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詹姆斯·彭尼贝克（James W. Pennebaker）
出版社：机械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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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风格的秘密：语言如何透露人们的性格、情感和社交关系试读：
前言
回想一下你的最后一次谈话、你发出的最后一封邮件或最后一条短信。你以为你在谈论的是晚饭吃什么，你要洗的衣服，下一次销售会议的策略。也许你确实谈到了这些。但与此同时，却不只是这些，你说了更多的内容。你在交流信息时使用的词汇比想象中揭示了更多关于你的情况。你、一个、是、到、我、但是、这、为、不……
代词、冠词、介词和其他大量的小词、隐性词揭露了你的个性、思考方式、情感状态和与他人的沟通状态。这些词通常被称为功能词，虽然在词汇表中占比不到1/1000，但在你日常使用的词汇中占比却将近60%。你的大脑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词，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你将会发现它们微妙的力量。
功能词的作用可能与你想象中的不同。举个例子，“我”，是英语口语中最常用到的词，领导人使用它的频率比追随者使用它的频率高出很多，说真话的人使用它的频率比说谎的人高出很多。使用冠词频率高的人[某个、这个（a、an、the）]比使用冠词频率低的人在大学的表现好。还有，如果你想找到你的真爱，可以和你的准伴侣对比你们使用功能词的方式。
虽然本书关注的是功能词，但是它确实不是关于讲话的。相反，本书讲的是如何通过这些词来探究人的性格和社会关系。我的学习和早期的研究建立了社会、性格、临床和健康心理学间的桥梁。通过一些偶然的发现，我才注意到了这些隐性词汇的存在。
刚开始，对功能词的研究只是尝试。但是随着更加深入的研究，我开始觉出它们与领导力、心理健康、脑功能等问题有着意想不到的联系。紧接着，我和我的学生们就花时间与电脑工程师、语言学家、联邦调查局特工、律师、医生和营销大师在一起，还有我的同事们，有教历史的、政治学的、通信的，甚至还有教会计学的。而且，最近，我们被社会媒体的狂热所席卷——我们将我们的想法和方法应用到推特、脸书、线上约会、博客、短信、邮件，甚至是过时的电话聊天中。
本书有些像旅游指南。它是围绕着几个我最感兴趣的有关心理和社会科学的话题开展的，如性格、性别、欺骗、爱、历史、政治和团体。目的是展示如何通过分析功能词来对每一个话题提出新的见解。与此同时，我想让大家领会如何思考和分析语言。不管你的个人兴趣或专业兴趣是什么，我希望你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看这个世界，并可以利用这些知识来更好地了解自己和他人。
语言分析正在经历一场革命，这将会对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产生深远影响。人的一生使用的语言就像是指纹。渐渐地，这些语言可以用来确定他们的身份，甚至是他们的背景。语言的使用，尤其是功能词的使用，可以显示一个人的社会关系网以及他们在家庭、邻里和工作中扮演的角色。只要有一点语言痕迹，就有许多基于计算机的方法可以捕捉到。莎士比亚、孔子、古老的宗教经文、政治家和小说家留下的文字数量令人感到惊异，各个学科的学者可以用新的角度和前所未有的工具来分析这些文字。
虽然语言分析是本书的重点，但它是一本心理学书籍。语言学家感兴趣的主要是语言本身，而我关心的是语言所反映出的人们的心理状态。语言可以被认为是洞察人们的思想、感受、动机和与他人联系的有力工具。随着计算机技术的进步，这种方法正在被各个学科的学者所了解，如语言学、社会语言学、人类语言学、神经系统科学、心理语言学、发展主义、计算机科学、计算机语言学以及英语学者和其他学科的学者。一些最富创新性的工作来自形形色色的学者和公司之间的合作，比如谷歌。
如果你对本书中的话题和方法感兴趣的话，有大量由睿智的思考者和作家创作的作品是面向广大读者的。对我的方法影响最深的有社会学家欧文·曼欧文、语言学家乔治·莱考夫、认知科学家史蒂芬·平克、社会语言学家黛博拉·坦纳和人类学家安娜·威尔兹彼卡。
其他人的帮助也直接影响了我对词汇使用和心理状态之间的联系的思考。弗洛伊德早期对口误的研究标志着第一个心理学认知，即突然冒出的无意识话语可以揭示人们隐藏的想法和感受。后来的心理分析学家，如路易斯·戈特沙尔克和沃尔特·温特劳布，为如何将看似无关痛痒的话与更深层次的动机和病人表达的担忧联系在一起提供了路线图。
几个基于计算机的文本分析系统预先显示了我需要的计算机程序，尤其是菲利普·斯通20世纪60年代开发的通用询问程序。任何关于文本分析初期的故事也要提到以下名字，如道格·拜伯、赫伯·克拉克、唐纳德·福斯特、霍华德·贾尔斯、罗德·哈特、罗伯特·霍根拉德、汉斯·科尔迪、克劳斯·克里彭多夫、科林·马丁代尔、艾哈德·默根瑟勒和其他一些人。
然而，这些年，影响我最深的人是我的学生和同事。本书集合了几十个甚至是上百个人的努力。当前语言项目的核心人物包括詹娜·巴德利、大卫·比弗、罗杰·布思、玛莎·弗朗西斯、阿特·格雷泽、卡拉·格鲁姆、杰夫·汉考克、莫莉·艾尔兰、埃娃·凯斯维兹、劳拉·金、马蒂亚斯·梅尔、凯特·尼德霍夫、基思·皮特里，奈兰·拉米雷斯-埃斯帕扎、斯蒂芬妮·鲁德、伊泰·赛、理查德·斯拉切、洛瑞·斯通·汉德尔曼和依拉·陶斯兹克。比尔·斯旺、鲍勃·约瑟夫，以及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心理学系的其他同事在指导我的工作方面也起着很重要的角色。
没有国家科学基金会、陆军研究所、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和德克萨斯大学的人文科学学院的资助，就不会有这本书。我特别感谢书语者对本书的支持，马克·阿伦森、迪尔德丽·穆莱恩和布鲁姆斯伯里出版社的编辑们，彼得·金纳和皮特·比蒂。
有三个人对本书的完成影响最大。辛迪·钟多年来一直陪我处在研究工作的核心位置。她的想法、反馈和幽默使得研究旅程非常愉快。我的同事和研究伙伴山姆·高斯林要求我更全面地思考有关个性和社会进程的问题。最后，我的妻子露丝一路上鼓励和指导我，并督促我用新视角去思考故事、社会关系和真实世界。她的精心指导体现在本书的每一页上。第1章 最容易被人遗忘的词汇的秘密
那些最能透露信息的词是最短的和最容易被人遗忘的词。代词、冠词、介词和其他隐性词汇能透露出我们是谁。
大家早上好！希望你的一天都精彩！亲亲帕丽斯:)——帕丽斯·希尔顿，媒体人物
昨天在贝鲁特会见了瓦立德·琼布拉特——德鲁兹派的领导人——十分有趣的经历。——约翰·麦凯恩，美国议员
