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2 19:00:35

点击下载

作者:叶蓓卿

出版社:中华书局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列子: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

列子: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试读:

前言

列子,名御寇,亦作圄寇、圉寇,战国郑人。据《汉书·古今人表》,列子在韩景侯、魏武侯之间。钱穆在《先秦诸子系年》中认为,列子生卒年当为公元前450年至公元前375年,先于庄子,故多为《庄子》所称引。

列子确有其人。《汉书·艺文志》道家类载《列子》八篇,并自注:“名圄寇,先庄子,庄子称之。”但今所传《列子》一书历来争议颇多,大体上被认为并非列子自著,而是后世伪托之作。就具体成书年代而言,大部分学者主张今本《列子》出于魏晋。如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八云:“《列子》书晋时始行,恐即晋人依托。”姚鼐《跋列子》称张湛作假的可能性很大:“《列子》出于张湛,安知非湛有矫入者乎?”俞正燮说《列子》乃“晋人王浮、葛洪以后书”(《癸巳存稿》卷十),何治运亦以《列子》为魏晋伪书(见《书列子后》),李慈铭甚至怀疑《列子》中的部分内容出于张湛之后(见《越缦堂日记》光绪甲申十二月初七日)。马叙伦更是列举二十事以辨《列子》之伪,杨伯峻则从汉语史的角度鉴定《列子》成书于魏晋。陈三立、梁启超、吕思勉、钱锺书等也均主张《列子》成书于魏晋,但钱锺书同时指出:“使《列子》果张湛所伪撰,不足以贬《列子》,只足以尊张湛。”(《管锥编·列子张湛注九则》)此外,还有部分学者或以为《列子》始于先秦,或忽略《列子》的具体起始年代,但基本都认为《列子》中大部分内容是由后世增补而成。柳宗元怀疑《列子》一书“多增窜,非其实”,只是在总体上仍然认为《列子》“少伪作”(见《辨列子》)。朱熹《观列子偶书》说《列子》中剽掠之处颇多。高似孙和叶大庆都以为《列子》中部分内容由后世荟萃增益而来。黄震怀疑《列子》乃是“杂出于诸家”,未必为真本(《黄氏日钞》卷五十五)。宋濂在《诸子辨》中说:“书本黄老言,决非御寇所自著,必后人会萃而成者。”姚际恒也指出今本《列子》基本为后人附益,“然意战国时本有其书,或庄子之徒依托为之者;但自无多,其馀尽后人所附益也”,并连同刘向的《列子新书目录》亦视为伪作(见《古今伪书考》)。持此观点的还有吴德旋、光聪谐等。

今本《列子》所附的刘向《列子新书目录》和张湛《列子序》均言《列子》八篇,与《汉书·艺文志》所载同。古书在流传过程中有所损益是较为普遍的现象,因而常常出现不同的版本。若《列子》先秦已有,流传到魏晋时仍为八篇,而刘序所列的篇目名称及排列顺序又与今本八篇完全相同,那么刘向的《列子新书目录》就很值得怀疑,不能排除是伪托者按照《汉志》有《列子》八篇的记载而广为拾掇,凑足篇目,并伪作刘向序以掩人耳目的可能。

张湛《列子序》曰:“《列子》八篇……属辞引类,特与《庄子》相似。《庄子》、《慎到》、《韩非》、《尸子》、《淮南子》、《玄示》、《旨归》多称其言,遂注之云尔。”既然张湛谓《列子》一书多为《庄子》所称引,那么《庄子·天下》为何不对列子一派进行总结?另外,《荀子·非十二子》中也未见对列子的评述。若《慎到》、《韩非子》等典籍均援引《列子》,那么对于这样一本流传甚广、影响颇深、又被广为转引的著作,志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司马迁如何又会不置一辞呢?

先秦时盖有列子一派,亦应有其作品流传,《汉书·艺文志》所载《列子》八篇,东汉之初大约尚存。但因限于篇幅,司马迁无法详细论述道家的各个流派,故而只能选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老、庄,为其立传。司马迁以老子“深远”,说其所贵道“虚无,因应变化于无为”,并将其与申、韩同传,勾勒出道、法两家嬗变传承之关系。又附庄子,盖看重其“洸洋自恣以适己”的修身处世之道,还特意列举楚威王聘庄子为相的故事。至《汉书·艺文志》,总结道家思想,认为大体上不过是“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和“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两个支流,前者即黄老,偏于治术,后者言庄子,重在修身。这样看来,司马迁的安排选取颇有见地。位于老子和庄子之间的列子,可能因其主张不够鲜明,亦不足以承上启下,故被司马迁舍弃。

本书认为,今本《列子》保存了包括古本《列子》佚文在内的若干先秦文献资料,此外也有一部分内容为后世附益而成,应当是由魏晋人在《列子》佚文的基础上多方杂取编订成书。观今本《列子》,其文法宏妙、首尾呼应又自成一体,篇章之间逻辑线索排布较为清晰,基本应成于一人之手,但亦有少部分属于后人补撰。《

天瑞

》篇可谓《列子》全书基石,该篇宗旨在其他篇章中多有转承,连缀成体。“虚”是道家的核心思想,《汉书·艺文志》说道家“清虚以自守”,老庄皆以虚静为本。《尸子·广泽》、《吕氏春秋·不二》亦以为列子贵虚,因而“至虚”确实应当是列子一派的思想主张,这也就使后世伪托者有所凭借。《天瑞》篇中即借列子之口言贵虚之理:“或谓子列子曰:‘子奚贵虚?’列子曰:‘虚者无贵也。’子列子曰:‘非其名也,莫如静,莫如虚。静也虚也,得其居矣;取也与也,失其所矣。’”但《天瑞》篇并未对此展开深入论述,而由“至虚”生发出来的修身之道,则充分体现在《

