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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3 05: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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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儒勒·凡尔纳著,陈筱卿译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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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全新修订版)

海底两万里(全新修订版)试读:

第一部分

  第1章 飞逝的巨礁

1866年出了一件怪异的大事,是一个没人说得清也无法说得清的怪现象,大家可能还都记忆犹新。且莫说港口居民被种种流言弄得心神不定,内陆民众惊诧不已,就连海上的人们也都感到震惊。欧洲和美洲的商人、船东、船长、船老大、各国的海军军官,以及这两大洲的各国政府,都对这件事表示了高度关注。

确实,一段时间以来,有好些船只在海上与一个“庞然大物”相遇。那是一个长长的梭子状物体,有时泛着磷光,比鲸鱼的个头儿大,而且速度也比鲸鱼快得多。

各种不同船只的航海日志对出现的这个庞然大物都做了记录,说这个物体或这个生物速度极其快,动力极其大,像是天生就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如果说它是鲸类动物的话,那它的体积要比当时科学分类(1)(2)的所有鲸鱼都要大得多。无论是居维叶、拉塞佩德、迪梅里先生(3)(4),还是卡特拉法热,都不会承认这么个大怪物的存在的,除非是他们见过它,也就是说,除非他们自己亲眼所见。(5)

按照多次观察所得,平均算来(保守的估计,此物长二百尺;夸张的算法,这个大家伙宽一海里,长三海里),我们可以肯定,这个庞然大物要大大超过鱼类学家们迄今为止所认同的所有的鱼类,如果这个大家伙果真存在的话。

可是,它真的是存在的,这种存在是无可否认的,而人是一向喜欢听神奇的事的,所以,这个不可思议的东西的出现,就必然在全世界引起轰动;要想把它视为无稽之谈,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确实,1866年7月20日,加尔各答布纳克轮船公司的蒸汽机船“希金森总督”号,在距澳大利亚东海岸五海里处,就曾遇见这个游动着的大家伙。起先,巴克船长以为是遇到了一块不为人知的巨礁,他还准备对它的准确位置加以测算呢,可是正在这时候,这个奇怪的大家伙竟然突然地喷出两根水柱,高达五十尺,直插云霄。如此看来,除非这块巨礁上有间歇喷泉,否则的话,“希金森总督”号所遇见的就确实是一种海洋哺乳动物。只是这种动物尚不为人所知罢了,它能从鼻孔里往外喷出混杂着空气和蒸汽的水柱。

同年7月23日,西印度—太平洋轮船公司的“克利斯托巴尔·科伦”号在太平洋水域也看到了同样的情况。这么看来,这个奇特的鲸类动物速度惊人,能够快速地从一处游到另一处,因为“希金森”号(6)和“克利斯托巴尔·科伦”号是在两个相距七百海里的不同地点看到它的,而时间上只是相隔两三天而已。

半个月后,在距“克利斯托巴尔·科伦”号在太平洋上遇见那个大家伙两千海里处,国家轮船公司的“海尔维蒂亚”号和皇家邮轮公司的“香农”号,在美洲与欧洲间的大西洋海域迎面近舷对驶时,分别在格林尼治子午线的北纬42°15′、西经60°35′处,同时发现了那个怪物。“海尔维蒂亚”号和“香农”号即使首尾相接不过一百米长,估计那个大怪物至少得有三百五十尺长,因为这两艘船与它相比较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可是,当时在阿留申群岛的库拉马克岛和乌穆居里克岛一带海域的鲸鱼,个头儿最大的,也从不超过五十六米长,甚至都没谁见过达到这一长度的。

有关的报告接二连三地传来:横渡大西洋的“佩莱尔”号的几次最新发现;跑伊兹兰航线的“埃特纳”号与那个怪物擦肩而过;法国“诺曼底”号驱逐舰的军官们所做的记录;海军准将詹姆斯的参谋部在“克利德勋爵”号上所测定的精确方向。所有这些报告,都引起了公众的强烈反应。在那些生性爱说俏皮话的国家,这件事被当成了笑谈,但在那些认真务实的国家,如英国、美国、德国,人们对这件事就极其关注。

