浇,是希望它们快快长大。

天还不是太热,但也已经不凉。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我的植物已经长大,我站在月光下看着我的园子。当然,它们不可能是月季,它们是肥厚肉汁的瓜子吊兰,抑或是布满小小鼠牙式叶瓣的垂盆草——我知道,我们的理想都不可收获,我们收获的,只能是我们理想的副产品。2000年7月20日发表

平静下来了

这一个傍晚,我完成了一桩久已等待的琐碎而重大的事情后,骑车回家,一路走着,一路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了。我想起有一年的一段时期,我老是打算到郊外看秋枯的稻田和草地,我真就去了,我呼吸着草根的气息,我想我是和草根共同在呼吸着,我倚在她们的怀抱里。我听到乡仔从远地还乡时匆忙走过的声音,他们怀揣着在另一个城市挣到的货币,他们左手的手指上戴着大大的假钻戒。我想起我前天在街道上骑行时,自行车后胎突然瘪了下去的情形,我把自行车推到路边的修车点交给修车的师傅,然后我就站在人行道上看街头的景物。这时一个丰腴、健美、大小腿结实有力的女孩子从我的身边一擦而过,她的头发几乎扫在我的脸上。当我的眼光低垂下来的一瞬间,我看见她的白皙的脖颈上有几道新鲜的指甲的抓痕,我觉得这一瞬间事态的发展,就推进了我生命的历程。我想起夏季洪水泛滥后暴露在视线里的河滩,洪水后的河滩总给人异常肥沃的印象。我还想起我去年秋天在乡下看到的场景:一辆满载着刚收割下来的黄豆秧的手扶拖拉机停在农户门前的平地上,雨把别的地方都淋湿了,唯有拖拉机下的地面是干的。一头大猪从拖拉机上扯下来许多黄豆秧,它躺在豆秧上,很舒服地吃豆荚,嘴角都吃出白沫来了。我想我真的平静下来了。我生命的钟摆正在开始一个均衡的时刻。我想这也许就是我推托不掉的此刻的运数。

天空、大地和性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起这个话题的。我想起我那时候下放在安徽省灵璧县向阳公社大西大队大西生产队,冬天我们在地里挖一种生产用的沟。是什么沟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人负责一段,按长度和规定的深度给工分。沟有时候很直,有时候有90°的急转弯。我记得那是一个寒风刺骨的冬日傍晚,天空还很亮,挖沟的男女社员不多,也很分散,大都缩在沟里,从地面上几乎看不见他们和她们。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要顺着沟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一个90°的直弯,我的目光才刚转过那个弯,就看见一幅令我永难忘怀的画面:队里的一个还不到20岁的没结婚的小伙子,可能是刚刚解过小便,他正把他的粗红的生殖器翻到最根,直挺挺地往前上方竖着;他的那货极粗极大极红,太触目惊心了!他直硬硬地挺着它,脸却斜对着天空,目光凝望着还很红很亮的天空,一动不动,完全是一种举世无双的大陶醉。我赶紧收住脚步,缩回到直角的这一边,顺来路撤回。这件事无法言明,其实它是小事。但它给我的视觉和心灵的冲击却是极其深刻和久远的,那就是我在乡野里感觉到的一种原始的生命力量,那么不顾一切,那么不加修饰,那么亢奋、自发、冲动和猛烈,那么原汁原味,那么对得起天空和大地!

现在,我们真的是生活在一个温吞水似的生活里吗?包括我们的性和性生活?

永世长存

那是一个很奇妙的时刻。

那是一个晴朗春日的暮晚,一辆特快车临时停车在江淮之间的一段路轨上。我当时正坐在车里,车厢里人非常少,但设备崭新,空调完善,女服务员服务周到,每一位乘客的面前都放着一杯滚烫的热茶。人在这种环境里必然会产生某种特别的感觉:车停时我正望着车窗外,车停的一刹那,我突然发觉外面的天空正在暗淡下去,但也还能看见远的和近的事物。我们正停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呢?我看见一些熟悉的画面:一些温馨的正在亮着灯的房子,雨后数天踩出来的发白的路通向较远的地方,成片的麦田中间点缀着一些开了黄花的油菜地,穿着黑西服、剪着短头发、正打算骑上自行车的腰身很好的一位姑娘,一辆在更远些的路上开动的正往家里赶的小四轮拖拉机,等等。

毫无疑问,我熟悉它们,熟悉这些最质朴、最原始也是最有活性的东西。我想,这必然是那些永世长存的东西,因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过它们,我肯定也无数次地成为过它们,现在,在一个完全不经意的特别的环境里,我又看到了它们;可以想象,以往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更久远的一些时刻,它们都存在过,而且也都有人看到过它们,它们还不是永世长存的吗?它们还不能激发起我们对生活和过程的迁延的感觉吗?谁不在我们的周围和身边了?拿我来说,我的大姨,我的大姨父,他们现在都不在我的周围和身边了,还有我的一些熟人和朋友,他们也已经永远不在我的周围和身边了。看见这些亘古永存的东西,我就想起了他们,想起那些已经永远不在我身边的人、事和物。我能以什么方式来永远记住他们呢?难道就是以这种瞬间出现的偶然的奇妙感觉吗?

我没入一种深深的沉陷之中。我感觉已经完全沉寂了的火车正在下坠,而周围的田地、道路、村庄和所有别的事物都正从列车附近升上去,升上去。这样,我看它们就看得更加真切了。它们真是了不起的!真是了不起的!因为所有的事物都是短暂的,而我们所目睹的却都是永存的。

很长时间以后

很长时间以后,我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的书桌边。

天气正在向晴朗的方向转化,我努力使自己沉静下来。我感觉过去的那种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了。比如那时我可以在充分的休息之后,轻快地找一辆下乡的旧客车,坐着它向离城市不远处的乡间驰去。比如那个地方就是肥东的石塘镇,关于石塘,我所知道的它,就是许多年以前,许多人说过的:它是一个盛产驴肉的地方。我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对传说中的驴肉的感想,前往石塘的。

石塘到了。但我并不对关于驴和驴肉的情况抱有很实在的目的。我逛了石塘的老街,又走到镇外,在高坡上的一所小学的院外卧倒在草地上,吸起了一根香烟。烟雾向似曾相识的晴蓝的天空升去;在这种晴蓝的天空下,每个人都过着不同的生活,而我呢,也正在过着前后不同的生活:对未来一无所知,但充满了踏实的幻想和信心。

下午我就回到了家中。略感疲惫的我在床上看书、看报或者接电话和休息。我的头脑里装满了许多奇异的图案和想法,我只在等待未知的那一天的到来……

现在,我生活在另外一种感觉和情境里,我仍然经常坐在书桌边,脑袋里塞满了迷蒙和幻想。但我确实感觉到以往的生活离我远去了,那种生活在我现在的精神境界里显得那样迷人,恍若仙境,充满了无可比拟的魅力。