黄帝

》篇和《仲尼》篇中。

唐卢重玄解《黄帝》篇曰:“此明忘形养神,从玄默以发真智。始其养也,则遗万有而内澄心;发其智,则化含生以外接物。”该篇主要谈养生之道,养生必先遗形忘有,保持内心的澄澈明静,方可顺自然之理,得生性之极。黄帝梦见华胥国之民“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怡然而得养身治物之道。列子不知彼我是非利害,内外尽矣,五官都同,心凝形释,骨肉都融,而后可以履虚乘风。商丘开心无迕逆,故入火不焦,投水不溺。再如列子之齐、杨朱过宋、纪渻子斗鸡等寓言所喻,养生修身还应当无矜夸之心,去自贵之容。《仲尼》篇与《黄帝》篇相呼应,亦承至虚无为之旨,如张湛题注云:“智者不知而自知者也。忘智故无所知,用智则无所能。知体神而独运,忘情而任理,则寂然玄照者也。”但与《黄帝》篇偏重个人养生不同的是,《仲尼》篇更关注如何处世,如何依循“道”来调谐内心与外物的关系。首先,得让内心保持虚静澄明,譬如龙叔那般“方寸之地虚矣”,誉不以为荣,毁不以为辱,得失、哀乐、穷达、贫富皆不入怀;然后,“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无须借助心腹、四肢、六藏、七窍,而能感知介然之形、唯然之音,所谓“有易于内者无难于外”。亦即文中孔子所言“无乐无知,是真乐真知”,抑或像西方圣者那般“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天瑞》篇认为万物的本原在于“不生不化者”。“不生不化者”时时刻刻都在生育化养万物,而其自身则往复无际、不可终穷,即老子所谓“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老子》二十五章)。由“生生者”、“化化者”所生化出的“生者”、“化者”,皆有生有死,“有生则复于不生,有形则复于无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无形者,非本无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推而论之,人的生命也是有其始亦有其终。在《天瑞》篇作者看来,死不过是“精神离形,各归其真”,生与死都是人生最为自然的组成部分,“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天瑞》)。之后,作者以孔子游泰山、林类百岁、子贡厌学等寓言,反复言说“死之与生,一往一返”的道理。“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又“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列子》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世间万物皆不得不尔,故《力命》篇一推天命。此篇第一则寓言写力与命争功,命曰:“既谓之命,奈何有制之者邪?朕直而推之,曲而任之。自寿自夭,自穷自达,自贵自贱,自富自贫,朕岂能识之哉?朕岂能识之哉?”连命都不认为是自己在制约万物,无论夭寿穷达,还是贵贱贫富,都是自然而然、不得不然的。生命也不会因为贵之贱之而或寿或夭,身体也不会因为爱之轻之而或强或弱,故“贵之或不生,贱之或不死;爱之或不厚,轻之或不薄”。既然生死贵贱不由主观意志而更改,那么人们如何才能安之若命呢?《

杨朱

》篇对此作出了回答。

在哲学基础及修身之术上,《列子》与老庄并无二致,但论及面对生死的态度时,《列子》却与上述二家渐行渐远。庄子坦然面对生死:“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庄子·知北游》)甚至认为活着实在是一种痛苦,反倒不如死了快乐:“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至乐》)面对生死的困惑,庄子的解决途径是“齐生死”,“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庄子·德充符》),最终以逍遥的心境超越生死的局限,“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庄子·逍遥游》)奈何世人终究不是至人、神人、圣人,又有谁能无所待呢?《列子》反对贵身长生,从而否定了老子的“深根固柢,长生久视”(《老子》五十九章),也否定了庄子超越生死的逍遥。《杨朱》篇说:“孟孙阳问杨子曰:‘有人于此,贵生爱身,以蕲不死,可乎?’曰:‘理无不死。’‘以蕲久生,可乎?’曰:‘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且久生奚为?’……杨子曰:‘不然。既生,则废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于死。将死,则废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于尽。无不废,无不任,何遽迟速于其间乎?’”在“究其所欲”之前,首先要破除名实的局限,为自己的行为在理论上找到合理性。《杨朱》篇第一则寓言就说:“实无名,名无实。名者,伪而已矣”,认为凡俗之人为了浮世虚名苦身燋心,实不可取。此后两则寓言再借杨朱之口阐明“死后之名非所取”的道理。当然,《杨朱》篇对于“名”并非一味否定,取舍的边界在于是否会因名累实、伤生害性。“今有名则尊荣,亡名则卑辱。尊荣则逸乐,卑辱则忧苦。忧苦,犯性者也;逸乐,顺性者也。……但恶夫守名而累实。守名而累实,将恤危亡之不救,岂徒逸乐忧苦之间哉?”既然人生终归一死,与其清心寡欲,戚戚然活至百岁千岁,不若纵一身之乐,熙熙然度过一月一年。故曰:“《杨朱》一篇,唯贵放逸。”(刘向《列子新书目录》)

老子祈求长生,庄子混同生死,《列子》则认为,万物出于机,入于机,生则顺之,死则捐之,落实在人间,不求任何虚幻。身前则顺心从欲,不留任何遗憾;死后亦不求珠玉陪葬,一抔黄土掩风流。“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面对充满忧患苦痛的短暂人生,汉末文人或秉烛夜游,或登踞要津;而至魏晋时代,看遍了名士少有全者的惨剧,尝尽了人世离合的悲喜无常,士人不再以立德、立功、立言为不朽,他们飘飘然地追求着虚幻的逍遥之境,对生命的忧思也渐渐蜕化成了无所顾忌的肆欲享乐。

天命的无常与神秘加深了人们的困惑,《力命》篇所谓:“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今昏昏昧昧,纷纷若若,随所为,随所不为。日去日来,孰能知其故?皆命也夫。”人生如梦的幻觉油然而生。于是,有生之气,有形之状,皆成幻化:“造化之所始,阴阳之所变者,谓之生,谓之死。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周穆王

》)既然一切皆由造物者摆布,或生或死,随起随灭,如梦如幻,何不学阳里华子坐忘,无存亡、得失、哀乐、好恶之乱心;或如秦人之子迷罔,有天地、四方、水火、寒暑之倒错。世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又何以辨别孰为清醒、孰为迷惘呢?正所谓“生觉与化梦等情”,才是《周穆王》篇真正想要说明的至理。

看清了世事无常,参透了生命的忽来暂往,在所有理想、价值、信念统统破灭之后,道家传统的虚静无为最终幻化成虚妄与荒诞,从背道而驰的迷途绕回到最初“以至虚为宗”的源头。《

汤问

》和《

说符

》两篇,似与“至虚”的主旨关系不大。它们的存在,使《列子》总体思想变得驳杂微妙,也为全书平添了别样风情。张湛于《汤问》篇题注曰:“夫智之所限,知莫若其所不知;而世齐所见以限物,是以大圣发问,穷理者对也。”《汤问》篇试图帮助人们突破自身知识的局限,去认识更为广阔丰富的世界。“殷汤问于夏革”,言说宇宙的无极无限,而后又谈起四海之外的奇闻趣事。合观后文“南国之人祝发而裸”以及“锟铻剑”、“火浣布”等寓言传说,恰如《山海经》一般波谲云诡。“偃师造倡”、“薛谭学讴”、“扁鹊换心”等寓言亦是恢奇怪诞,与魏晋时《神异经》、《博物志》等志怪小说如出一辙。至于“大禹治水失途终北”中所描述的境界,则堪称后世桃花源记之祖本。“来丹复仇”,宛如《搜神记》里《三王墓》的故事。而“愚公移山”、“夸父追日”、“小儿辩日”等寓言,更已是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常典故识。天地之大,即使博学如孔丘,尚有所不知,世俗之人囿于一己之见而闭目塞听,岂不谬乎?