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砰”马提尼——准备好看圣诞特辑。东部10点，中部9点。然后一起欢唱圣诞颂歌！——奥普拉·温弗瑞，媒体大亨和电视节目主持人
是时候喝瓶红酒然后想想下一场巡演了。圣路易斯棒极了。我的眼线蹭到了膝盖上，胳膊肘上有血。不高兴——Lady Gaga，歌手和流行歌曲作家
大约10万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开始说话。大约5000年前，人类开始写字。在过去的150年里，我们的接收方式从电报、电台、电视转变为电子邮件、短信、博客和其他社交媒体。虽然沟通方式发生了改变，但我们还是不得不和周围的人交流自己的想法、经验和情感。
从2006年起，我们开始使用推特网。任何一个有推特账户的人都可以发简短的消息，也称“推文”，发出的推文可以很快地几乎被所有人看到。分分钟内，你就可以知道你的朋友，或是世界有名的明星们在想些什么。很多读者也许会好奇，为什么大家会想要这么做。然而，如果一旦让自己沉浸在推特的世界中，你也会发现它吸引人的地方。
我们回过头来看这一章开头的那四条推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几条推文与日常沟通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在餐厅吃饭时，偶然听到的邻桌谈话内容可能就与此相似。这些不同的人在向他人表达什么？帕丽斯·希尔顿只是在大声地打招呼。约翰·麦凯恩描述了他和一位黎巴嫩重要领导人的会面。奥普拉·温弗瑞告诉了我们她晚上的计划。Lady Gaga想让我们知道她已经进入下一次巡演的状态了。
但是，这些推文包含的内容要多于它们的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每一条都像一个指纹。比如说，如果这是一个多项选择测试题，题的要求是将这些推文和作者进行匹配，那大部分人都可以拿满分。即使你从未听说过这几个人，仅凭“媒体人物”“美国议员”等这些标签也能推测出哪条推文对应哪个作者。
通过这些推文还能深入了解每个作者的想法和个性。感叹号和表情符号表达了希尔顿持续高昂的情绪。麦凯恩用一些大词和他的世故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温弗瑞像一个完美的售货员，“无意地”说出了圣诞特辑（实际上是她主持节目的特辑）直播的时间。Lady Gaga想表达的是她有一点狂野，但是也很体贴。从使用代词的方式来看，她有点忧郁倾向。
如果我们开始分析他们每个人更多的推文，就会对他们的动机、恐惧、情感和他们与自己及别人的沟通方式有更加丰富的了解。每个人使用语言的方式都是独特的。有些人，像是Lady Gaga，他们的沟通方式更倾向于表达个人——从他们使用的词汇，如“我”，可以看出他们是自我反映型的。其他人，像是约翰·麦凯恩，暴露了他在与人沟通方面有很大的问题。
如果你想要尝试一下基于推特文稿的快速性格分析工具，可以登录一下我和同事共同创建的试验性网站：www.analyzewords.com。
通常情况下，那些最能透露信息的词是最短的和最容易被人遗忘的词。代词（如你、我、我们、他们）、冠词（某个、这个）、介词（如至、为、多于）和其他隐性词汇能透露出我们是谁。这就是本书将要讲述的内容。
从我们的祖先说出第一个句子到帕丽斯·希尔顿发推文打招呼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多亏当前的技术革命，让我们拥有了工具来分析推文、脸书、邮件、书信、书籍和日常生活使用的文字。有史以来，这是第一次我们能够用计算机来确定日常语言是如何反映出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心理状态的。
比如说，谁会预想到，如果一个高中生在大学入学申请中使用的动词很多，那他有可能入学后成绩比较差？或者一个诗人在他的诗中过多地使用“我”这个词，那他自杀的可能性会比较高？又或者可以通过某个领导人所使用的代词来推断他是否会带领他的国家陷入战争？通过仔细观察人们传达思想的方式，我们可以开始了解到人们的性格、情感和社会关系。当社会心理学和语言学相遇
在描述词汇的秘密之前，也许有必要说一下本书的作者。那就是我。我是一个社会心理学家，我对语言的兴趣来源于偶然。正如你将要看到的，本书真正的重点是人而不是语言本身。当然，词汇和语言是引人入胜的话题。在一个社会心理学家的眼中，语言甚至更加吸引人，因为它为通往人的内心深处提供了线索。
与此相关的背景是，我早期的事业都涉及健康、情感和创伤经历。20世纪80年代初期，一个偶然的发现深深吸引了我。那些报告了自己经历过严重创伤的人和把创伤经历作为秘密的人的健康问题比那些公开讨论自己精神创伤的人要严重得多。谁会保守一个对自己有害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如果让一个人揭开自己心中的情感秘密，他的健康状况会有所提高吗？我和我的学生很快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我们开始做实验，实验中我们要求被试者连续三天或四天每天花15～20分钟的时间来记述自己的创伤经历。与每天记述非情感类话题的被试者相比，这些记述创伤经历的被试者的身体健康有所改善。后续研究发现，情感写作能够提高免疫功能、降低血压、减少压抑感和提高情绪。现在，在距离第一次写作实验25年后，全世界已经有两百多个类似的写作研究在进行。虽然效果不是特别明显，但是将情感波动转化为文字的行为确实有助于改善身心健康。◎如何解释文字的力量
为什么写作会起作用？一些科学家认为，重复性地面对自己的痛苦情绪，最终会降低它们带来的影响，因为我们接受了它们。另一些科学家指出，对痛苦的沉思和未完成情结会带来不健康的影响。很多受到精神创伤的人会不停地在脑海中重复发生过的事情，妄图弄明白所受的痛苦。无止境地思考他们的情绪波动会扰乱他们的睡眠，并使其无法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人际关系。根据这个观点，把创伤经历写出来，可以使人们理解曾经的经历并从中找到意义，还可以帮助他们解决情感上的波动。
答案并不简单。我相信，当人们写下他们的痛苦经历时，一些健康的变化正在发生，包括思维方式、情绪反应、大脑活动、睡眠和健康行为的改变等。即使发现了写作对一个人起作用的原因，也不一定能够解释为什么写作会对其他人起作用。
之前的写作研究者没有考虑到的是，人们用语言来描述他们的个人情感剧变，也许表达性写作的关键隐藏在人们的文字背后，隐藏在他们真正要表达的内容中。人们所写的故事是有力量的，常常让人难以忘怀。在几乎所有的项目中，参与者会记述身体虐待、性虐待、情感上的虐待、离婚问题、毒品问题、酒精问题、自杀和可怕的意外，以及失败、羞辱和痛苦的感觉。不仅有各种各样有力量的故事，而且每个人的表达方式都非常不同。有些人幽默，有些人充满愤怒，还有些人冰冷、超然且不带感情。
