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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7 17: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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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德)叔本华(Schopenhauer, A.)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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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积极思考

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积极思考试读:

箴言与哲思

叔本华,生于1788年2月22日。父亲是一位富有的银行家,母亲是一位通俗小说家。他从小就厌恶商业生涯,憧憬文人学者平静高雅的学术生活。叔本华最初在哥廷根大学学医,后来改学哲学,对柏拉图和康德哲学至为倾服。1814年,叔本华取得博士学位。1919年发表重要哲学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叔本华继承了东方印度哲学、柏拉图哲学和康德哲学的精神,确立了他的悲观主义的哲学体系。以往众多的悲观主义者中,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用这么大的学问来证明悲观主义的看法是正确无误的,同时又说明生命本身是不幸的。在他心目中生长、存在着的这种对生命的悲观主义态度,影响了他的一生,直到生命结束都没有改变过。

叔本华生时并不广为人们赏识,却大大影响了后世的哲学。他高瞻远瞩,看出人是非理性冲动的牺牲,为弗洛伊德和一般心理学的理论开创了先河。1860年9月21日,叔本华在法兰克福逝世。

这本书是叔本华誉满天下的最后一部著作《附录与补遗》中最精华的部分。他融合东西方哲学的主流,科学地披露人性和世故,加以睿智、生动的笔触,娓娓地跟我们讨论如何为人处世,如何求取幸福和成功,以期充分发挥此生。在这本充满悲观主义情绪色彩的书中,叔本华从广泛的人性角度入手,分别对人们自身的所有、地位及处世为人的方方面面给予了细致入微的阐述。另外,一些关于人生的思辨与箴言更是人们处世修身的大智慧。

全书分为五大部分,分别为“人生总论”、“处己之道”、“处人之道”、“命运与世道”和“阶段人生”。在这五个部分里,叔本华分别从人生的幸福和快乐、意志与心智、荣誉与名声、行为和个性、命运与年龄等几乎囊括了人的一生各个方面,阐述了独特新颖的“幸福论”。一、人生总论

对人生的快乐和幸福作了基本的划分:人的自身、人的所有和人的地位。另外,对人生的选择和准备作了总体的概括。二、处己之道

本章阐述了作者对于人生的幸福快乐和内心的平静安谧所持有的态度,以及如何应对人生的各种不幸的遭遇,以求得比较完美的一生。特别地,作者强调了孤独对个人修养的磨炼。三、处人之道

人的一生免不了与人交往,包括配偶、父母、孩子和朋友等。在人生旅途的进程中,我们应该尽可能做到宽容和自律,避免与人争论和口角,这样我们的一生将获益良多。为人处世的睿智,更显哲思的光辉。四、命运与世道

不以物喜,不为己悲。不管命运如何坎坷不平,我们都应该坦然而对。人生不会永远幸福,也不可能长久地陷于不幸。正所谓“得意不忘形,失意不失态”。五、阶段人生

从出生到死亡,人们要不断经历痛苦和折磨。在每个人生阶段,我们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和死亡。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人生图景,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如何顺利走完一生。

人生是什么?如果世人不能免于痛苦和不幸,我们应该怎样求得幸福和成功?无数人在思考这样的问题,为此苦苦寻求人生的真谛所在,更有多少人为了获得人生的幸福和快乐,耗尽一生的精力却一无所得。人生竟是如此神秘莫测么?我们可曾在黑夜里,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思考过关于我们自身的问题: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的生活是为了什么?如何达到内心的平静和安谧?怎样才是完美的人生?

或许我们都曾经这样思考过,也为此迷茫不解而深感痛苦。人生是如此的复杂多变,以至于我们浪费了多少青春和美妙的时光,为了活命而不惜牺牲宝贵的年华。

在这本书中,哲学大师叔本华从唯意志论出发,以哲人特有的敏锐和无畏道出了人生特有的悲剧性、荒诞、虚伪与不幸,对诸如世界、人与人格、生命、地位、荣誉、财富以及审美、伦理、政治、智慧等一系列困扰人的问题,提出了许多耐人寻味的见解。

叔本华的人生哲学,给许多处于迷茫中的人们提供了最可慰藉的处世为人的方式,深深地影响了整整几代人的思想。这是一本闪烁着高度文学价值的哲学杰作,历经百年而更加闪耀着哲思的光辉。

第一章 人生总论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怎样的,主要在于我们以什么方式来看待它,所以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世界:有人认为它荒芜、枯燥和肤浅,有人觉得它丰富、有趣而充满意义。人生的福分

亚里士多德将人生的福分划分成三类:来自外界的福分、来自心灵的福分,以及来自肉体的福分。我不计较这种划分的内容,只想保留它的数字。据我观察,人的命运的根本不同点,可以归结为三类:

人的自身:针对人格的广泛意义而言,它包括健康、精力、美、脾气、品性、才智和教养。

人的所有:就是指财产和其他各种可能占有的一切。

人的地位: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人把你看成什么,或更严格地说,他人是根据什么看待你的。这可以从别人对你的看法中透露出来,而别人对你的看法,又可以从你所获得的荣誉、地位和名声中明显地看出来。人生是一次旅行

为我们的一生做周详的准备——不管是哪种准备,都是最常见且最严重的愚蠢行为。这种准备,首先假定我们会长寿,我们可能活到人类最长天年——有多少人能活那么长久!即使能活那么久,对于所完成的计划而言,也太短了。因为要实现那么多的计划,需要的时间比我们在开始时所想到的要更多。而且沿途会有许多事故和障碍。

在人世中,究竟有多少人能达到目标?最后,纵使目标达到了,我们思考时间对我们的影响,不管是我们的工作能力,还是享受的能力,不可能一辈子都一样。因此,我们全力以赴希望获得的东西,往往在得到的时候,发现已经不适合我们。

为某一伟业做准备所逝去的岁月,无意中剥夺了我们去贯彻它的力量。一个人不畏艰难和危险所累积的财富,自己却常常无法享用,勤劳所得只能留给他人;或者是,他多年努力奋斗所获取的职位,却没有能力担任。对他而言,幸福来得太晚,从另一方面说,他自己抵达得太晚,无缘享受幸福。

人生好比一次旅行,沿途所见景色跟开始的时候不同,当我们走近些,它又有变化。这就是真实的人生——对我们的愿望而言,更是如此。

我们时常找到些别的东西,一些甚至比我们所寻求的更好的东西。我们所要寻找的东西,往往不在我们着手寻找的那一途径上,而在另一条小路上。我们没有找到期望的欢乐与喜悦,我们获得的是经验、世故、知识——一种真正而永恒的幸福,而不是短暂的、只在幻想之中才有的。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怎样的,主要在于我们以什么方式来看待它,所以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世界:有人认为它荒芜、枯燥和肤浅,有人觉得它丰富、有趣而充满意义。

我们竭尽力量唯一所能做到的事,就是尽力发挥我们个人的品质,让我们从事的事业,能够用上我们的才智,在能力范围内,极力避免其他的纷扰。因此,我们就得选择最适合我们发展的职位、行业和生活方式。

第二章 处己之道

人生快乐的两大仇敌是痛苦和烦闷。我们可以进一步说,要是我们有运气能离开一个仇敌,我们就按照离开它的多少,而接近另一个仇敌。事实上,人生的过程似乎就是在这两者之间的剧烈摆动。认识你自己

建筑工人可能对所建房屋的通盘设计一无所知,无论如何,他不会心中老记挂着设计图样。对于一般人也一样:在他一生进行活动的每日每时,他很少想到自己一生就其整体而言的路程和特性。