末篇《说符》,指出世间万物看似纷纭复杂、乱无头绪,但其背后却往往暗藏着某种可循的规律。“符”有“符信”、“符验”之意,可以通过对“符”的解说分析,对暗藏的规律加以洞察体悟。如张湛在该篇题注中所言:“夫事故无方,倚伏相推,言而验之者,摄乎变通之会。”当然,这种“符验”只有圣人才能准确地加以把握体察。《说符》篇第一则寓言,列子学持后之道,关尹谓之曰:“慎尔言,将有和之;慎尔行,将有随之。是故圣人见出以知入,观往以知来,此其所以先知之理也。”后则“列子学射”的寓言亦云圣人能够“不察存亡而察其所以然”。然道术精微难察,世人往往不解。列子穷困而拒子阳之食,其妻拊心质问,列子一语道破,“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不久子阳果然死于民乱。宋有行仁义之家,父子先后失明,而孔子仍以为吉兆,后父子因疾幸免于战乱,不久又自动复明。此类寓言,于篇中不胜枚举。

纵观《列子》全书,虽系晚出,却不能因此抹煞其文学价值。刘勰《文心雕龙·诸子》称:“列御寇之书,气伟而采奇。”柳宗元《辨列子》谓:“其文辞类庄子,而尤质厚,少伪作,好文者可废耶?”陈景元《列子冲虚至德真经释文序》赞《列子》曰:“辞旨纵横,若木叶干壳,乘风东西,飘飖乎天地之间,无所不至。”高守元《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序》对《列子》亦推崇备至:“《庄》、《列》二书羽翼老氏,犹孔门之有颜孟。微言妙理启迪后人,使黄帝之道粲然复见,功不在颜孟之下。”陈三立《读列子》说:“吾读《列子》,恣睢诞肆过庄周;然其词隽,其于义也狭,非庄子伦比。”钱锺书对《列子》的文采评价亦颇高:“列之文词逊庄之奇肆飘忽,名理逊庄之精微深密,而寓言之工于叙事,娓娓井井,有伦有序,自具一日之长。即或意出挦扯,每复语工熔铸。……能赝作《列子》者,其手笔驾曹、徐而超嵇、陆,论文于建安、义熙之间,得不以斯人为巨擘哉?”(《管锥编·列子张湛注九则》)

历代论家往往将《列子》与《庄子》并称,或抑或扬,偏好不同。其实《列子》、《庄子》二书各有轩轾:《庄子》汪洋恣肆,辨理精深,“逍遥”、“齐物”等命题足以惠泽千秋;而《列子》在理论上虽然建树不多,但其寓言语工句琢而意味深长。《列子》中有许多寓言同于《庄子》,如“列姑射山神人”、“周宣王之牧正”、“津人操舟若神”等,但相比之下,《列子》之文情节更加完整,论述也更为充分,当是伪作者在庄子原文基础上踵事增华而成。《庄子》擅长造境,恢奇壮阔,如梦似幻。《列子》寓言固然少了几分诗意,却更长于叙事,恰如洪迈所言“《列子》书事简劲宏妙,多出《庄子》之右”(《容斋续笔》卷十二)。《列子》常将说理与叙事融为一体,如“纪昌学射”先言学射之法,所谓“尔先学不瞬,而后可言射矣”,后纪昌欲弑师以为天下第一,师徒比试不分高下,遂相泣而拜请为父子。此则寓言在结构上开端、发展、高潮、终结四个阶段十分完整,人物形象初备,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颇有小说家笔法。“来丹复仇”自来丹为父报仇引入,再言其求孔周之剑,遂由孔周描述了三把宝剑各自的绝妙之处,而当读者以为来丹复仇即将得手之际,却又揭露此等绝世宝剑本不能杀人。故事一波三折,神乎其神,且结局出乎意料,从而使“物之至精者亦无伤”(张湛注)的道理不言而自见。《说符》篇中白公胜虑乱,贯颐流血,足踬株坎,头抵植木而不自知,宛如《世说新语》中的故事一般,短小精悍却又耐人寻味。《列子》寓言不但继承了先秦寓言善于说理的长处,在叙事上更胜一筹,诸多篇目有小说化的倾向,置之魏晋志人志怪小说中亦是淄渑难辨。

今本《列子》最早的注本是东晋张湛《列子注》,唐卢重玄《列子注》和宋林希逸《列子口义》也各有千秋。今人注本可供参考的有杨伯峻《列子集释》和严北溟、严捷《列子译注》,其中杨伯峻《列子集释》汇集张湛、卢重玄、陈景元等人的注解及释文,并在附录中辑录了历代有价值的序论和辨伪文字,校勘之精当、训释之准确、资料之详尽,堪称《列子》注本集大成者,无论是初学者还是专业研究者,必当读之。

本次注释以中华书局1979年版新编诸子集成所收杨伯峻《列子集释》为底本,并吸收借鉴了古人与今人的研究成果,识浅智薄,愿就正于方家。

叶蓓卿2015年10月天瑞

天瑞,意谓天地之灵瑞,自然之符应,即文中提到的“不生不化者”。作者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始有终,唯有“不生不化者”,亦即“道”,才能够循环往复、独立永存。“不生不化者”是世界产生与变化的本原。它最初无形无象,历经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个阶段,形成“浑沦”,再由“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的“易”衍变为有形的“一”,最终生成天地万物。列子道逢百岁髑髅,顺此言明“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一切缘自“道”,然而却并非“道”有意为之,天地万物只是自然而然地变化运转,生息盈亏。

文中寓言与议论迭出,《黄帝书》视死如归,荣启期安贫乐终;林类行歌,不以营生为惑;孔子赞死,晓谕天下失家;又有杞人忧天,向氏为盗。凡此种种,恰如张湛《列子序》所言:“大略明群有以至虚为宗,万品以终灭为验。”有形之物诞生、消亡,其暂行于世而终归虚无。人生亦复如是,从婴孩、少壮、老耄直至死亡,性命本非吾有,生死不过往来。《吕氏春秋·不二》与《尸子·广泽》皆载“列子贵虚”,但依《天瑞》,列子自认“虚者无贵”。彻底的虚,必定有无两忘,消融了所有差别,也就无所谓轻重贵贱。万物自天成,盗者本无心,光阴若逆旅,生死不及情,是为《天瑞》大意,亦即《列子》全书纲领。[1][2]