一个人离去

又有一个人离我们而去了。

我还能想起她的模样和笑貌。虽然同在一个城市,而我与她也已有三四年未曾谋面了。也许是因为年龄和经历的差异,我与她的关系并不厚实,其实可以说是疏淡,但她的死仍然给我带来一种震动:关于她的婚姻的传闻,关于她与前夫和现任丈夫同患一种癌症的传言,关于她的逝况,等等。我所能联想和愿意联想及想象的,是她在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前的风姿:她也会有女孩子的小脾气的,她也会十分敏感,她也会用水灵灵的眼睛看人的,她也会羞怯和惊慌……虽然我们大部分人并不知晓。

但她现在已经永远不再可能与我们偶尔相聚在某个会议上了。因为治疗的原因,据说她的逝况十分不可睹,许多人说,大家去告别的不是遗体,只是骨灰——她的容已不可整了。

我想摆脱以上这些文字给我带来的压抑和窒息。我要换一样事情去做。我要去打个电话,听听对方的活生生的声音,或者,去阳台看下面走动的真实的人。

我不能再去这样想了,不能再这样想了:一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不再可能……我们偶尔在某个聚会或者会议上……相遇……

角度与位置

外面的街道上又传来了交通警察在警车里用喇叭发出的吆喝声。这种声音的确是令人反感的,因为它是强加给别人的,没有任何使人尊敬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和位置,我们可能又不会这样看和这样想了。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集体乘车去火车站(为了参加某会议),到火车站的路很近,但是有一辆警车在前面开道,警灯闪着,车里的警察用扩音器吆喝着,我的心情是怎样的?我的心情很复杂,但并不准备(在心理上)去反对它。人看来都是有虚荣心的。另外还有一次,我们和某城市的交警大队的大队长同乘一车,途中,有一辆车,我一直没能弄明白它是怎么触犯了我们乘坐的交警大队长的这辆车的,很可能是在人多的地方超车,或者闯红灯,交警队长立刻拿起送话器狠狠地训了车主几句,又用对讲机告诉了前面的岗亭,告诉前方的那辆车的车牌号码,叫他们扣车。那时我们坐在车里,异口同声地谴责那辆车,我们一点也不反感交警大队长的吆喝,我们有什么反感的理由?我们也是参与者之一。我们也希望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合乎秩序的交通图像。

看起来,人的位置确实会改变他的观点和观念,这也是一种屁股指挥脑袋?

做事

前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单调,也很有规律,特别是夏秋季,天亮得早,每天早晨早早就起床了,快速地刷牙、洗脸,然后到小饭厅里吃早饭,吃早饭的时候不想“闲”着,就开收音机来听,逮到什么听什么,有时是流行歌曲,有时是广告,有时是卖药治病的直播,反正不管什么,对我来说,听一听似乎总是有益的,感觉上就不是那么闭塞了。早饭后碗一推,就进书房开电脑,如果能写到中午,一般就在近12点时关机,一个人做简单的午饭吃,边吃饭边看电视里的新闻,新闻结束,饭也吃好,抓紧时间往地板上一躺迷糊一会,醒了就赶紧爬起来,三下两下洗好脸,再开电脑,如果还能写得顺利,就一直写到下午五六点她们风尘仆仆地回来。

在外面心急火燎地跑了几年,起初有点安静不下来,觉得这种无欲的生活似乎跟“火热”的社会不合拍,别人都在煞有介事地忙着,开会啦,赚钱啦,出国啦,旅游啦,总之是升官发财吧,你在家里慢慢地“做”,你是在做什么呢?一位朋友打电话来约我上节目,我说不去了,怕分心,想一门心思把手里的活做完,于是她问我近来的一些情况,我大致说了一遍。她说,你好像过起老年的退休生活了,早上听听收音机,中午睡个午觉,晚上早睡早上早起,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人已到中年或快到中年了(按不同的标准),要注意保养。我说,谢谢。

说老实话,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虽然还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我喜爱生活,不管是阴晴冷暖,还是刮风下雨,总的来说,我都十分喜欢,刮风能做刮风的事,下雨能做下雨的事,阴天有阴天的心迹,晴天有晴天的感觉;我也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像每一个生命一样,我这个生命能来到世上,必定有许多的经历,也可能会有许多的取舍和牺牲,不是那么简单说来就来的,所以我想我不会轻易就浪费这种来之不易的命运,也不会轻易就能放弃什么要做的事情的。人过了40岁,我的感觉,人生最有味道的季节来到了,许多事情都有了经历,哪怕只是皮毛,心境是那么踏实,精力是那么充沛,思路也比以前开阔一些了,想要做什么事也是完全可以就此开始的,连“野心”也变得实实在在和不那么遥不可及了。20多岁时在大学的教室里瞎想,给自己定下了不可能实现的两条人生标准:“既要在事业上有极大的成功,又要享受人生的一切乐趣”,并且用蜡纸钢板刻印,装订成册,广为散发。现在看来,人生由呱呱坠地,到大话连篇,再到心境平实,再到牵手余年,不管是吃饭、穿衣、睡觉、说话,还是有朋自远方来,抑或是企望在人间留下自己的智慧,都是那么有意思,有味道,值得回味。

电影《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里的人有一个月光宝盒,很灵验,可以通过它前生后世地生活,吃饭、说谎、恋爱,我们没有这个福气,拿不到月光宝盒,那就只有靠自己了。做人就要做事——《合肥晚报》之《逍遥津》编辑先生打电话来叫我说说有关21世纪的事情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到了21世纪,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不外乎还是要做事,做别人要我们做的事,做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最好是做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并且尽量把事情做好。

那些地方

突然有一天我可以全天待在家里了,而且是一个人。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这样了。这是夏季的一天,从电视里,我知道正是农村收割麦子的时节,在这种时节,如果早晨到麦地里去,那还是需要穿较厚的衣服的,我有很多这方面的切身体验。

现在,我就这样一个人只穿一条三角裤待在家里,上午的天气还比较凉爽,我的身子摸上去很光滑,使人顿生一种自恋的感觉。这时我禁不住要想起在这种时节在乡村的一些情况。比如在河边的小树林里,树林的地面上显得干燥,各种昆虫都在平静地按照自己的日程生活着,谁也不去打扰它们,而它们更不会在意别种生物的生活和生活环境。一些很自由、很开心的鸟飞到远离村庄的这片树林里叫着、玩耍着,然后有可能飞走,飞到收割过的麦地里或者已经种上了别的庄稼的地里。较瘦的并且是不太流动的河水底下藏着一些小型的水生动物,比如泥鳅、黄鳝什么的,水面被阳光晒得有些温热……突然,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出现在河堤弧形的田地的最高处,男的扛着抓钩,还挑着一副水桶,女的背着粪箕,粪箕里放着不少红芋秧苗和一只搪瓷茶缸,手里还提着一只大红的暖水瓶。他们在田地的弧顶处略站了一站,就开始了工作:刨穴、栽红芋秧,再从很瘦的河水里挑水浇那些刚栽过的秧子。