如果一个人要让自己的事业具有价值和重要性,如果他要精心策划完成某个特定的任务,那么,他就需要不时地把注意力转向一生的“蓝图”,也就是一张具有设计概要的小草图。

当然,要这么做,他必须运用“认识自己”的格言;他必须对了解自己的方法有若干进展;他必须知道在一生中他的真正的主要的和最为关键的目标是什么,他最想拥有的快乐是什么;还有,在那之后,什么在他思想中占据着第二和第三的位置;他必须找出,就整体来说,他一生真正的使命是什么,他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跟世界的一般关系如何。

如果他为自己的重要任务画好了草图,时不时地看一看自己一生的这张小图,当是最能刺激他、鼓励他、提升他、促使他采取行动,使他不至于走上错误的道路。快乐不过是梦,忧伤却是现实的

拿我们所经历的欣喜或欢乐,去衡量一生的快乐与否,显然是采用了错误的标准。因为欢乐毕竟是负面的。认为欢乐会产生快乐是一个错觉,是受到羡慕心的偏爱所致,最后难免会遭受惩罚。

痛苦给人的感觉是不折不扣的,快乐的真正标准就是没有痛苦。如果我们没有遭受痛苦,而且又不觉得生活枯燥,世上快乐的必要条件都已经达到了,其他一切都是虚妄的。

我们绝不应该用痛苦的代价去换取欢乐,即使只是局限于招致痛苦的风险,也不应该去冒犯。要是那么做,就是以正面的真实去换取负面的虚幻。但为了避免痛苦而牺牲欢乐,却是有利可图的。至于痛苦是跟随在欢乐之后,还是在欢乐之前来到,都是无关紧要的。

企图转变当前的苦难的情景,使之成为欢乐的园地,致力于争取欣喜和欢乐,而忽视最大可能地免于痛苦——可是多少人都这么做——完全是违反天理。

伏尔泰说:“快乐不过是梦,忧伤却是现实的。”事实上他的话十分可信。一个人想要评估自己的一生是否快乐,一定要一一记下他所逃过的各种劫数,而不管他曾享受的欢乐。因为“幸福获致术”的起始,就是首先承认它的名称本身就是一种委婉的说法。“生活幸福”就是指“生活不那么不幸福”——即度过一段可以容忍的生活。

毫无疑问,我们之所以获得生命,不是去享受此生,而是克服此生的困难——走完人生的路。到年老时,想到毕生的任务已经功德圆满,不能不感到莫大的安慰。最快乐的命运,不是去体验到最怡人的欣喜或是最大的欢乐,而是把生命带到终点,未遭受到身体或精神上的巨大痛苦。自我与外在

我们要小心,不要把人生的幸福建筑在过于宽泛的基础之上,不能要求拥有许多条件以保持快乐。快乐要是建筑在宽泛的基础上,最容易受到破坏,遭遇到不幸的机会也因而增加——不幸的事故总是随时发生的。

在所有其他的事情上,基础愈广阔,安全性就愈大。“快乐”的建构所依据的蓝图,与前面所述的情况恰恰相反。所以,把你的要求降到最低限度,是避免极端不幸的最可靠的途径。

个人幸福的主要因素,包括我们自下而上的整个模式,都取决于我们内在的品质,也就是在于我们是如何构成的。这是明显的事实。毫无疑问,人的心灵对于自己的感性、欲望和思想所获得的总效果是否觉得满足,跟他的本质具有直接关系,外界只不过是对我们产生一种间接的影响罢了。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外在事件或环境,对任何两个人的影响都不同;甚至在完全相似的环境中,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不同的天地。

一个人所能直接领悟的,只是他自己的观念、感情和愿望,外在世界对他的影响,只能促使他产生那些观念、感情和愿望。两种不幸

只有在某个时间一定会到来的不幸,才有资格扰乱我们。符合这个条件的不幸很少。不幸大体有两种:一种只是可能的,大不了是极其可能的;另一种是不可避免的。纵使一定会发生的不幸,什么时候会发生并不确定。整日都为这两类不幸做防备的人,没有片刻会是安宁的。

有的不幸是否会发生根本就不确定,有的不幸发生的时间不确定。所以,如果我们不想由于恐惧不幸而失去人生的所有快乐,我们就应该把前类不幸看作永远不会发生,把后类不幸看作不会立刻发生。

不幸的事件如果已经发生,无法改变,我们就不应该再认为事情可能会演变为其他的情况,更不应该的是,认为当初如何就可以避免这件事。因为这种想法会增加自己的苦恼,使事情无法忍受,让自己成为自讨苦吃的人。

我们最好以大卫王为榜样。当他的儿子躺在病床上时,他不断地向耶和华百般苦苦哀求,希望他会康复。但儿子一断气,他就动一下指头,不再记挂这件事。

如果不能轻松做到这一点,你就需要躲藏在命运之神的庇护所,接受一项伟大的真理: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结果,是无可避免的。适度平衡

在我看来,人生睿智行为的首要规则,包含于亚里士多德在《尼可马氏伦理》中所提到的一个观点,原文可译为:明智人士所致力的是免于痛苦,而不是寻求欢乐。

人生睿智行为中的要点,是维持我们对目前和未来看法的适度平衡,目的是避免过分注意其中一方面,而忽视另一方面。许多人对生活过分注重现在——我认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轻率之徒;有些人太在意未来,总是小心谨慎。很少人能在这两个极端之间保持适度的平衡。

一些非常努力、只希望生活于未来之中的人们,总是向前看,迫不及待地盼望着未来,认为只有尚待获得的东西,才会使他们快乐。尽管他们极度聪颖,其神情正像意大利所见的驴子,它们步伐之所以匆促,是因为它们头上捆绑着一根棍子,棍顶悬挂有几棵稻草;稻草总挂在前头,驴子一直试图能吃到稻草。这些人终生生活在幻想之中,他们老是“将就着”过活,直到终老死去。享受此刻

我们心境的平静愈少受到恐惧的扰乱,我们就可能更多地受到欲念和期望的鼓励。这就是歌德的那首非常受人欢迎,名叫《我不作任何寄望》的诗歌的真正意义。我们只有先排除一切虚荣炫耀,投身于简朴无华的生活中,才能够做到心境平静,也就是到达人生幸福的坚实基础之上。

心境平静是享受此刻的必要条件。除非我们能享受一个个的片刻,否则就无缘窥见人生幸福的全貌。我们应该永远记住,“今日”只出现一次,不会再度回来。我们易于忘记,每一天都是生命中不可缺少,因此也就是无从补偿的一部分。我们不免把生命看作一个集体的意念或名称,其组成的一个分子遭受毁灭,对整个生命没有损害。

在生病和忧愁中,未受到痛苦和困扰时所度过的每个时辰,我们的记忆都会视为十分值得羡慕的时光,把它当作失去的乐园,或像是到这时候才认出某人一向够朋友。在我们身强体健的美好日子,如果有时会回想到上面的经验,我们便应该更会欣赏和享受“现在”。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有当不幸降临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才盼望那些幸福的日子再度来临。

一千个欢欣快乐的钟头就在恶劣情绪之中浪费了,美好的时光未经我们享受,白白地让它们溜走;而在天空布满阴霾的时候,徒然叹息已经逝去的幸福岁月。

当前可以忍受一时一刻,不管它们是如何的古板或普通,或是在我们不经意中过去,或是不耐烦地打发掉——这些就是我们应该珍重的时刻。

永远要记住,时光的退潮现在就在把它们推入到“过去”,随后我们的记忆会把它们打扮好,安置它们深居在闺阁——在以后什么时候,特别是当我们困苦的时候,才掀起它们的面纱,再当作我们最为喜爱和失之交臂的美人,介绍给我们。快乐获致术