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国君卿大夫眎之,犹[3][4][5]众庶也。国不足,将嫁于卫。弟子曰:“先生往无反期,[6][7]弟子敢有所谒,先生将何以教?先生不闻壶丘子林之言乎?”[8]

子列子笑曰:“壶子何言哉?虽然,夫子尝语伯昏瞀人,吾[9][10][11]侧闻之,试以告女。其言曰: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12][13]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故常生常化。常生常化者,无时不生,无时不化。阴阳尔[14][15],四时尔,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往复,其际不可[16][17]终;疑独,其道不可穷。《黄帝书》曰:谷神不死,是谓玄[18][19]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故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20]息。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注释】

[1]子列子:列子弟子对列子的尊称。后一个“子”字表示有德之人,前一个“子”字为古代弟子对老师的尊称。郑圃:郑国的圃田,一作“甫田”,在今河南中牟县西。

[2]眎:古“视”字。

[3]国不足:国家遭受饥荒之年。

[4]嫁:往。

[5]反:同“返”,返回。

[6]敢:自言冒昧之词。谒(yè):拜谒,请教。

[7]壶丘子林:复姓壶丘,名林,郑国人,列子的老师。一说壶丘子林为虚构人物。

[8]伯昏瞀(mào)人:即伯昏无人,复姓伯昏,列子的朋友,同学于壶丘子林。瞀人,愚人。

[9]女(rǔ):通“汝”,你。

[10]生:指有形体的事物。不生:生成他物而自身不被他物所生成,实指世界本原,即“道”。

[11]化:指有存亡变化的事物。不化:使他物变化而自身不被他物所化,亦指世界本原。

[12]生生:产生事物。

[13]化化:使事物发生变化。

[14]尔:指示代词,如此。

[15]疑独:固定不变而独立永存。疑,停止、不变。一说“不敢决言以明深妙者也”(卢重玄说)。

[16]《黄帝书》:战国时期阐发老子学说的道家著作。

[17]谷神:指空虚无形神妙莫测的“道”。谷,山谷一样的空虚。神,神秘莫测。

[18]玄牝(pìn):指幽深的产生万物的“道”。玄,幽远深妙。牝,鸟兽中的雌性,此处指雌性生殖器官。

[19]勤:尽,停息。

[20]生化、形色、智力、消息:此八字均是动词。消,衰亡消灭。息,生长。【译文】

列子居住在郑国圃田,四十年来没有人赏识他。郑国的国君、卿、大夫看待他,就像看待普通老百姓一样。郑国发生饥荒,列子就打算到卫国去。他的弟子说:“先生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弟子冒昧地请教,先生将用什么来教导我们呢?先生不曾听闻壶丘子林先生的言谈吗?”

列子笑着说:“壶丘先生哪里说过些什么呢?即便如此,先生曾经对伯昏瞀人说过一番话,我在一旁听见了,现在试着将它告诉你们。他说:那产生万物的,自身却不被他物所生;那化育万物的,自身却不被他物所化。不被产生的,能够产生出万物;不被化育的,能够使万物变化。所有的产生是因为不得不产生,所有的变化是因为不得不变化,所以万物总是在产生也经常在变化。那产生与化育万物者,没有一刻不在产生,没有一刻不在变化。阴阳二气是这样,一年四季也是这样,那不被产生的,固定不变而独立永存;那不被化育的,循环往复而轮回始终。那循环往复的,它的边界没有终结;那独立永存的,它的道理不可穷尽。《黄帝书》说:空虚的神妙作用不会消逝,就叫做玄牝。玄牝的门户,就叫做天地的根源。它连绵不断若有若无,发挥作用永不止息。所以产生万物的,它自身不被产生;化育万物的,它自身不被变化。万物是自然而然产生与变化,自然而然显现形状与色彩,自然而然运用智慧与力量,自然而然消亡与生长的。把这一切说成是刻意的产生、变化、显形、着色、运智、用力、消亡、生长,是错误的。”

子列子曰:“昔者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1][2][3]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4]。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5]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6]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7][8]易也。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9][10]。九变者,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11][12]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注释】

[1]太易:指尚未形成元气的阶段,即宇宙本原。太,极致。易,不断变化而无穷滞。

[2]太初:指元气开始萌发的阶段。初,原始,开始。

[3]太始:指元气已经形成并具有一定形态的阶段。

[4]太素:指元气不仅有了形态而且有了固定的性质。

[5]浑沦:又作“浑沌”、“囫囵”,指天地开辟前浑然一体不可剖析的状态。

[6]循:通“揗”,抚摩。

[7]埒(liè):界域。

[8]一:指天地开辟前元气形变的开始。

[9]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指元气的变化。七、九,皆为阳数。“九”为极数,表示阴阳变化的最大限度。

[10]究:穷尽,终极。

[11]冲:通“中”。

[12]精:阴阳精气。【译文】

列子说:“从前圣人凭借阴阳二气来统摄天地万物。有形态的事物是由无形态的事物产生的,那么天地是从哪里产生的呢?所以说: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的阶段,元气尚未形成;太初的阶段,元气开始萌发;太始的阶段,元气已经形成,而且具有了一定的形态;太素的阶段,元气不仅有了形态,而且有了固定的性质。元气、形态、性质共同具备而未曾互相分离,所以叫做浑沦。所谓浑沦,就是说万物浑然一体,不可剖析、不可分离。看它看不见,听它听不见,摸它摸不着,所以叫做易。易没有形状与界限,易经过变化成为一,一经过变化成为七,七经过变化成为九。九,是变化的极限,所以重新经过变化成为一。一,是产生形态变化的开始。那清灵轻巧的,上升成为天;那浑浊厚重的,下沉成为地;阴阳二气,中和交会产生了人;所以天地间蕴含着阴阳精气,万物便由此化育生长。”

子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1]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2]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皆无为之职也。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3][4]长,能员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沉,能宫能商,[5][6]能出能没,能玄能黄,能甘能苦,能羶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注释】

[1]否(pǐ):《周易》中的卦名,原意指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引申为阻塞、困滞。

