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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0 20: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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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本龙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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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追捕

绝密追捕试读:

“把柄”的妙用“把柄”的妙用

“枪虽然是一种机械,但亦是一种艺术品。”那个三十岁上下蓄小八字胡的男子继续说:“世界上没有一把枪是绝对准确的,即使是制造得最精密的名枪也不是绝对准确,所以需要一位艺术家,一个用枪的专家才能令每一枪都准确,每一颗子弹都打在他要打的地方。这个用枪人必须有爱心——对枪有爱心!”他把手中拿着的手枪往上举高一点,用另一只手指着枪管,“这是一把普通的手枪,但又是一把我最爱用的手枪,我是用它来打猎的,威力很强,射程差不多可以媲美汉阳造。但这也是一把失准的枪,假如用枪管的准星瞄准目标,是打不中目标的。不过,这个缺点对我来说是一个优点,我明白它的失准程度,懂得怎样去迁就,顺着它,反而百发百中了!”他爱怜地抚了一下那把枪,从口袋抽出一支外国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烟圈,烟圈慢慢扩大,在风中变幻,也仿佛一件艺术品。“马明先生,”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说:“可以让我碰碰这把枪吗?”

拿着枪的马明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很动人的女郎,迷你裙下露出非常优美的玉腿,紧身的毛线衣下面,年轻饱满的乳房高高地挺耸着,马明自己已是接近中年的过来人,但他还是色眯眯地欣赏着少女。“别动,安!”女孩子的男朋友连忙制止。“没有关系,枪里没有子弹的。”马明接着说,“我不会在人多的地方拿着一把装了子弹的手枪的!”

那名女子把枪接过后,好奇地把玩着,其他一些少男少女围着她,都希望碰碰这把枪。枪是一种很吸引人的东西,人们对它恐惧,但是又很希望能够有机会碰碰,把玩一下。

马明吃吃地笑着:“小心,别把它拆掉呀!”

这是一九三八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的第二年。

这里聚会的大都是东三省及华北逃往西南的男女学生。在这群人中,马明是一个受注意的人物。有人说他是一个大侦探,也有人说他是军界情报人员,但当时只是传闻,无法证实,不过有人见过他举枪击落空中飞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神枪手;不论什么枪,有无准星他都能校成神兵利器,是一个少有的枪械专家。刚才他就是应众人要求而演讲他在用枪方面的心得。

几个对枪兴趣大的男青年围着马明,向马明提出各种问题。

这时,那个迷你裙女子已经满足了她对枪的好奇心了,便把手枪塞回马明手中,“谢谢你,马先生!”她接着说,“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马明微笑着,“这么漂亮的小姐提问题,我当然是非回答不可的!”“马先生,”少女天真地问,“你用枪杀过多少人?”

马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回答:“在打仗的时候,双方你死我活,我杀过很多人,也不知有多少,我没有去数。”“那么不是打仗的时候呢?”那女子紧逼着问。“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个问题吧!”马明说着,仿佛屁股上着了火,忽然站起来,便向门口走去。

大家都张大了嘴巴看着他。“我究竟说错了什么?”那迷你裙女子问。“我早叫你不要多事!”她的男朋友埋怨:“来吧,我们去跳舞。”

那女子被他拉到了舞池中,大家又去寻找其他话题。

马明则向花园走去。他沿着花径走到花园的边缘,望着下面蓝色的湖面。这是一座建筑在山顶的富豪住宅,山下就是我国著名的兰湾湖,湖面宽阔,湖水呈蓝色。夜间望下去,湖面上停泊着的船只的点点灯光,就像黑色缎子上的一颗一颗红宝石。马明迎着湖面涌起的风吸着香烟,眺望着远方。

背后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是高跟鞋底踩着水泥地上的细沙粒发出来的,马明立刻转过身来,不禁深深吸了口冷气。

来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年龄应该有二十八九,头发梳成一只皇冠状,身上穿一件深灰色闪光的晚礼服。她虽然穿着一件把身体遮盖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衣服,还是可以看得出,她有着一副极好的身材。使马明深吸一口冷气的倒不是她的美丽,而是他的身份。“你!”马明低声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是来认识你的,”那女人说,“请忘记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好吗?马明,就当我们是在这里认识的好了,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才弄到了一张这里的请柬。”“很有趣,”马明冷冷地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有名的神枪手、枪械专家、侦缉处长。”那女人吃吃笑着,“我是慕名而来‘结识’你的,就这么简单。”不等马明再说话,她走上前来,挽住他的臂膀:“怎么,马大处长,不请我跳一支舞吗?”她也不管马明同意不同意,便拉着他向屋子那边走去。“但——但我不会跳新潮舞的。”马明拒绝道。“我们不一定要跳新潮舞的,”那女人说,“可以跳旧式的舞步。”“我根本就不会跳舞。”马明还是拒绝。“那就跳新潮舞好了,”那女人说,“这种新潮舞,根本就没有所谓会不会,乱走一通就行了。”

马明只好跟这女人去跳新潮舞,而那新潮舞的音乐震耳得很,两个人的身子又不能默契地贴近,使他们没有说话的机会,马明心里很着急,舞姿不自然。过了好一会儿,音乐声完了,那女人还拉着马明的手。“你究竟想干什么?”马明焦急地问。“你不能对我没有称呼的,马先生,”女人柔媚地微笑着,“我的名字叫明明,或者称呼我朱太太吧。”“朱太太?”马明瞠目地看着她,“你结婚了?”“工作需要,名义上的,”明明说,“朱先生就在那边。”她伸手一指。

马明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他,我的天!”

明明所指的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穿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很整齐,态度从容,看得出是一个孔武有力而又十分机警的人,面目英俊,但英俊中带着邪气。看来是那种只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那个男子正和几个女宾谈笑着,与马明的目光接触时,便举举杯子致意。

马明不想理睬他,再转过来对着明明:“你想要我的命吗?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明明伸手替马明整理好领花,微笑着说:“为什么你害怕成这个样子,神枪手,大处长?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别卖关子了!”马明低声喝道:“你们要钱的话,就开个价钱好了!”“马先生,”明明从容不迫,“说话时带点笑容,不然人们就会起疑心了。”

马明只好露出笑容,而那是很难看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你究竟要多少?”“我不是要钱,马先生,”明明慢条斯理地说,“不然你就很吃亏了。你应当说:假如你是要钱,那么对不起了,因为我现在经济状况不大好。这样我就不会漫天要价。”

马明又深吸了一口气,忍耐地说:“明明,请你别胡闹好不好?”“好吧!”明明的脸色严肃起来,“我们不是要钱,马明,我们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谈。”“重要的事情?”马明问,“什么重要事情?”“我们过一会儿再谈这个问题吧,”明明说,“目前,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送一位女宾回家去。”“送谁?”“随便你,总之送一位女宾回家,然后我们会再找你的。”“为什么?”马明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送一位女宾回家呢?”“有很充分的理由,”明明妩媚地微笑着,“我们晚一点儿再谈吧!”