我们快乐与否,跟我们的视野、工作范围、我们与外界的接触点所受限制和界定的程度成一定的比例。如果这些限定很宽广,我们可能会比较忧心和焦虑。范围宽广就意味着我们的关心、意欲和恐怖都会增大而且逐渐加剧。我们大多会假定瞎子不快乐,其实并不尽然,否则他们的脸上不会出现那种温和、几乎是安详的平静表情。

我们已经看出,受苦是正面的,快乐只是负面的状态。限制外界活动的领域,就是减轻心意受到外界的刺激;限制我们才智的努力范围,就是舒缓心意受到内在刺激的来源。后一类的限制也带来一个缺点,就是让“无聊沉闷”进门,而无聊沉闷根本就是无数苦痛的直接来源。为了驱走无聊沉闷,人们往往会不择手段——放荡、结交损友、挥霍、赌博,以及大吃大喝等。这些不当行为同样带来一连串荒谬、毁灭和愁苦。无事可做,就难于循规蹈矩。

限制对外活动的范围不仅有助于获得快乐,而且对于获得快乐也是必要的。田园诗是唯一描写人们在快乐中生活的文学,在处理素材的本质上,着眼于把人物置于简单而有限的环境中。也由于这种感受,我们会从所谓的“世态画”上得到乐趣。

我们的心境是快乐还是痛苦,要看盘踞着我们意识的事情是什么类别。在这一方面,纯粹劳心的职业,对于其智力配合得上的人们而言,在促进幸福所做的贡献上,通常都大大地超过一般务实的生涯。因为后一类人的成功和失败经常在变换,不免带来所有的震撼和折磨。

在这一点上,必须指出的是,外勤活动会让我们不喜欢读书和研究,同时也会使我们不能安静地集中精神,而集中精神是从事这类工作的必要条件。在另一方面,长期思想使我们多少不适应实际人生的熙熙攘攘。所以,如果环境需要我们花些精力处理实际事务,我们应该把劳心工作暂时停下。

单纯甚至是单调,都将会促成我们的快乐。因此,只要能够做到,我们要争取单纯,而且如果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中,单调而并非无聊沉闷,我们也要接受单调。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以及生活的重负(生活与重负是根本分不开的),最不会为难我们。我们的存在将在没有波浪或漩涡侵扰的小溪中,平静地滑行。自 省

生活如果要完全慎重精明,并且要吸取经验的所有教训,就必须经常反思——类似于简要复述我们曾做过的事、我们的印象和感觉。把我们以前的判断跟现在我们全力以赴、希冀有所成就所定下的目标相比,就是接受由“经验”私下里一次次地给我们上课——每人都可以这样让经验上课。

处世的经验可以看作是一种教科书,反思与知识构成该书的讨论。如果我们经验甚少,而反思和知识丰富,就好像有些书每页的正文只有两行,而讨论却有四十行;经验多而反思和知识不足,就好像有些古典文献的版本,其中没有注解,许多内容含义不明。

我们在这里所给的忠告,跟毕达哥拉斯所建议的一条规则是相似的:每夜睡觉之前,把当天所做之事,加以检讨。每天随便地生活,为工作或享乐忙忙碌碌,不对过去作任何的反思——好像不断地从生命的卷轴中拉出棉线——对于自己何去何从,一无所知。这样生活的人,情绪和思想都免不了有些混乱,从他谈话的突兀和零碎中——像是一种杂拌——我们不久就可以看出。在众多缤纷的印象之中,过着这个世界永无宁日的生活,而且自己心智能活动的相对不多,容易走上情绪和思想都出现问题的命运。

当影响我们的事情时过境迁,我们往往无法找回并重温那时在我们心中所激起的某种情愫,但是,我们能记得我们是如何被当时情况引导而说过和做过些什么。这些就可说是那些事情的结果,或是它们的外在表达和测度它们的准绳。因此,对于我们在一生的关键之际的想法,我们应该仔细地保留下来,这一点,写日记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追逐名利、寻欢作乐、过高级的生活,是通往快乐大错特错的途径。因为这么做,是企图把我们苦难的生存转化为一连串的欣喜、高兴和欢乐——这种过程到最后一定会变为失望和妄想。就此点而言,可以相提并论的是它带来的必然伴奏:大家彼此说谎。正如我们的身体为衣服遮盖,我们的心灵则隐蔽于谎言的帷幕背后。帷幕总是存在的,我们只能有时透过帷幕猜测他人的思想,如同我们通过别人的衣着外观而获知他们的体型。与自己相处

社会的存在有其必要条件,就是所有的社会都必然要求其成员互相兼容克制。这就是说,社会愈大,该社会的性质就愈为乏味。人只有在单独的时候才显露本色;如果他不喜欢独处,他就不会喜爱自由。因为人只有在独处时才拥有真正的自由。

人在社会中一定需要克制自己,时时刻刻都要如此。一个人的个性愈为独特,他就愈难忍受与其他人交往所需做出的牺牲。我们或是欢迎孤独,或是容忍和躲避孤独,这完全取决于每个人的价值的大小——例如怎样看待独处时的自怜感,各人所受痛苦的全部重负如何。大智者喜欢把个人的价值估大。总之,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如果某个人在大自然的簿籍中名列前茅,他自然而然、无可避免地会觉得孤独。如果环境不妨碍他的这种孤独感,对他将是有利的。因为如果他需要跟异类人士多做交往,那些人将会对他构成扰乱性的影响,不利于他的内心平静。他们真的会剥夺掉他的个性,而不会对他的损失给予任何补偿。理想的社会

人与人之间,在品行和才智上,上天所设定的差别程度是相当大的,但是我们的社会总是忽视那些差别,甚至要把那些差别消灭,或者说,社会建立了人为的差别——阶级和地位的分等——来代替它。后者与上天所建立的高下次序,往往完全颠倒。这样安排的结果就把一些才智低劣的人往上提升,把少数天赋卓越的人压制下去。遇到这种情况,有才有识之士通常会退出社会,而这类人一旦增多,平庸之人更加不可一世了。

在一个社会中,令大才大智人士恼怒的是“权利平等”,因为这些权利直接导致人人都可以自命不凡,那是大家都喜爱的。而在自然的情况中,才智上的差别就意味着所拥有的社会权利应该有相对的不同。

理想的社会承认任何类别的要求,可就是不重视才智,把才智视为违禁品。人们对于各式各样的愚蠢、乖戾和鲁钝,都表现出无限的耐心;具有才华得要获得他人的赞同,否则需要完全深藏起来。智慧上的优越自然就会冒犯别人。

所谓理想的社会,最糟糕的不仅是给我们带来无法赞美或喜爱的同伴,而且还不让我们保持天性和本色。为了做到和谐,它强迫我们蜷缩,甚至是完全变形。虚假的卓越

富有智慧的谈话,不管是严肃的还是幽默的,只适合智慧型的社会,对于普通人,则是彻底地对牛弹琴。要使他们高兴,就一定得大众化。这就要求我们做严峻的自抑。为了像别人一样,我们得丢弃四分之三的智力。当然,享有友伴,能够弥补我们在这方面的损失,但是,愈有价值的人愈会发现所得支付不了所失。收支两抵是负债,因为跟我们打交道的人,一般都是破产的,也就是说,跟他们交往所得,无法补偿与他们交往所带来的烦闷、不安和龃龉,或是我们必然要做出自我抑制。因此,在大多数的社会中,愿意独善其身的人都会获得实质性的好处。