[2]生生者:产生生命。前一个“生”字是动词,意为产生。此下“形形者”、“声声者”、“色色者”、“味味者”句法相同。

[3]员:通“圆”,圆形。

[4]宫、商:古代音乐术语,宫和商分别为五声音阶中的第一、第二音级。五声音阶为:宫、商、角、徵、羽。

[5]玄:带赤的黑色。

[6]羶:通“膻”,泛指臊气。【译文】

列子说:“天地没有完备的功效,圣人没有完备的能力,万物没有完备的用途。所以天的职责是覆育生命,地的职责是承载万物,圣人的职责是施行教化,万物的职能为各自的性质所规定。然而天有短处,地有长处,圣人有困滞的时候,万物有通达的时候。为什么呢?因为覆育生命的天不能承载万物,承载万物的地不能施行教化,施行教化的圣人不能违逆事物的性质,事物的性质一旦确定就不能超出本位。所以天地的运行规律,不是阴就是阳;圣人的教化,不是仁就是义;万物的性质,不是柔就是刚:这些都是按照各自固有的性质而不能超越本位的。所以有生命,就有那产生生命的本原;有形状,就有那产生形状的本原;有声音,就有那产生声音的本原;有颜色,就有那产生颜色的本原;有滋味,就有那产生滋味的本原。生命所造就的生物死亡了,但产生生命的本原并没有终结;物体所呈现的形状是实在的,但产生形状的本原并没有形状;声音所发出的音响可以听见,但产生声音的本原并没有发声;色彩所产生的颜色彰著了,但产生颜色的本原并没有显示;滋味所产生的味道被品尝了,但产生滋味的本原并没有呈现:这都是无为的道的作用啊。它能够表现出阴的性质,也能够表现出阳的性质,它能够柔软,也能够刚强,能够短,也能够长,能够圆,也能够方,能够生,也能够死,能够热,也能够凉,能够上浮,也能够下沉,能够奏宫调,也能够奏商调,能够出现,也能够隐没,能够显现黑色,也能够显现黄色,能够甘甜,能够苦涩,能够膻臭,能够芳香。它没有知觉,没有能力,却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1][2]

子列子适卫,食于道,从者见百岁髑髅。攓蓬而指[3],顾谓弟子百丰曰:“唯予与彼知而未尝生未尝死也。此过养乎[4][5][6][7]?此过欢乎?种有几:若蛙为鹑,得水为㡭,得水土[8][9][10]之际,则为蛙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11][12][13]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14][15][16]胥也化而为虫,生灶下,其状若脱,其名曰鸲掇。鸲[17][18]掇千日化而为鸟,其名曰乾馀骨。乾馀骨之沫为斯弥,斯[19][20]弥为食醯颐辂,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食醯黄生乎九[21][22][23]猷,九猷生乎瞀芮,瞀芮生乎腐蠸。羊肝化为地皋[24][25][26],马血之为转邻也,人血之为野火也。鹞之为鹯,鹯[27]之为布谷,布谷久复为鹞也。燕之为蛤也,田鼠之为鹑也,朽[28][29]瓜之为鱼也,老韭之为苋也,老羭之为猨也,鱼卵之为[30][31]虫。亶爰之兽自孕而生曰类。河泽之鸟视而生曰。纯雌[32][33][34]其名大,纯雄其名稚蜂。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35][36][37]孕。后稷生乎巨迹,伊尹生乎空桑。厥昭生乎湿,醯[38][39][40]鸡生乎酒。羊奚比乎不笋,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41][42],程生马,马生人,人久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注释】

[1]适:往,到……去。

[2]从者:随行的人。一说,“从”应为“徒”,“徒”通“途”,与上句相连,“食于道徒”,“者”字为后人所加。百岁:极言年代久远。髑髅(dúlóu):死人的头骨。

[3]攓(qiān):拔。蓬:蓬草。

[4]过:“果”的假借字,果真。养:通“恙”,忧悲。

[5]种:种类。几:细微、隐微的变化。

[6]蛙:青蛙。鹑:鹌鹑。

[7](jì):即续断,二年生或多年生草本,产于华北、华东各省。

[8]蛙之衣:即青苔。

[9]陵屯:指高旱之地。

[10]陵舄(xì):即车前草。

[11]郁栖:粪壤。

[12]乌足:草名,未详。

[13]蛴螬(qícáo):金龟子的幼虫,体白色,常弯成马蹄形,以植物的根、茎为食。

[14]胥:须臾,不久。

[15]脱:同“蜕”,谓好像刚蜕化了的皮壳似的。

[16]鸲(qú)掇:虫名,未详。

[17]乾馀骨:鸟名,即山鹊。

[18]沫:口中黏液。斯弥:虫名,或称为“米虫”。

[19]醯(xī):醋。颐辂(lù):虫名,即蜉蝣。

[20]黄(kuàng):虫名,未详。

[21]九猷(yóu):虫名,未详。

[22]瞀芮(màoruì):即蚊子。

[23]蠸(quán):瓜中黄甲虫,亦称“黄守瓜”。

[24]地皋(gāo):即茜草,其根可作绛红色染料,古人以为这是动物膏血所化。皋,通“膏”。

[25]邻:通“磷”,鬼火。

[26]鹯(zhān):猛禽,又名“晨风”。似鹞,以鸠、鸽、燕、雀为食。

[27]蛤(gé):即蛤蜊,软体动物,生活在近海泥沙中。

[28]苋:苋菜。一说,“苋”为“莞”,俗名“席子草”,可用来编制草席。

[29]羭(yú):母羊。猨:即猿。

[30]亶爰(chányuán):山名。自孕:指雌雄同体,能够自行怀孕。类:古代传说中的兽名,似狸。

[31](yì):鸟名。古人认为这种鸟无须交配,只要眼睛对视,即可生卵孵化。

[32](yāo):指龟鳖之类。

[33]稚(zhì)蜂:小蜂,细腰。

[34]思士:思恋、爱慕异性的男子。感:交感、相应。

[35]后稷生乎巨迹:相传姜原踏上天帝的足迹,怀孕生子,曾在尧、舜时代任农官,教民耕种,故称“后稷”,为周朝祖先。

[36]伊尹生乎空桑:相传伊尹母亲怀孕后梦见天神相告:“石臼出水就往东走,千万别回头!”第二天她看见石臼出水,连忙告诉邻居后,便往东逃去。跑出十里后眷然回顾,村庄已化为汪洋,而她也因此变作了一棵中空的桑树。有莘氏的女子采桑,从树中得到一个小婴儿,便是后来殷汤的贤相伊尹。