明明翩然走开了,马明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一个声音在马明的身边说:“很美丽的女人,是吗?”

马明狼狈地转过身来,一看是这次聚会的女主人。他说:“嗯,对了,很少看见这么有风度的女人。”“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认识的,”女主人说:“认识她很久了吗?”“哦,不,不,”马明连忙否认,“只是刚才认识的,事实上,我对她也一无所知,呃——她是干什么的?”

女主人耸耸肩:“我也是刚刚认识的,有钱人家,她先生姓朱,朱先生就在那边。据我所知,朱先生是一位出口商人,要我给你介绍吗?”“不,不必了。”马明皱了一下眉头,“我——呃——我觉得不大舒服,你不介意我早点回家吧?”“哎!”主人可惜地叹了口气,“你走了,大家聚会的兴趣就大减了!”“下次吧,”马明苦着脸,“今天晚上,我的精神状况真的不好,不过我倒可以帮你一个忙的,你有什么客人要离开吗?我可以替你送一送。”

女主人想了一想,“噢,对了。雅丽叫着要走,但时间还早,没有一位先生愿意陪她走的。”“把她交给我好了!”马明充满骑士风度地说。

雅丽的名字相当漂亮,但是跟她的相貌并不符合,因为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又高又瘦,面呈灰色,门牙是向外凸出的,脸上老是露着一副不屑的表情。马明一看见她就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愿意送她回家,倒不是因为时间还早。

雅丽得知马明送她,感到兴奋,立即把胳膊穿进马明的臂弯,昂起头,骄傲地走出了门口。马明心里苦笑,自己虽然已三十多岁了,但是对女人仍感兴趣,不过跟这样一个女人同行,在平时,他是一定极力避免的。

马明感到“朱先生”和“朱太太”的眼光就像刀子似的刺着他的脊背。

雅丽跟着马明上了马明低矮的高价进口跑车。看见这跑车,雅丽的眼中立刻露出陶醉的表情,很可能就在此刻,她已经爱上了马明。一路上,马明保持着严肃的态度开车。当送她到了家门口,马明仍没有吻她的意图时,雅丽失望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你呢?”她问。这本来是男人应该问女人的话。

马明礼貌地微笑:“假如明天有空,我打电话给你好了。”“那我等你的电话!”雅丽做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晚安!”马明离开她的门口,便转身走回他的车子,当他上了车之后,雅丽才忽然醒悟地提起一件事。“喂!”她焦急地叫喊,“你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但马明懒得理睬她,已开车离去。车子经过那个住宅的窄小街道,马明看见雅丽正在后面的路边焦急地挥着手要招他回来,他不禁笑出声来。这个女人可是真急着要得到一个男人的,他祝愿她早一点儿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不过他自己是绝不愿意做她的如意郎君的。

他转了一个弯,离开了雅丽的视线,这时忽然有另一部小汽车从黑暗中驶出来,拦在马明的车前。马明连忙在路边停车,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咒骂来,驾车的人都不高兴被别人这样拦截。

从这部车子上跳下两个人,就是“朱先生”和“朱太太”。马明的咒骂马上停止,额上大汗暴出,这一男一女究竟向他打什么主意?现在大概可以揭秘了吧?

他们走到马明的车子旁边,马明那辆跑车只可以坐两个人,因此没有空位容纳他们,而他们也没有上车,只是站在车子的两边。“请上我们的车!”明明低声说,“现在没有别人,我们可以详细谈谈了。”“就在这里谈好了。”马明说。“她说到我们的车子上去谈,”朱先生冷冷说道,“你没有听见吗?”他的脸沉了下来,表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为什么你们不拿一把枪指着我呢?”马明问。“我们不必用枪的。”明明冷冷地说:“你一定会听我的话,因为你知道我们随时可以把你毁掉。”

马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无奈打开车门,下了车,上了他们的车子。

在车上的另一个马明不认得的人下了车,上了马明的车,等于和马明交换了位置。

朱先生负责开车,明明和马明一起坐在后座。朱先生说:“现在人到齐了,我们去兜兜风吧。”

马明望望后视镜,大声喊:“我的车子!为什么你们要开动我的车子?”“你要失踪,当然要连同你的车子一起失踪了。”明明笑着说,笑得很甜,却很阴险。“我要失踪?”马明猛地转向明明,发现明明手中已经拿着一把手枪,枪管抵着他的肋下。“不要乱动,马明。”明明说:“你要听我们的话,我不想开枪的,但是你也不要逼我。”

就马明的本事而言,自然不在乎明明这伙人。可马明有把柄在明明手上。原来日军进攻上海前夕,最高国防会议决定封锁江阴要塞使日本在长江上游的上百条军舰和商船就无路可逃。

想不到会议过后不到一天,长江上游的日本军舰和商船,连夜而逃,全部过了江阴要塞,蒋介石失去了与日本讨价还价的筹码,发了雷霆之怒,要戴笠查清谁泄露了封锁江阴要塞的消息。

当时汤山有一所政府设的高级招待所,招待的都是高官显贵,里面有一漂亮的女招待,是日本特务南造云子,她同汪精卫的秘书黄俊父子都有肉体关系。当天汪精卫带黄俊参加了会议,黄俊晚上在享受南造云子的肉体后便出卖了国防机密。

事发,黄俊父子一起被枪毙。

南造云子是马明介绍到汤山招待所的,同马明一直有着肉体关系。明明是汪精卫一个部下的女儿,同汪精卫一直明来暗往,惹得汪精卫的夫人十分烦心,汪精卫就干脆把明明收作干女儿,父女往来,名正言顺,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明明专门为汪精卫搞情报,她偷拍了马明与南造云子的秘密,又查实南造云子去南京找黄俊是马明介绍的证据。黄俊父子被枪毙后,明明也想把马明的事捅出来,被汪精卫压了下来:“马明有些本事,除掉有些可惜,今后用得着,把他的‘把柄’放好,将来不听招呼,可逼他就范。”

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汪精卫一张动人的脸看上去黄俊潇洒,斯斯文文,在政坛上却是一个争强斗狠的好手,有时连蒋介石也得让他三分。“这是绑票。”马明泄气地说。“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明明毫不客气,“总之,你要跟着我们走。”“究竟我们要到哪里去?”马明问道。“自由世界的天堂香港。那儿可是美女如云呀!”明明阴险地笑着。“你是在开玩笑。”马明愤怒地大叫起来。“我可不是开玩笑。”明明说,“你看到飞机,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了。”“飞机?什么飞机?”马明愕然。“看看前边吧。”朱先生说。

车子转了一个弯,通过了一片树丛,到达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月光下,一眼就看到那里已经停着一架红白两色的单引擎小型飞机——可以坐三四人的小飞机。车子一面前进,这飞机在挡风玻璃中的形象也一面变大起来。“到香港我也用不着坐飞机呀。”马明呐呐着说:“再说,我的护照,我的行李,什么都留在家里,没有带出来。”“当然。这架飞机是不直飞香港的,而是先飞泰国某地。那里有你去香港办事的合作伙伴,在那儿相互熟悉一下,明确任务,然后有人把你们平安送到香港。”“但我不能这样失踪的。”马明说,“他们会找我,我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能就这样失踪的。”“这没有什么,即使有人找你,也不会找到泰国去。”明明说,“最多只是找到雅丽的身上罢了。他们最后看见你时,你是正在开车送她回家,她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也就没人知道了。”

马明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早有计划的,怪不得要他送一位女宾回家了。这样,最后看见马明的就是那位女宾,而不会牵连到他们。“而且,”明明说,“你的结局,我们早已安排好了。”“我的结局?”