如果一组临床心理学家或只是普通的人阅读这些文章，他们可以解读出什么样的文章预示着身体健康的改善吗？我们尝试了这样做，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这些故事都太复杂，即使是最认真的读者也无法确定这些令人心碎的故事中哪些部分是最有意义的。我们需要其他方法来揭秘表达性写作有效性背后的原因。◎计算机革命和LIWC的诞生
那是1991年，计算机技术革命正在顺利进行。20世纪六七十年代，普林斯顿大学、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在语言研究的计算机分析方面取得了一些重大突破。无疑，有了这种新技术，我可以得到一个能够分析情感文章的计算机程序。不需要判断，不需要费脑细胞，我可以一键获得想要的一些答案。
不幸的是，那个时候没有能供我使用的计算机程序。“写一个程序能有多难呢？”我问我自己。巧的是，有一个一直以来都是专业程序员的研究生新生刚刚加入了我的研究团队。“玛莎”，偶然间我跟她讲，“我有一个好主意——编写一个新程序，这个过程只需要大约三周的时间。”玛莎·弗朗西斯是一个在社会心理学方面有天赋且富有创造力的程序员，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而且程序很快就写完了。就这样，“三周项目”有了自己的生命。三年后，我们终于推出了这一计算机程序的第一版，我们称之为“语言获得和词汇计数”（Linguistic Inquiry and Word Count），或LIWC（发音同“卢克”）。
LIWC背后的想法是，无论是创伤写作或是日常交流，人们的语言可以反映人们的感受，我们通过简单的词汇计数可以深入了解他们的情感状态。我们猜想，愤怒的人会使用与愤怒相关的词汇，悲伤的人会使用与悲伤相关的词汇。在记述创伤经历时，被试者的情感状态会通过他们使用的与情感相关的词汇反映出来。
所以，在开发LIWC程序时，我们创造了一系列的词典，旨在捕捉到不同的心理状态。例如，我们创建了愤怒词典，现在已经包含180多个与愤怒相关的词，如仇恨、暴怒、杀害、鞭打、复仇等。词典中还包含了一些词干，如杀，这样所有包含杀字的词都会被计数在内，如杀人犯、杀害、谋杀、被杀。我们之后还创建了与悲伤、焦虑、积极情绪和其他情绪状态相关的词典。
除了情感基调的不同以外，被试者所写的创伤文章还在很多方面呈现出不同。为了包含的更全面，我们还创建了可以统计其他类型词汇的词典，如不同类型代词的使用（如第一人称代词单数：我、我的）、冠词（某个、这个）、与因果思维相关的词汇（引起、因为、原因、原理）等。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创建了将近80个不同的词典，我们认为这些词典几乎囊括了人们日常中会使用到的所有词汇。
之所以LIWC程序的完成花费了我们三年的时间，就是因为创建词典的过程是漫长的。我们雇了一群学生来评估词典中的每一个词。举个例子，“沮丧”这个词是否应当被列入愤怒词典中呢？只有学生评委小组全数通过才可以被列入其中（此例的结果是全数通过）。
多亏了玛莎的编程技术和学生评委花费的成千上万个小时，才使得LIWC终于可以运行使用。这款程序最终可以在瞬间完成对电子文档的分析，并按照每一个词典来统计词频数。LIWC最新版本可以在数秒内完成上千个电子文件的分析。虽然我们最初的研究重点是创伤文章，但是后来我们将研究范围扩展到了诗歌、小说、博客、推文、书信、短信、对话记录和其他任何包含文字的文档。
为了介绍这一计数程序是如何运行的，我们先来看一下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Alice’Adventures in Wonderland）的前两句：
爱丽丝开始觉得，和姐姐一起坐在岸边什么都不做非常的无聊，她偷偷看了一两眼姐姐正在读的书，但是里面没有任何的图片或对话，“这本书有什么好看的？”爱丽丝想，“连图片和对话都没有。”
所以她想（尽她所能，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她感到非常的困和迷糊），做一个菊花花环获得的快乐是否值得我站起来去采菊花呢，这时一只粉红眼睛的白兔突然跑了过来。[1]
首先，LIWC会先统计文章的总词数，这段的词数是162。然后它会单独查看每一个词，决定它应该被归在哪一类词典中。所以，比如说，LIWC会先查看“爱丽丝”，但是在任何一个词典中都找不到这个词。但是如果一个词出现在了多个词典中，如动词词典、助动词词典和过去时态动词词典中都有它，那么每个词典中的计数都会加1。LIWC会继续它的工作，接下来查看下一个词，“开始”，定位为时间词典，然后再查看下一个词。最后，当评估完文章中的所有词，并将它们都指派给相关词典后，LIWC会计算每一类词占总数的百分比。
在分析文本方面，LIWC比专家拥有更多的优势。LIWC程序是百分百可信的，因为如果多次分析同一文档，每一次的结果都是相同的。它的速度非常快，能够在20秒内完成对莎士比亚作品集的分析。而且，一个人的文章的分析结果可以直接与其他人的做对比。尽管计数程序有这些令人钦佩的特点，但它也非常笨。它无法识别出讽刺和挖苦，也非常缺乏幽默感。最糟糕的是，它无法捕捉到语言环境。比如说，一个词根据它的用法不同，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意思。
想想“疯”这个词。LIWC程序将“疯”归类到愤怒和消极情绪的词典中。如果一个人说：“你疯了吗，竟然亲吻我的男朋友。”那么LIWC把“疯”归入愤怒词典中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一个人说：“我疯狂地爱上了我的男朋友。”那么LIWC还把“疯”归入愤怒词典中就是错误的。在这个例子中，“疯”不是表示愤怒，而是表示“疯狂得高兴”。或者，我们回到《爱丽丝梦游仙境》，“疯茶派对”也不意味着是有敌意的。相反，“疯”在这个语境中的意思是“奇特”或者“反常”。
与其他计数系统一样，LIWC也会出错。它是一个概率系统。有时候它的分类是正确的，有时候不是正确的。我们已经进行了足够多的实验来确定，通常它的统计结果是正确的，而且好消息是，它分析的词越多，结果会越准确。另一个好消息是，研究人员正在开发更智能的词计数程序，最终会将句法、语法和上下文考虑在内。
考虑到当前的艺术状态，难怪那些严肃的语言学家和文学学者对词计数程序会有些反感。语言学家关心语言，文学学者关心文学。而我，以我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这两点。但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文字的使用和人们的心理状态之间的关系。我们能否确定出哪些语言特征能够揭示人们思考方式呢？如果可以，我们能否通过这一信息以有益的方式来改变人们的思维呢？[1] 原文统计的词数为英语单词数，共113，此处162是译后的中文词总数。——译者注通过计算机程序识别健康的写作