[37]厥昭:即蜻蛉虫。湿:潮湿的地方。

[38]醯(xī)鸡:即蠛蠓,一种小飞虫。古人误以为是酒醋上的白霉变成。

[39]羊奚:草名。比:结合。不笋(sǔn):久不生笋的老竹。

[40]久竹:老竹。青宁:虫名。

[41]程:豹子。

[42]机:大道。【译文】

列子到卫国去,在大道旁用餐,跟从的学生看见一个百来年的髑髅。列子拔开蓬蒿而手指髑髅,回过头去对学生百丰说:“只有我和他知道人是不曾生也不曾死的道理。死亡果真令人悲愁吗?活着果真令人欢喜吗?物类之中藏有极微妙的变化因素:正如青蛙变为鹌鹑,一得到水的滋润又会长成细如断丝的㡭草,在水土之间就会长出青苔。生长在高旱之地,便长成车前草。车前草得到粪壤后,就长成乌足草。乌足草的根变化成蛴螬虫,它的叶子变化成蝴蝶。蝴蝶不久又变化为虫,这种虫生长在灶下,形状好像是刚蜕化了皮壳似的,它的名字叫鸲掇虫。鸲掇虫经过一千天就变化成为鸟,名叫乾馀骨。乾馀骨鸟口中的黏液又变为斯弥虫。斯弥虫变成吃醋的颐辂,吃醋的颐辂从吃醋的黄中生出,吃醋的黄从九猷中生出,九猷从成群乱飞的蚊蚋中生出,蚊蚋从腐烂的黄守瓜虫中生出。羊肝化成茜草,马血转化成磷火,人血转化为荒野里的鬼火。鹞鹰变成晨风鸟,晨风鸟变化成布谷鸟,布谷鸟过了很久又重新变为鹞鹰。燕子变为蛤蜊,田鼠变为鹌鹑,腐烂的瓜变为鱼,老韭菜变为苋菜,老母羊变为猿猴,鱼卵变为虫子。亶爰山上的野兽能够自行怀孕,名叫类。河泽边有种鸟,两两相望就能生卵孵化,名叫。纯雌性的龟鳖种群名叫大,纯雄性的蜂类种群名叫稚蜂。男子相思,不娶妻而有所感应;女子怀春,不嫁夫而自行怀孕。后稷因为母亲踏了天帝的足迹而诞生,伊尹因为母亲梦遇神仙而生于空桑。蜻蛉虫诞生在潮湿的地方,醯鸡产生在酒醋里。羊奚草和久不生笋的老竹相结合,老竹生出青宁虫,青宁虫生出豹子,豹子生出马,马生出人,人老后就返归自然之中。万物的生命都产生于大道,死后又复归于大道。”[1]《黄帝书》曰:“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无动不生无而生有。”形,必终者也;天地终乎?与我偕终。终进乎[2][3]?不知也。道终乎本无始,进乎本不久。有生则复于不生,[4][5]有形则复于无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无形者,非本无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6][7][8]而欲恒其生,画其终,惑于数也。精神者,天之分;骨[9]骸者,地之分。属天清而散,属地浊而聚。精神离形,各归其真,[10][11]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真宅。黄帝曰:“精神入其门,[12]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注释】

[1]响:回声。

[2]进:通“尽”,穷尽。

[3]久:应为“有”,“又”之形误,古多以“又”为“有”。

[4]不生者:指先有生命而后又死亡的事物。

[5]无形者:指先有形体而后又无形的事物。

[6]画:制止,截止。

[7]数:自然的法则。

[8]分:《释文》“分”作“久”,“又”之形误,古多以“又”为“有”,故“分”实为“有”。

[9]真:本原。

[10]真宅:即所谓“太虚之域”或“本原之地”。

[11]门:天门,道家谓众妙之门。

[12]根:地根。此处指物质的本原。【译文】《黄帝书》说:“形体运动不产生形体而产生影子,声音运动不产生声音而产生回响,虚无运动不产生虚无而产生实有。”有形之物是必然要终结的;天与地会终结吗?和我一样要终结。这种终结是否有穷尽之时呢?不知道。道终结在本来就没有开始的时候,穷尽在本来就没有形态的地方。一切有生命的事物终将返回到没有生命的状态,一切有形体的事物终将返回到没有形体的状态。那先有生命而后又死亡的事物,并非从来不曾有过生命;那先有形体而后又无形的事物,并非从来不曾具有形体。一切有生之物,按照自然法则必将终结。终结的不得不终结,正如存在的不得不存在。而想要使生命成为永恒,妄图截止这种终结,是不懂得自然法则啊。精神,是天所具有的;骨骸,是地所具有的。属于天的清明空灵而四散飘逸,属于地的浑浊沉重而凝结聚合。精神离开了形体,各自回归它们的本原,所以称之为鬼。鬼,就是归,意思是回归到本原之地。黄帝说:“精神进入众妙之门,骨骸返归物质本原,我的形体与灵魂还有什么存在呢?”[1]

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婴孩,气专志一,和之至也;物不伤焉,德莫加焉。其在少壮,则血气飘溢,欲虑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其在老耄,则欲虑柔[2]焉;体将休焉,物莫先焉;虽未及婴孩之全,方于少壮,闲矣[3][4]。其在死亡也,则之于息焉,反其极矣。【注释】

[1]耄(mào):年老。古以八十、九十曰“耄”。

[2]方:比。

[3]闲:安稳,闲静。一说,意为“隔”(《经典释文》)。

[4]极:尽端,指自然的本原。【译文】

人从出生到死亡,大的变化阶段共有四个:婴孩,少壮,年老,死亡。人在婴孩阶段,神气专注,意志专一,最为和谐;外物不能伤害他,德行无须再添加。在少壮阶段,血气飘浮横溢,各种欲望与思虑充盈体内;外物便来侵扰他,所以德行便衰退了。在老年阶段,欲望与思虑渐渐消退;身体即将休憩,外物不再与他争先;虽然还比不上婴孩时的完备,但与少壮时相比,却称得上安稳闲静了。人在死亡阶段,就到了完全安息的时候,复归于自然的本原。[1][2][3]

孔子游于太山,见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琴而歌。

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

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4]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5]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当何忧哉?”

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注释】

[1]太山:即泰山。

[2]荣启期:春秋时的隐者。郕(chéng):古邑名,在今山东宁阳东北。

[3]鹿裘:粗陋的冬衣。带索:腰间系着绳索。

[4]不见日月:指尚未出生就死去的胎儿。不免襁褓(qiǎng bǎo):指死在襁褓中的婴孩。

[5]得:应作“待”,等待。【译文】

孔子在泰山游览,看见荣启期在郕地的郊野行走,身上穿着粗劣的皮衣,腰间系着绳索带子,一边弹琴,一边唱歌。

孔子问道:“先生这样快乐的原因是什么呢?”