车子已离那架飞机不远了,在飞机旁边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的飞行员立即用手推动螺旋桨,飞机的马达暴响起来,明明的枪在马明的肋下一顶,说:“好了,下车吧。”

马明迟疑了一下,只好跟他们下车。

明明押着马明,“打起精神来,你这趟任务只要机灵些,没什么危险,回来后就是高官显贵……”走到飞机的旁边,那个驾驶员已经爬回飞机上,准备起飞了。飞机上还有一个男人,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淡淡的月光下,好像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摆摆枪:“他叫宋林,你完成这趟任务的副手,你跟他走吧,马明。”

马明看了一眼明明,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明明摇了摇头:“要想当高官显贵,是要冒点风险的。你去吧,这位先生会好好照顾你的,但——不要反抗,因为他不会像我这么仁慈的。”

马明点点头,那人伸手下来,抓住马明的手,拉他上去。明明忽然又说:“等一等。”

那人放手,让马明回到地下,明明的手伸进马明的口袋里,摸出了马明的手枪,微笑:“虽然没有子弹,也还是不要带在你身上的好。”她把枪交给飞机上那个人:“你替他保管着。”

那人接了枪,把马明拉上了飞机,关上飞机的门。飞机的引擎声更响了,而且开始移动,沿着草地滑行,渐渐升空,飞远了。明明站在原地,目送飞机隐没在远方的夜色中后,才转身离开。她走回车子,对开车的朱先生说:“第一步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可以走了。”

明明坐进车中,朱先生的手伸过来,搂住她的腰,啪!明明立刻把他的手打开。“不要碰我。”明明强硬地说。

朱先生吃吃笑着:“为什么呢?我们不是夫妻吗?”“只是在别人面前,”明明一脸严肃,“现在没有别人,就不必多此一举。”

朱先生收回被打痛的手,开动车子,马达怒吼一声,车子绝尘而去。

灭迹

马明虽然消失了,他那部跑车却仍在闹事。这部名贵的跑车在高速行驶时,那声音是极其吵耳的。现在,马明的这部车子就在那些僻静的路上转来转去,尽量发挥它的吵人的本事。这是一个幽静的住宅区,半夜三更,这种声音实在讨厌,吵得劳碌一天的人无法休息。

有不少人从窗内探出头来,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讨厌,但他们看不见是谁,只是看到这部车子在街道上窜来窜去而已。

很有可能有一两家人打了电话报警,因为在这样一个小区里这种行为是令人难以容忍的,但是警察却没有机会来干涉。因为这部车子吵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撞破了路边的铁栏,直跌下路边之外的山谷中。

轰隆一声,车子坠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弹开,再轰隆一声,爆炸了。

在车子撞下山谷的瞬间,没有人看见已经有一个人从车中跳出来,滚进了黑暗中,有如空气般消失。

车子在山岩下面焚烧,在发生了两次较小的爆炸之后,火便慢慢熄掉了。而到这时,消防车及救护车才赶到现场,消防人员匆匆攀援着爬下山谷,车子已经成为了一堆扭曲焦黑的金属,而在残骸中有一具差不多变成了焦炭的尸体,这显然就是开车人的尸体了,照常理应该如此。

社会上大都以为,国民党军处长、枪械专家、神枪手已经死去,是开车失事死的,当地的日报刊登了这条新闻——《国民党军处长玩昏了头,半夜开车冲下山谷》,还配发了照片。

当地警局也派人作了调查,传了所有当天晚上与马明有过接触的人。

没有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和人,最后的结论是:开车失事。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首先是当天向马明提问的一对大学生被杀,双双均是脖子上一刀,死在大学门外的树林里。

这个案子还没告破,又接到了报案:

原来上次组织聚会的主人白卡,想再组织一次聚会。雅丽又接到了电话,她依然是单身,希望找一个男朋友。这一天早上雅丽去见白卡。白卡是一个富人,有一独立套房,男人在生意上很成功,但也十分繁忙,有一半时间在外面奔波,一个儿子在美国读书,白卡常一个人待在家里,有些无所事事,就热忠于组织聚会,打发时间。雅丽到达白卡住地时,见一个高个子男人匆匆从白卡房里出来,雅丽心想白卡这么大年纪还找男人,真是……她怕白卡面子上难为情,就退回在小区转转,让白卡有时间整理一下房间再去。但从白卡房里出来的男人有些特别,两条眼特长,脸色灰灰的,鼻子特大,所以多看了几眼。那男人的眼光特毒,狠狠瞪了雅丽一眼,雅丽身子一扭,赶忙扭过头去,再也不敢看了。

约过了十来分钟,雅丽再次来到白卡的房前,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到底是富人家,房间很大,估计约两百多平方米,不仅房间布置井井有条,而且很高档,古玩、名人字画摆满了主卧房外的一房间,雅丽看了看一幅郑板桥的画,便推开主卧室,呀!一幅惨景把雅丽吓呆了:白卡还躺在床上,脖子几乎被一刀割断,血染红了白色床单,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白卡脸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也许她是在睡梦中被一刀杀死的。

雅丽清醒过来,赶忙报案。

白卡是当地的名人,也是富人。警察局不敢马虎,很快派人赶了过来。

警察先是查看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屋里的东西没有被翻动,柜子里的现洋也没丢,连价值连城的一些珠宝、字画也没丢,肯定不会是谋财;白卡虽是当年的大美人,但此时已五十好几,人老珠黄,看来也不会是谋色;白卡一家是当地的大善人,时常救济贫困者,也没有仇人,不可能是仇杀。为什么要杀白卡?谁也解不开这个谜。

雅丽对早上在白卡门前见到的那个男人的描述,引起了警方高度重视。警察局局长让雅丽讲三遍那男人的样子,还要让雅丽再仔细一点儿。雅丽似乎有点烦:“拿纸和笔来,我把他画下来。你们对着他的像慢慢研究。”

警察局局长连忙让人找来一本纸簿和一支圆珠笔交给雅丽。雅丽接过,以很熟练而快捷的笔触画出了一个男人的全身速写。

局长接过来看看,发觉雅丽画得极好,纸上的那个人是活灵活现的。看纸上这画像,就可以知道真人是什么样子的。好的速写就是这样,能够把一个人的神态也画出来,不单是五官的特征而已,局长不禁赞叹摇着头,道:“你画得真好,雅丽!”