真正的卓越,也就是在才智上的卓越,是不容易遇到的,即使遇到也会令人难以忍受。因此我们的社会就随意采取一种虚假的卓越,用来代替真正的卓越。前者的特性是按照习俗,建立在任意的基础之上——这种传统似乎是由较高的上层人士承袭下来的,而又像“口令”一样。可能会有所改变。我这里所指的是“好范式”。这类卓越每当跟真正的卓越发生冲突,它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更重要的是,“好范式”一出现,“好见识”就离去。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跟其他人完全情投意合——即使是最好的朋友,或是终身伴侣。个性和脾气上的不同,总会带来某些不和谐,虽然在程度上微不足道。

那种真正的心境平静,内心的完全安谧,是尘世中仅次于健康所能给予我们的最高祝福,只有在个人独处时才能够达到。而要让安谧成为一种持久的情绪,只有把自己完全置身于退隐之中。这时,如果这个人自身有什么长处和禀赋,他的生活方式将是在这个可怜的世界中最为快乐的。另一种不幸

我所指的精神空虚,以及心灵的贫瘠,还将造成另一种不幸。当一伙比较优秀的人集会结社,以提倡某一高尚或理想的目标时,结果总是无数的大众蜂拥而来。各地方都是这样,后者的目的在于祛除烦闷寂寞,或是他们天性上的其他什么缺陷。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生活快乐些,他们就毫不犹豫地立刻去攫取。他们有些人会偷偷摸摸地溜进去,有些人则会拼命挤进去,然后就完全把它摧毁,或是放肆地改变它,到最后它的目的变得跟当初正好相反。

聪明人首先要争取的是免于痛苦和烦恼,能得安静和闲暇,也就是一种平静朴实、不受干扰的生活。因此,在对“世人”略有认识之后,他会选择不求闻达,如果他具有大才智,甚至会过独居的生活。一个人的内心愈为充实,他对其他人的需要就愈少——其他人愈不能替他做什么。这就是为什么高度的智慧会使人不合群。当然如果智慧的“质”能由“量”弥补,那还值得在这个大千世界过日子。不幸的是,一百个愚人抵不上一个聪明人。

一般人一旦免于贫困的痛苦,便不惜一切要消遣、找友伴,逢人就交往,唯恐只是单独一人。因为独处时,每个人只能依靠自己,各人的自身条件便显露出来。可怜的个性是人的终身负担:愚人纵然出身显贵,仍然会被他的个性所累,而有才智的人因为充满生动的思想,能使荒地充满人群。要么独处,要么庸俗

塞尼加说:“愚蠢就是负累。”实在是至理名言,可以跟《圣经·德训篇》的一句话加以比较:“愚人的生命远逊于死亡。”一般来说,有人喜欢结交朋友,就因为他智慧低下,个性随俗。我们在这世界的选择,很难超出独处和庸俗、随波逐流的两端。

明智的人好像是独奏一件乐器的音乐家,他没有其他人帮助而举行演奏会。这样的人,自身就构成了一个小世界。他心智专一,独立奏出的音乐,具有各种乐器共同演奏的效果。像钢琴一样,他在乐队中没有地位:他是一位独奏者,也许由他个人担任演出;或是,如果是跟其他乐器在一起,只能担任主奏;要不然,他是合唱中的主唱。

有些不喜欢交际的人,也许能从这个比喻中得到好处,从而定出一条常规:我们所交往的人要是缺乏高素质,可以从增加数量上做某些补偿。如果对方聪慧,有一个人做伴就足够了;但如果你所交往的尽是普通人,不妨多认识几位,因为让他们一起合作——根据演奏俄国管号的类推,就能产生一些好处。愿上天给你耐心,让你完成任务!伟大的心灵注定是孤独的

伟大的心灵——人性的真正导师,自然不愿意经常跟他人做伴,正如学校老师不愿意跟围绕着他闹哄哄的孩子在一起游戏那样。那些伟大心灵的使命,是指导人类渡过“错误”的海洋,安全抵达真理的彼岸——把人类从野蛮而庸俗的深渊,提升到文明和教化的光明之中。

具有伟大心灵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但并不真正属于这个世界。从很早的岁月,他们就感到自己与其他人之间有着显然的不同,但只是逐渐的。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开始明白自己的地位。他们在心智方面的孤独,然后又由于实际上的退隐生活方式而获得巩固。不是在某种程度上从流行的庸俗之中解放出来的人,是难以接近他们的。

所有伟大的心灵都注定是孤独的——这一命运有时可能会令人感到遗憾,但是选择孤独总是为祸较少。当年事渐长,我们就变得容易说出“该怎么做我就敢怎么做”。年岁愈高,日子过得愈快,我们就想到把余生专注于智慧上的事,而忽视人生的实务。只要我们神智健全,我们过去所取得的那些知识和经验,配合发挥我们个人的才能,让我们无论从事任何学科的研究,都觉得轻松和有趣。过去我们在蒙昧中所知有限的许许多多事物,现在都变得明朗清晰,每有成果都使我们感到困难已经克服。根据长时间与他人相处的经验,我们已不再对别人抱有太大的期望。我们发现,跟人交往得深入一些,并不会有所收获。

喜爱独处在从前需要牺牲走向社群的欲望,现在已经成为我们的自然性向的单纯品性——它是我们生命中的本有素质,如水之于鱼。具有独特个性的人跟一般人不同,他必然是孤立的,这就是为什么这样的人愈老愈感觉到他的处境不再是年轻时那么沉重的负担。独处的好处

对于有才智的人来说,独处的好处是加倍的。第一,让他能清静;第二,他不必跟其他人在一起——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跟世人打交道需要我们抑制自己,面对厌恶甚至危险。拉·布鲁耶(La Bruyere)说得好:我们所有的祸害都来自于不能独处。

的确,喜欢跟人交往是危险的,甚至是致命的,因为它意味着跟人们接触,而其中极大多数是道德低劣的,而且资质鲁钝或刚愎。不爱社交就无须理会那些人。自身有足够的条件,不需要跟那些人在一起,实在是大幸运。因为我们的痛苦,都从需要跟别人交际、交往而来。跟人交往会破坏我们心境的平静,而心境平静,我已经说过,是幸福要素之中仅次于健康的。没有相当时间的独处,要做到心境平静是不可能的。

社交的主要理由是彼此有所需要;彼此的需要满足之后,人们本来要分手,烦闷寂寞又把他们驱赶到一起。要不是因为这两个理由,人们极其可能都独居自处。这是因为每个人在自己的心目中都觉得自己是世上唯一的人,这种绝对重要的感觉只有在独处时才能充分领略,而在熙熙攘攘的真实人生中,这种感觉很容易受到令人痛苦的否认,不久就会萎缩而消逝。从这一观点来说,独处是人类最原始的自然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我们都像亚当一样,快乐是无限的。

一个人若能面对自己,独立自处,好处是无穷尽的。西塞罗甚至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能够完全自立,并且具备独特才能的人,不可能生活不快乐。一个人愈有独立的才能,别人对他的重要性就愈少。这种自足的感觉,让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不致为了跟世人相处而做出相当的牺牲,更别说实际上克制自己去积极参与那些活动。

一般人喜欢社交,能跟人和睦相处,是出于一种相反的感觉——他们容易跟别人相处,不容易跟自己相处。此外,这个世界对具有真才实学的人并不敬重,世人敬重的完全是不学无术之辈。所以,一些人的隐居就能说明他们拥有特异才华,或者说,他们的隐居是拥有特异才华的结果。因此,自尊自重的明智之士都把自己生活的必要条件加以限制,以便保持或扩大他的自由,但因为每个人必须跟世人有所往来,他就把深交尽可能地限制到最少。