荣启期回答道:“我快乐的原因有很多:上天生养万物,唯有人是最尊贵的;而我得以成为人,这是第一件快乐的事。男女有别,男尊女卑,所以以男子为尊贵;我得以生而为男子,这是第二件快乐的事。人生有不曾看见太阳月亮就在母亲腹中死去的,也有活了没多久,就在襁褓里夭折的;我已经活了九十多岁,这是第三件快乐的事。贫穷是读书人的常情;死亡是人生的必然结局。我处在读书人普遍的常情中,等候着必然降临的结局,还有什么使我忧虑的呢?”

孔子说:“好啊!真是一个能够自我宽慰的人。”[1][2][3]

林类年且百岁,底春被裘,拾遗穗于故畦,并歌并进。

孔子适卫,望之于野。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试往讯之!”[4]

子贡请行。[5]

逆之垄端,面之而叹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6]

林类行不留,歌不辍。子贡叩之不已,乃仰而应曰:“吾何悔邪?”[7]

子贡曰:“先生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亦有何乐而拾穗行歌乎?”

林类笑曰:“吾之所以为乐,人皆有之,而反以为忧。少不勤行,长不竞时,故能寿若此。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故能乐若此。”[8]

子贡曰:“寿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

林类曰:“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9]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10]之死不愈昔之生乎?”[11]

子贡闻之,不喻其意,还以告夫子。

夫子曰:“吾知其可与言,果然;然彼得之而不尽者也。”【注释】

[1]林类:春秋时代的隐士,事迹不详。且:将。

[2]底:当,到。被(pī):通“披”,穿着。

[3]故畦:庄稼收割后的田垄。

[4]子贡:孔子的弟子,姓端木,名赐,春秋时卫国人。

[5]逆:迎。

[6]叩:询问。

[7]竞时:竞取时运。

[8]情:指人的欲望。

[9]营营:苦苦谋求的样子。

[10]愈:较好,胜过。

[11]喻:理解,明白。【译文】

林类年纪将近一百岁了,到了春天还披着皮衣,在割过麦子的田垄上拣拾遗落的麦穗,一边唱歌,一边行进着。

孔子到卫国去,在田野上望见了他。孔子回过头对弟子们说:“那位老人家或许可以攀谈攀谈,谁愿意过去问问他?”

子贡请求前去。

子贡在田垄一头迎上林类,面对他叹了一口气说:“老先生不曾后悔吗,还这样唱着歌谣拾麦穗?”

林类依旧往前走,歌声不断。子贡连连向他询问,林类才抬头答道:“我有什么后悔的?”

子贡说:“先生少年时不努力作为,长大后又不争取时运,到老了没有妻子儿女,眼看着死期将要临近:还有什么值得您快乐到一边拾麦穗一边唱歌呢?”

林类笑着说:“我快乐的原因,人人都有,却反而以它们为忧愁。正因为少年时不努力作为,长大后又不争取时运,所以我才能这样长寿。正因为老来没有妻子儿女,死期也将要临近,所以我才能这样快乐。”

子贡说:“长寿,是人们所向往的,死亡,是人们所厌恶的。您以死亡为快乐,为什么呀?”

林类说:“死亡与生存,恰如一去一回。所以在这儿死去的,又怎么知道不会在另一个地方诞生?所以又怎么知道生和死不是相等的呢?我又怎么知道苦苦谋求生存不是一种糊涂呢?而且我又怎么知道我今天的死不胜过往昔的生呢?”

子贡听了他的话,不理解其中的涵义,便回去告诉孔子。

孔子说:“我知道这个人可以同他攀谈,果然是这样;然而他所掌握的道理还没有达到完满的地步。”

子贡倦于学,告

仲尼

曰:“愿有所息。”

仲尼曰:“生无所息。”

子贡曰:“然则赐息无所乎?”[1][2][3]

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圹,睪如也,宰如也,坟如[4]也,鬲如也,则知所息矣。”[5]

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6]

仲尼曰:“赐!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7][8]老之惫,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者,德之徼也[9]。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有[10]人去乡土、离六亲、废家业、游于四方而不归者,何人哉?世[11]必谓之为狂荡之人矣。又有人钟贤世,矜巧能、修名誉、夸张于世而不知已者,亦何人哉?世必以为智谋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12]而世与一不与一,唯圣人知所与,知所去。”【注释】

[1]圹(kuàng):墓穴。

[2]睪(gāo):通“皋”,高貌。

[3]宰:即“冢”,坟墓。

[4]鬲(lì):古代炊器。这里取它中空的样子来形容坟墓。

[5]伏:埋葬。

[6]胥:皆,都。

[7]佚:通“逸”,安逸。

[8]晏子: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姓晏,名婴,字平仲。

[9]徼(jiào):复归。

[10]六亲:六种亲属,指父、母、兄、弟、妻、子。一般以“六亲”泛指各种亲属或所有的亲属。

[11]钟:专注。贤世:安定贤明之世。

[12]与:赞许。【译文】

子贡对学习有些厌倦,便禀告孔子说:“我希望休息一下。”

孔子说:“人生是没有什么休息的。”

子贡说:“那么我就没有休息的地方了?”

孔子说:“有是有的。你看那墓穴,高高的,大大的,隆起的,中间空空而又与外界隔绝的样子,就知道在哪里可以休息了。”

子贡说:“伟大的死亡啊!君子在其中安息,小人在其中埋葬。”

孔子说:“赐!你终于明白了。人们都知道活着的快乐,却不知道活着的痛苦;都知道年老的疲惫,却不知道年老的安逸;都知道死亡的可恶,却不知道死亡是一种休息。晏子说:‘好啊,自古以来就有死亡!有仁义的人在其中安息,无仁义的人在其中埋葬。’所谓死亡,就是德性的复归。古时候将死人叫做归人。称死人为归人,那么活着的人就是行人了。远行而不知道回归,就是抛弃家庭。一个人抛弃家庭,所有世人都会责备他;整个天下抛弃家庭,就没有人知道要去责备了。有的人离开故乡,抛下亲人,废弃家业,游荡在四方而不知回归,这是什么人呢?世人一定称他是狂荡的人。又有人热衷世事,自以为灵巧能干,沽名钓誉,夸张炫耀自己而不知休止,这又是什么人呢?世人一定以为他是深富智谋的人了。这两种人,都是有过错的。可是世人都肯定智谋之士而否定狂荡之人,只有圣人才知道什么是应当赞许的,什么是应当摈弃的。”

或谓子列子曰:“子奚贵虚?”

列子曰:“虚者无贵也。”

子列子曰:“非其名也,莫如静,莫如虚。静也虚也,得其居矣;[1]取也与也,失其所矣。事之破而后有舞仁义者,弗能复也。”【注释】

[1](huǐ):毁坏。舞:舞弄。【译文】

有人对列子说:“先生您为什么以虚无为贵呢?”