太阳渐渐热起来了,这个远离村庄的地方比早晨和上午更安静了。已经到中午了,年轻的夫妇已经回村里了,这个非常普通的、一般化的、远离村庄的地方,好像更被人彻底忘却了,不知下次有人来,会是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到那些非常自然、非常质朴的地方去,我总感觉那些地方才是我的家,才会给我以平安和慰藉的感觉。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那些地方去,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平静地安歇下来。

夏天的情形

常常,我会在傍晚时到楼下的小巷里去走走,散散心,但主要是去看小巷里几拨人聚在一起“斗地主”。

小巷是合肥市的书刊批发市场,那些聚在一起的人,都是专营书、报、刊的“书商”们,这多少与我的工作有些接近。我站在许多人中间看他们“斗地主”,看他们与我们不同的利索而敏捷的言行,顿感身上的儒腐气少了许多。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也是极其坦率和实用的,一个站在我旁边看牌的小伙子大声而实在地回答别人的问话时说:现在忙不过来,我找了个女孩子,白天做做饭,晚上睡睡觉……我感觉,他绝对不是那种欺骗和玩弄女孩子的人(当然,他和女孩子的关系也并非正常与合法)。他们是自愿的,这是社会的某种现实,他们在这种社会的现实里生活得较为踏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甚至)没有辜负这种现实。他们仍是我们社会中很有活力的因素。

这是夏天的情形。

笛声传来

天气仍很热,对面的住宅楼上有笛声传来。我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在对面楼上住人以后的四五年来,每逢休息日或节假日,那种学艺式的、坚持不懈的笛声总会长时间地传来,使整个生活区覆盖在一种带有小城市气息的、固执的音乐声中,如果它还不是噪音的话。

笛声较为幼稚,最初更加幼稚和含混。这么多年来,我们能够听出,他(她)是没有师傅的,是在自学笛子。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要学好一项技能,没有专业性很强的教师的教授,只会事倍功半。在眼花缭乱的现代社会里,那种时间我们也是付不出和付不起的,兴趣当然是一种例外。

我们全家经常在来路不明的笛声里议论纷纷,我们也会用笛声的坚持不懈来教育女儿,我们还会猜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吹笛人。我们肯定他是一个年轻人,也许是一个少年,但他所有的一切我们仍一无所知。

秋天快到了,但天气仍较热。笛声还在继续。

傍晚会不会下雨

不知道傍晚的时候是否仍会有一阵大风和一片阵雨,昨天傍晚和前天傍晚都是这样的。在淮北平原的盛夏也经常是这样的:每天傍晚一片怕人的乌云从地平线上升起,升起,越来越浓黑,乌云覆盖了大半个天空,并且愈来愈快地往村庄的上空推进,在地里干活的人向村庄跑去,乌云在后面追赶。风霎时停息下来,田野里的所有植物都静止不动了,只有快速逃跑的人是动的。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所有的植物被狂风吹得弯向一边,豆粒大的雨点打得叶片啪啪作响,雨点落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溅出一个个尘坑,村庄里鸡飞狗跳,扛着锄奔跑的人在暴雨赶上他们的一瞬间跳进了门槛。暴雨狂倾,天地间万物不见,人们站在屋门里望着屋外的疯狂雨境,用毛巾擦着头上、身上的汗水和雨滴……半个小时后,暴雨推移而过,雨过天晴,傍晚的阳光重新照亮了曾经湮灭的一切,屋里的人赤脚走到屋外,孩子们又去了田野里,所有的植物上都水珠莹莹,远处的风景都变得清新和透明了,一天的暑气也因此而涤荡一新,每天的这种结尾也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我现在仍然渴望重现昔日时光,虽然它对我的身体已经不十分重要:我可以躲进空调房间,对暴雨来临的声音充耳不闻。但在我的内心里,每天傍晚,都会有一片清凉的云的愿望在升起,升起,直到入夜,它们方才退去。

我写《碑》

有一天,一位日本学者写信来,问我写短篇小说《碑》的情况,这就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短篇小说《碑》,最早其实是长篇小说《我在江淮大地的老家》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它的一个开头,那是1992年的事,开头也仅仅是开头,开了这个头以后,长篇未能完成,在以后的数年里,那个长篇数次开头,但均未完成。1996年,东北《芒种》常柏祥来信,说他们正在搞评奖,要我给他写一个短篇。我手里没有短篇,但已经答应了,就到旧稿中去找线索,找到了这个长篇的开头,当时坐在地上看完,觉得完全可以独立,再说那个长篇已经停笔不写,没有重复发表的问题,就修改打印出来,寄给了常柏祥。

小说的情节极其简单,写一个失去了妻女的男人,清明节前三上一个叫山王的地方,给妻女买碑的故事。这件事有些来由。我生性喜瞎溜闲逛,有一年清明节后回淮北宿州,春暖花开,在郊区闲逛到一条野河边。河岸荒草萋萋,墓碑散乱,沿河形成了一片墓地,我就在墓地里闲转,一路走,一路看,突然看见一块新碑,高大,又是新土,碑上刻着一些字,是一个男人纪念妻和女的。我心里一沉,虽然不了解里面的故事,但知道这个男人心酸、伤心,伤心到了极点,因为他的爱妻、爱女,一道都走了,他又立了这样一块绝无仅有的高大的墓碑,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什么了,他的至爱都失去了,他是不可能不悲痛万分的。于是,这件事情一直刻在心里,一直记着,直到写进那个开头里。

短篇小说《碑》发表后出现了一些反响,对于我的低调的性格来说,也算是意料之外吧。它先是获得了《芒种》的文学奖,被一家选刊转载,后来又陆续被收入十几种选集,日文的译文也在那位学者来信的几个月后刊出,一些报刊,如《南方周末》《文学评论》《当代作家评论》,还刊出了陈思和先生、王达敏先生等学人的评文,这都使我平添了许多信心。

有些事情也是很怪的,我对洗碑啦,刻字啦,立碑啦,一点都不懂,写小说的时候,心里却是胸有成竹的感觉,在洗碑、刻碑的技术上、程序上,仿佛知道该怎么写,一点都不打磕巴,煞有介事地就写出来了。按照小时候记忆里的印象,我把买碑、洗碑、刻碑的地点,虚拟在出产烧鸡的淮北符离集东边的一些光秃秃的小山包上,写买碑、洗碑、刻碑,都像那么回事。后来有一年春天,我和宿县地区行署王子宜秘书长、书家孔雪飞从涡阳返宿,路过一个刻碑洗石头的地方,就下车闲看,我有心想知道《碑》里的真假,就有意无意地问当地匠人一些有关问题,没想到都是吻合的。再说符离集东边那些光秃秃的山包,去年父亲病逝,我才知道那里新建了一个公墓,叫马山公墓,而且正在我写小说时脑袋里构想的那个洗碑、刻碑的地方。山上的奶奶庙却是在寿县的八公山上。前年《寿州报》一位编辑刘文勇来坐,一见面他就说,你《碑》里写的是八公山的奶奶庙呗?上山的路就是那样子的,不过,庙早修好了。当然,八公山我一个人去转过,还在山上抽了一支中华烟呢;现在,我把烟也戒了。2000年9月20日

已入秋里

又到了写作散文的季节了。这听起来有点像无稽之谈,难道写作与季节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对于那些勤快的人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不是憧憬和创造的时候,哪一天又不是收获的日子呢?