开发LIWC是为了弄明白，通过人们记述创伤经历的方式是否可以预测到后续健康的改善情况。换一种说法就是，我们能否通过LIWC来识别健康的写作。
在LIWC的开发过程中，已经有一些表达性写作的研究可以解答这个问题。在我的实验室里，有三项实验的被试是大学生。其他实验是由我的同事组织进行的，被试的类型更加多样化，包括最高安全级别的犯人、一组新西兰学医的学生和一群最近刚失业的高级工程师。现在我们有了六组不同的文章样本，来自不同的人，可以使用我们的计算机程序来寻找哪些类别的词是与健康写作相关的。三个重要的结果出现了。◎积极情绪的重要性
通过对创伤文章中表示积极情绪的词（如爱、关心、高兴）和表示消极情绪的词（如悲伤、痛苦、愤怒）的计数情况，可以大致推断出一个人的情感状态。六组文章的研究结果令人感到意外。总的来说，在描述自己的情感波动时使用越多表示积极情绪词的人，在实验进行数周或数月后，健康状况好转越多。
消极情绪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模式。健康状况好转最明显的人使用消极情绪词汇的比例适中。也就是说，使用消极情绪词汇非常多的人没有从中受益——他们好像被不幸所淹没。同样地，那些使用消极情绪词汇非常少的人也没有从中受益，这也许说明了他们在否认情感对他们产生的影响。情感的分析结果显示，从创伤写作中获益的最佳方式是承认消极面，并赞美积极面。◎构建故事的重要性
LIWC呈现的令人激动的一方面是，它能够识别反映人们积极思考程度的词类。两组认知维度的词汇，一组是洞察力和自我反省词汇（如思考、认识到、相信），另一组是因果关系词汇（如因为、影响、原理）。健康状况好转最明显的人最初使用认知类词汇的比例非常低，但在实验进行的四天中，使用量逐渐增加。认知词汇所占比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比例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有所增长。在某种程度上，使用洞察力和因果关系词汇对人们构建一个连贯的创伤经历是必需的。在写作的第一阶段，人们通常记述得非常混乱。然而，随着日复一日的记述，他们开始理解自己所写的文字。他们能够更好地理解文字，部分体现为他们使用认知词汇的方式。
这些结果表示，拥有一个解释痛苦经历的连贯故事不一定像构建一个连贯故事一样有用。这有助于解释一个我的个人观察，这一观察困扰了我多年。第一次写作研究发表后，我的文章常被媒体作为专题来报道。在鸡尾酒会或非正式聚会上，我发现有时我像创伤磁铁。那些知道我的研究的人会主动靠近，来给我讲述他们可怕的人生经历。其中有很多人的身体状况也很差。起初我认为，谈论他们的故事会对他们有益处。然而，我会在数月后的另外一个聚会中看到同一个人，给我讲述一模一样的故事，并且他们的健康状况没有什么变化。
词汇计数研究揭示了这一问题。那些讲述他们创伤故事的人基本上是在不断重复同样的故事。故事没有变，对故事的理解也没有加深。以同样的方式重复讲述同样的故事就像反复式思考，这是典型的抑郁症状。
这里给大家上重要的一课。如果你被生活中的情感波动所困扰，尝试写出来或向他人倾诉。但是，如果你发现自己为了摆脱悲痛而不断重复讲述同样的故事时，请重新考虑你的方式。尝试使用完全不同的方式来记述或讲述你的创伤经历。一个更加超然的讲述者会如何描述所发生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方式来解释这件事呢？研究表明，如果你成功了，你会睡得更好，身体健康状况会有所改善，你会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快乐，更容易克服情感波动。◎改变视角的重要性
多亏LIWC程序，我们发现情感写作的三个方面预示着人们身心健康的改善：强调情感波动中的积极部分；承认消极部分；在写作的日子中构建一个故事。不久，更多复杂的分析揭示了前人从未看到的语言使用的另一面。
20世纪90年代，一组科罗拉多大学的研究者推出了名为“潜在语义分析”（Latent Semantic Analysis，LSA）的计算机程序，它可以在文章内或不同的文章间寻找词汇的使用模式。LSA的妙处在于，它可以从数学角度比较任何两个文本间的相似程度。那么从表面上看，我们可以确定，每天记述同样话题的人是否会比每天记述不同话题的人从中获益更多。这是一个宏伟的想法，但任凭我们努力，也找不到充分的证据来支持它。
我的研究生学生夏洛克·坎贝尔曾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来让LSA程序运行。我和他越考虑LSA项目，越觉得我们思考语言的方式是错误的。与其分析人们写了什么内容，为什么不分析他们的语言风格呢？为了做到这点，我们需要完全改变LSA程序。我们不再通过名词、常见动词和形容词来分析文章的内容，取而代之，我们让程序关注那些可以体现写作风格的词。我们所了解到的是，写作风格通常是通过功能词，包括代词、介词、冠词，以及少量的较短但是比较常用的词汇来体现的。
结果是惊人的。（好吧，如果你不是计算机语言学家，那“惊人”这个词可能有一点夸张，你需要在现场才能体会到。）在写作过程中，一个人使用功能词的方式转变得越多，他的健康情况改善得越多。当我们开始关注不同类别的功能词时，一组特殊的元素脱颖而出，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它就是人称代词。更具体地讲，与其他代词相比（如我们、你、她、他们），人们使用第一人称单数的改变越明显（如我、我的），他们的健康状况改善得越明显。人称代词产生的影响很大，关于它的研究也在不断进行。
在这个计算机程序上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后，夏洛克感到非常激动。他指出，我们发现了“代词的奥秘”，他为此感到非常自豪。
这一发现可能听起来深奥，但在现实生活中并非如此。那些健康状况有所好转的人在某篇文章中使用“我”字的频率很高，下一篇文章中使用其他代词的频率很高，然后在接下来的文章中使用频率反复切换。换句话说，健康的人在描述完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后，会去探究一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然后再回到自己身上。
