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宋朝的时光(精装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3 03:4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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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落梅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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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宋朝的时光(精装版)

一剪宋朝的时光(精装版)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一剪宋朝的时光(精装版)作者:白落梅排版:skip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7-01ISBN:9787540492212本书由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若问闲情都几许?

一川烟草,

满城风絮,

梅子黄时雨!

人间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无奈被些名利缚,

无奈被他情担阁,

可惜风流总闲却。总序写字寄心,煮茶待客

魏晋之风的琴曲,空灵中有一种疏朗,又有几分哀怨,如冬日窗外的细雨,清澄而寒冷,直抵窗前,落于柔软的心中。

这样的雨日,须隔离了行客,掩门清修,亦不要有知心人。一个人,于静室内,焚一炉香,沏一壶茶,消减杂念。《维摩诘经》云:“一切法生灭不住,如幻如电,诸法不相待,乃至一念不住;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以妄想生。”

佛只是教人放下,不生妄想执念。却不知,世间烦恼恰若江南绵密的雨,滴落不止。该是有多少修为,方能无视成败劫毁,看淡荣辱悲喜。那些潇洒之言、空空之语,也不过是历经沧桑之后,转而生出的静意,不必羡慕。

我读唐诗觉旷逸,读宋词觉清扬,看众生于世上各有风采。诗词的美妙,如丝竹之音,又如高山江河,温润流转,有慷慨之势,让人与世相忘,草木瓦砾也是言语,亭阁飞檐也见韵致。

想来这一切皆因有情,如同看一出戏,本是茶余饭后消遣之事,可台下的人,入戏太深,竟个个流泪。然世事人情薄浅如尘,擦去便没了痕迹。他们宁愿在别人的故事里,真实地感动,于自己的岁月中,虚幻地活着。

佛经里说缘起缘灭,荒了情意,让人无求无争。诗词里说白首不离,移了心性,令人可生可死。那么多词句,虽是草草写就,却终究百转千回,似秋霜浓雾,迟迟不散。

翻读当年的文字,如墙角未曾绽放的兰芽,似柴门欲开的梅蕊。那般青涩,不经风尘世味,但始终保持一种新意。远观很美,近赏则有雕琢之痕,不够清澈简净。

后来,才学会删繁就简,去浓存淡。知世事山河,不必物物正经,亦难以至善至美。好花不可赏遍,文字不能诉尽,而情意也不可用尽。日子水远山长,自是晴雨交织,苦乐相随。若遇有缘人,樵夫可为友,村妇可作朋,无须刻意安排,但得自然清趣。

琴音瑟瑟,一声声,似在拨弄心弦。几千年前,伯牙奏曲,那弦琴该是触动了钟子期的心,故而有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可贵。而文字之妙意,与弦音相同,都是一段心事,几多风景,等候相逢,期待相知。

柳永有词:“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的词,贵在情真,妙在那种落拓之后的洒脱。世上名利功贵纵有千般好,也只是浮烟,你执着即已败了。又或许,人生要从浮沉起落里走出来,才能真的清醒,从容放下。

都说写者有情,读者亦有心。不同之人,历不同的世情,即使读相同的文字,也有不同的感触。有些人,一两句就读到心里去了;有些人,万语千言,亦打动不了其心。

也许,那时的我,恰好与此时的你,心意相通。也许,这时的你,凑巧与彼时的我,灵魂相知。也许,你我缘深,可同看花开花落。也许,你我缘薄,此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人间万事,都有机缘。我愿一生清好,在珠帘风影下写几行小字寄心,于廊下堂前煮一壶闲茶待客,不去伤害生灵,也不纠缠于情感,无论晴天雨日,都一样心境,悲还有喜,散还有聚。

当下我拥有的,是清福,还是忧患,亦不去在意,不过是凡人的日子,真实则安好。此生最怕的,是如社燕那般飘荡,行踪难定。唯盼人世深稳,日闲月静,任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终将是地老天荒。

过日子原该是糊涂的,如此才没有惆怅和遗憾。天下大事,风流人物,乃至王朝的更迭,哪一件不是糊涂地过去?连同光阴时令,山川草木,也不必恩怨分明。糊涂让人另有一种明净豁然,凡事不肯再去相争,纵岁月流淌,仍是静静的,安定不惊。

流年似水,又怎么会一直是三月桃花,韶华胜极?几番峰回路转,今时的我,已是初夏的新荷,或是清秋兰草,心事与从前自是两样。所幸,我始终不曾风华绝代,依旧是谦卑平淡之人。

女子的端正柔顺、通达清丽,让人敬重爱惜。我愿文字落凡写字寄心,煮茶待客尘,亦有一种简约的觉醒,不去感怀太多的世态炎凉。愿人如花草,无论身处何境,都不悲惋哀叹。人世不过经几次风浪,寻常的日子,到底质朴清淡,无碍无忧。

人生得意,盛极一时,所期的还是现世的清静安稳。想当年,母亲亦为佳人,村落里的好山好水,皆不及她的清丽风致;如今却像一株草木,凋落枯萎,又似西风下的那缕斜阳,禁不起消磨。

看尽了人间风景,不知光阴能值几何,如今却晓得珍惜。世上的浮名华贵,纵得到,有一天也要归还,莫如少费些心思。不管经多少动乱,我笔下的文字,乃至世事山河,始终如雪后春阳,简洁安然,寂然无声。

光影洒落,袅袅的茶烟,是山川草木的神韵。我坐于闲窗下,翻读经年的旧文辞章,低眉浅笑,几许清婉,十分安详。白落梅前言盛雨煮茶,等候故人重逢

秋雨潇潇,不急不缓,就这样,下了几天几夜,不肯停歇。仿佛要把千百年来的风云世事,慢慢说尽。溪桥柳岸,屋檐瓦舍皆是雨声,安宁中带着远意。而我所能做的,则是闲居室内,煮茗听雨,在一卷宋词里,与尘世风景相忘。

庭院里轻烟疏淡,草木清润,无有历史,亦无苍凉。大雨如倾,似要冲洗过往一切,在雨面前,人世所经历的种种,皆渺小若尘,微不足道。多年前,我便是那个从江南雨巷走出来的女子,红尘经世,仍自婉约静好。

流年寂寞,唯文字,知心解意。那是用一阕词换一壶酒的朝代,也是用一首词可以换一座城池的朝代。多少风流雅士、绝色佳人,于宋朝的春风亭园,杏花酿酒,松针煎茶,即兴填词,岁序安然。

宋词清丽婉转,风流多情,艳句浓愁,抹之不尽。我与宋词,虽隔千百年时空,却有着斩不断的情缘。那时年少,楼台听雨,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过尽世海沉浮,聚散离合,却是不愁不惧,亦不觉凄凉。

几多兴废沧桑,爱憎恩怨,在光阴的溪流里漂荡,算是过去了。且看那水流花开,江山无恙,纵遇乱世荒芜,岁月萧条,终是平静深稳。奔走一世,修行一世,只为寻一个高山流水的知音,为了一段三生有定的尘缘。