但是季节——我说的是秋季——对人的影响,特别是对个体的人的影响,也确实是有区别或者是巨大的。俄罗斯的普希金就说过,秋天是他最好的写作季节;从实际上看,也是如此,他的一些最好的作品,都是在秋天写出来的。虽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我们依然能够想象:在高纬度地区浓郁绚丽的秋季里,人对生命的眷顾、人对其他人的依恋、人对天地万物的感念……所有这些,都在秋天这种感慨万千的季节里被触碰而爆发了。这是写作的一种基础。

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比如我——也会在这种季节产生一些无由的感念;况我又是秋天生的人,对这种季节的召唤,更加敏感。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段里,我于喧杂和困倦之后的睡眠之中顿然醒来,发现窗外已入秋里,并且深浅自若,渐臻佳境。我由此而感动,知道哪怕是因故而略有拖期,季节终归不会抛弃我们,不会绝尘故去的。而春季、夏季所有的那些嘈嚷、那些风尘花月、那些“故事”,也都不属浪费,它们是秋天平静下来以后的当然话题。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或多或少地受到远古季节遗风的制约和影响。这暂时还是无法更改的。在所有的季节里,秋天肯定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一季,它的流畅、它的无言的内涵、它对人恋爱般的适宜,都使人难忘,并且加倍难忘。

思绪漫漶

我从一个难得的午睡中醒来。室外在下雨,是淅淅沥沥的类似秋雨的那种雨。对了,我的意识还迟滞在秋季(其实是深秋)的概念里。现在当然已经是初冬了,但它仍然像是深秋。在这场有些暧昧的雨降临之前,秋的形象非常强烈、非常正规。——今年是有着一个长长的、十分宜人的深秋的。它令人难忘。

我顺手翻开一些文字读起来,“很高的草里疏落地洒着些水仙和蓝铃,即便在开得最盛的时候大概也是漫无秩序的”“有一个人睡在吊床里,还有一个人跑过草地——难道没有人拉住她?不过在这种光线里,他们只像是鬼魂,一半猜想的,一半看见的”。这些文字使我想起许多过往的事情,使我想起我曾经经历过的岁月里,有一些关于落雨的和秋的片断。

所有的村人都被雨圈在自家的屋子里,男人在搓着苘绳,年轻的女人坐在灶屋的草堆边纳鞋底,草给她们以温暖,而她们则更给人以温存的感觉。家养的两只羊挤在圈里的干草上看着圈外的雨滴,院里的椿树的叶子正在坠落,水珠从树叶上掉下来,砸在地上啪啪响。偶尔地说一些东邻西舍的话题吧,但那些话题很快就湮灭在湿漉漉的静寂的村庄的上空了。天快要暮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从村中央烂泥吧嗒的土路上走了过去,那是村里,或者整个乡村里的最后一个归人吗?他是从哪里,是从那个想象中很遥远、很遥远的不可捉摸的县城里归来的吗?天因此而沉暗下去,但人们一直不点亮灯,晚饭也尽量推迟去做。好了,天完全沉郁下去了,转入了黑暗,村庄有了一些拉风箱的声音和火光,然后又寂灭了。夜来临了,人们在自家的床上,在有着熟悉的汗味的被窝里,睡了,或者张着两眼;男人和女人紧靠在一起——不仅仅为了繁育,季节使人们更需要依赖,更需要温存——这样就很容易到达下一个天明。但雨还在下着……

真的,室外的雨还在下着。我该起来了。

坐在花池的水泥围台上

早就跟母亲说好,父亲去世一周年,我们10月1号回去,到马山公墓去看看父亲。这样的计划,从8月初说到9月初,又从9月初说到9月底,10月1号,女儿去军训,我和妻子到了宿州。到宿州时,天正下着秋雨,雨虽然不大,但下个不停,听母亲说,这样的连阴雨天已经有十几天了,人出门不便,天天圈在家里,雨下得人心里都有些烦了。当晚安顿睡下,一夜无话。

因为住在一处干休所的大院里,老干部们年龄都大了,都七老八十的,这些年,不断有老人去世,我们昨晚到时,看见院子里一处地方又摆了许多花圈,不知道又是哪位老人去世了。早上起来,天仍然阴雨,去马山公墓有一段路是泥路,连续的阴雨天,泥路已经不知翻成什么样的泥浆了,车恐怕是进不去的。这一天我们闲在家里,先是上街给母亲买来两只她喜欢吃的新鲜的符离集烧鸡,再透过窗子,看院里院外的秋天的果实:一树山楂红果儿,红灿灿的,把枝子都压弯了;另一树懒柿子,果实累累,也是红灿灿的,看上去叫人爱慕不尽;还有一树柿子,那是北京柿子的一种,果实碗口儿大,半青半黄的,把树枝全压坠下来了。这些树都是父亲生前和母亲一块栽下的,果实要收获了,父亲却走了,再也看不见这些蓬勃旺盛生长着的东西了,想到这些,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滋味。

第三天天晴了,联系好的车却走不了,因为10月3号那天是农历的九月初六,好日子,结婚的人多,车子要接送新娘,虽然我们不知新娘姓甚名谁,长相丑俊,嫁与何人,但这是天大的好事,人生的大希望,不多是从这种时刻开始的吗?我们就推迟一天再去。母亲说,也正好晒晒乡下的泥路,她还是担心那一段路泥泞。闲来无事,我和妻子可以去她大姐家里吃饭了,在街上拦了个“的”,看着满街的喜庆,满街的花团锦簇,满街贴大红喜字的轿车,满街披婚纱的新娘,心里被深深感动,暗地里想,十月金秋,真是些奇妙的日子,过两天初八,还会有很多结婚办喜事的人,再后一天初九,又是九九重阳,登高望远的日子。这些时日似乎都与人的生生死死有些关系,有些开始了,有些就结束了;有些结束了,有些就开始了,生命和生活,就是这样“生生不息”的吧?