他把那张画像拿得远一点,再细看一遍,又禁不住赞赏她:“你真是天才!”

这一句话却不是讨好之辞,而是发自真心的。画却画得很好。绘画这件事很奇怪,许多时候是人不可貌相的,一些好像连笔也不会拿的人。

雅丽的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多练习罢了。你们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平时很寂寞,没有什么事好做,就学学绘画!”“只有一点疑问,”局长说,“这个人的身体的比例,是完全准确的吗?”“你一定是指他的腿看上去太长了,是吗?”雅丽是个内行人,所以一听就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他本人就是这样的,他的鼻子也比一般人大,事实上就是这一点使我特别注意他,所以我记得他的容貌了。”

局长端详着那张画像,那个腿特长、鼻子过大的男子穿着一件格子上装,一条深色的长裤,衬衣的领内围着一条丝巾。“格子上装是枣红色的。”雅丽指出,“裤子是炭灰色,衬衣是米黄色,丝巾是浅咖啡色!”“这个家伙倒是会打扮!”

在雅丽离开时,局长说:“你画技很好,我们会用得着的。”

雅丽很高兴,说:“我回去后再认真画一幅,对你们查找凶手会有帮助。”“谢谢你的帮助!”局长把她送到门边。

雅丽今天心情很好,局长对她画技的称赞很受用。她进屋洗了个澡,转入卧室旁边的画室中,对着画架作速写,她画了好几张那个杀手的画像。

她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忽然背后有一点细碎的声音,是一个人把房门关上的声音。

雅丽吃了一惊,转过身来,便张大了嘴巴,尖叫一声。因为身后站着的就是那个她所描绘的杀手。“叫吧,”来人狞笑道,“我知道这房子地处偏僻,你就是叫的声音再大,也不会有人听到的,所以我欢迎你叫喊!”

他的手向前一伸,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尖刀的刀尖便抵住了雅丽的喉咙。

雅丽惊得张大嘴巴,眼睛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

她只是呆坐在那里,现在让她再叫喊,她也叫不出了。那杀手摇着头:“你不该胡乱画我的像的。小姐,你画它干什么?送给警察局吗?你不该这样做的。我最不高兴我的样子到处给人宣传的!”

杀手再看雅丽一会儿,叹息地摇摇头,然后再转向画像,欣赏着那幅速写。“画得真好!”他赞叹地说,“你不该画得这样好的,雅丽!你不该把我的样子记得那么清楚!”他把刀挥向雅丽的喉咙,雅丽的喉咙被割断一半,血如泉水一般从伤口喷出,而杀手已向旁边跳开。

雅丽还没有倒在地上就已经死了,血仍然继续流出。

杀手看了一会儿雅丽的尸体,很难分别得出他究竟是感到高兴抑或是感到惋惜。他把画架上的那幅速写画像撕了下来,匆匆塞进自己的衣袋里,开门扬长而去。

“猛虎”出山

这已是1938年,侵华日军不仅在上年攻占了上海,还占领了当时的首都——南京。

由于李宗仁在台儿庄一仗歼灭日军近两万人,大大鼓舞了全国军民抗战的信心,日军是可以打败的。迁都重庆还是迁都洛阳?迁都洛阳的意见占了上风。民国政府主席林森已到洛阳主事,一些机构已迁洛阳。

南京第一监狱迁到洛阳东边的义和岭下。

地广人稀,仿佛一个大农场,但守备森严。上头正准备拨款建房,增加设备。忽然传来命令,一切建设停止。

原来日军虽在台儿庄吃了败仗,但军力依然雄厚。从青岛、华北、华东调集了几十万大军企图把徐州方面的国民党数十万大军围歼,国民党军慌忙大撤退,洛阳已不保险,迁都西南重庆已成定局。

这是全国军民全面抗战中的一天。

郑州火车站。天刚亮时仍是一片耀目的灯火,南来北往的乘客,不分日夜地奔走、呼喊、吵闹。“哎,女人误事呀,要不是叶彤缠着我同她那个,怎么会让俞三逃走?”南京市第一监狱守备队长林苟来,提着皮包一边下火车,一边对同行的副队长埋怨道。“哼!”副队长冷笑着说,“林兄,说话可要讲良心,昨夜明明是你找的她,怎么如此胡说?再说这话万一传到她耳朵里,以后还会让你沾她的身子吗?”

林苟来知道此言无虚,立即紧张地说:“这话只你一人知道,千万别传出去,我说的意思是女人沾多了霉气,走倒运。”

副队长看不惯队长口是心非,笑了笑,说:“希望林兄今后少近女色。”

林苟来怕言多有失,赶忙转换话题:“说正经的,下一步咱们如何行动?”

副队长摇了摇头,道:“俞三是谍报界的首席大王,在笼子里咱们没制住,逃出去了还抓得住?”“抓不住也得抓,汪院长打过招呼的。”“既然如此,汪院长为何还同意放他出去?”“大人物的事谁能搞得清楚?也许这正是汪院长的高明之处。”林苟来摇了摇头,仿佛置身在云雾之中。

回首当年,清帝退位,实行共和。但不到一年,袁世凯窃取了革命果实,复辟帝制,全国一片反对之声。袁世凯同日本签订卖国“二十一条”密约,向日本借款以购枪炮扩军镇压革命。“密约”本属天字号绝密,有人盗出“二十一条”密约,在报上公开,一时舆论大哗,全国从北到南,声讨袁世凯,袁世凯在全国怒骂声中死去。

多年后,俞三、杨僧、马明等中国青年怀着情报救国的梦想,毅然去美国受训学习谍报工作。

他们被送到太平洋西岸不远的一个小岛上,这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

这个小岛没有名称,面积约20平方公里,挂的牌子是A秘密训练营,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这个小岛的左右,附近还各有一个小岛,只是面积略小一些,俞三估计约有15平方公里。

这个岛是美国谍报界的秘密训练营地,培训时间在一年以上,培训出来的都是级别很高的间谍。

岛中央有一个飞机场,上面有一条5公里长的直道,可供大型飞机起飞和着陆。飞机库建在岩边挖的一个大洞里,飞机可以从跑道直接进入飞机库。秘密训练营地就在山边一片树林里。岛上雨量充沛,气温适宜,遍地是高大的阔叶树,飞机从空中是侦察不到什么的。

工作人员的住房设备齐全,冬暖夏凉;学员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冬天要顶着严寒,夏天要受着酷热,这是锻炼学员对任何环境都要能适应的能力,始终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健壮的身体。