世景浩荡,多少人情物意,成败荣辱,皆浮在纸端。走进词卷里,时而去了江南,立于春光陌上,沐满身花雨;时而又去了边塞,看一场刚止息的战火硝烟;时而和某个落魄帝王,忆一段故国不堪回首的往事;时而又和某个风流词客,于秦楼楚馆,琵琶弦上说一曲相思。

千年亦只是一瞬,似流水轻烟,万千故事,落于日月山川里,无有遮蔽。可一别经年的岁月,仿佛只在昨天,喜乐忧患又是那样地真。我是端坐于旧时画堂的女子,看廊下细雨,邻舍炊烟,只觉日子安稳顺遂,妙不可言。我又是那行走阡陌的旅人,看霜染秋林,西风残照,感江山胜极,世事如梦。

自古因缘聚散,皆有情有义。富贵功利,亦是合情合理。宋词,好似一朵幽兰,秀美绰约,柔情素心,少了浮气,多了一份遗世的静美。有时觉得,宋朝的人物,因了宋词,亦是那般悠然娴雅,活得从容而有境界。

时令迁徙,听罢梁间燕子呢喃,又闻秋虫寂静。过往山河如断壁残垣,无须修补,自有一种苍茫磊落的美丽。汉唐风华,宋明气度,在清冽的流光里,亦是照影惊心。于世人眼中,宋词华丽端雅,似春阳新枝,明净摇曳,剪剪轻愁。又似佳人,美目流盼,脉脉情思。

而我,亦恰好喜欢词的意境,为之情深不改。它有时若江南丝雨,牵愁惹怨,酝酿悲情;又似良药仙方,消灾解难,打发流年。文字有心亦有情,让你时而潸然泪下,时而激扬快意。

窗外琳琅风雨,内心沉静无波,无有烦喧和扰乱。几盆淡菊,内敛典雅,归真返璞,它的锦时亦只在刹那。桌案上,新得的碧玉香炉,轻烟袅袅,室内弥漫着老檀深稳的香气。曾几何时,新宠取代了旧物,年华更换了心情。

千年前,我是词人笔下的女子,倚着柴门,看尽人间四月芳菲,立于厨下,打理碗盏,擦拭尘灰,等待晚归的良人。而今,我走出词卷,安心做个凡妇,静坐檐下,穿针引线,喝一壶陈茶,听别人的故事,淡然闲远。

我又时常说,我的前世为一株梅树,历千劫百难,方幻化为人,来这熙攘世间走过一遭。多不容易,方能和你相遇,于江南庭院,于烟波画船,于某个临水的茶馆。可为何走过长亭古道,晓风残月,经千回百转的光阴,始终不能来到你的身边?

也许太早,也许太迟,缘分也当真是糊涂,未曾好好相守,便已擦肩。以后的日子,无论时光是急是缓,我都从容不惊。比如此刻,翻一本线装宋词,盛雨煮茶,等候静美秋阳,等候故人重逢。白落梅引言一剪宋朝的时光

不知道这是第几个秋天了,窗外,兰草淡淡,就像清简的日子,像午后长廊里一缕微风。依稀记得宋朝有个女词人,在秋天,佐一杯记忆的酒,在闲静的窗下,独饮;写下一段瘦与黄花的心事,托付给流年照料。

喜欢读简约的宋词,喜欢写安静的文字。如同喜欢将一杯茶,喝到无色、无味;喜欢将凝重的岁月,过到单薄、清新。其实往事早已苍绿,在时光的阡陌上,我们依旧可以邂逅,一朵含露的花,一片水灵的叶和一株青嫩的草。带着洁净的心,翻读一卷宋词,会发觉,每一阕词,都会说话,每一个字,都有情感,每一个词人,都有故事。

在深邃无涯的书海里,我们都是一叶漂浮的小舟,永远不知道,此岸和彼岸的距离有多远。只是凭着一种感觉,寻一处适合自己的港湾,做短暂的停泊。也许你和我,有一段缘分,才会相逢在今生的渡口,一起投宿在宋朝,某个不知名的客栈。从此,就可以将年华以及年华长出的记忆,都安放在一册书里,安放在淡淡的徽宣上。多年以后,像观看一部古老的影片,依旧黑白分明,情节如初。

佛说,万物皆有情,在有情的岁月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世俗给你我的,不过是一件或朴素或华丽的羽衣,我们可以装扮得更加妖娆,也可以褪去所有的光环。做一个明心见性的人,以清醒自居,以淡然自持,这样才可以更好地放下执念,让不舍得,成为舍得,让不快乐,成为快乐,也让一无所有,成为拥有所有。

我的前世,是佛前一朵青莲,因为没有耐住云台的寂寞,贪恋了一点凡尘的烟火。所以,才会有今生这一场红尘的游历。于是,那些有性灵的物象,总是会如约而至。比如,一只鸟儿多情的目光,一朵花儿洁白的微笑,一首宋词婉约的韵脚。而我们,只需用这些纯净的爱,平凡的感动,打理简单的华年。

时光的纸笺,在秋天清凉地铺展,深深浅浅的记忆,刻下的不是沧桑,而是落叶的静美。有人在路口守望,是为了等待,一个可以相随的身影,慰藉孤独的灵魂。文字原本就无言,那些被记录的足迹,像是命运埋下的伏笔,我们依旧用单纯的眼睛,企盼错过的可以重新去珍惜。

其实这不是我孤单的心语,只要静下来,你就可以看到,宋词里,一个个字符,在月光下,安静地盛开。多么像一个深情的女子,想念一个还不懂得爱她的人。她却愿意,傻傻地走进他的心底,在里面柔软地呼吸。在无处躲藏,不能回避的时候,他们相拥在一起。交换季节的杯盏,是为了今后那么漫长的岁月,不再相离。

将心种在宋词里,无须眼泪来浇灌,无须情感来喂养,在某一个春天的清晨,就可以看到,那条落叶的山径,已经开满了清芬的花朵。我们把书捧在手心,幸福的气息,就这样盈怀,原来相思,可以这么甜蜜。既然缘分让我们相聚在一起,不要再来来往往,让彼此擦肩,好吗?无论是冷和暖,悲和喜,我们一起走未完的路,过未完的日子,好吗?