这种视角的转换在心理治疗中非常常见。如果一个男性见到他的心理治疗师以后，一直在抱怨他妻子的行为，她说了什么，如何冷漠等，心理治疗师很可能会在几分钟后打断他：“你一直在谈论你的妻子，却没有说说你自己。这些事情发生时你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同样地，如果另一个客户（比如是事件中的女主角）在和她的心理治疗师谈论婚姻方面的问题时，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谈论她自己的想法、感受和行为，却从来不谈论她的伴侣，那心理治疗师也可能会以同样的方式转移话题：“你说了很多自己的感受，你觉得你丈夫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就像好的疗法，健康的写作可以让人从不同的视角来看问题。语言像镜子，也是工具
停留一分钟，然后想一下我们发现的关于表达性写作的结论。记述情感波动可以改善一个人的身心健康，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这一练习中获益。那些健康得到改善的人与没有改善的人的表达方式有所不同。健康的写作涉及使用积极情绪词汇，适度使用负面情绪词汇，认知词汇不断增多，以及代词使用的变化。这些表现在每天的写作中是这样的：会从写作中获益的人的表达更积极向上，会承认事情的消极面，为自己的经历构建一个有意义的故事，并且可以在写作时使用不同的视角。
然而，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些结论是从几乎不被人注意的隐性词汇的使用中反映出来的。隐性词汇一直在那里，反映着人们思考方式发生的关键性变化。
这些关于语言的发现确实有趣，但我们可以很好地利用它们吗？如果我们把人带进实验室，鼓励他们写作时使用积极情绪词汇，多使用认知词汇，改变他们使用人称代词的方式，他们的健康会改善吗？换句话说，语言反映一个人心理状态的改变，还是会导致其心理状态的改变？
多年来，有一些研究在尝试回答这一问题。谢丽尔·休斯是之前我在南卫理公会大学的学生，在一项精心设计的实验中，她给被试的学生提供了一个词汇列表，要求他们在表达性写作中使用这些词汇。有些收到的是积极情绪词汇表，有些是消极情绪词汇表；有些收到了认知词汇表，另一些没有认知词汇表。她成功地操纵了被试者按着她预期的方向使用词汇，结果却没有对健康产生任何影响。还有一些其他巧妙的尝试，以改变人们在与情感话题相关的写作中使用认知词汇的频率，或使用人称代词的类别。目前的结果具有一定的信服力：词汇使用通常反映人们心理状态的改变，而不是影响或使心理状态发生改变。
词汇使用可以反映我们的想法和感受，这不是一个令人吃惊的发现。但是这些结果表明，我们是可以通过词汇分析来改变人们思维方式的。回想一下，健康写作的特征在于某类词汇的增加，比如“因为、引起、影响、原因”，以及与认知相关的词汇。简单地要求人们在写作时更多地使用这些词汇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写作者只是关注了词汇，而不是关注它们的根本目的。但是，如果我们鼓励人们记述自己的创伤经历，并构建一个有意义的故事，那么他们的写作基调会更有活力。他们开始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经历。他们在写作时投入的认知工作使得故事写得更好，这更有可能帮助他们走出创伤。
词汇分析告诉我们人们如何思考的同时，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指导人们思考的方式。语言可以是镜子，也可以是工具。
有趣的是，到目前为止，关于表达性写作的发现都只是使用LIWC的众多方法的补充说明。当玛莎和我开发这款软件时，我们的目标很简单：通过查看词汇来识别健康写作。但是，我们的时机非常有利。在没有计算机技术和可用大型文本数据库的情况下，语言学家也许已经研究过词汇，心理学家和内科医生也许已经研究过健康，但是还没有人将两者自然地结合起来。
现在，任何人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访问上千人使用的数以百万计的词汇。作为一个爱摆弄数字和统计学的人，我在LIWC里发现了游乐场。我经常发现自己在深夜分析文本，只是为了看看谁在使用什么样的语言。比如说，大部分表达性写作的研究包括男女两性，那么男女在语言的使用方式上是否存在差异呢？是的，存在差异，而且差异很明显，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做了任何尝试在深夜解决问题的人都会做的事情：我忽略了它。然而，我在第二天晚上又上传了另外一批文档，发现了同样奇特的差异。我不会现在告诉你这些发现，因为那会毁掉第3章给你带来的兴奋感。但是请相信我，这些差异非常明显且出乎意料，而且如果你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它们是完全合理的。
随着我上传的数据越来越多，重复的词汇模式不断出现。词汇使用差异不仅存在于男女之间，而且不同年龄的人之间也存在很大差异。不同社会地位的人之间使用词汇的方式也存在很大差异。情感状态、诚实程度、性格类型、语言正式度、领导能力、关系的好坏等方面的不同，都会影响语言的使用方式。语言使用几乎与我研究过的每一个社会心理学维度相关。尤其耐人寻味的是，大多数的文字差异是由英文中那些最普通、最易被人忽略的词引起的。
如果在30年前有人告诉我说，发现代词的奥秘将会成为你事业的高峰，那我一定已经转行了。但是现在我相信，通过理解人们何时使用、如何使用功能词，我们可以了解影响人们行为的社会状况和心理状况，包括他们和朋友、家庭成员的关系，以及我们和商务人员或外界有效沟通的能力。
如果一个朋友的语言突然发生了变化，我们也许可以确定他是否正在感到失落、生气或者被欺骗。如果你是一个档案保管员或调查员，那会有助于你通过解码功能词来识别文字的真实作者或文字背后的动机。
然而，对我来说最有趣的是，分析说话或写作时使用的词汇对于认识我们自己非常有帮助。在接下来的章节中你会看到很多例子，我分析了自己的电子邮件、推荐信和与家人朋友的日常交流。通过仔细观察文字，我发现了改善与朋友和家人关系的方式，那就是做一个更好的老师，成为一个更好的领导者。我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自己说话或写作方式，这些文字分析指出了我天然存在的一些缺点，我在努力去改掉这些缺点。
最后，本书是我和我的学生、同事研究人们使用语言方式的旅行指南。一路走来，我和各类心理学研究者一起工作，还有社会学家、语言学家、计算机科学家、沟通专家、律师、历史学家、FBI特工以及其他调查员……你知道的。指导大部分研究的价值取向是好奇心理和游戏性。如果你是一个严肃的语言学家，本书可能会让你失望，甚至会惹怒你。如果你是热爱文字本身，那我可能没办法共享你的这份崇敬。（事实上，我有一篇论文讲到自杀型诗人使用代词的方式和非自杀型诗人不一样，这篇论文发表之后，有一个酒醉的诗人在我家的派对上拿着黄油刀来威胁我。）从根本上来讲，我感兴趣的是心理学和社会行为。在我的世界里，词汇是通往人类内心的窗户，它精彩而发人深省地揭开了语言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第2章 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语言风格