俞三等人到后第二天就投入到训练中。

学员每三人一组,每组配备两名教官,负责所有科目的训练。从星期一到星期六,学员每天清晨起床后,进行两个半小时的训练,每天选择空手道、柔道、摔跤、射击、剑术中的一项进行训练。

训练结束,冲洗冷水浴。用过丰盛的早餐,休息十分钟后,开始上课,学习的内容有破译密码、联络方法和欺骗、杀害、逼供敌我双方人员的手段,制作并分解毒药和麻药的方法,分解和组装火药、轻型武器直至战斗机的技能,发动政变、煽动暴乱和有效地扰乱敌阵的方法,以及人体构造学等等。

中午,包括吃饭在内的一个小时午休,下午用来实习课堂上讲授的内容。昨天刚搞过身前水下呼吸器,潜入海底,偷偷贴近伪装船,在其底部装上磁性水雷的训练,今天又学习驾驶战斗机,明天则演习用火箭筒或火箭炮炸毁桥梁后再架设浮桥,每周有两天是固定的射击训练时间。

俞三不但身体健壮,而且聪明过人,每科学习成绩优秀,射击成绩更是令人惊异。步枪速射比赛规定使用美制0.308-7.62厘米口径的FN自动步枪,200米立射80秒20发;300米跪射100秒20发;500米卧射120秒20发;300米活动靶射击,每6秒钟需击中五次目标靶。

俞三在三次速射中,有一次获得满分800分,而学员的平均成绩是470分。

手枪射击规定使用自动手枪,25米距离60秒钟速射30发;50米距离慢射50发。俞三每次射击成绩都不低于770分,最好成绩达到790分,而学员的平均成绩是290分,不论是步枪还是手枪或是机枪,俞三都是训练营中最好成绩的保持者。

训练不仅白天进行,夜间战斗训练也每隔四天进行一次。当学员筋疲力竭、呼呼大睡时,教官带着刀子和装着训练弹的手枪偷袭学员宿舍,一些忍受不了这种连续紧张训练的学员开始出现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星期六下午一过,学员们被转移到海滨的娱乐设施完备的豪华旅馆。在这里,女人们在等着他们。学员有义务和这些女人一起待到星期一早晨。有兴趣的话,一个男的可以和两个女人交往,也可以两个男的和一个女人相处。

但这并非是谈情说爱,而是战斗,这些女人们和男人们一样,也是未来的间谍。

这些男男女女进入旅馆之前,都接受了扮演某个特定的虚构人物或其个实际存在的人物的角色。在星期一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必须和所扮演的角色融为一体。

他们相偎相倚,喁喁情话时,要想方设法从对方嘴中掏出真话,使其露出马脚,剥下其假面具,旅馆的前厅、酒吧、地滚球室的过道、台球桌、赌场及卧室里都偷偷地装上了电视摄像机,坐在训练营地的教官们在为他们打分。

在这场战斗中,俞三从未对女人真正以心相许过,他凭着迷人的面孔,健壮的身材,过硬的床上功夫,曾多次使女人心醉神迷暴露了真实身份,而自己却从未露出半点马脚。

有一个王牌女间谍参与打分,她给俞三一个满分,说:“这个东方年轻人对女人杀伤力太大了,我要挫挫他的锐气。”总教官一笑:“你们就试试吧。”

这个王牌女间谍准备了一个星期。两人终于在一个豪华大酒店见面了。这个王牌间谍是一个典型的欧洲美人,面貌如花、金发碧眼、楚楚动人,哪像一个间谍,简直就是一个仙女。俞三才不管仙女不仙女,一个劲儿地猛力冲杀,王牌女间谍也使出绝计,在床上用上了十项高难度动作,但俞三太强,王牌女间谍只好臣服,知道了东方男人的厉害。

在实习期间,教官带着俞三等五人去某国元首办公室盗取密件。前面人利用夜色潜入大院,但还没进入办公楼,就被击毙。俞三主动请战,偷出密件,但出门时被一狼犬扑来,俞三一掌击毙狼犬,惊动了门岗,哨兵声枪响,俞三一扑倒在地转身飞起,踢毙哨兵,逃出大院,会同教官离开了市区。

几年后,高级间谍班训练结束,在毕业庆典会上,近50名学员纷纷献艺,俞三表演的节目是“鸡蛋上跳舞”,观看者一起起立鼓掌达三分钟之久。

俞三作为谍界新星,根据他自己的愿望,几年之后,这几个青年学有所成,与几位中国同学又到欧洲游历。

在柏林,这几个中国青年运用所学,搞到希特勒的绝密情报,但美英法情报部门并不认可,说什么我们搞不到的东西,几个黄皮肤的小子能搞到?直到希特勒的炮弹落到他们的国土上时,他们才认识到这几个中国青年是情报行业的天才,在行业中介绍他们的技能,当然排在一号的是俞三,排在第二号的是杨僧,排在第三号的是马明。准备高薪聘请他们时,那批青年已转道回国了。

俞三从法国归来,汪精卫要他担任国府警卫团长。所谓警卫团长,实际上是汪精卫的私人保镖。俞三是著名的反间谍专家,当然不会接受这一职务。这件事汪精卫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但后来蒋介石要调俞三到侍从室,汪精卫高兴了,他历来对人才的态度是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所用。于是让周佛海出面找了一个岔子,把俞三关进了监狱;杨僧帮助共产党搜集情报,被暗杀;马明与某战区司令是远亲,去当了个侦缉处长,谋了一个少将级别。

时间过去了三年,蒋介石并没有忘记俞三这个人,现在机会来了,全国人民一致要求抗日,他便让戴笠写了一个报告,说为了对付日本间谍,要加强军统反间谍力量,报请起用俞三。并让把报告直接送给了汪精卫,汪精卫虽暗中同日本勾搭,嘴上却高喊抗日,这事看他怎么处理。

汪精卫看罢报告,冷笑一声,提笔在报告上批道:俞三可用。但对付日本间谍并不单是军中之事,我意成立一个全国反日间谍组织,让俞三负责,具体做法请议一次……

汪精卫这一招有两个目的,一是拖延时间;二是给军统设置一个对立面,同时还可表明自己对俞三的重视,为日后收买俞三先垫一块砖。可是他没想到军统那帮家伙,拿到批了的报告并不去议,而是直接光临了监狱,找到了俞三,传达了起用俞三的精神,然后开门见山地交代了任务:“委座命令你速去广州市,找军统广州站站长雷明,雷明还是广州市警察局局长,你将来的行程就由他来安排。”“具体任务呢?”俞三想了解得更详细一些,可是负责传达命令的毛人凤却立即封了口:“我不太清楚,具体任务由雷明向你交代,谁也不许过问,这是戴局长直接抓的事情。”