就这样,一起穿过千年前幽深的长巷,叩开朱红的门扉,那锈蚀的铜环,分明还有温度。我知道,里面藏着一个朝代的梦想和性灵,尽管,你我不能抵达他们生活的深处,却可以看尘土飞扬,听草木呼吸。因为,我们用了足够多的真心。不曾奢望做归人,在来时的路上,我们采撷了一片白云,是为了让自己,可以轻盈地回去。

听夜莺婉转的歌唱,那美妙的声音,虽然有些淡淡的哀怨,但不会轻易诉说别离。坐在白月光下,翻开一卷宋词,耐心地教清风识字。斟一盏梅花酒,不舍得一饮而尽,让芬芳,缓慢地,从唇齿间滑过,再落入心底。如果你愿意,就陪我,一起安静地将清宁的书简读完。

一切都很无意,我只是一个,误入宋朝的女子,在散着墨香的词卷里,发出不知所以的感叹。搁笔之时,折一枝青梅,给平凡的你,给平凡的我。有一天,如果我们下落不明,只听她吐露,一段简单的,烟云旧事。

清秋时节,日子清闲。自题一阕《临江仙》,聊以为寄。《临江仙》

淡淡秋风微雨过,流光瘦减繁华。

人生似水岂无涯。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还忆经年唐宋事,心头一点朱砂。

相逢千里负烟霞。空山人去远,回首落梅花。白落梅庚寅年落梅山庄 第一卷雨打梨花深闭门

那年春时,梨花胜雪,开满了田埂阡陌,看不到世上人家。烟雨江南,如梦似幻,落花铺满石阶,静谧黄昏,重门深掩,时光美得惊心动魄。那一场宋朝的梨花雨《忆王孙·春词》 李重元

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当是梅雨之季,否则窗外的雨,也不会这样一直落个不停。淌在江南古典的瓦檐上,打在爬满青藤的院墙上,还有那几树芭蕉,被雨水冲洗得清新翠绿,连愁怨都多余。微风拂过,茉莉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她在雨中,洁白纯净,不染纤尘,仿佛靠近她,都是一种罪过。

此番情境,让我忍不住想起了那句“雨打梨花深闭门”。那年春时,梨花胜雪,开满了田埂阡陌,看不到世上人家。烟雨江南,如梦似幻,落花铺满石阶,静谧黄昏,重门深掩,时光美得惊心动魄。

轻启窗扉,任细雨微风,拂在发梢、脸颊。窗台萦绕着淡淡的轻烟,淡淡的芬芳,以及淡淡的惆怅。这是生长闲情的江南,仿佛只要一阵微雨,便可撩人情思;一片落花,便可催人泪下;一个音符,足以长出相思。

经年往事,会随着淅沥缠绵的雨,流淌而出。无论你的心有多坚定冷漠,终抵不过这湿润的柔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牵怀缠绕,那么多的愁绪难消。那个女子说: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她也是等到黄昏日暮,才深闭门扉,然而,她所关闭的只是院门、屋门,那重心门,又何曾有过真正的深闭?半开半掩的门扉,只为等待有缘人来轻叩,而等待,从此像这场无尽的烟雨,萦绕一生。

其实,最初识得这句词,是在《红楼梦》里。当日,宝玉和冯紫英、蒋玉菡、薛蟠还有云儿等在一起喝酒行酒令,宝玉唱完一首《红豆曲》,接着拈起一片梨,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那时候,只觉得一个妙龄女子,卷帘看窗外纷落的梨花雨,她思念的人还在天涯,没有归来。心中落寞,轻轻叹息,放下帘幕,掩上重门,悄然转身。

然而,这场梨花雨,却在我心中,一直纷落到如今,不肯停息。直至后来,才知道,宋时有几位词人,都将这句“雨打梨花深闭门”写入词中。有人说,此句是先出自秦观的《鹧鸪天》,而后才是李重元的《忆王孙》。然而这些并不重要,我钟情于《忆王孙》的那场梨花雨,从遥远的宋朝,落到了今朝,不忍看,不可忘。

关于李重元,历史上记载得不多,可是他生平写的四首《忆王孙》,都被收入《全宋词》了。四首词分别为春夏秋冬四季之景,每首词,都藏有一种美好的物象。春雨梨花,夏日荷花,秋月荻花,冬雪梅花。但,尤以这首春词最广为人知,那花瓣雨,就像梦一样轻,轻轻地落在心头,柔软而湿润。

这是一个情深的女子,在春雨之日,怀想远方的爱人。她思念的人,远在天涯,纵是将高楼望断,也穿不过千里云层,看不见他归返的身影。只有依依杨柳,听她低语着相思的情愁。那位远行的男子,也许不是王孙,或许此刻身披征袍,在遥远的边塞;或许是个商人,为谋生计,奔波尘海;又或许为了功名,而远赴京城,追求宏伟的理想。就这般远离故土,让红颜为他日夜等候,相思成疾。

细雨依旧,那啼叫的杜鹃,没有衔来远方的消息,只是声声吟苦,让人不忍听闻。不知道,那背井离乡的男子,是否听到杜鹃的啼鸣,它低喊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只是人生羁绊太多,如何才能轻易穿越红尘的藩篱,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不离不弃?也许正是因为离别,才会有这样刻骨的相思。

古人说,小别胜新婚,倘若朝暮相处,再浓郁的爱,也会消磨殆尽。到最后,只是一杯清澈的白水,索然无味。世间事,皆如此,有一种爱,叫若即若离;有一杯茶,会不浓不淡。但这只是一个过程,拥有过才能疏离,品尝后才会清淡。若让一个沉陷在相思中的女子,转身离开,决绝忘记,又如何可以做到?

她做不到,情感亦为执念,求不得,舍不下,亦解不开。若将一个思念的人,从心中抽离,那样,该是怎样一种疼痛和虚空。与其荒芜寂寥,莫如让相思填满,不留一点空虚。这样,尽管落寞,却好过无心。

她等到了黄昏,窗外纷落着梨花雨,洁白的瓣,在烟雨中,让人神伤又心痛。卷帘深闭重门,唯有相思不敢闻。她掩门,不是不再等待,而是夜幕沉沉,她要对着红烛,一夜相思到天明。这样无奈的转身,亦非薄情负心,而是情深义重。

这场梨花雨,在她的心里,也不会停息。宛若一场梦,她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一旦梦被惊醒,一切又会回到最初。那时候,丢失了梦的她,再也找不回自己,甚至找不到她思念的人。其实这样自苦,这样情痴,不只是古时女子会有,今人亦是如此。

她们也许不会望断高楼,不会掩帘听雨,可亦有刻骨铭心的相思。从来相思都是等同,无关年岁,无关地域,无关季节。所以,当我读到“雨打梨花深闭门”时,心中涌动着万千柔情,好似徘徊在窗外的光影,萦绕不尽。

让我想起,当年的李重元,是否就是那位背井离乡的男子?他为了前程,离开了心爱的女子,让她独自看寂寞花开,春去春来。也许,他有他的无奈,可是他是否知道,一个女子,把最好的年华交付等待,以后,又会有多少岁月为她重来?可是,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所有读了这首词的人,只会沉浸在那场梨花雨中,不能醒转。

多少人愿意从幸福中走出来,匆匆抵达冷落的结局?也许这个思念的过程,真的很痛苦,却也是一种甜蜜的痛苦。许多人,因了等待,从青丝到白头,甚至不会有圆满的果报。可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段真爱,纵然蹉跎一生,亦是甘愿。

搁笔,天色已近黄昏,窗外的雨,依旧在落,一声声,打在芭蕉上,诉尽衷肠。有时候,文字是薄弱的,抵不过世间一草一木。有时候,文字是那般深邃,短词简句,胜过万语千言。

掩帘,伴着那场宋时的梨花雨,深深地关闭重门。此后,任谁敲叩,也不开启。在菲薄的流年,尝饮相思味《鹧鸪天》 姜夔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我应该在微风的清晨,读一个词人的故事,才不会惊扰,他尘封了千年的相思。我想我只需借着流光的影子,一路寻找,途中无论有多少次转弯,都不会迷途。