使用冠词频率高的人更有组织性，情感更稳定，更加谨慎，政治上更加保守，年纪上更大一些。
不是所有的词功能都是一样的。在任何给定的句子中，有些词提供了基本的内容和意义，其他的词只是辅助性词汇。然而讽刺的是，这些默默无闻的词比那些有含义的词更能体现一个人性格特点。本书的一个中心思想就是，说话内容应该与说话风格区分开来。更进一步，词汇可以反映语言风格，而语言风格可以揭示一个人的性格、社会关系和心理状态。
本章介绍的词汇分析的整体逻辑，是本书下面所有内容的基础。如果你只是想了解不同的词汇类别如何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伪装方式和其心理状态，那么你可以跳过此章节。你可能会感到遗憾，但没关系，反正你永远也不会发现。
我们以一个简单的练习开始，这有助于你对不同的语言是如何传达信息的有一个初步的概念。仔细看一下这幅图。这两个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有什么想法和感受，他们在关注什么？
你会如何描写或如何谈论这幅图？停顿一下，然后自己描述一下这幅图。你甚至可以在纸上记下自己是如何描述的，以便在阅读这章的过程中回头来看你写的内容。
事实上，上千人已经描述过这幅图，并成为各种心理实验的一部分。人们讲述的故事千差万别。有些人认为这是两个女性，有些认为是一男一女或者两个男性。有些人将这两个人编入了关于善与恶、智慧与青春的故事中，或只是不同两代人之间的家庭故事中。
尽管忽略故事和主题的不同，但人们描写故事的方式更加惊人。举个例子，下面是三个大学生所描写的故事的第一句话，我们来读一下：
学生1：在上述画面中，一个老年妇女正要和一个看上去高人一等并精于算计的中年女子说话。
学生2：我看到一个老妇人在回想她当年年轻美丽时候的样子。
学生3：那个老妇人是个巫婆之类的人物。她看上去正在哄骗这个年轻人去做件什么事。
现在，我们来仔细地读一下每个人的描述。你能大概对每一个人有个初步的印象吗？如果让你和其中一个人喝咖啡，你会选谁呢？你最信任哪一个人？哪些因素影响了你的答案？虽然这三位同学看到的是同一幅图，但是他们的理解各不相同。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如何用语言表达自己感受的。即使是在这么简单的语句中，你也能对这几个学生的性格有个大概的印象。第一个人呆板冷漠，会不自觉地使用一些长难词。第二个人更加个人化、更加温情。第三个人比另两个人更加随意，似乎没有认真对待这个测试。
这三个人都将他们个性的一部分融合在了自己的写作风格中。他们使用词汇几乎是下意识的，通过这些词汇，我们可以了解他们是谁，可以了解他们对自己和他人的看法。我们可以做一个合理的推测，学生1是个男孩，另外两个是女孩。学生1的平均成绩可能高于其他两人，尽管他的社交生活可能比较痛苦。学生2是三个人中最有可能情绪低落的。学生3可能在学校的表现不是很好——也许花太多时间和朋友厮混，还常常喝很多酒。
这些不是有根据的推测，而是有根据的判断。这个根据是，人们日常生活所使用的语言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他们的个性、年龄、性别、社会阶层、压力水平、生理活动和社会关系。语言为了解一个人提供了线索。通过分析这些线索，我们看到了每个作者的内心世界。
基于你对这幅图的描述，大家能判断出什么呢？我们是如何知道学生1是一个社交孤立的男生，而学生2是一个沮丧的女生呢？秘密就在于如何区分语言内容和语言风格间的不同。回过头来看上面的三个叙述，写作的内容确实不同，但是更加不同的是他们表达的方式。这就存在一个有意义的差别，那就是语言内容和语言风格的差别。用词风格是心理的钥匙
什么是风格？现代人格心理学的创始人高尔顿·奥尔波特提出了这个问题，尝试定义人类的本质区别。他指出，人们做的几乎每一件事都可以展示自己。有些人走路很快，不摆动手臂；有些像是脚下踩了弹力球一样跳着走；还有些人从容漫步，歪斜着走或是沉重地走。高尔顿认为，走路风格的不同是体现人们不同的一种方式。然而，他们在穿衣、饮食和剥橙子上也不同。风格也许不会告诉我们一个人在哪行走，他有多饿，或者他喜欢的水果是什么，但它是通往人们性格、态度和社会关系的窗户。
语言风格也不例外。人们的说话和写作方式能够显示一个人的性格。难点在于如何确定哪些因素决定语言风格。有趣的是，语言学家、高中英语老师和大自然为我们提供了反应语言风格和语言内容的提示。
实义词是指用来标记某个物品或动作且具有文化共享含义的词汇。就我们的研究目的而言，实义词包含以下几种。
名词 如桌子、叔叔、正义、怪币
规则动词和行为动词 如爱、走、躲
大多数修饰语 如形容词（蓝色的、快的、令人垂涎的）和副词（悲伤地、饥饿地）
实义词对于向某人传递一个概念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考虑一下下面三个人关于图片进行的简短描述。
学生1：在上述画面中，一个年老的妇女正要和一个看上去高人一等并精于算计的中年女子说话。
学生2：我看到一个老妇人在回想她当年年轻美丽时候的样子。
学生3：那个老妇人是个巫婆之类的人物。她看上去正在哄骗这个年轻人去做件什么事。
想象一下你正在和一个英语很烂的人交谈。那个人正在试图描述这幅图。你能够理解的就只有突出显示的这些实义词。事实是，你可以通过这些与内容相关的词汇很好地了解到说话人想要表达的事情。这很好。实义词应该传递含义。不可否认，这不会是一场非常令人满意的互动，但是你大概可以确定说话人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风格词（或功能词）是连接和组织实义词的词汇。虽然这个定义有点狡猾，但是大部分的风格词归属于一大类，它们被称为功能词、隐性词甚至是垃圾词汇。一个好的理解功能词的方式是：它们自身是没有任何含义的。例如，实义词“桌子”可以触发人们脑海中的想象，同样，“散步”“蓝色”和“小虫”也可以触发人们的想象。现在试着想象一下“那个”“因为”或者“确实”，甚至是“你”。我们可能会在大多数的句子中使用这样的词汇，但它们本身几乎是无用的。
多数情况下，功能词包括：
类别 示例
代词 我、她、它（I,she,it）
冠词 某个、这个（a,an,the）
介词 之上、和、在……里面、为（up,with,in,for）
助动词 是、未、已经（is,don't,have）
否定词 不、不是、从不（no,not,never）
连词 但是、而且、因为（but,and,because）
数量词 少量、一些、多数（few,some,most）
常用副词 非常、确实（very,really）
为了更好地领会到这些常被误会的词汇的重要性，我们来回过头看一下这三个人是怎么描述图片的。