俞三从毛人凤的口气中,立即感到这次任务不但神秘,而且性质相当严重,还有许多难言之隐。于是他转过话题,道:“在这监狱里有三年没沾手工作啦,上头给我多长时间?”“可以准备两天,局里以最高统帅部的名义给监狱打了招呼,没人敢阻挡你。但是你还没办正式出狱手续,加上你进监狱是周佛海批的,周佛海的背后是汪精卫,为了搞好关系,走时还是去做个说明,然后到郑州,戴局长在那儿等你。去郑州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这是戴局长交代的。你在郑州休息一两天,了解一下情况,从出发那天算起,一个月内必须完成任务。”毛人凤语言简洁明白,但脸色严峻,目光露着杀气。

见俞三没有开口,毛人凤又道:“一个月时间是极限时间,否则就得重新派人去,你明白吗?”“明白。”俞三也用最简洁的语言表明了态度。

毛人凤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再也不多说一句话,立即起身告辞,颇有一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味道。俞三也不留他,再说这也不是留客的地方,而且间谍行中是不讲朋友的,为了利益只讲手段。对待利益,作为间谍有两种,一是个人利益,一是国家利益,一个正直的间谍应该忠诚国家的利益,对这些毛人凤应该理解。想到此,俞三客气地把他送上轿车,目送轿车开走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俞三一回到房间,顿时感到与往日不同,似乎有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那透骨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意识到危险正在包围自己。但他没动声色,先整理了一下房间,把所有的脏衣服泡到一个大木盆里,然后到监狱长办公室请假。刚出门又碰上国府警政部过去的朋友,开着车请他去吃饭。俞三说现在还不便,改日再约时间,接着有人带着几个护士来给俞三检查身体,整整折腾了个把小时。俞三赶快去监狱长办公室请假。监狱长不在,只有林副监狱长正在一边品茶,一边翻着当天的报纸,显得悠闲自在。

这副监狱长原名林向西,现改名林向华,处处吹嘘自己热爱中华,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爱国主义者,想以此向上爬,但当时司法界只讲靠山背景,这正是他没有的,所以不管他怎么吹自己爱国,还是得不到提升,在监狱政训科长的位置上竟待了十年,这时他才明白,吹嘘自己爱国对当局来说,只不过是对牛弹琴。后来他发现参加中统吃香,便买了二斤狗肉送给一个中统的小组长,经他介绍加入了中统,不到十个月便被提升为副监狱长。

林向华参加中统时间不长,竟学到了不少害人的本事。原来他一张三天难见一丝笑容的驴脸,现在也是见人开口先带笑,他再三要求同监狱长一个办公室办公,说是要向监狱长学习管理犯人的经验。老监狱长一生虽在污泥之中,为人还算正直,留学德国,专攻法律,喜欢的是靠本事吃饭,看不惯社会的黑暗,言论之中常常表现出对社会的强烈不满,对林向华想学点真本事的想法颇为高兴,不摆上司架子,诸事与他商量。林向华使出中统伎俩,装出后进好学之辈,见对方讲话都立即拿出一个小本本,毕恭毕敬地记下来,而且每天提前上班,先打来开水,然后给老监狱长泡上一杯茶,接着打扫卫生,就像老监狱长的一个勤务兵。但是夜深人静之际,他便把老监狱长的言行记录下来,摘字选句,在旁加上批语,日久天长,编了一本十万字的《监狱长思想赤化录》,悄悄送到了中统站站长手里。因为南京是国府所在地,南京监狱中外驰名,监狱长职位不低,加上监狱长又是世界闻名的法学家,考虑到时局动乱,中统站长便把此案转到了南京市警察局办理。好在警察局长是监狱长的同学,只是让监狱长停职反省,实际上是把他保护了起来。

林向华此举目的是为了监狱长的职位,可是他没有想到警察局长一向认为中统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搞阴谋的家伙,怕他当了监狱长后打自己的主意,不但不提拔他,还对一些人打招呼说此人不可重用。林向华久等监狱长的职位到不了手,便摸了警察局长的底,趁全国人民要求抗日的局势,散布警察局长杀害过反日人士,并走了周佛海的路子,想投靠汪精卫。

林向华几天前接到周佛海的密令,要他组织一个班子,秘密监视俞三行踪,他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守备队。守备队长是他侄儿,小名叫苟子,大名叫林苟来,在李宗仁的部队某师侦探队干过,学过一些爬车、翻窗及拳脚功夫,最大的毛病是爱搞女人,这在当时的国民党军中不算问题,只是他运气不佳,搞得又太多,被李宗仁老将军撞上,一下子把他开除了,失去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他仗着有技在身,来投靠他的叔父,便当了守备队长。可是他旧毛病难改,眼下正同监狱女医生叶彤打得火热,两人粘粘糊糊,东藏西躲,闹得满城风雨。林向华年轻时也很风流,属过来人,所以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叫他们不要误了正事。

林苟来接受了监视俞三的任务,由于俞三名头太响,不敢马虎,亲自带着一班弟兄日夜值班,俞三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林向华见林苟来如此认真,颇为满意,心里道你俞三本事再大,也逃不脱我的眼线,就放下心来,每日在办公室里快快活活地看报、品茶,等待晋级升官。

这时见俞三进来,立即满脸堆上假笑,站起身子来打招呼道:“俞兄,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快请坐!”

俞三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道:“监狱长,我是来请假的。”“哦,”林向华一听这话,假装一愣,便立即道,“话别这么说嘛,您是国际上著名的特工专家、谍报天王,连委座和汪院长都十分器重您,了不起呀!过去把您关在这儿我不知道,这么大的专家怎么能关在这儿呢?眼下好啦,汪院长说了话,照说您应立即自由,可是又说什么要按法律程序办手续,多此一举呀!不过您别说请假,说相互通通气可以,再说最高统帅部已来人打过招呼,谁敢不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来几个菜送送行?”

俞三见林向华假话连篇,也就糊弄他道:“通知来得突然,咱在这儿虽然没有家,总得把衣服洗洗晒晒,准备准备呀!当然咱们效忠国家,有事也不能老拖,就在这一两天走,至于弄菜送行就免了吧!”

林向华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等您为国立功归来,我名正言顺地给你摆酒庆功,以免别人说我巴结专家。”“谢谢。”俞三不愿与他多扯淡,站起身来,说道,“那我现在就去作准备。”“好,到时送您。”林向华客气地把俞三送到门口,才转身上楼。但他一上楼便给林苟来拨了电话,告诉了俞三的行动日期,要他们加强力量,日夜监视。

俞三迈着平稳的脚步,在大门口的小卖部转了一圈,买了两包洗衣粉和一把洗鞋的刷子,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到对方的眼线里。

俞三回到自己的房间,天已黑下来了。他拉开灯,忽然发现小桌上有一组密码。俞三是这方面的行家,一看就译出了:出人意料。他没露声色立即撕掉,然后从食堂打来饭菜,拿出一包花生米,取出一瓶“白兰地”,坐在桌边一人独饮。俞三虽是独饮,一瓶白兰地不到半小时就快见底了。今天俞三有一种特别的心情,自己一个知名人物本想为国服务,却坐了自己人的牢,好,自己马上就要出去,外面海阔天高,又可一显身手,酒就如苦水,就是再有几瓶,他也要一饮而尽,要苦尽甜来。这时门被推开,副监狱长林向华提着酒菜打着哈哈走了进来:“怎么一个人喝起来了?”