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姜夔,生于南宋,终生未仕,辗转江湖。他人品秀拔,骨骼清朗,白衣胜雪,恍若仙人。他工诗词,精音律,善书法。他的词,最深得人心,言辞优美精妙,风格清幽冷隽。他在年老的时候,填下这阕《鹧鸪天》,是为了追忆年轻时,一段铭心的爱恋。

追忆是什么,追忆其实就是为那些已经失去的光阴招魂。我总是把一杯茶放到隔夜,第二天又倒掉,仿佛我是那个可以记住苦涩,没有背叛昨天的人。姜夔不同,他把那杯隔夜的冷茶饮下,将那段刻骨的爱情,怀想了一生。他早年客居在合肥,与一对善弹琵琶的姐妹相遇,从此和其中一位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最终他们并没有长相厮守,结为连理。

姜夔给出一个很慈悲的理由,他为了生计,迫于流转,唯恐连累了佳人,给不起她想要的安稳。而这位美人,又是否真的怕受累,宁可将情感冰封,也不愿追随爱人漂泊天涯?千百年前的真相究竟如何,或许只有琵琶上的几根弦和那缓缓东流的江水知道。

许多事,明明已经落满尘埃,却总有人要假装记忆犹新。以为这样,自己就是那个对时间最忠贞不贰的人。我们既然已经辜负了昨天,又何必再向明天起誓?所谓去留无意,宠辱随缘,也只是给菲薄的流年,寻找一个软弱的借口。

可一个善感的词人,总是会旧情难忘,无论过了多少年,一片霜叶,一曲弦音,一剪光阴,都会撩开他心里的秘密。捧读姜夔的词,我为自己对他的猜疑感到惭愧。尽管,他没有将红颜拥入怀里,死生契阔,执手同老。至少那位佳人,是他的情感最初,也是最后所托付的女人。

在悲欢交集的人生里,我们总是做那个弱者,自以为巧妙地布置好了一切,却在最后的时刻逃离。明知道守不住誓约,还要频频地许下诺言。哪怕是一株平凡的小草,亦希望它记住你的美,你的好。而自己,山高水长地想要遗忘过去,害怕会有不知名的债约,突然跑出来,逼问自己偿还。

而姜夔,为一段不能继续的故事,付出了经年的相思,哪怕等到山穷水尽,也未必会给他一个圆满的结局。面对匆匆而逝的时光,我们不必伤感地求饶,就算抓不住当下的美好,至少还有回忆,供养你我的情怀。

光阴恍惚,一过已是廿年。他想起悠悠东去的肥水,想起他在楚馆灯影下的那段爱恋,怪怨自己不该种下那段相思情缘,惹得这么多年,痴心不改。我们又何曾不是,误以为,种下了红豆,便可结出同样的相思。却不知,阳光雨露也会偏心,亦会疏忽。结局往往是,一颗已红似朱砂,一颗还绿如青梅。

他说,少年情事老来悲。心就像离了岸的船,浪迹在江湖,始终找不到停泊的港湾。“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他在梦里和伊人相见,可是缥缈恍惚的梦,还不如在丹青图中看得真切。一声鸟啼,惊醒梦境,这时连一剪迷离的幻影,也无处找寻了。“春未绿,鬓先丝。”相思又是一年,春梅在枝头绽放,绿叶还不曾长出新芽,而词人,尘海飘零,已被流光染上两鬓风霜。年年春光依旧,而赏春的人,却仓皇地老去。那些落去的花瓣回不到枝头,就像老去的人,回不了年少。

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花不需要阳光和雨露,也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人不需要梦想和情感。人的一生所纠缠牵系的,往往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那年春光下的一院花墙,比如那山野荒径的溪桥梅柳,又比如落在雕花窗格上的粉尘。许多不该忘却的记忆,反被自己随意地抛掷在年岁的光影里。

他叹,人间别久不成悲。难道真的是因为别离了太久,让那颗易感的心,也变得平静了,平静得连悲伤都没有?还是离别的疼痛,被藏在岁月深处,连同过往的伤痕,不敢再去碰触?毕竟,几十载的光阴,是点滴的日子积累而起,又岂是一个挥别,一次回眸,就可以抵消一世的悲喜?

每个人来到世间,都背负着神圣的使命,看似在度化别人,其实是拯救自己。承诺是一本无字之书,你想要兑现,就要亲手去将它填满。你以为给自己找到了幸福,却不知,这幸福安置于别人身上,会更加妥当,更加圆满。“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这里的红莲夜,说的是元宵的灯节,花灯似红莲,在良宵璀璨绽放。元宵赏灯的人,虽然相隔千里,隔了数载光阴,彼此却依旧品尝着同一种相思况味。

李清照有词吟“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所表达的,亦为这样的情愫。如此遥遥相望,谁也不去惊扰谁的平静,只要不合眼,就可以看到彼此的影子。如果有一天,影子消失了,那么一定要收集起所有细碎的记忆,然后放一把火,将它们烧成灰烬。让对方怎么也找不到,埋怨自己的理由。

我读这首《鹧鸪天》,看似心情起伏,实则莫名平静。就像姜夔的相思,不艳丽,不浓烈,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淡然与从容。人生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虽然从一开始,就意味着踏上迷途,但有山水为你做伴,有日月为你掌灯,饿了采相思为食,累了枕回忆而眠,有何所惧?

倘若今生有幸得遇一场缘分,就将真情,毫无保留地托付出去。假如没有,就做一味叫独活的药草,空走一趟红尘,又何妨?《鹧鸪天》 晏幾道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那是一段倾城的时光,当年的美好,只能于梦里萦回。在渐行渐远的人生里,认为再不会有那么一条路,给曾经错过的人,以任何方式重逢。但这一次相聚,却那么真实可依。

他出身高门,有着显贵的家业,有一位在朝中当宰相并且才华横溢的父亲。他自幼潜心六艺,旁及百家,尤喜乐府,文才出众,深得其父同僚之喜爱。可他生性高傲,漠视权贵,宁可流连于烟花柳巷,和歌女饮酒寻欢,也不要迈进金銮殿里,和朝臣一起畅谈国事。他一生不受世俗约束,风流自许,纵是为这份心性而死,也无怨无悔。

他叫晏幾道,晏殊的儿子,与父齐名,世称“二晏”。然而,他们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继承了其父的才学与聪慧,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功贵和气魄。晏殊的一生平步青云,官拜宰相,胸襟旷达,在文坛上也占有极高的地位。

晏幾道和其父在仕途上相比,就显得太过平庸了,他胸无大志,厌倦做官,当了几年小吏最后也作罢。黄庭坚称他是“人杰”,也说他痴亦绝人:“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一作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

他们的词风,也是各有千秋,晏殊的词思想深广,清朗明净,晏幾道的词细腻婉约,多怀往事,抒写哀愁。于世人心中,晏幾道则为一位多情才子,喜欢和歌伎在一起,故他的词作,多为表达歌女的命运,以及和歌女之间的爱恋离合。其文辞凄婉动人,清丽绝尘,也耐人寻味。

文写其心,他笔下的种种故事,似乎已经注定了他后来的孤寂落魄。晏殊死后,晏幾道失去了坚实的港湾,这样一个不懂得耕耘生活,只懂得经营情感的人,如何能够承受起繁华现世的风刀霜剑?