爱好孤独很显然不是人性中最直接、最原始的冲动,而是次要的、慢慢养成的习性。它是高贵心灵的比较显著的特征,其发展一定要克服某些自然的欲望,而且还不时需要实际地对抗魔鬼的诱惑。后者争取我们摒弃令人忧郁、摧毁心智的“独处”,换取“与人为伍”,走向社群。魔鬼说,即使最坏的社交活动,也会给人们一份人类情谊的意义:这样的痛苦生活会舍弃你,它像一只兀鹰啄食你的胸脯!所见最坏的社会也会显出你,你是大众之中的一个人物。——歌德《浮士德》幽居的烦恼

贺拉斯说得好,人生中没有一件事物不是带着若干缺点的。或者,借用印度的一句谚语就是,莲花都有梗茎。幽居固然有许多好处,但是也有少许不便和缺点,不过比之与人相处的诸多烦恼,便微不足道了。因此,具有真正才干的人不跟他人交往,一切会更为顺利。

但是,幽居的坏处之中有一项不容易被人觉察,那就是:人们整天呆在家中,身体对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连门缝吹进的微风都足以让他们生病。我们的性情也一样,长时期的幽居会让我们的脾气变得非常敏感,就连最微小的事故,最无所谓的话或样子,都足以困扰和冒犯我们——这些小事通常不为普通人所注意。

喜爱社交的冲动,还可以从别的观点加以审视。在寒冷的日子,人们聚集在一起可以得到一些温暖。我们能用某一方式,跟他人有所接触,温暖我们的心灵。但是,一个本身在才智上具有大量温暖的人,不需要靠那种办法取暖。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社交能力,几乎跟他的才智价值成反比:如果说某人很不友善,几乎等于是说其人大有能力。社交与年龄

一般而言,喜爱与人交往的程度,跟自己年龄的大小成反比。一个小孩子只要被留下几分钟,就会发出可怜的惊恐的哭声。稍后,不许他离开房间就是严重的惩罚。年轻人只要在一起,一会儿就能彼此亲密相处,只有少数心灵高尚的青年很高兴有时候独自一人——但整天都独自一人又不合适了。成年人不在乎整天都单独一个人。独处不算一回事,年事愈长愈不在乎。对于知己大多凋零、对交往感到兴趣索然的老人,就具备着独处的最适当条件。从个别例子来看,这种喜爱与世隔绝和静居的倾向,都直接跟智力相关,说到底具有某种贵族的情结。

只有性格非常贫瘠和世俗的人,才会在老年时像年轻时那样喜欢交际。但是到了这时,他们在那不再适合他们的社会中变得令人苦恼,大不了只能勉强做到让别人可以忍受——这些人在从前是极受欢迎的。

人与人之间的共同之处,是人们的性格之中最低下、最不高贵,也就是那些平庸、琐碎、卑俗的部分。我们与这些庸人为伍,究竟能获得什么欢乐呢?那些人不能把自己提升到更高的层次,而要把一切拉到跟自己同样的低下。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这样,我们还能要求他们什么呢?忍受孤独

当你发现人类社会令人厌恶,觉得你有理由远离人群,你的本性可能会使你无法忍受独处所带来的沮丧。你如果年轻,其情况就大多如此。那么,让我劝告你,要养成跟人交往时保持着孤单感。一方面学习怎么跟友伴在一起时依然故我,并不立刻说出你的想法;另一方面,对别人所说的话,不必太推敲字义,在道义上或智力上,不要对别人期望过高,并加强对他人意见的淡漠感,就最能练习人人赞美的容忍精神。

如果你那么做,虽然你就在他们之间走动,但你看起来在生活上相当独立:你跟别人的关系完全是君子之交,保持客观的性质。这种谨慎能保持你不跟他人接触频繁,从而能让你不受他人熏染或被他人激怒。在这一方面,社群好像一把火——聪明人在适当的距离取暖,不像傻瓜一样过于靠近火,一旦被烧伤,就跑开独自发抖,大叫大嚷火会烧伤人。

人们因为忍受不了独处而对人和气友善。他们变得讨厌自己,内心的空虚促使他们与人交往,去国外旅行。他们的心智没有弹性,因为心智缺乏自身的活动,他们就努力给它一点——例如喝酒。许多人酗酒就完全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一直在寻找某种刺激,寻找他们所能忍受的最强烈的刺激——与他们臭味相投的人在一起的兴奋。如果他们没有友伴,他们的心情就会消沉,陷入可悲的沮丧。

这些人的自身,我们可以说,只具备为人的条件的一小部分。他们需要相当多的人数,才能凑出可观的分量,达到自觉够资格成为人。优秀的人,并不代表某一小部分,而是指整体,他本身就是完全的。妒忌是人的天性

妒忌是人的天性。它既是一种恶习,也是苦恼的一项来源。我们应当把它视为我们的幸福之敌,对它邪恶的念头加以抑制。这是塞尼加所给予的劝告。他精辟地说道:如果我们不把自己的命运跟其他更为快乐的人相比,避免自寻烦恼,我们将会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感到高兴。还有,如果许多人看起来比我们处境更好,应该想一想有多少人比我们处境差。如果实际的灾难降临,最有效的安慰——虽然跟妒忌是同一来源——就是试想别人所遭受的更大的灾难;其次最好的安慰是置身于跟我们同样不幸的人们——我们共忧患的伙伴之中。

我们应该永远记住:出于妒忌的憎恨是最难消除的。所以我们永远要小心,行事要有节制,以免引起别人的忌恨。正像对付其他许多恶习一样,我们最好完全弃绝在这方面可能获得的快慰,因为后果严重。

每一个尊贵的人都有一大群羡慕者围绕着,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位,他们会暗地里对你怀恨在心,除非为恐惧所抑制。他们会急切地让你明白:你不比他们强。就由于他们这种热切地让你明白的态度,你可以看出他们显然自知不如你。

如果有人这么妒忌你,可采用的方法是跟妒忌你的人保持距离,尽可能避免跟他接触,使你和他们之间好像隔有一道鸿沟。如果这办法做不到,你就要完全处之泰然地忍受他们的攻击。在后一种情况中,引起他们从事攻击的因素也会使得攻击缓和下来。这方法似乎大家都采用过。各类的尊贵人士与他类的尊贵人士,通常都能和睦相处,他们之间没有妒忌的必要,因为他们各自的不同的特权,产生出一种平衡。想象做不了判断

在实行任何计划之前,要给以多次成熟的考虑。甚至在你心头经过彻底的考虑之后,需要把人们判断失误的可能性留出余地,因为一些无法探究或预见到的情况总会出现,把你全部的计划推翻。这种想法永远会影响到收支账上的负方——在重要事情发生时所做出不可轻举妄动的警告:静止的东西不要弄动它。

但是一旦你下定决心,并且开始着手,你必须坚持到底——不要因为重新回想已经完成的事,或是再次顾虑到许多可能的危险,从而担心不已;让你的心思完全离开这个问题,抗拒再去想那件事,牢记着你在适当的时候曾经作过成熟的考虑。同样的劝告见于意大利的一句谚语,歌德曾经译为:把马鞍系好,然后自信地骑乘奔驰。

对于任何可能影响我们祸福的事情,注意不要操之过急。不要让我们过分忧心,而要冷静、心平气和地去考虑事情,把这件事看作跟我们关系并不特别密切的抽象问题。在这里,我们不应该让想象扮演任何角色,想象做不了判断——它只会唤起幻象,导致有害而且不时非常痛苦的心情。

即使夜幕刚刚降临,华灯初上,我们的心灵就像眼睛一样,对事情还不如在白天看得那么清楚。这时候不适合进行严肃的思考,尤其不适合思考不愉快的问题。早晨才是适当的时候——无论做任何努力,不管是思想的还是身体方面的,都是如此,没有例外。因为早晨是一日的青春,万事万物都如此明艳、新鲜和轻盈。我们在那时觉得有体力,官能完全听我们使唤。不可迟于起身,把早晨缩短,或是做鸡毛蒜皮的事,或是闲谈,把早晨时光浪费掉。早晨是生命的精华,应该把它看作是近乎神圣的。夜晚就好比老年,这时候我们无精打采,喜欢说话,稀里糊涂。