学生1：在上述画面中，一个老年妇女正要和一个看上去高人一等并精于算计的中年女子说话。
学生2：我看到一个老妇人在回想她当年年轻美丽时候的样子。
学生3：那个老妇人是个巫婆之类的人物。她看上去正在哄骗这个年轻人去做件什么事。
现在想象一下一个人尝试向你描述这幅图片时只会使用突出的这些功能词，那你肯定不知道这个人想要说什么。
那为何功能词还那么重要呢？因为代词、介词和其他功能词是心理的钥匙。好吧，也许这样说有点言过其实，但是请听我继续讲。隐性词汇具有以下特点：
·使用频率很高
·短且难以被察觉
·在大脑中的处理过程与实义词完全不同
·非常非常社会化
每项特征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功能词是重要的心理关口，与此同时解释了为什么很少有人仔细地研究它们。另外，隐性词汇的确对风格的影响非常大。是时候让这些人们脱口而出并总被遗忘的小词得到应有的关注了。◎日常生活中的功能词：它们无处不在
1863年，毁灭性的葛底斯堡战役结束四个月后，亚伯拉罕·林肯发表了美国史上最著名的演讲之一。
俯瞰战死了7500位战士的战场，林肯简短的发言重新塑造了美国内战。我们来快速地阅读一下他的演讲，以便对他所说的内容有个印象。
87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创立了一个新国家，它孕育于自由之中，奉行一切人生来平等的原则。
现在我们正从事一场伟大的内战，以考验这个国家，或者说以考验任何一个孕育于自由而奉行上述原则的国家是否能够长久存在下去。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一个伟大战场上集合。烈士们为使这个国家能够生存下去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在此集会是为了把这个战场的一部分奉献给他们作为最后安息之所。我们这样做是完全应该而且非常恰当的。
但是，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这块土地我们不能够奉献，我们不能够圣化，我们不能够神化。曾在这里战斗过的勇士们，活着的和去世的，已经把这块土地神圣化了，这远不是我们微薄的力量所能增减的。全世界将很少注意到，也不会长久地记起我们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但全世界永远不会忘记勇士们在这里所做过的事。
毋宁说，倒是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应该在这里把自己奉献于勇士们已经如此崇高地向前推进但尚未完成的事业。倒是我们应该在这里把自己奉献于仍然留在我们面前的伟大任务，以便使我们从这些光荣的死者身上汲取更多的献身精神，来完成他们已经完全彻底为之献身的事业；以便使我们在这里下定最大的决心，不让这些死者白白牺牲；以便使国家在上帝福佑下得到自由的新生，并且使这个民有、民[1]治、民享的政府永世长存。
现在，闭上眼睛回想一下这篇演讲的内容。哪个词出现的频率最高？在脑海中尝试回忆一下，在林肯创作的这样一篇有力的演讲中哪个词的使用频率是最高的。我是认真的。闭上你的眼睛，然后在脑海中列出演讲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
好，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被要求做这件事情的大多数人是毫无戒心的，他们想到的词多是“民族”“战争”“人类”，或者可能是“死者”。当你得知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功能词而非实义词的时候，可能不会感到太吃惊。在这篇特定的演讲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是“的”。其他使用较频繁的词汇还有：这里、一个、为、能够、我们、了、已经、不。事实上，在林肯这篇精心创作的演讲中，使用频率较高的前几名都是这些小词。这样一篇伟大的演讲中，小的不起眼的词汇占据了很大的比例，这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隐性词汇虽然很少，却占据了我们所听、所读和所说词汇的很大一部分。在过去的20多年里，我和我的同事们收集了大型的文本文件，包含成千上万的日常对话、书籍、互联网博客、音乐歌词、维基百科条目等，包含数十亿的文字。尽管根据人们说话或写作的内容不同，词汇的使用会存在一些变化，但是你会惊奇地发现，功能词在各种类型的文本中都很常用。
花一分钟仔细看一下下面的表格。这个列表是基于大的语言库统计出的英语中最常使用的20个词。统计横跨书面语和口语，例如，词语“我”（I）占据了我们使用的所有词汇的3.6%。如果将这20个词都考虑在内，那么它们总共占据了人们所用、所读和所听的所有词汇的近30%。
请注意，表2-1中的所有词都很短，而且由代词、介词、连词、冠词和助动词组成。如果我们将列表扩展为所有常用的英文隐性词汇或者说英文功能词，那么这个列表大约会包含450个词。事实上，这450个词占据我们使用的所有英文词汇的一半还多（55%）。表2-1 口语和书面语中最常用的单词列表
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普通说英语的人所具备的词汇量令人钦佩，大概是10万个词。这意味着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词是与语言风格相关的——大约只占所有词汇的0.04%。而剩下的99.96%都是由实义词构成。其他语言中，这个比例也是同等水平的，例如德语、西班牙语、土耳其语、阿拉伯语、韩语和其他我们已经研究过的语言。在所有语言中，功能词都只占很小的比例，但是与实义词相比，功能词的使用比例惊人的高，而实义词使用的比例却非常低。
稍微思索一下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打算学习一门新的语言，比如德语或芬兰语，你可以只花大概一下午的时间就能够掌握一大半的德语或芬兰语。几乎任何一个人都能够以最少的培训掌握前100个隐性词汇。到了傍晚时分，你就可以坐下来阅读德语报纸或芬兰语的哲学文本了，然后发现你认识其中一半的词汇。唯一令人沮丧的是，你完全读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功能词：短而隐性
回过头来看一下排在前面的那20个功能词。你会发现有17个词是由3个或3个以下的字母组成的。每种语言中最常用的词往往比较短，且通常只有一个单一的、易于发音的音节。