他一生风流,为情而生,为情而死。虽然与他有过欢情的,多为地位卑微的歌女,可他用尽心性情志,真心相待,和她们在一起,留下许多欢情的过往。与他情事相当的,还有一位叫柳永的词人,一个一生混迹在风月场所的才子,他视青楼歌伎为红颜知己,同样落魄的遭遇,让他们的心贴得更近。

柳永以青楼为家,给歌伎填词泼墨,走进她们的心灵;甚至柳永死后,也是那些青楼女子凑钱,将他安葬。晏幾道不同,他出身于富足之家,可他骨子里流淌着浪漫与风流的血,他把所有的情感,都给了那些媚似桃花的女子,甘愿接受落魄。在他贫困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依旧可以告诉大家,他这一生,风流过,无悔。

这首《鹧鸪天》也是为一个歌女而写,一个久别经年的歌女,他们在人生的渡口得以重逢,于是生出了万千感慨。以为在梦中,一直回忆初见时的温存与美好。“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他和佳人初次相逢,佳人玉手捧杯,温柔而多情,浅酿沾唇,他已深醉,便有了“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无限欢乐。

我们仿佛看到,当年晏幾道和喜爱的歌女,在月上柳梢时开始饮酒寻乐,高歌曼舞,直到明月西沉,仍不肯停歇。如此彻夜不眠,以至歌女连手中的桃花扇也无力摇动。他们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就是这样地舍得,舍得用一生的离别,换取一夜倾城。而这一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亦成为晏幾道《小山词》里的绝唱。“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自那次被命运摆弄,离别之后,多少次于梦里相逢。所以“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当晏幾道和老去红颜的歌女重逢时,依旧以为是在梦中。他颤抖着双手,持着银灯,一次一次地细看眼前的女子,生怕一眨眼,梦境就会消失,他回到现实,一切将是空芜。

当他们握紧彼此的手,感觉到彼此的温暖,闻到彼此的气息时,这才相信,是真的,真的风雨归来,一起投宿在一家叫过客的驿站。也许天亮后就要离开,但这一次守望,会成为永恒的风景。

凝眸对视,心中哽咽,晏幾道甚至不敢询问,这位虽然两鬓添了些许风霜却风韵犹存的女子,如今过得是否幸福。也许她已嫁作他人妇,和一个庸常的男人,过着平凡简单的日子。也许她独自在一处安静的居所,寂寂地活着,度着平淡的流年。也许她依旧流落在烟花巷、风月场,不知归处,更无归期。

他沉默不语,怕自己的唐突,会伤害佳人。只是不知,今夜,他们是否还能抓住青春飘忽的影子,再一次“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我们曾经在人生的渡口,被离别载去苍茫的远方,朝着各自不可预见的未来,义无反顾地奔赴。就那样被抛掷在红尘的千里之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一个渡口,叫重逢。彼处桃花灿烂盛开,在春天华丽的枝头,我们的心,已经开到难止难收。

没有约定的时候,只听候宿命的安排,转过几程山水,以为相逢是一场无望的梦境,不承想,我们将彼此守候成山和水的风景。在光阴的两岸,我总算明白,离别和相逢是一样地久长,悲伤和幸福是一样地深厚。

没有谁知道,晏幾道的一生,究竟有过多少红颜知己,又有过几段歌舞尽欢,魂梦相依的故事。所能记住的,只是他一生的风花雪月,和一卷婉约生动的《小山词》。晏幾道生下来,其父就给了他一个装满财富的背囊,他悠闲漫步,一路挥霍,到最后,行囊越来越瘦,而情感却越来越满。

命运给了晏幾道一个悲凉结局,家道中落,佳人尽散。佛家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信缘,所以不问得失,只听命于因果。在明净的月光下,心如莲花,以一种缓慢的姿态,舒展着红尘遗落的美丽。

我们应记得那一次的重逢,也永远不会忘记,千百年前的夜晚,他们,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临江仙》 晏幾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首林海的《琵琶语》,就这样平平仄仄,叮叮咚咚,不知在撩拨谁的心事。穿过弦音,仿佛看到一个女子,坐在低垂的帘幕里,身着裙衫,怀抱琵琶,拨动琴弦。她低眉顺目,温婉清丽,神韵里却凝结着淡淡的哀怨,又有一种说不尽的沉静风流。

流淌的弦音,惊扰了窗外飞花无数,也惊扰了世间的痴男怨女。流年日深,物转星移,多少承诺淹没在匆匆的时光里,而她却是那样安然无恙。静坐在帘幕下,若有若无地撩拨琵琶,每一根弦上都系着经年的相思。

相思这个词,从来都是欲寄无从寄。但每个人,皆会为心中的相思,寻找一个寄托。有人把相思寄在花鸟山水间;有人把相思寄在清风明月里;还有人把相思寄于书墨琴弦上。而此刻的我,只想泡一盏淡淡清茗,在月明如水之夜,和小蘋一样,在琵琶弦上,细诉相思。

小是一位歌女,她应该比我更解风月,她有飘逸的裙带,娇艳的容颜。她的相思,应当也是华丽的,而我的相思,却朴素简约。那是遥远的宋朝,她何其有幸,被风流才子写进词中,再也走不出来。而这首词,又被刻于世人的记忆深处,每当相思之时,便会想起。

其实,我的心门,早已在细碎的流年里悄然关闭。一个人,将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于烟尘飞扬的俗世里,云淡风轻。也曾在梦里有过相思,有过悠长的等待,有过微风细雨的情怀。我的生命里,应该有过一个俊朗的少年,那时候,我是青梅,他叫竹马。他也许轻启过我的心门,可是还来不及留下承诺,青春便匆匆远去。

我始终认定,走出故乡的那座小桥,就意味着漂泊和流离。可还是有那么多人,背上行囊,稚气地以为,在远方,会有一个美丽的梦将自己等待。就这样,本来可以共度一生的人,被春光抛掷,多年以后,谁也回不到最初。如若守着一份平淡的岁月,或许以后的生命,会无风无雨,那样虽然庸常,却安然。

我喜欢晏幾道的词胜过晏殊的。也许他的词,恰好吻合我的心境,就像是一根心弦,被不经意地拨动,遗韵流转。历史上说他一生疏狂落拓,放达不羁,出身高门,却不慕权势。他著有的《小山词》,多怀往事,词风浓挚深婉,笔调流淌,语句天成,接近李煜。这一切,皆因了他的多情,一个心里藏着滔滔爱恋的人,他的文字,也必定是柔情万千。

他一生最愉快的,应当是和友人沈廉叔、陈君龙家的莲、鸿、云三位歌女共处的时光。这三个歌女,给了他对爱情所有美好的想象,满足了一个多情词人对红颜的无限依恋。可是繁华过后总是归于岑寂,沈的卧病,陈的消亡,以及晏府的中落,让莲、鸿、云三位歌女流落民间,他的梦,也在一个浸满春愁的日子里,仓促醒来。