列子回答说:“虚无本身是无所谓贵贱的。”

列子又说:“要否定人为的名义,就不如保持清静,保持虚无。清静、虚无,就掌握了道之所在;索取、给予,就丧失了道之所在。事物的本性被毁坏以后,再来舞弄仁义的说教,是不能使之复原的。”[1][2][3]

粥熊曰:“运转亡已,天地密移,畴觉之哉?故物损[4]于彼者盈于此,成于此者亏于彼。损盈成亏,随世随死。往来相[5]接,间不可省,畴觉之哉?凡一气不顿进,一形不顿亏,亦不觉其成,亦不觉其亏。亦如人自世至老,貌色智态,亡日不异;皮肤爪发,随世随落,非婴孩时有停而不易也。间不可觉,俟至后知。”【注释】

[1]粥(yù)熊:即鬻熊,周代楚国的祖先。曾为周文王之师。

[2]亡(wú):无,没有。已:止。

[3]畴:谁。

[4]世:生长。

[5]顿:突然。【译文】

鬻熊说:“万物运动流转永无止息,天地也在悄无声息地迁移变化,谁察觉到了呢?所以事物在那里亏损,就会在这里充盈,在这里完成,就会在那里毁坏。亏损、充盈、完成、毁坏,随时发生,随时消亡。来来往往,相互衔接,其中的间隙无法省察,有谁感觉到了呢?但凡一种元气不是突然增长,一种形体不是突然亏损,人们就感觉不到它的完成,也感觉不到它的损毁。也正像人从出生到年老,容貌、神色、智力、体态,没有一天不在变化;皮肤、指甲、头发,随时生长,随时脱落,并非婴儿时就停滞而不再改变了。变化的间隙不可察觉,只有等到变化发展的结果出现之后才会明白。”[1]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又有忧彼之所[2]忧者,因往晓之,曰:“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3]

其人曰:“天果积气,日月星宿,不当坠耶?”

晓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所中伤。”

其人曰:“奈地坏何?”[4]

晓者曰:“地积块耳,充塞四虚,亡处亡块。若躇步跐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其坏?”[5]

其人舍然大喜,晓之者亦舍然大喜。[6][7]

长庐子闻而笑之曰:“虹蜺也,云雾也,风雨也,四时也,此积气之成乎天者也。山岳也,河海也,金石也,火木也,此积形之成乎地者也。知积气也,知积块也,奚谓不坏?夫天地,空中之一细物,有中之最巨者。难终难穷,此固然矣;难测难识,此固然矣。忧[8]其坏者,诚为大远;言其不坏者,亦为未是。天地不得不坏,则会归于坏。遇其坏时,奚为不忧哉?”

子列子闻而笑曰:“言天地坏者亦谬,言天地不坏者亦谬。坏与[9][10]不坏,吾所不能知也。虽然,彼一也,此一也。故生不知死,死不知生;来不知去,去不知来。坏与不坏,吾何容心哉?”【注释】

[1]杞(qǐ)国:古国名。都城雍丘,在今河南杞县。

[2]晓:开导,晓谕。

[3]宿(xiù):古代把天上星的位次称作“宿”。

[4]躇(chú)步跐(cǐ)蹈:四字皆践蹈貌,泛指人的站立行走。

[5]舍(shì)然:形容疑虑消除。舍,通“释”。

[6]长庐子:战国时楚人,著书九篇,属道家流派。

[7]蜺(ní):即霓,又称“副虹”,虹的一种。

[8]大(tài):通“太”。

[9]彼:指天地不坏。

[10]此:指天地毁坏。【译文】

杞国有个人,担忧着天会崩坠,地会塌陷,自身将没有可以寄托的地方,以至于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又有一个人,为他的担忧而担忧,因而前去开导他,说:“天,不过是积聚的气罢了,没有一处没有气。你弯腰伸臂、呼气吸气,成天在天之中活动,为什么还担忧它会崩坠呢?”

那个杞国人说:“天如果真的是积聚的气,那太阳、月亮、星星,不会落下来吗?”

开导他的人说:“太阳、月亮、星星也只是积聚的气当中会发光发亮的,即使落下来,也不会造成伤害。”

杞国人又问:“那地要是塌陷下去怎么办呢?”

开导他的人说道:“地,不过是积聚的土块罢了,土块充盈在四面八方,没有一处没有土块。你散步、行走、踩踏、蹦跳,成天在地上活动,为什么还担心它会塌陷呢?”

杞国人听了如释重负,十分欢喜。开导他的人也如释重负,十分欢喜。

长庐子听到这件事后笑着说:“虹霓呀,云雾呀,风雨呀,四季呀,这是积聚的气所形成的天。山岳呀,河海呀,金石呀,火木呀,这是堆积的实体所形成的地。既然知道天是积聚的气,地是堆积的土块,为什么还说它们不会毁坏呢?天地在无限的宇宙中只是一个细微的物体,而在具体存在的事物中,却是最为巨大的事物。它们难以终结,难以穷尽,这是必然的;人们难以蠡测其深浅,难以认识其规律,也是必然的。担忧它们会毁坏,实在是担忧得太远了;说它不会毁坏,也未必对。天地不能不坏,而且总归是要坏的。如果遇到天崩地坠,为什么不担忧呢?”

列子听到这件事后笑着说:“说天地会坏是荒谬可笑的,说天地不会坏也是荒谬可笑的。天地会坏不会坏,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既然如此,天地不会坏是这么一回事,天地会坏也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活着不知道死后的境地,死后也不知道生前的遭遇;未来不知道过去的情况,过去也不知道未来的情况。天地会坏或不会坏,又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呢?”[1]

舜问乎烝曰:“道可得而有乎?”

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

舜曰:“吾身非吾有,孰有之哉?”[2]

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3]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孙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4][5]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以。天地强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注释】

[1]舜:传说中我国原始社会部落联盟的首领,姓姚,有虞氏,又称“虞舜”。烝(chéng):应作“丞”,古代帝王的辅佐。

[2]和:指由阴阳结聚而成的和顺之气。与下文的“顺”字义同。

[3]孙子:当为“子孙”之误。

[4]持:守。

[5]强阳:犹“运动”。【译文】

舜问丞说:“道可以获得并占有吗?”

丞回答说:“你的身体都不属于你,你又怎么能占有道呢?”

舜说:“我的身体不属于我,那属于谁呢?”

丞回答说:“它是天地所托付给你的形体。生命不属于你所有,它只是天地托付给你的和顺之气。性命不属于你所有,它只是天地托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