隐性词汇不仅短小，而且难以被察觉。我们没有察觉到林肯演讲中高频使用的功能词的原因之一是我们的大脑自然地略过了它们。我们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与内容相关的词汇上。我们记忆词汇的方式也体现了功能词的隐性性质。比如说，回想一下你和某人的最后一次谈话。你能想起这个人所说的具体的词汇吗？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你记得的只有实义词。
也许对隐性最强有力的测试是主动去听一个人所使用的功能词和实义词。通过看电视、听广播，或者只是听身边人的谈话，并且有意识地去关注功能词，你会发现功能词说得非常快，持续时间平均不到1/5秒。事实上，这样的速度经常在心理学实验中用来呈现几乎无法被感知的文字或图片。想象一下你在几分钟内一直关注功能词，那么你会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只关注功能词本身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约翰·克里的事例和他的隐性词汇
在2004年的总统竞选中，民主党人约翰·克里参加竞选，当时在任的是乔治W.布什总统。在接下来几个月的竞选中，克里对布什的支持率构成了严重威胁。然而，克里身上一个反复出现的问题是，他无意中会表现得有一点冷漠和高傲。讲话时，他的肢体语言非常僵硬且不友好。他的演讲和采访常常表现得呆板和不真实。
据《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报道，为了表现得更亲民，克里的顾问建议他更多地使用“我们”，减少使用“我”。阅读到这篇文章时，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克里遇到了麻烦。
我们后面会进行详述“我”字的使用与个人和诚实相关，政治人物使用“我们”会显得冰冷、死板和疏远。在当时，克里使用“我们”的频率已经是布什的两倍，使用“我”字的频率是布什的一半。克里的顾问，可以说是这个国家里最聪明的人之一，也没能够领会到隐性词汇是如何运作的。
这应当作为一个有意义的教训。功能词几乎是听不到的，且你对功能词的惯有想法很有可能是错的。
功能词另一个让人吃惊的方面是，人在大约12岁之后就很难掌握它们。成年后再学习另外一门语言通常是很困难的事情。然而，大部分人可以很快地学会描述物体、数字和颜色的词。他们也能够记住“为了……”“在……里面”“在……上面”“和……一起”（for、in、above、with）等相关词汇。但是掌握正在进行的对话中最常见功能词就困难很多。事实上，通常通过一个人的写作，你就可以判断出他不是英语母语者。他们通常会在功能词上出错，而不太会在名词或者常用动词上面出错。◎功能词和大脑
从大脑损伤的部位也能够看出功能词和实义词间的区别。有时候，中风或脑部受伤会损伤到脑部左侧一个高度特定的部位。如果是在某个区域中，这个人可能会丧失使用实义词的能力，但是仍然能够使用功能词。如果是另外一个区域则可能导致相反的结果。
这两个大脑区域——布罗卡区和韦尼克区位于大脑左侧的外表面上，被称为大脑皮层。
布罗卡区命名自19世纪的法国外科医生保罗·布罗卡，位于大脑额叶。19世纪60年代，布罗卡发表了一系列的文章说，布罗卡区受损与患者痛苦而缓慢的、不连贯的说话方式有关联。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通常不能够有效地使用功能词。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布罗卡区受损的患者被要求描述本章开头的那幅图，他可能会说：“女孩……嗯……女性……啊……图，嗯……老。对，老妇女。”通常，布罗卡区受损的患者在社交方面很尴尬，他们常因无法与其他人正常沟通而感到沮丧。
几年后，卡尔·韦尼克发表了关于大脑颞叶的发现，这个区域被称为韦尼克区，这一发现使得布罗卡区更为有意义。韦尼克区受损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症状。具体来说，韦尼克区受损会导致人无法使用名词和规则动词，与此同时，却不影响他们使用功能词。如果一个韦尼克区受损的患者被要求描述本章开头的那幅图，他可能会说：“那么，那个人就在那里，应该在她旁边。如果我往那边看，你也会看到她。我们来看。我正在想她呢。她就在那里。”
如果说布罗卡区控制着功能词，韦尼克区控制着实义词，那么这种说法过于简单化了。但是它道出了一个事实：实义词和功能词的不同在大脑中有本质的区别。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布罗卡区（与功能词相关的区域）处在大脑额叶。大脑额叶部分控制的几项技能大部分都与社交有关。比如说，已经有很多研究解释了额叶是如何与表达和隐藏情感的能力相关联的。其他额叶区与阅读他人面部表情的能力有关。许多有前景的研究表明，很多控制我们情感能力和与他人建立社会关系的能力与额叶活动相关。
也许额叶损伤和社会行为及人格变化最显著的例子是菲尼斯·盖奇的案例。盖奇是19世纪中期的一位铁路爆破专家。据说他是一个认真、尽责和严肃的人。一年夏天，一次爆炸清除岩石的准备中，盖奇需要把爆破粉夯实。夯实的过程中，他不小心在长塞药棒上摩擦出了一个火花，火花点燃了炸药，导致塞药棒向上飞了出去，正好在头骨上砸了一个洞，并摧毁了他的大部分额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盖奇并没有丧生，他在几个星期内就恢复了身体健康。除了他脑袋前面的洞。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菲尼斯·盖奇的性格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从缄默变成聒噪，从小心谨慎变成冲动，从有礼貌变成令人憎恶，还有从清醒变成，怎么说呢，不清醒。他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且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性格了。
20世纪初，巴甫洛夫在他的狗身上发现了同样的事情。巴甫洛夫是第一批诺贝尔奖的获得者之一，他被人熟知的实验是一只狗被训练为铃铛响起时就会流口水。在寻找经典性条件反射区失败的尝试中，巴甫洛夫在手术中损坏了狗狗们大脑的不同区域。他报告说，只有损伤额叶才会影响到动物的个性。虽然额叶受损的狗还记得手术前的事情，但它却和之前不同了。
如果额叶与性格和社会行为联系紧密，那任何位于额叶的语言区（如布罗卡区）也与性格和社会行为相关联就不足为奇了。◎功能词非常非常社会化
大脑研究得出了不可避免的结论：功能词与社交世界相关联。事实上，隐性词汇的本质就是社会化。
想象一下，在一个有风的下午，你漫步在街道上，突然有一张纸落在你前方的地面上。上面手写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