楼台高锁,帘幕低垂,曾经的红牙檀板,诗酒尽欢的时光,已成了一幅尘封的画面。落寞之时,只有反复地找寻记忆,于薄浅的光阴中,隐约见到当年的风景。是的,他依然无法忘情,也不能忘情。一个人,经历了悲欢离合之后,只会对往昔的情感,更加痴心难改。

他想起那些落花微雨的日子,想起和小初相见,她的罗裳,绣着双重的心字。又如何能忘记,她的妩媚妖娆,香腮红唇,青丝黛眉,一段曼舞,一曲弦音,一个回眸,甚至一声叹息,都令他销魂。他敲开她紧闭的心门,用文字,用柔情,在她的心里,种下刻骨相思。以后的日日夜夜,小怀抱琵琶,将相思寄在弦上,说与他听。

如若可以,他宁愿放弃一切,只要朝朝暮暮,只要一段生死相依。带着莲、鸿、云四位歌女,从此天涯相随,于繁城闹市,或寂寥湖山,地老天荒。我想,他愿意,他亦应当满足。也许日子过得清贫艰难,无奈亦寻常,但至少还能执手相看。

但我明白,这只是我天真的幻想,我一厢情愿的安排。身在高门的晏幾道,负有名气的才子,纵然傲视权贵,亦不敢做出离经叛道之事。更何况红尘百转千回,又何曾有真正的净土。过尽沧海桑田,会发觉,人生就是一个圈,你以为超脱物外,却始终走不出命定的轨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到最后,都将是徒劳。

若远走天涯,流离异乡,尝尽风霜苦楚,又是否还能寻见从前红楼绿窗的繁华?看到心爱的红颜,娟秀的云鬓上添了几缕华发,清亮的明眸隐藏着淡淡的哀怨,还有美丽的面容,不知何时,悄悄地长出几道细纹,又是否还能无动于衷?这时,再多的诺言,再多的盟誓,都拼不过如刀的光阴,拼不过啊。唯有美丽地错过,才会有刻骨的回忆,倘若一直拥有,回忆也不过是一种简单的存在。

所以,宁可一生不得相倚,宁可在梦里重逢。不要怨叹当年的抛弃,因为也曾有过好好珍惜。这么多年,他尝尽了相思的滋味,每一次,听见琵琶的弦音,都会想起初见时的小。如果说,曾经的离别是一生的伤害,那么伤害也成了如今美丽的追忆。小应该被岁月苍老了容颜,此时的她,怀抱琵琶,又该会是何种模样?她的相思,比往日深浓,还是被流年消磨,只剩下浅淡的韵味?

又或者,她宁可一生将相思系在弦上,也不愿于多年以后,和他相逢。逝去的真的太遥远,这么多年的相思和等待,没有谁还得起。这是债,相思的债,她付出的,未必要偿还。一曲《琵琶语》依旧,只是由急至缓,由浓到淡。那是因为,小走过了人生那段曲折生动的岁月,如今,她的生活,真实而平静。

窗外,还是宋朝的那轮明月,看罢人世沧桑,始终明净清白,不染纤尘。一曲琴音,浅吟低唱,凄美清冷,说的,又是谁人的相思?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剪梅》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筝曲淙淙,似水流淌,一首《月满西楼》被无数个女子轻唱,不知道,谁才能唱出李清照想要的滋味——相思的滋味。明月挂在中天,安静亦温柔,我将一卷闲书放在月光下,千年的水墨依旧潮湿。兰舟独上,只为找寻一个千古才女的心事,也常常因此迷失了自己,觅不见归程。

我们总以为那些无法触及的人事,就一定隐藏着一个谜,却忽略了,同样是寻常的生活,只是所处的朝代不同,发生的故事不同而已。然而,朝代也不过是客栈,我们在各自的朝代,寄住在彼此的人生客栈里。

写下这阕《一剪梅》的人,是千古词后李清照,一个平凡的名字,却掷地有声。这首词,是为相思而写,她思念远行的丈夫,希望他捎来锦书,告诉归期,免去她如此焦心的等待。流水落花,自然有情,万千风景,无法消解内心的怅然忧伤。

李清照,一代词人,传奇女子。她的一生,喜忧各半,荣辱相随,这个女子,在自己的人生剧场,坚韧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从红颜佳色,到霜华满鬓,她努力而辛苦地度过漫长的一辈子,而我们,只需三言两语,就轻巧地将其说完。

她出身名门世家,自小被书香熏染,五六岁便随父母迁居东京汴梁。看过京城的繁华,沉浸于墨海书山,俨然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大家闺秀。生活本无太多束缚,她有着天真无邪的少女时代,时常划着小舟,嬉戏于藕花深处,亦喜好东京街市,观赏夜景花灯。为此,留下了许多轻巧灵动的诗词,其中那首著名的《如梦令》“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便为她少女时期的作品。

韶华之龄,李清照嫁给了风流名士赵明诚,自此内心的婉转情肠,有他知晓。他们情投意合,深知彼此就是自己那个缘定三生的人。婚后他们赌书泼茶,携手研习金石书画,度过人生最曼妙的时光。

于此期间,因赵明诚在外为官,夫妻亦有多次小别,李清照为此写下诸多相思成疾之词句。这首《一剪梅》,便是离别后因思念而作,还有一首《醉花阴》“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写出她因思念赵明诚而人比黄花瘦的寂寞和寥落。

秋天的故事,应该是最美的,一种清冷的美。秋天的相思,亦是最美的,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素朴和清凉。这是个让人感叹年华老去的季节,因为看到满池残荷,尽管它还飘散着余香冷韵,但凉意中依旧透露出消瘦。其实四季一样长短,皆有不同的美丽风情,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季节,却无权指责它们的不遂己愿。

看到残荷枯梗,我们不能忘记,曾经翠绿的荷叶,诗意地为我们撑过伞,清雅的荷花,装点过寂寞的流年。莲荷不需要守住任何的诺言,它的一生,只是一季的枯荣。它无心惊扰你的梦,因为你划桨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它的梦惊醒。“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这就是李清照,她的风姿,她的明丽,她的闲愁,是这般让人不敢逼视。是的,独上兰舟,曾经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今茕茕孑立。以为可以在一池的莲荷中寻着并蒂,却不想,误了花期。其实,生命不是一场掠夺,如果用心,我们依然可以在冷落中,找寻到重叠的时光。残荷不需要我们用任何方式来哀悼它的华年,因为只有湖水,才给得起它想要的永远。

李清照看到低回的大雁,没有捎来她要的锦书,故不肯为任何人停留。莲荷枯败,根茎却还在池中,大雁飘零,终飞回故里。万物有情,有来有往,有散有聚,兰舟上,唯有她,摆渡到无人收留的岸口。

落花流水皆无情意,不顾她的愁怨,依旧我行我素,流落远方。一如赵明诚,为了男儿抱负,宏伟心愿,为一段前程,几纸功名,执意离开。他走,她没有道别,亦不挽留,以为不道别,他就一直还在,不曾离开。