第四天又是晴天,天晴得真好,人的身上和心里,都干干净净、清清明明的。8点多驱车往马山公墓去,车停在花店前,买了一些鲜花上车来。车开出城市,看见河流、树林、田地和农民这些朴素的事物了,地里的玉米、棉花以及黄豆,因为连阴雨的缘故,都还没能收尽,车上几个人掐指一算,也快到耕地耩麦的时节了,季候天成,耽误不得,农民也真是一年忙到头的。

车停在山坡上的墓园里,母亲、妻子和我,我们到父亲的墓碑前,献上鲜花,默默地站了一会,天气晴朗,菊香清淡,墓园里暖洋洋的,也安静得可以,远远近近,有三五丛人在墓园里看亲人,都轻手轻脚,微言细语,是怕惊了梦中人的意境吧?一排排墓碑后的松树,长得郁郁葱葱,也让人心里素静。

两小时后,我们回到家里。锣鼓喧天、大红大绿的城市,再次把我们推向一个缤纷的世界。肚里真是感到饿了。妻子在厨间准备大餐,我趁机拿了烧鸡的两只鸡爪到院中咂啃。感谢父亲,感谢母亲,是他们赋予了我体验美丽人生的权利和机会,虽然我是那么的微小和平凡。我坐在花池的水泥围台上,像一个有所收获的农人,心境踏实地专注于手中的食品。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周围是鸟语与花香,一只蜜蜂的梦呓滑过晴朗的秋空,一只蝴蝶和她的花翅膀落在柿树宽厚的树叶上,一枚熟透了的柿子闷声掉落在土地上,一滴泪珠悬垂于平和的心扉上。

我仍然坐在花池的水泥围台上。

给大舅寄报纸

1999年9月18号深夜,正在合肥住院治病的父亲,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咯血不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梗阻性肾病,大咯血,随时有生命危险。父亲咯血直到19号凌晨才止住,当时我们姐弟几个都在合肥,只有二姐在宿州,于是赶快打电话叫她过来。

当天下午两点,二姐到了,我担心二姐从宿州来会引起父亲对自己病况的猜疑,于是事先告诉二姐,让二姐说是为了儿子的事情来的,顺便也来看看父亲;母亲也事先把这个谎言告诉了父亲,让父亲有个思想准备,不至于太突兀,因此父亲见到二姐,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倒是很平静地跟二姐说了话,又让二姐明天就抓紧时间回去,说家里事情多,不要在外面多耽搁。

第二天下午二姐回去之前,我们都在,父亲突然对二姐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二姐赶忙走到父亲床头。父亲说:“你回去替我办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每过二十天就给你大舅寄一次报纸,这段时间耽误了,你大舅该急了,你回去就寄;第二件事,你回去以后,专门到老和老家里去一趟,告诉他们,我现在在合肥治病,时间可能会长一些,没有什么。”二姐说:“俺爸,你放心吧,我回去就办。”父亲说:“你重复一遍给我听听。”二姐重复了一遍。父亲看来很满意,对二姐挥挥手说:“早点回去吧,早点回去吧。”

父亲去世后,我心里很痛苦,有一段时间一个人沉寂地待在家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想想在泗县农村的大舅,现在连给他寄报纸看的人都没有了,我就把手里刚看过的报纸收拾收拾,装进信封里,给大舅寄了去,从邮局里出来,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连续给大舅寄了几次报纸以后,大舅来了一封信:幼连(我小名):寄来的报纸收到了,谢谢。我最喜欢读报纸,你

父亲过去按月寄《参考消息》等报纸给我,痛心他走

了!大舅 书1999年10月23日

大舅的钢笔字坚实有力,信也写得极言简意赅,我是极为佩服的,读过信后就马上拿给夫人和女儿看:“你们看大舅这信写的,你们看大舅这信写的!特别是许尔茜,你真该好好学学。”“学什么?”“学写信的艺术呀。”

大舅已经80多岁了,新中国成立前他教过私塾,思想开放,接受新事物特别快,农村时兴养殖时,他大批量地养过小鸡,农村时兴特色养殖时,他还养过黄鳝、泥鳅。我记得七八十年代农村才刚刚有几辆自行车时,他就早早学会了,从此他赶集、上街、走亲戚,就快捷方便多了。我上中小学时经常到大舅家过暑假,那时我正在长身体,个子又细又长,村里人都说:“你看这孩子,长得像棵青庄稼。”大舅喜欢赶集上街,母亲说他是“逢集必赶”,我那时跟他赶过一些集,从泗县山头王沟庄往南翻过山头,就到山头镇了,或者再往南就到刘圩镇了,除了买些油、盐、酱、醋、煤油、火柴以外,大舅喜欢扎堆凑热闹,在供销社柜台前跟人说话,一说能说半天,在牛市羊市蹲着也能蹲半天。大舅还喜欢听戏听书(大鼓书),集上要是来了戏班子,或有说书的,他蹲在向阳的墙根,会一直听到人家收摊子,他才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家。

收到大舅的信后,我给大舅回了一封信。后来,大舅为报纸的事,又来过几次信。许辉:春节前已收到你15次报纸,给我精神生活上极大

享受,尤其两岸关系和军工报道,还有法制案例,我

最喜欢读!大舅 启元旦许辉:你好!从春节后到现在,我已收到你20份报纸了,

我对时事特别有兴趣,若不是你经常寄报纸来,我会

闷坏的!大舅农历六月初五

回宿州看望母亲时,跟母亲聊天,说起这件事,母亲说:“你这也算是按你爸的意思做了,你姐她们哪有时间。”顿了顿,母亲又说,“给他寄吧,你还能给他寄几年?”

现在,我仍然每星期给大舅寄一次报纸,有时候寄两次,看报时如果有好看的文章,不自觉地,我就留下来了,因为要给大舅寄去。现在,我父母这边家里的老年人,除母亲外,也就只剩大舅一个人了,除了寄寄报纸以外,我还能帮他做点什么呢?2000年11月29日 合肥淮北佬斋

2001年

知了

嘈杂和繁乱的市声里,传来一阵细弱的知了的叫声。我正站在居室看楼下那些茂盛的梧桐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可怜的知了,它们只好跑到梧桐树上来了。

知了对树种会有什么样的选择,我并不了解,但在我的印象里,柳树、杨树、泡桐、杏树、桃树、桑树、刺槐……才是它们的最爱。小时候,我们大致有三种手段来捕捉它们:一种是手捉,像侦察兵一样攀树而上,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知了的身后,再出其不意地捂住它们;第二种是网粘,在竹竿的一端用铁条弯成圆圈,再缠上蜘蛛网,用这种带有仿生技术的手段捕捉较低处的知了,是十分有效的;第三种是用弹弓打,这种远程攻击就有些残忍了,不管知了是攀伏在树的顶冠,还是悠闲于半空飘荡的柔梢,只要被猎手发现,它们的末日就近了,随着一声嘶鸣,知了坠落的总是残缺不全的身体。那时候知了真多!入了夏,满世界都是它们的聒噪声。如果你沿淮北的一条大堤走,堤不断树就不会断,树不断蝉声也绝不会退。等你下了堤拐入通往市区的大道,树和蝉声仍会伴你前行,一直到你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最后一只知了还在门前的大柳树上唱歌。当然,知了在那时也是有名的害虫,“它们吸食树汁”,是农民伯伯的大敌,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打了也是该打,不犯什么法律。再说鸡们又对它最感兴趣,看见它们吱吱叫着,从男孩子的布袋里倾落于地上,鸡会用最敏捷的步法扑将上去,尖尖的喙啄在知了的背上,啄得它们更是吱吱地叫。吃知了的鸡长势快,生蛋多,蛋呢,也特别大,营养大概也更丰富吧!