俞三似乎醉了:“这种地方没有朋友!”林向华把酒菜摆上桌子,酒居然是两瓶茅台;菜是一斤切好的牛肉、一个猪耳朵,居然还有六个咸鸭蛋。林向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道:“谁说你这儿没朋友?我就是!”

俞三摇晃着头,似乎更醉了:“好吧,咱们先做酒肉朋友。来,咱俩喝!”

林向华脸皮厚,不在言语上计较,满面笑容地同俞三一杯一杯对饮起来。他的目的是把俞三搞醉,他已请求上司:俞三是放还是除。估计明天就有答复,只要今天稳住俞三就行,把他灌醉是最好的办法。林向华知道自己的强项就是喝酒,一斤不在话下。

他的目的很快达到。俞三醉了,林向华还在劝:“俞大专家好酒量,两瓶也光了,要不要再来一瓶?”

俞三满脸通红道:“再,再来两瓶!”说着头一歪,靠在桌上发出了鼾声。

林向华开心地笑了,把俞三扶上床,还给他盖上了被子,灭了灯,关上门走了。

俞三虽是坐监狱,但他一来是国际名人,二来没有罪行,所以在监狱里待遇还是不错的,一人住一间房,一月还有五十块大洋的生活费,在监狱内可自由活动。这种待遇与其他“犯人”是不能相比的。

这天晚上监视俞三的正是林苟来和副队长。见俞三醉成这样,林苟来嘻嘻一笑,对副队长道:“林监狱长真有一手。这家伙不到明天中午恐怕醒不来。再说这个懒家伙明天不但要洗衣服,也还得洗碗,你瞄着点就行啦,我出去一下。”

副队长一把拉住他:“又去找叶彤睡觉?伙计,她老子是个军长,横得很,小心把她肚子搞大了下不了台!”“大不了结婚就是。”“现在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你不结婚就搞人家姑娘不行。”“新生活怎么啦?新生活就不要女人啦?那样不成了禁欲主义?那些将军、部长们受得了?我不是呆子。”说着一甩手,独自下楼去了。

林苟来到了监狱医院,便直闯叶彤的卧室。这个医院连院长加在一起只有十来个人。设立医院是监狱方面为了改善同“犯人”的紧张关系而采取的一项措施,医疗技术极差,常常把好人治病,把病人治死。“犯人”们称这个医院为杀人院。林苟来在叶彤卧室没找到叶彤,又在医院转了两圈,仍不见叶彤踪影,一问才知道她外出了,便在那儿等她。但是等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叶彤还没回来,加上叶彤同室的女医生要睡觉,林苟来只好写一张有要事的纸条留下,回自己的宿舍睡觉。

林苟来因为监视俞三,几天没同叶彤在一起,心里憋得不得了,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叶彤又不在,实在扫兴!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生闷气。清晨两点多钟他正要入睡,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以为是副队长叫他换班,故意一声不吭。门外传进来一个娇气十足的女子声音:“你再不开门,我就走啦!”

林苟来一听是叶彤,立即传出话来:“别走,别走,千万别走!”说着就开了灯,接着开了门,灯光下只见林苟来穿着一件红背心和一条蓝色短裤,赤着脚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迎接叶彤。

叶彤身材苗条,瓜子型的脸,新月眉,一对杏眼,加上小巧的鼻子和脸上一对媚人的酒窝,的确逗人喜欢。此时她一扭身子进到屋里,伸手点到林苟来的额头上:“脏鬼,鞋都不穿啦?”“我怕你走了,来不及穿鞋嘛!”林苟来呆笑道。“呆子,我来了还会走?”叶彤说着坐到椅子上。

林苟来赶忙讨好地给叶彤倒茶,但叶彤拦住了他,道:“别倒,你不是有要事吗?”

林苟来脸一红,道:“没别的,只是想你。”说着就张开双臂抱住了叶彤。叶彤也知道林苟来深更半夜要她来的目的,加上双方又不是第一次,也就大大方方地让他抱上了床。

两人正玩在兴头上,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叶彤气呼呼地道:“讨厌,别理他!”但敲门声更响,而且传进话来:“队长,林监狱长发火啦!”

一听说林监狱长发火了,林苟来立即松开搂在怀里的叶彤,翻身下床,穿上裤头,拖着鞋子开门往外直跑。

此时林监狱长办公室的房门大开,一百瓦的白炽灯下,只见他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在心里直骂俞三狡猾,自己蠢,还自以为得计,想不到上了他的当。见林苟来跑进来,他便迎头骂道:“狗日的,你看着的俞三到哪儿去啦?”“他在房里睡觉呀!”“睡你娘的鬼!刚才上头来电,说他向郑州方向去了。”“我立即带人去追!”

林向华火气终于小了一些,问道:“刚才在干啥?”“没……”林苟来正想撒谎说在睡觉,低头一看,见自己只穿着裤头顿时红了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对这种事,林向华倒没有严责他,只是说:“你偷鸡摸狗玩女人,只要不闹出乱子来,我也不管你。但你如果不顾正事,放跑了俞三,我可要拿你开刀。”“是。”“好吧,你现在就带人去追,并随时用电话同我联系。”“是。”林苟来答应一声,匆匆下楼而去。

东湖脱险

俞三上午到达郑州,军统郑州站的几个头目立即用车把他送到了一个秘密宾馆里。戴笠亲自接待了他,并帮助他查阅了相关文件,然后关门秘密交谈了几个小时。

戴笠告诉他,现在全国不分党派,一致抗日。日本是主要敌人,要防备的是所谓低调俱乐部的主和派,他们不想抗战,有可能降日。

吃过午饭,俞三忽然向戴笠辞行,说要立即出发。戴笠从俞三这一举动中,发现了俞三的与众不同,明白了俞三出奇制胜的关键在于使人意想不到的突然,这就是他作为特工能在国际上称为谍报天王的素质,基于这一点,戴笠道:“只要能创造奇迹,我同意你处事与众不同。”“我被关了三年,仿佛已失去了灵感,奇迹能否出现,我还没有把握。”“不,”戴笠笑了笑,道,“你才三十多岁,我们这行的明星,应该保持二十年到三十年,你还远着哩!”