但刻骨的相思,出卖了她的柔软。她用藕丝穿针,缝补两地闲愁,她相信好梦能圆,就如同相信这残败的荷,还会再如期盛开,相信她等待的人,正披星戴月地赶着归来。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宁愿欺骗自己,也不要被别人欺骗。这世间,多少人,因为等待,生了相思,可是等待久了,相思会不会成为一种厌倦?一棵草,只需要春生秋死,它们不怕被时间辜负,而人却要穷尽一生,历经无数次的蜕变,才能得到一个结果,而这结果未必圆满。

当一个人,孤独到连影子都长满了绿苔,内心该是怎样的一种荒芜?她心中的情愫与愁闷,自是无从排遣,宛若尘埃落于心间,却无计消除。她就是这样,把自己最美丽的青春给了他,而自己,所剩无多。仿佛从相思开始,她的人生,就悄悄有了转变,犯下的心病,已经无法根治。

李清照所处的年代,恰逢宋朝江山改换,人世动荡难安。都说人生是公平的,当初给过你多少快乐,以后你就要分担多少伤悲。我们总以为沉浸在梦里,就可以不必回到现实,却忽略了,山河无可逆转,不要侥幸地以为,醒来的时候恰好就是春暖花开。

赵明诚病殁于赴任途中,留下李清照乱世寡居,余生流徙漂泊,受尽苦楚。红尘没落,她似一枚无依的霜叶,因为无依,才会有后来悲哀的再嫁。好在那段残破的婚姻没有维持多久,李清照便独自过上她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晚年。

尽管命运给了她一杯苦茶,但她一生都没有懦弱,只从容饮下。李清照在晚年时,殚精竭虑,编撰《金石录》,完成赵明诚未了之愿。但她所做的,没有给朝廷带来任何的转变,该聚还是聚,该散还是散,日出固然是惊喜,日落未必是惨淡。

一路行走,一路抽丝剥茧,到最后,连一件遮身蔽体的衣裳都没有,就匆匆离去。她死了,死在江南,死于湖山烟波之上,死得很寂寞,亦很满足。一代才女,千古词后,在厚厚的史册上,也不过是薄薄的一片黄花,写着一段清瘦过往。罗带同心,不离不弃《长相思》 林逋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如今,我仍旧相信,隐士林和靖在年轻时,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也许他爱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也许他们之间有着平淡的故事,而这一切,就像浮云萍水,聚散只消刹那。

我们只记得,他隐居西湖,结庐孤山。只记得,他不仕不娶,梅妻鹤子。在他这首以女子口吻而填的小词里,依稀可以找寻到一些回忆,以及在他的坟墓中,所看到的一方端砚和一支玉簪,似乎尚存一些昔日的痕迹。其实,千百年过去了,一切都相安无事。我流淌的笔墨,并不是想去探寻什么,证实什么,只在时光的崖畔,看一段云水从前。

翻读历史长卷,我们所知道的永远只是一些浅露的表象,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故事,都随着昨日逝者,埋葬于尘土。留着这些未亡人,在岁月的河流,划桨打捞,捞起的也不过是破碎的片段。回澜拍岸,浪花湿了记忆,蒸发过后,依旧无痕。

梦醒难入梦境,弦断难续弦音,时光泛滥,却不能倒流,我们不必等待那些无望的重来,因为还有足够多的开始。倘若林和靖当年娶妻生子,过着平凡的生活,也就不会有那段梅花往事,放鹤传说。而我们在孤山,又是否还能寻到一丝明净与淡泊?

放鹤亭中,一曲长笛吹彻千年诗韵。在杭州孤山,住着这样一位白衣卿相,他叫林逋。历史上说,他通晓经史百家,性孤高,喜恬淡,不趋名利。他的一生,几乎没有出仕的记载,在他年轻的时候,就闲隐山水,不问春秋。

他常驾小舟遍游西湖寺庙,和高僧诗友往来,参禅论文,烹茶煮酒,徜徉清风,醉卧白云。每逢孤山客至,有门童纵鹤放飞,林逋见鹤必棹舟归来,一蓑烟雨,一怀明月,不染俗尘。就是这样一位不仕不娶,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的隐者,也同样有着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一卷清词,一支玉簪,像是他朴素人生里,最华丽的表达。总是有人想在他平静清淡的岁月里,添上一段凄美的爱情。却不知,他生性淡泊,不与凡尘有太多的纠缠。纵算爱过,亦是出自人性的本真,没有谁,认定一个隐士就该无欲无求。

我相信,他以女子口吻写下的《长相思》,一定和他的情感历程有关。也曾有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愿,只不过这段缘,来时如露,去时如电,于他生命中短暂停留,便消散无踪。他的心性,注定此生长隐山林,漠然世事。“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两岸青山,千万年来,以同一种姿态相看遥望,看罢多少舟帆相送,萍聚萍散,依旧那么含情。而此刻,见一对情人在流水江岸,依依作别,难舍难分,它们却只顾渡口的行人归客,对他们的离情别绪,视若无睹。

其实,这两岸青山,早已许下过不朽的盟约,它们所看的,只是一些往返的风景。至于人间寒暑,花落花开,百年甚至千年的时光,它们都不闻不问。更何况只是这一对平凡的恋人,他们的悲喜,薄似飞花,轻如落叶,怎么可以撩起青山万古不变的沧桑?“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钱塘江水更是无情,它不顾这对情人热泪盈盈,也不等他们将同心结打好,把定期说妥,就涨起大潮,催着行舟早发。此番涉水而去,不知何日是归期,纵是许下了誓言,又拿什么来痴守?

读到这,有种预感,只觉这次离别,是覆水难收。他们之间,再也无法于最深的红尘里重逢。这是宿命,青山绿水的宿命,是看过沧海桑田依旧容颜不改。而人的宿命,则是尝尽悲欢离合,从容地接受生老病死。一程山水,一份荣辱,一段幻灭,若起先没有多情的相许,此时的无情亦算不上是相弃。

看到“罗带同心结未成”,便会想起越剧《红楼梦》。其戏词写道:“休笑前人痴,由来同一梦。绣巾翠袖,难揾悲金悼玉泪。菱花镜里,谁拥旷世情种。罗带同心结未成,鹊桥长恨无归路。红楼今犹在,唯有风月鉴空。”这里的“罗带同心结未成”,说的是宝黛二人,也包括尤三姐和柳湘莲,又或者还有司棋和潘又安,以及那些同心却没有完美结局的有情人。

是命运之绳将他们束缚,空有情缘,却无分相依。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不过是完美的表象,遮掩不住内心的凄凉与荒寒。人生,亦是因为有这些遗憾,才有残缺的美丽。倘若皆为四季繁花,清风朗月,又如何去品尝人世冷暖不一的况味?