每一天是一个小生命:每一次醒来和起身是小模样的出生,每一个早晨是短暂的青春,每一次休息和睡觉是小模样的死亡。控制想象

在某些不确定的情境或时间来到之前,我们永远无法对周遭形成新观念,或是提出创新的思想。同样地,我们永远无法事先决定某个确定的时间,或是在我们预计要做的时候,对某一事情予以完全的考虑。因为在适当的时候,一些思绪不必特别召唤就可能突然变得活跃,我们只要到时候紧密地跟下去就行了。从事反省和回顾,在选择时间方面,情形也相似。

我在这里建议对想象要加以控制,同时也要求我们不去回想过去不幸的事情,诸如我们所遭遇的不公正或伤害。我们所蒙受的损失,我们所经历的污辱、轻视和困扰,都足以构成一幅漆黑的图画,我们不要去描绘它。要是那么做,就会弄醒那些沉睡已久的可恨的情绪——那些扰乱和破坏我们天性的愤怒和憎恨,让它们置身于现实生活中。

在一篇绝妙的寓言中,新柏拉图主义者普洛克鲁斯(Proclus)指出,在每一个市镇,哪有贱民跟富贵人士比邻而居?同样地,我们每一个人,不管他如何高尚和尊贵,在他的天性的深处,存在有一大伙低贱而庸俗的意欲,足以使他构成野兽。我们不能让这些低下的意欲造反,甚至不能让它们伺机而动。它们的模样可怕,它们造反的领袖就是我在前面所描写的“想象”。失去的价值

一桩小小的困扰,不管它是来自我们的同伴或是来自我们周围的事物,都可能一跃而变为面目狰狞的妖怪,让我们不知所措——这都是因为我们一直沉溺于我们的苦难中,用最为耀眼的颜色和最大的比例,把它们绘形绘影地画出来。对于不如意的事,最好用平常心看待,因为那也是最容易忍受的方法。

看见他人的东西,往往让我们想到:啊,但愿那东西是我的!我们总觉得我们缺乏什么。我们不但不应该有那种感觉,更好的做法是经常把自己置身于相反的境地:啊,但愿那东西不是我的!我的意思是,我们有时应该把我们的所有物,看作是可能会丢失的。不管什么,财物、健康、朋友、配偶、孩子,或是其他我们喜爱的人,大多数情况是,只有在我们失去他们时,才开始发现他们的价值。

如果大家按照我的建议看待人和物,我们将获得双倍的好处:我们一方面在他们那儿获得比从前更多的乐趣,同时我们会尽力不让他们失去。例如,不让财物冒风险,不激怒朋友,不让配偶受到无谓的诱惑,或是不忽视自己孩子的健康等等。整理好思绪

在处理一件事情时,我们第一步是要把我们的注意力从其他所有的事情上撤离。这样能使我们在各个适当的时间,照料每一件事,去享受或忍受它,而不会牵扯到我们其他的利害所在。我们的思绪一定要好好地加以整理,就像是把它们分别放在不同的小抽屉里,我们可以打开某一抽屉,而不会影响到任何其他的抽屉。

这样,我们就能使忧虑的重负,不会对我们构成太大的压力,不至于把我们当前的一点点生活乐趣,予以破坏,或是把我们的休息剥夺掉。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注意某项重大的事,可能导致我们忽视许多似乎不那么重要的事。

对于思想高尚的人士而言,保持自己的心灵不完全被私事和世俗的烦难所垄断,不让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被占据,不使更有价值的事情置之不理,是极为重要的。就一个非常现实的意义而言,那就是“为了活命而毁坏生命的目的”。克 己

我们必须限制我们的愿望,抑制我们的欲求,节制我们的愤怒。要永远记住,任何值得拥有的东西,每个人只可能获得无限小的一部分。然而,另一方面,每一个人都会遭逢人生的许多不幸。总之,我们必须“一忍再忍”。如果做不到这一项,任何财富或权力都无法使我们免于痛苦,这也是贺拉斯(《书函集》卷1第18节)所说的意思。他建议:要小心考察并勤于探讨,如何最能促成一生平静;庶不致竟日被无谓的意欲,恐惧或希冀无用之物所折腾。

克己也是必要的。不能克己,我们就不能按照上面的话驾驭自己。试想,每一个人都要受到环境的许多严厉的克制,不受克制,任何存在都不可能。这么一想,自我克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再说,在适当的时候稍微克制自己一些,还能相当于附近一百倍大工业那部分。克己最能保护自己不受外界的强力排挤。

正如塞尼加所说,要让每一事物听从你,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或是触及我们的敏感部分,我们总可以把克己的严重性放松一些。但是别人不会尊重我们的感受,如果他们要施加强力排挤,我们不会获得怜悯或慈悲的对待。因此,用克己的方法来预防别人的强力排挤,是稳健而明智的。有所作为

亚里士多德说得对,生命在于运动。我们之所以存在,从实质上说,是因为我们的有机体是不断地运动的。如果我们要明智地生存,就必须不断地使“心”有所用——不管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一些实际的或内心的活动。一些无所事事、也无事可想的人,总是用手指头或近旁的什么东西敲击桌子,这种情况就可以证明前面的话。

事实是,我们的天性在本质上是“无法休止的”:无所事事,我们一下子就感到厌倦,这就是无法忍受的沉闷。这种希望有所作为的冲动应该加以调节,把规律什么的引入到里面,这样将增加我们所获得的满意程度。

有所作为,即是做一些事,如有可能就创造什么,至少学习一点什么——不管是一本书或是一个篮子,他的这一意欲就将获得最完全的满足。看到自己手头的工作每天不断地有所进展,一直到它最后完成,具有一种直接的乐趣。这是牵涉艺术或文学作品,甚至不过是劳力产品所得到的乐趣。当然,成品的性质愈为高尚,它愈能给予我们更大的乐趣。快乐是健康绽放的花朵

人世间最无助于快乐的是发财,而最能促进快乐的是健康。在脸上能见到快乐和满足之情的,不就是那些低下阶级,所谓劳工阶级,特别是在乡下生活的人们吗?在富有的上等人士的脸上,不是充满忧虑烦恼吗?

因此,我们应该尽力维持良好的健康,快乐就是健康绽放的花朵。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以维持健康,像避免任何种类的过度,免除激烈而不愉快的情绪,不可过分思想,每日做户外运动,洗冷水澡等合乎卫生的措施,实在用不到我唠叨。

每日没有适当的运动,没有人能保持健康。生命的所有过程,都要求做运动,以保证各种功能的正常运作,不仅是比较直接和有关的肢体要运动,而且是全身。体内这些不停的运动,需要一些外在的动作配合,没有运动就好像是在压抑情绪一样。连树木长得好都需要风的摇动。

我们的快乐依靠我们的情绪,我们的情绪又怎样依赖我们的健康状况,可以用同一外在情景或事件,分别在我们心情好坏之时所造成的影响予以比较而看出。影响我们快乐的,不是事物的客观性质或本身,而是它们对于我们的影响是什么,在我们看来是怎样的。这就是艾匹克提塔斯(Epictetus)所说的:“事物不影响人,是我们对事物的想法影响我们。”

一般来说,我们的快乐十之八九都依靠健康。有了健康,每一件事都令人高兴,没有健康,任何事都不能让人喜悦,甚至是其他的福分——伟大的心灵、乐观的性格,都因为没有健康而变质和退化。所以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首先问安,表达祝愿,实在是很有道理:良好的健康毕竟是人生幸福的最重要的因素。