现在的孩子还能说出知了的一二三四吗?教科书上恐怕也不再多提知了作为害虫的那段不甚光彩的历史了吧。一种东西多了,总会引起广泛的不满情绪的。但当对手成为弱者时,它也就不成其为对手了,它和它的历史也会被原谅,它反而变得安全了。人类总是这样对待身边的事物。

在嘈杂和聒噪的市声里,细弱的知了的求救般的叫声还在努力地响着。我为它们忧虑。它们幼年的栖息地在哪里呢?在现浇的水泥地底,或者在花砖纵横的龙虾摊位的地下吗?让我们挽留那些幸福于街道边的树上吧。那些树,能为我们讲述许许多多我们闻所未闻的故事!2001年夏

佛光笼罩着甘南大草原

1.一本书上说

一本书上说,甘南(甘肃南部的甘南藏族自治州)堪称天下最具诱惑力的地方,去过甘南的人都会对它长久思索,因为那里有一连串美丽的地方,拉卜楞寺、郎木寺、玛曲草原、碌曲草原、甘加草原,桑科草原、玛曲黄河、尕海自然保护区、则岔石林。

甘南还是当地重要的草原牧区,甘南高原和青藏高原相接,山岭海拔两千米以上,属湿润的高原气候,7月气温多在摄氏20—24度,是绝好的避暑胜地。

草原、高原、藏寺、僧人、避暑,这些词令人向往。2.高山百合

车从兰州开出,往临夏市开去,车资20元。

汽车向南进入山区,阳光普照,但气温却在下降,山峰较为陡峭,车在山峦间蛇行,较缓的山坡上开辟出一片片土地,盘山公路边竖着一些标志牌,上书:兰州百合重点产区。兰州的百合是有名的。这使人立刻想起花卉书籍中关于百合的种植要点:百合性喜温暖高燥之地,在高温多湿的环境里生长不良、易生病害。在合肥,我总是种不好百合,既要温暖,又怕高温,动不动它就休眠了,你怎样为百合创造这种生活条件?高燥之地又是什么样的呢?兰州这里的地理气候完全符合百合对自然环境的要求,这里海拔较高,温度较低,但日照时间长,土壤水分亏损较多,正是温暖、无高温的高燥之地。自然界的生命与环境,总是相对应的。3.临夏

车上坐着的,大都是戴小白帽的穆斯林,还有戴黑纱巾的东乡族妇女。整个甘肃的小城镇和农村、牧区,都说一种带有外国味的普通话。临夏在山区平地间,人口仅10万,城市不大,是临夏回族自治州的首府。

临夏的夜市非常热闹,在市区的广场及广场附近的街道上,各种百货、小吃、牛羊制品、瓜果令人应接不暇,并且会一直持续到夜间12点左右。在街头吃甘肃有名的小吃手制面片,面片白嫩筋道,香滑可口,相佐的其他内容还有生菜椒丁、千张丝、豆干、蒜薹丁(带花)、羊肉丁、土豆丁,汤汁微辣、微酸。这里满眼都是面,想不吃都不行。

晚饭后买一个重2.5公斤的黄河蜜(瓜类)回住所呼呼大吃,没有吃相。

临夏的街边有一些清真寺。临夏是国内东乡族、保安族等少数民族的主要聚居地,临夏花莲山每年农历六月初一的花儿会,规模宏大,影响广远。4.夏河拉卜楞寺

夏河在临夏市西南近百公里处,黄河支流大夏河从这里流过。

夏河因藏传佛教名寺拉卜楞寺而闻名,夏河正在举办夏河·拉卜楞旅游文化节,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夏河境内的桑科草原进行了锅庄舞表演、民间的藏戏表演以及赛马和赛牦牛表演,少不了的,还有一些经贸洽谈会和物资交流会。离夏河尚有几十公里的公路上,虔诚的藏族女信徒,正一步一叩首,向夏河拉卜楞寺的方向叩去,当然,她们的行为绝不会与旅游文化节有什么关系。

拉卜楞寺始建于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是我国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宗主寺之一。在近300年的岁月里,拉卜楞寺先后兴建经堂6座,大小佛殿84座,规模十分宏大。拉卜楞寺在夏河县城城西,夏河县城正在修路,一片狼藉,拉卜楞寺也多少会受到影响,白皮肤的外国男女,骑着租来的自行车,在浓尘滚滚的街道上歪歪倒倒地通过,满头满脸都是尘土,他们入乡随俗,也能忍受。

正中午的烈日下,去拉卜楞寺转经筒,用半个小时,转了一半的经筒。从某一位置看过去,拉卜楞寺在太阳的照耀下,塔顶金碧辉煌,金羊金光四射。

拉卜楞寺的经筒为木质结构。一位一位地请教了几位和尚:这种祈福转轮的实物,以及一个一个转动经筒的行为,到底叫什么?和尚说藏语叫“玛尼,格罗罗”,但是没有办法用汉语讲出来和写出来。但转动经筒的目的,就是省去了读经、诵经的时间,因为经筒里装的都是经书,各种各样的经书,转动经筒一次,就等于念了一遍经。5.碌曲

夏河南行过了甘南藏族自治州首府合作市,激动人心的高山草原就铺展开了,成群的羊和牦牛在山地上吃草,牧民的白的或者黑的帐篷点缀在公路边和山脚下,非常美丽。依毛梁海拔3056米,再往南还有一些更高的山脉。高山草原上的温度凉爽宜人。

车子里坐着的大都是穿红色披衣的和尚,另外一些是进城买盐巴和面粉的藏民——他们穿着厚重的藏袍,里面像汉人一样穿着衬衫,气温下降时他们把藏袍穿在身上,气温上升时,他们就把藏袍全部堆在腰间。公路边时常有藏民骑马颠过,小男孩和小女孩也都骑得有模有样的,颇有姿态。

在碌曲县吃酿皮子,主要的内容是一种类似宽面条的东西,佐以羊肉末、醋、麻辣糊、青椒丁等,入口微辣,香滑有嚼头。碌曲汽车站还出售白煮鸡蛋,5角钱一只,买鸡蛋时小贩会一只鸡蛋送你一个小纸包,小纸包里是碎盐,用白煮鸡蛋蘸着盐吃下去,对旅人来说,会更有胃口些,另外,盐也是人体随时需要的。

碌曲县有则岔石林、尕海湖和郎木寺等景区可以游览,但它们分散在广袤的高山草原中,没有耐心则难以到达。6.草原

玛曲和碌曲草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草原之一,真是非常美丽。汽车在高山之巅翻越,视界里的一切都是绿绒毯一样的青绿色,山脉重重,河谷深远,一层又一层的山,一重又一重的草原,一片又一片的白羊,一群又一群的黑牦牛,绿草地上一顶又一顶的白帐篷。剽悍健壮的藏民骑着马在离公路不远的草地里前行,扎辫子的藏族妇女抱着硕大的器具向草原上拴住的狗走去,草原上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有红的,有黄的,有白的,还有紫色的。下车走到草原上,草原上香喷喷的,如果没有牛羊进食,整个草原都香喷喷的,蜜蜂在花朵间飞舞,阳光照耀。