俞三只好苦笑。

晚上七点多钟,郑州市呈现在一片灯火之中。戴笠用自己的专车把俞三送到火车站,因为离开车的时间还早,俞三便提前打发司机回去了。

送走司机,俞三就在广场上闲逛起来,他想多活动活动身子,恢复三年前的灵巧。当他走过候车室转角处时,陡然觉得背后有一双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这是一个优秀特工人员长期从事这项工作练就的特有的感觉。这种感觉灵巧、准确,具备了这种感觉的特工人员,常常能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俞三靠这种感觉躲过了一次次灾难。俞三已经想好了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先装作不知道有人跟踪,然后忽然甩掉他。

俞三故意在人多的地方穿行,把几个跟踪者拖得浑身是汗。在火车开动前的十五分钟,俞三装作打电话,躲进了电话亭,五分钟后出来,本来浓眉大眼,直鼻方口,十分英俊的男子,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儿,但动作依然敏捷,在那几个跟踪者呆愣的瞬间,跳上了去武汉的火车。

火车一到许昌,俞三便下了车,溜进了车站边的一个小旅社,从窗口看到几个跟踪者,在站台上的暗光下,顶着刺骨的寒风来回奔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闭门睡起了安稳觉。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的时候,俞三悄悄走出了旅社,上了开往汉口的火车,不过俞三的模样又变成了一个中年教师。变换模样是俞三的拿手好戏,连国际上的化装大师也称赞他是天才,今天他只是稍为施展了一下。

火车迎着浓重的夜色开动了,俞三习惯地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黄洋木梳和一个小铜镜,对着梳了梳上车时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然后面色平静地靠着座椅,好像在闭目养神,其实他心中正在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出现了漏洞而让人跟踪上了?他刚才在梳头的瞬间,发现有四个人分别从前后左右各个不同的角度监视着他。俞三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个架势他当然没放在眼里,对方虽然有四个人,如果徒手格斗,对方再加上四个人也恐怕近不了俞三的身子。

尽管俞三不怕他们,却也不愿意招惹他们,因为俞三负有重大使命,“打草惊蛇”毕竟不是上策。他知道对这些虾兵蟹将恶蚂蟥还是躲一躲为妙,便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找到列车长,拿出特殊证件,要求独住一节车厢。

当时全国正处在抗战的高潮中,共产党的八路军、新四军同国民党军一起作战,共同抗日。国民党和共产党为了统一指挥两党的军队,成立了最高统帅部。在当时最高统帅部在全国有很高的权力,统率着全国的军队、财政、公安、交通等。俞三手中的特殊证件就是最高统帅部签发的。据说这种特殊证件一共只有六个,持此证件者提出的任何要求,各部门都必须坚决执行。蒋介石偏爱军统,把此证一下甩给了戴笠三张,中统两张,八路军一张也不给。戴笠考虑到俞三这次的任务非同一般,沿途会遇到各种艰难险阻,也就给了俞三一张。列车长见到此证,不敢马虎,立即以商量的口气说:“车上已没有空车厢,不过餐车已经停止用餐,我们可以腾出来,两头堵死,安上床铺让您一人独住如何?”“在第几节车厢?”“在第八节。”“行。你们现在就去准备,半小时后用广播的方式通知我去。”俞三说完,匆匆回到了座位上,依然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打盹,仿佛真的上了一趟厕所。那几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跟踪者,见俞三在他们掌握的范围之内,个个十分得意,相视一笑,十分满意自己的跟踪术。他们这些小动作早已落在俞三的眼睛里,俞三心里暗自发笑:一群蠢货,还自以为高明!

半个小时过后,广播里传来了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旅客们,需要登记卧铺的,请到第七节车厢里去。”

俞三抬手看了看表,动作自然地提起旅行包,仿佛真是要去登记卧铺似的。跟踪者不敢马虎,那瘦猴似的头儿,眉一皱做了一个眼色,一个小伙子便立即跟在了俞三的背后。不过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俞三到了第七节车厢,冷不丁一下钻进了餐车,而且立即堵死了进去的门。

俞三明白自己虽然一时强行甩开了跟踪者,但跟踪者决不会罢休。果然不大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争吵声:“列车长,既然餐车能住人,为什么只住一个人?”“因为人家情况特殊。”列车长解释道。“我们情况也特殊!”几个小伙子蛮横地说。“那么,请拿出证件来。”列车长摊开双手道。“什么屌证件?”“既然连什么证件都不知道,那还说什么呢?”“小伙子”们却颇有不达目的还要继续争吵下去的势头。列车长烦了,一招手,来了三四个乘警,领头的一个高个子乘警板起面孔道:“吵什么?”“小伙子”们一见乘警个个手持警棍,模样凶狠,审时度势,知道讨不到什么好,不敢再耍横,嬉皮笑脸地道:“咱们闹着玩儿的,那么凶干啥?”“要玩儿的下车去。”乘警依然凶狠地道。“好,咱们走!”便一个个溜了。

夜半,车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小镇还闪出点点星火,但什么也看不见。俞三凭着感觉,知道列车正行驶在辽阔的中原大地上,前边便是风景名胜之地鸡公山。鸡公山貌似一只雄鸡,立在河南、湖北之间。过了鸡公山,大约再行驶三四个小时,列车便可到达华中重镇——汉口。俞三原来打算在那儿下车后住几天的,但仔细一想,汉口是全国的交通要道,是古往今来的兵家必争之地,自己的对手不可能在那儿没有“脚”,万一被缠住,一时恐怕难以脱身,所以他决定在汉口下车,然后坐渡船去武昌,再转车南下。

夜色,常常是一首绝妙的催眠曲。不知夜色越来越浓,俞三沉沉的睡意终于袭上来了。他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绝不是一个睡大觉的地方,但睡意却不管这些,仍然猛烈地侵袭着他。一位拉美哲学家曾说过:“即使是神话般的英雄,也无法战胜瞌睡。”在睡意袭击下的俞三,慢慢失去了自主,只好伸手关了灯,听其自然地进入了梦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三个小时,俞三那根保持着警惕的神经,被一阵轻微的异样响声触动了,使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睛。不知月亮何时出来的,借着月光,俞三发现车窗外的玻璃上贴着一个人影,一双贼亮的眼睛正朝里看。俞三一动没动,待窗外那人抬头的一刹那,俞三一个鹞子翻身,无声无息地滚到了床下,一双眼睛紧盯着那个玻璃窗外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往车厢里看了一会儿,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玻璃上“滋滋”地划了起来,就如同划豆腐一样,显然他手指上有金刚石之类的硬器。转眼之间,整个玻璃窗便被他切成了一个四方块,他伸手取下,呼的一下便扔到了漆黑的野外,接着他整个身子轻轻一跃,一个倒插葫芦,便钻进了车厢,轻得像一片鸡毛似的落到了地毡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躲在床边的俞三,见此人一身军人打扮,只是没有军衔和肩章,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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