从这些我们可以看出,为其他福分——财物、晋升、学问或名誉,更别说为了一时的感官享受,而不惜牺牲健康,是最最愚蠢的事。任何事物都应该搁放在健康之后。双重生活

所有被重大目标所驱使、知道自己有力量创造伟大作品的人士,是最为幸福的。它给予那些人的一生更为高尚的兴趣,一种罕有的恩典。一般人因为缺乏这种机会,相比之下,生活便变得非常乏味。对于禀赋优异的人而言,人生和世界在每人每天都共享的兴趣之外,具有一种特别的兴趣,这种兴趣更为高尚,是一种正经而严肃的兴趣。他们从人生和世界收集作品的材料,一旦免于个人生活需求上的压力,便全心地致力于从事搜寻资料。

他们的智慧也一样:在相当程度上,它具有双重性格,一部分用来应付日常事务,也就是全部世人都面临的有关意欲的事物;另一部分用来处理他们的特殊工作——对人类的生存从事纯粹和客观的沉思。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上,大多数人各自演一个小角色,然后下台。大天才过着复式的生活,既是演员,也是观众。持久不变的是人的性格

品格与幸福个性不健全的人对于人生欢乐的感受,就像美酒喝到含着苦胆的嘴中一样,无非是苦涩的。因此,所谓人生的幸福和艰辛,并不取决于我们的遭际,而在于我们如何应对它,在于我们感受它的性质和程度。

简而言之,我们的性格和品质,是唯一立即而且直接影响到我们快乐和幸福的因素。所有其他因素都是间接而非立即的,其影响可以化解和消除,但是人的性格的影响性,是永远的。这可以说明,由性格所引起的忌妒为什么最难平息——忌妒也是最善于掩饰的。

在我们所作所为或是在我们遭受痛苦之中,我们的意识是存在并且持续的。我们的个性,在我们有生之年,每时每刻都一直或多或少地发生作用,所有其他影响都随着一切机缘变化而成为一时的、偶然的、倏忽的。因此,亚里士多德有言:持久不变的是人的性格,不是财富。

同一理由,我们对于完全来自外界的不幸,比较容易忍受,而对自己招来的不幸却更难应付。运数总是会变更的,性格则不然。因此,主观方面的福分——高贵的性格、精明的头脑、愉快的性情、乐观的精神、健全的身体,总之,身心健康是构成幸福的最为首要的因素。所以,相比获得外在的财富和外界的荣誉,我们更应该注意提高和维护自己的身心健康。与快乐有关

对幸福最有直接帮助的是心情快乐洋溢,因为心情快乐的本身就是直接的奖赏。开心快乐的人总是有其理由的,但大抵跟天性有关。乐天的个性最能弥补其他福分的丧失。一个人可能年轻、英俊、富有而又受人尊重,你要是想知道他是否幸福,你只需要问,他的性格是否乐观;另一方面,要是他性格乐观,就不必计较他是年轻还是年老,背直还是背驼,富有还是贫穷——他是快乐的。

因此,当“快乐”敲门时,我们应该敞开大门欢迎“快乐”,不必顾忌重重,考虑是否要让自己开心。我们轻易不让自己“心满意足”,之后又怕心情愉快会影响到严肃的思考或是重大事件。

开心是直接而立即收获的,它好像是“幸福”的现金,不像其他的福分只是支票。只有它可以使我们在此刻立即快乐,我们的生存不过是在两个永恒之间所占据的无限短的一瞬。把握和促进这样的愉快感,该是我们努力追求幸福的最高目标。

克服困难就是体验生存的充分快乐,不管我们在何处遇到哪些阻挠,在生活的事务上也好,在商业或生意方面也好,或是由于探究精神想要充分掌握对象,我们在思想上有所努力所遭遇的,在奋斗或胜利中,总有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我们没有机会让自己振奋,我们就会尽力制造一个。根据不同的个性,我们或打猎,或玩游戏,或是受天性的左右。我们找人争吵,密谋暗算,或是欺骗,做一般非法勾当——这一切都是想结束不能再忍受的平静无事。我已经说过:无事可做,不容易保持安静。

美貌也部分地跟快乐有关。生得漂亮的人可以说占尽好处,虽然正确地说,它不能直接地促进我们的快乐。美貌对促进快乐是间接的,是因为它能给人好感。它带来的好处不少,即使是对于男人。生得漂亮是一封公开的推荐信,让人立即喜欢推荐信的持有者。幻 象

我们应该避免被幻想的幽灵牵引。概念经过明晰的思索而构成指引。任凭幻象牵引跟接受这种指引是不同的,然而人生的这些规律却为大多数人违背。在任何思考中,最后决定我们采取某一特别途径,如果我们加以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决定的形成,并不是出于各个概念经由明确的安排而一步步导致的一个正式的判断,而是受到看来可代表该途径的某一幻想的图像所影响。

我们永远不应该被一时的印象所操纵,也不应该为事物的表象所左右,这些印象和表象对我们的影响,其力量远远超过思想的或系列概念的单纯作用。它们之所以影响力大,不是因为这些一时的印象能供给丰富的资料(事实往往是相反),而是因为我们的知觉跟它们很熟悉,其作用是直接的。它们强行侵入我们的心灵,扰乱我们的平静,粉碎我们的决心。

许多天才和伟大的学者在年老时变得心智衰弱、幼稚,甚或疯狂。19世纪初的司各脱、华茨华斯、骚塞等几位著名英国诗人,他们在年老甚或在六十几岁时,毫无疑问的,在智力上变得迟钝无能。事实是,他们到达那一阶段时,因为受到大笔酬劳的鼓励而被牵引,竟至把文学当作买卖,为钱而写作。他们之所以成为低能,原因就在这里。这种情况诱导他们不自然地滥用智力。不断奴役灵感、驱策诗神的人,总会受到惩罚的,这跟过分地沉溺于消耗他类精力一样。天才都是忧郁的

柏拉图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性情开朗的人,一类是个性阴郁的人。他指出,不同的人对于快乐和痛苦的印象,显出不同程度的感受性。有人感到失望的事,另外的人会一笑置之。一般而言,对于痛苦的印象具有的感受性愈为强烈,他对于快乐的感受性就相对低弱。反之亦然。对于一件可能转好或转坏的事情,如果这事变得不利,个性阴郁的人会懊恼或悲伤,如果变得有利,也不会高兴;另一方面,性情开朗的人对于不利的问题,既不会忧虑也不会不安,如果转为有利,就会大喜。事情十有九件成功,前者不会高兴,反而为一事未成而烦心;后者如有一事成功,就能找到慰藉,保持开心。

尽管健康对于心情愉快帮助极大,且后者是构成我们幸福所必需的,但是心情愉快并不完全依赖健康,因为有人可能身体百分之百健康,而仍然性情忧郁,每日愁思不断。最主要的原因无疑出于天性和体质,尤其是我们的敏感性跟体力和精力的一般关系。

异常的敏感会产生不平衡的心绪,一种过分的抑郁,而不时爆发为不可压抑的意气洋洋。天才就是神经作用或敏感性过分的人。亚里士多德说得非常对:“哲学家、政治家、诗人或艺术界杰出的人,看来都性情忧郁。”西塞罗常常这么说:“亚里士多德说,天才都是忧郁的。”

获得上天和命运所赋予智慧的人,将会热切而小心地维持开放内在的快乐泉源。要做到这些,独立和闲暇是需要的。要获得独立和闲暇,他会自愿节制欲望,珍藏他的资源。因为他不像别人,他的快乐不只限于外在的世界,这就使他更加克制和谨慎。