所有的草原都被铁丝的网索分隔开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就像内地的土地一样,都分给了家庭和个人。草原分为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牛羊在夏季牧场吃草,冬季牧场的草就会长得很高、很厚、很旺,冬季里牲畜就饿不着了。7.玛曲

玛曲是个很小的县城,县城里到处都是闲逛的、骑马的和骑摩托的藏民,空气里、小城里、所有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浓郁的牛、羊肉的味道。在一家小店里吃牛杂碎,两块五一碗,大片的牛肝、大片的牛百叶,还有大片的牛肺叶,吃起来很是过瘾,但似乎也有点可怕。

住在县城里最大的一家招待所里,但这家招待所却没有厕所,男服务员说,拐到后面一个地方去解决就是了。不知道他们平时都是怎么解决的。

带了照相机到草原上去,出玛曲县城一直往南走,一个藏族男人半卧在草原上,他说是进城来看朋友的。请教他在草原上怎么走路,他说要离狗远一些,又请他帮忙照了一张相。

翻过一道铁丝围栏再往前走,草原极其宽大,漂亮极了,草原被鼠类挖了许多小洞,一些鹰在天上飞,一大群黑牦牛在较远的草地上吃草,两个放牛的孩子向我招手、喊叫。

我走了很久,才走到那两个放牛的孩子身边,其中一个小些的孩子问我有没有香烟,我抱歉地说没有,我给他们以牛群为背景照了张合影,那个大些的在玛曲民族中学读初一的孩子德吉才让也给我照了一张。我问清了他家的通信地址,玛曲县粮食局胜利收,或者贾伟收,胜利是他的母亲,而贾伟是他的父亲,我会把照片给他寄去的。

再往南我走向了黄河,这里是号称黄河首曲的地方,黄河在这里拐了它的第一个大弯子。黄河湾里静悄悄的,水较清,也很平静,河滩上躺着一匹死去了很久的马。河岸的两边都是大草原,草深过膝,草原的中间有几间土坯房,还有小院子,那是冬窝子,到了冬季,牧人和牛羊就会回来住的,冬季牧场的草就会派上大用场。

晚餐的炒羊杂碎实在是吃不习惯,一大碗油晃晃的羊肚、羊肝和羊灌肠,吃了几块就吃不下去了。同桌上有五六个藏族年轻男女,正兴致勃勃地吃羊肉串,凑上去跟他们商量,用一碗羊杂碎换一根羊肉串,他们立刻把羊肉串递过来让我吃。8.尕海

尕海是大草原中的一个三岔路口,有一些房子,那些路分别通往玛曲、碌曲和郎木寺。

上午,在草原上,太阳照在身上时,会觉得有些热,太阳被云彩挡住时,会觉得有些冷。

三岔路口的那些房子里,有一处是修摩托车的,另一处是个茶馆兼面馆,茶馆的外面支着两把太阳伞。从三条通往草原深处的公路上,不时有摩托车呼啸而来,摩托后面也总是带着一个男伴的,摩托停在茶馆外边,最多时停了近20辆,骑摩托的藏民下了摩托喝茶,抽烟,说话。这一切做完之后,他们会再次骑着摩托呼啸而去,而另一些骑摩托的藏民又会呼啸而来。9.郎木寺

甘南的城镇都不甚整洁,郎木寺也是这样,这是最令人灰心的事情了。

郎木寺镇和四川的纳木乡交界,其实这两个小镇已经完全联系在一起了。佛光似乎笼罩着郎木寺的建筑、寺院和周围的高山、草原,从我住处的房门看出去,对面山坡上的寺院,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河水从小镇里奔流而下,骑马的藏民在街道上说着听不懂的藏话,但他们每人都至少会两种语言,一种是本民族的藏语,一种是改了腔的汉语普通话。

一个被小镇上的扬尘弄得灰头土脸的欧洲男人,坐在郎木寺小镇的邮电所台阶上,向一大群围观的藏族青年展示他右腿的假肢,他先把它拆下来,再把它装上去,他站起来,挥了挥胳膊,意思是他不会被困难吓倒。然后他一拐一拐地走了。

郎木寺小镇的饭馆里,有一种叫“炮仗面”的面出售,每碗4.5元,炮仗面以面为主,有些干炒的性质,浇汁浓厚,里面还有牛肉片、青椒片等,夜晚坐在小饭店里吃炮仗面,灯光昏暗,饭店里中间是空地,周围是一圈破沙发,电视里放着成龙早期的功夫片。食客中有和尚,有藏族青年,有回族青年,还有一位日本的旅游调查员,她已经在郎木寺住了十三天了,她脸上晒得乌黑,身上的衣服也很脏。她在浙江大学学过中国文化,她用日文写的纪实散文类的旅游调查文章,我只能看懂其中的汉字。我们在小饭店里聊了很久。10.郎木寺格尔底寺院和赛赤寺院

四川省若尔盖县纳木的格尔底寺有700个和尚,这是格尔底寺20岁的和尚贡觉告诉我的。贡觉是甘南迭部县人,他很小就出家当了和尚,这是家里人的主张,同时也是他自愿的。贡觉带我去寺里看了前辈的金身,又邀我去他住处坐坐。贡觉的住处在山坡的一个平台上,一个小院子,两大间房子,他和另一个和尚各住一间。贡觉的床有点像日本的榻榻米,木制的,很干净,上面放着经书、黄铜茶具、简单的卧具,墙上贴着宗教画。这样的住处是贡觉租住的,格尔底寺的“学员”都是这么住的。

甘肃碌曲县郎木寺的赛赤寺院坐落在郎木寺小镇西边的山上,经筒与拉卜楞寺不同,是用金属做成的。我从北端开始,按顺时针的方向转经筒,用了20多分钟转完了经筒,我一边转经筒,一边口里念念有词,所言无非吉祥如意之类。

赛赤寺院附近的山坡上,有几个据说是法国基督教团的欧洲人和一个讲中国港台普通话的汉族女士(特别是这位汉族女士),正近乎强迫地向几个寺院里的小和尚传播基督教。他们向小和尚们分发用藏语、汉语和英语印制的小册子,那位汉族的女士还强迫小和尚跟她说,“我们是主的儿子……”她抓住小和尚的手,她要求她说一句,小和尚说一句,但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小和尚只是笑,一句都没有跟着说。2001年夏

河西走廊的散步

1.夜幕中的“丝绸之路”

车过西安时,我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正在车上睡觉。据说,古代的丝绸之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时,长安的繁盛似乎无与伦比,中国的丝绸和科学、技术,包装着改变着世界,并且使人们感觉有更多、更好地生活下去的理由;域外的植物、歌舞、珍禽异兽以及宗教文化也滚滚而来,改变着中国大地上的人文景观。但是在我的感觉里,丝绸之路总应该是从现今的兰州开始的,那里是河西走廊东端的起点,一个大城市——这是现代人的直感,不足为凭,兰州在那个时候,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从兰州西去武威,也是夜行的车,深夜里看不见窗外的东西,但是能听见一阵一阵、此起彼伏的蛙鸣。在列车构件有规律的擦碰声中,蛙鸣的声音非常清晰,甚至连哪一只蛙的叫声都分别得清清楚楚。这不像是“西域”,倒像是江淮大地。2.武威