林和靖乘风趋浪,埋迹孤山,不管青山是否依旧,潮起又是否潮平。无论他的心,是否真的放得下,这一切,他不必给任何人解答或者交代。那泪湿裙衫的女子,转身之后,可以嫁作他人妇。谁又敢断言,平淡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命运既然给过你取舍,无论结局是对是错,都要坦然相待。

幸福对许多人来说,是奢侈,是奇迹,我们的责任,仅仅只是活着。在无限的时光里,有限地活着,除了随遇而安,似乎别无他法。我们的心,既然比不过山水的深沉与辽阔,为何不去融入它们?做一株平凡的小草,一朵安静的浪花,于沉默中,幻灭与共。

他不孤独,他有梅妻,有鹤子,有高僧一起参禅,有诗友共剪西窗烛。一生很短,一生又很长,几十年倏然而过,却凝聚无数日月风霜。他闲隐孤山,梅花冷月,一世清凉。从前的事,记得的不是很多,却也未敢轻易忘却。

如果放弃繁华,选择寂寥,也算是一种过失,那么一阕清词,一支玉簪,也足以慰藉他平生之憾。相思不曾闲,哪得工夫咒你《鹊桥仙》 蜀妓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

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

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窗外微风细雨,小院的榴花在雨中绽放,火红俏丽的骨朵儿,凝着雨露,像是一个女子深切的相思。在这清凉的午后,素手焚香,摘几朵新鲜的茉莉,煮一壶清茗,只觉风雅逼人。屋内流淌着潘越云低唱的一首《相思已是不曾闲》,柔肠百转,不尽缠绵。

这首歌词是由南宋一位蜀中歌伎填的《鹊桥仙》改编而来的,前面的词句都被删改,只有最后两句“相思已是不曾闲,又哪得功夫咒你”几乎未动一字。只因这样的句子,刻骨惊心,不留余地。她那么舒缓地唱着,沉浸在自己酝酿的相思里,不容任何人惊扰她的梦。

我亦被她所感染,烹煮一壶叫相思的情绪,自斟自饮。只觉前缘旧梦,一路行来,可以想念的人,已然不多。更何况,要对某一个人相思刻骨,实在太难。倒不如,做一个赏花的闲人,看那情深的女子,如何把华丽的相思,开到花残,剩一缕余香留给懂得之人。

曾几何时,喜欢一种残酷的美丽,爱那繁华之后的寂寥。看一个女子,从锦绣华年,一直爱到白发苍颜,无悔无怨。韶光匆匆,那么轻易就耗尽了她一生的相思,其间漫长的煎熬与滋味,只有她一人独尝。爱到深处,是如此不堪,当自己都手足无措,又怎能给别人一份简单的安稳?

浓愁若酒,过于痴心的爱恋,会换来更深的寂寥。如璀璨的烟花,炽热地燃烧,余下的是一堆冰凉的残雪。我知她们心意,却做不了那情深之人,宁愿守着一段空白的记忆,仓皇地老去。也不要在心头,长出一颗朱砂痣,直到死去,也无法消除。

填这首《鹊桥仙》的女子,只是蜀中一个无名的歌伎,是否留名于史,并不重要。只要她的词,可以碰触世人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便足矣。南宋洪迈《夷坚志》记有南宋词人陆游居蜀地时,曾挟一歌伎归来,安置在一别院,约数日一往探视。有段日子,陆游因病而稍长时间没有去看她,耽误佳期。这女子因相思难耐,便猜疑陆游生了二心,陆游作词自解,这女子便作词《鹊桥仙》复他。

宋代蜀妓,多受唐时女诗人薛涛影响,善文墨、工诗词者,不胜枚举。而这位蜀妓,被陆游青睐,想必是容貌绝佳,才情不凡,只凭这一纸辞章,便知她是个敢爱敢恨,不修雕饰的性情女子了。

陆游年轻时,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至死不忘。他和唐婉,青梅竹马,后结为夫妻,几经波折,终是离散。十年后,他们相逢于满城春色的沈园,他为她写下名传千古的《钗头凤》。而唐婉回去之后,和了陆游一首《钗头凤》便香消玉殒,陆游怀念了她一生。男儿到底不及女儿情深,纵有遗憾,亦不肯为其痴守一生。

旧爱难消,不会重来,亦不能替代,却可以对另一个人生情。蜀中妓写“说盟说誓,说情说意”,足以证明陆游对她也有过海誓山盟,万般情意,而且“动便”就是花言巧语。“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这句嗔怪之语,半恼半戏之句,更见这位女子灵巧聪慧,俏皮可爱。她怨陆游对她的殷殷盟誓之言,只是一本扯谎的经文,哄骗她而已。这等虚情,不知是哪位先生所教的。只简单几句,便将她佯嗔带笑之态尽现纸端。

更让人值得咀嚼回味的是下阕:“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她心中虽怪怨陆游薄情,自己却无法不深情,无法不相思,依旧为他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为他形容消瘦,为他神情憔悴。她被相思占据了整颗心,没有丝毫的清闲,又怎得时间去咒他?如此不舍,如此不忍,如此真切深情,发于肺腑,出于自然,亦是她这首词不同于其他的妙处。天然情韵,无须雕琢,落落襟怀,直抵于心。

这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歌伎,她的命运似浮萍,无根无蒂,没有寄托。诸多歌伎,一生流转于秦楼楚馆,受尽屈辱,觅不到一个真心的男子。她是幸运的,被陆游喜欢,从此远离烟花之地,还对她说盟说誓,一片情意。然人生之苦,莫过于得到后又要失去,与其如此,莫如从来不曾拥有。好过那日复一日捧着甜蜜的回忆,痛苦孤独地尝饮。

她怕失去,更怕疏离,怕那些真实的相处,是一场空梦。所以,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只有将一颗心彻底地沉浸在相思里,时刻想念心爱之人,如此方不至于转瞬成为虚无幻影,才可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拥有,就在现在,就在此刻,就在当下。

汉代卓文君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唐时鱼玄机又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然而这些痴心女子,没有谁,不曾尝尽刻骨相思。一生想要求得一个不离不弃,陪伴自己经历生老病死之人,谈何容易。谁人不知,月到圆时月即缺,情到深处情转薄。曾经拟下的盟约,是否抵得过地久天长的岁月?

世间一切因果,她们都懂,却没有谁,能够巧妙地安排自己的情感,忍耐心中的相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在注定的结局里,平静地享受必经的过程,是我的初衷。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立于烟雨中,不打湿衣衫,纵算可以做到,亦不能肯定,在暖和的阳光下,心底不会潮湿。

我不知道,最后陆游是否辜负了这位蜀中歌伎的一片真心。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相爱了多久,是否等到恩怨偿还,才彼此放手离别。香炉的烟轻轻袅袅,如梦迷离,似要告知我答案,最终还是无声无息消散。

那个叫潘越云的女子,依旧唱着一句“相思已是不曾闲”,为她自己,还是为蜀中妓,又或者是为红尘万千的女子?她重复地低唱,仿佛一停下来,那个爱了一生的人,就会转身离开。 第二卷众里寻他千百度

江南的夜,美得让人心生哀怨。一片灯火煌煌的夜景下,旧式的牌坊,古典的楼阁,还有一扇扇雕花的老窗,半开半掩,不知在向谁,低诉着风情。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鹊桥仙》 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七夕,又称乞巧节,中国传统情人节,带着浪漫而悲情的色彩。不知究竟起源于何时,据说节日始于汉代,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却在更遥远的从前。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有一段人间四月天的开始和秋风悲画扇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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