因此,他不会为了期望官位、金钱或是他人的好处和赞许,而出卖自己以迎合低级意欲和粗俗品位。在这种情况下,他会遵从贺拉斯在信中给米西纳斯(Maecenas)的劝告:为“外我”而牺牲“内我”,也就是为了光辉、官职、排场、头衔和荣誉而放弃个人全部或部分的安闲和自主,是莫大的愚蠢。不受打扰的闲暇

大部分的人闲暇能产生什么呢?——除了正在寻欢作乐,或是做傻事之时,只是感到厌烦和无趣。这些闲暇的价值太少,这可以从大家如何打发闲暇看出,一如亚里奥斯图(Ariosto)所说,愚蠢的人空闲时刻是多么可悲啊!一般人只想如何“消磨”时间,有点才智的人是尽量如何“利用”时间。

才智有限的人易感烦闷,是因为他们的才智只是意志的动力的工具。当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让意志发生作用的时候,意志就休息,有些人才智随之放假。他们的才智跟意志一样,需要外因来发动,其结果就是人的各种能力的可怕的停滞——烦闷。

为了对付这种可悲的感觉,人们争相从事仅可欢娱一时的琐事,希望这样可以让意志作用,从而得以运用智能,因为完成意志的动机是智能。跟自然的真正动机相比,这些动机只是纸币和银币的关系,因为前者的价值是随意定的——纸牌和麻将牌等,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而发明的。一个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可能玩弄手指,敲打任何东西,甚至拿着一支雪茄烟也好,以代替运用大脑。

不受打扰的闲暇,并不是大家都能拥有的,它跟人的天命是根本相抵触的,因为一般人的命运是为个人糊口和家庭生计而终其一生。它是贫困,需要奋斗,并非才智驰骋的天之骄子。一般人对不受打扰的闲暇,不多久就会感到烦闷,要是没有设想的或必然的目标,例如各种游戏、消遣和嗜好,把闲暇占据,闲暇立即变成负累。因为这样,闲暇是极有可能充满危险的,所谓“人无事可做时,很难保持安静”。在另一方面,超越普通人的那份智慧不但不自然,而且是反常的。但如果它的确存在,而且具有那份智慧的人能够获得快乐,那人需要的就是别人发现是负担或是危险的“不受打扰的闲暇”。

没有闲暇,好比飞马神被牢牢地捆绑着全副辔头,他是不会快乐的。如果不受打扰的闲暇和大才智这两种不寻常的外在和内在条件都碰巧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那将是极大的幸事。如果命运如此有利,人就能过着高层的生活,不为人生的两大相对的苦源(痛苦和烦闷)所侵扰,一方面不必为自下而上作痛苦的挣扎,一方面又有能力承受闲暇。人们要逃避这两重不幸,唯有让它们彼此抵消。幸福来自内心

我们从外在世界所能获得的东西很有限。外在世界充满悲哀和痛苦,我们要是离开,那些烦闷又在各处等待我们。不仅如此,邪恶一般都占尽上风,愚蠢的叫闹声最为洪亮。命运是残酷的,人类是可怜的。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内在丰富的人好比圣诞节之时的一间明亮、温暖、充满快乐的屋子,而外边是结冻下雪的隆冬夜晚。毫无疑问,世上最快乐的命运是个性丰盈的珍贵禀赋,而更为特别的是具有可羡的才智。这是最幸福的命运,虽然可能不是最光辉璀璨的人生。

一般人把毕生的幸福置于自身以外,他们把幸福寄托在财产、地位、配偶和孩子、朋友、社团之上,一旦那些身外之物有所丧失或令人失望,他们的幸福基础就被毁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的重心不在自己,愿望和幻想每有变动,他们的重心也会变动。

如果他有钱,他今天的快乐是乡间的别墅,另一天是买马,或欢宴朋友,或是旅行。总之,一生享尽荣华,理由是他在自身之外寻求乐趣。像一个失去健康的人,他试图用补品和药物来恢复健康,而不想发展自身的生命力,也就是未顾及他失去健康的真正来由。

我在这里所强调的真理——人生的幸福,主要来自内心,得到亚里士多德所做出最为正确的观察的确认。亚氏在《尼可马氏伦理》中说:“每一乐趣都必须先要进行某种活动,也就是先要运用某些能力。做不到这些,乐趣就不可能存在。”

亚氏主张,人的快乐幸福在于自由运用个人的最大才智。上天所赋予人的那些能力,原本的目的是让他跟大自然的困难搏斗,但如果无须作这样的搏斗,未能使用的能力或精力倒变成人的负担。因而我们就得用工作或玩耍消耗精力,其目的只是为了避免生活烦闷的痛苦。感到烦闷的最大受害者是有钱的上层人士。

每个人在年轻时,都必然是体力充沛、精力旺盛的,只是体力和精力跟心智能力有所不同,无法长时期维持高峰状态。到后来,那些绅士淑女或是缺乏心智能力,或是心智能力未能获得发展,或是未能储存材料让心智能力有所作为。他们的困境是可悲的,然而,他们仍旧保有意志,因为只有意志力是不会枯竭的。

他们于是用极度的激情,例如输赢巨大而必然会令人堕落的赌博,来刺激他们的意志。一般而言,人要是无所事事,他一定会选择适合他能力的娱乐——打球,下棋,狩猎,绘画,跑马,搞音乐,玩牌,作诗,研究宗谱、哲学或是其他业余嗜好。

一般人感兴趣的事,也就是跟个人利害有关的事,只能刺激自己的意志。经常去刺激意志,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换言之,它牵涉到痛苦。玩牌是各处“高尚社会”的普遍消遣,是提供这一类刺激的工具,因为涉及的刺激甚小,所造成的痛苦不大而短暂,并非真实而永久。事实上,玩牌只是给意志搔痒罢了。

智力高超的人有能力对纯粹是“知识”、跟“意志”无关的事物抱有浓厚的兴趣。不但如此,这类兴趣对他也是必须的。这可以让他生活于没有痛苦、十足是神仙安居的境界中。

于是我们见到两种景象——一般大众的生涯,全力地为个人的微小利益,为所有的不幸,作长期无奈的争斗和努力。一旦这些目的达到,稍能返回自我,又为无法忍受的烦闷所包围,这时唯有靠激情的野火才可以使自己再度振作;在另一边,我们见到智慧高超的人,他的生命具有丰富的思想,生活充实而富有意义,自身具备高贵的快乐源头,一旦能摆脱俗务,便为有价值和有趣的事情忙碌。他所需要的外界的激励,大多源于自然的现象,对人生事物的思考,以及古今中外人的事功,这一切只有这类优异分子才能充分欣赏、理解和同情。

正因为有这类优异分子,那些伟人才真正地生活过,由于这类优异分子的存在,那些伟人被看成是伟大的。对于那些伟人及其追随者,其他的人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当然,睿智人士的这一特点意味着他比其他人多一层需要,他需要阅读、观察、研究、沉思、练习。总之,他需要不受打扰的空闲时间。两个生命

伏尔泰说得好:“没有真正的需要,就没有真正的乐趣。”自然、艺术和文学具有不同的美丽,这些趣味之所以为一些人欣赏,而跟另一些人无缘,就是因为前者有这些需要。把这些乐趣奉送给无此需要、也不会欣赏的人,好比期望白发苍苍的老朽沉溺于热恋一般。

具有这些天赋的人生活于两个生命之中,一个是自身的生命,一个是睿智的生命。而且后一生命会逐渐被看作真实的生命,前一生命只是当作导致睿智生命的手段而已。其他人则把这类肤浅、空虚而充满困难的自下而上的自身的生命当作生命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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