7月底,武威的夜晚很凉。武威是河西走廊上第一个较大的城市,旧称凉州,人口不足20万,城内的游览地有文庙、大钟楼等。一进入甘肃,空气中浓烈的羊、牛、辣子和孜然的味道就再也没有散去,所有的饭店、酒店和摊点都以面食为主,武威也是这样。武威的羊杂碎非常好吃,内容有羊肝、羊肚、羊肺等内脏,佐以姜、蒜、盐、辣,但汤却是清汤,想加辣油成混汤,就自己去加。羊杂碎大碗4元,小碗3元,其实3元一小碗的羊杂碎也不少了,另有一块白饼,即可食欲饱满。

河西走廊古风朴拙,天将亮未亮时,一辆三轮车把我从火车站拉入市区,2元,下车付了钱,问车夫一些车次的问题,问完了,告别要走,车夫一脸忠厚地说:“那我就不带你进(车站)去了。”我连忙说:“不用了,你忙,你忙。”

夜里下了一场雨,晨食陇上小米粥。3.民勤

上午乘车去武威治下的民勤县。民勤县在武威市北百余公里的腾格里沙漠中,一路小麦收、脱,玉米旺长,极显富饶相。公路两边,沙土的围墙把庄稼围裹起来,白杨树和沙枣树长得古拙遒劲,很古典,颇具欧陆风情。村庄附近,留美髯、戴白帽的穆斯林来来往往,妇女大都围围巾,红的、绿的,或蓝的。阳光强烈,空气干燥,沙土飞扬,沙地、绿地和村庄间隔出现,东方不远处的沙丘隐约可见。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上了车,少妇非常健美,高鼻梁,面色略黑红,结实的胳膊圈着孩子,那么举重若轻。她才是沙漠里的绿洲。

因为地处沙地的腹地,白天的温度很高,人走在阳光下,皮肤有热辣辣的感觉。民勤的街道上有一些妇女卖大馍、熟玉米和煮熟的土豆,土豆有大有小,大的极大,比中号的玻璃杯还大,女孩子站在卖车边抱着吃,叫人怀疑她怎么可能吃完,就是一个内地的男人也吃不完的。卖土豆的妇女头上围着围巾,脸上捂着大口罩,问她这样热不热,她说不出门不戴,戴上了反而凉快些,另外,还防晒,挡风沙。

民勤县的清汤羊肉十分有名,6块钱一碗,薄薄的羊肉片,但肉片很大,味道纯正鲜美,麻辣适口,量又足,一碗绝对管饱,配上黄白分明的西北炕馍,那是一餐真正的美食。4.过乌鞘岭

去丝绸之路一定要乘一次汽车,并且一定要坐在前排的座位。乘汽车旅行的首选,就是从武威到张掖。

5点钟乘汽车从武威去张掖,车资25元,路上下了一场大雨,近7点大雨退去,太阳被云层挡住,半天夕阳,天看上去很快就要黑了。车过永昌,戈壁广大,天地非常广阔,绿洲、植被、村庄和城镇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茫茫山脉、无尽荒原。

客车进入山丹境内,由合肥过来的312线,这里是宽阔的一级公路,非常漂亮。夕阳已经落到山背后去了,汽车高速追赶夕阳而去,悬念出现,我们能不能追上夕阳?车里所有的乘客都紧盯着前方挡住了太阳的山脉。汽车越爬越高,身上觉得凉意重了。汽车终于爬到了山脉的最高处。啊,面前是更广大的无际戈壁,广大得完全看不到边,山脉重重,似无止境,极其壮观!而夕阳呢,夕阳离前面山脉的顶端还有两三竿子高呢,看上去,没有一两个小时,天是黑不了的。

汽车继续高速往前开,夕阳又落入前方蜿蜒的山脉后面了,又一次的追日开始了。

地球是圆的。5.张掖

张掖是河西走廊中部的汉唐古城,旧称甘州,人口10万多一些,甘肃省的首字甘,即由此而来。和天水一样,张掖火车站离市区较远,有8公里,白天公交车1元,夜晚公交停运,面包车10元,数人乘车,每人2元。

我喜欢张掖,张掖不很大,小小的,干干净净,街上走着可爱的小毛驴,街道两边种着槐树,清清爽爽的,没有什么脏虫,槐树正在开花,比江淮地区晚了好几个月。市广场美丽漂亮,市中心的鼓楼附近有一个金乐小吃城,里面有各种西域小美食,馋死人。

张掖的古迹名胜有著名的大佛寺,还有木塔及鼓楼。张掖木塔坐落在市广场对面,本为安置释迦牟尼的舍利子而修,原塔高15层,现存9层,高32.8米。大佛寺始建于西夏永安元年(1098年),寺内的泥塑卧佛长34.5米,是国内乃至亚洲最大的室内卧佛。

张掖的杏皮茶令人流连忘返,请教卖茶人,知道杏皮茶以陇地甘杏为原料,晒干后加水及他物熬煮,即成杏皮茶。张掖市市府广场以右街畔有一家“老冯杏皮茶”,上午走得热了,坐进“老冯杏皮茶”,茶浓呈琥珀色,冰冰凉,略有酸甜,杏皮茶用一般大瓷碗盛,五毛钱一碗。茶客不断地来了,又不断地走了,茶室的墙上挂着仿古的画,人喝着茶,眼看着窗外,那种感觉,真是很不一般。6.清水

从张掖一路西行,金张掖果然名不虚传,公路两边绿荫匝地,临泽的大红枣是有名的,路边枣林也随公路径自西行,枣树壮大,不知是多少年了,也颇有古风,遒劲有力。

张掖至清水的车资为19.9元,西部这里货币的使用常有一角两角,在内地也许早已化零为整了。到清水的时候还不到下午2点半,下了汽车,叫了辆三轮,马不停蹄往清水的军用火车站赶,但还是晚了一步,这一天里唯一一趟去东风和额济纳旗的客车刚刚开走,在车站及其附近转了一圈,我一直懊恼不已。

因为有酒泉的卫星及导弹发射基地,清水颇为引人瞩目,更为外国人所关注。离开车站,去一家小饭店吃了一碗臊子面,臊子面又称哨子面,内容以面为主,兼有海带丝、青豆角丁、西红柿、肉末(不知何肉)、土豆丁及碎豆腐泡,汤汁浓厚,西红柿味。7.酒泉及嘉峪关

酒泉在清水以西不足100公里处,酒泉旧称肃州,甘肃的肃即由此而来。酒泉有钟鼓楼等文物古迹,在城区走了一趟,酒泉城市略有些不洁,于是舍酒泉而赴西20余公里外的嘉峪关市。

嘉峪关也是我喜欢的一个城市,城市路面宽阔,建筑现代,反正城外就是戈壁,恐怕没有什么占地不占地的问题。嘉峪关城市不大,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