在各大中心城市,这个怪物成了时髦话题;在咖啡馆里,人们对它津津乐道,在报刊上,人们在嘲讽它,甚至有人还把它搬上了舞台。各家小报可算逮着机会了,随心所欲地编出种种离奇的故事来。有些因为编不出新花样,便把极力想象出来的那些巨型怪兽又给刊登了出(7)来,从北极地区的那头白鲸——可怕的“莫比·狄克”,到斯堪的(8)纳维亚传说中的巨型海怪克拉肯,应有尽有。有的人甚至把老古董(9)也给搬了出来,包括亚里士多德和普利尼的看法也被引用了,因为他们两位也认为有怪物存在。还有彭图皮丹主教的挪威童话、保罗·埃纪德的游记什么的。最后,还搬出了哈林顿先生的那诚实可信的报告来,据此报告称,他于1857年在“卡斯蒂朗”号上看到过一条大蛇,这种巨大无比的蛇直到当时为止,只是在旧时的北极探险船“立宪”号驶经的海面上出现过。

于是乎,在学者圈内和科学杂志上,轻信者与怀疑派之间便展开了一场没完没了的论战。大家因“怪物问题”而变得异常激动。信奉科学的记者与相信神灵的记者大打起笔墨官司来,有些记者还因此而动起了手,因为他们从海蛇争起,最后竟发展到人身攻击了。

这场论战持续了半年,双方各不相让。各种小报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矛头指向巴西地理研究所、柏林皇家科学院、不列颠学术研究会、华盛顿史密斯协会等所发表的论文,对《印度群岛报》、穆瓦尼(10)(11)奥神甫的《宇宙》杂志、皮德曼的《消息报》上的辩论文章大加抨击,对法国及其他各国的大报上所登载的文章也进行了无情的批驳。小报的那些才华横溢的作者们故意引用其对手们曾经引用过的林(12)奈的那句话——“大自然不创造蠢材”,其本意是想让当代人不要违背大自然,相信什么大海怪、大海蛇、“莫比·狄克”,以及海员们脑子发热、胡编乱造的东西。最后,一份极具讽刺味儿的报纸发表的(13)一篇编辑们十分喜爱的文章起了作用,像伊波利特一样,给了那个怪物致命的一击,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结束了这场论战。才智终于战胜了科学。

在1867年的头几个月里,怪物的事似乎已经被遗忘了,不会再被人提起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些新的情况又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一次,已经不再是什么有待解决的科学问题了,而是一个必须加以避免的真真切切的危险。这个问题的性质变了。那怪物在变,变成了小岛、巨岩、暗礁,但却是个能飞逝的难以捉摸的、无法确定的暗礁。

1867年3月5日,蒙特利尔海洋航运公司的“莫拉维扬”号夜航至北纬27°30′、西经72°15′的海面上,右舷尾部撞上了一块礁石,可任何海图上都没有标明这一带海域有此礁石。当时,“莫拉维扬”号(14)借着风力并凭借自身那四百马力的动力,正以每小时十三节的速度在行驶。如果不是船体材质坚硬的话,可以肯定,“莫拉维扬”号必定是连同其从加拿大搭乘的二百三十七名乘客一同沉入海底了。

意外发生在早晨五点前后,天刚破晓。负责值班的海员们立即向船尾跑去。他们仔仔细细地搜索海面,但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看到三(15)链远的地方,有个已碎成浪花的大旋涡,犹如平静的洋面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出事地点被准确地测定、记录下来,而“莫拉维扬”号也无任何损坏,便继续航行。它是撞到了一处暗礁呢,还是撞到了遇难船只的残骸?无从得知。但是,等到回到船坞进行检查时,才发现船的一部分龙骨已被撞裂。

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其严重的,但是,如果不是几个星期后,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故的话,也许这事也就像其他的许多事故一样,被人忘掉了。而这新的一次事故,由于受损船只的国籍以及它所属的那家公司的名望的缘故,才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英国船东丘纳德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精明的实业家于1840年开办了一家邮船公司,用三艘四百马力、一千一百六十二吨的轮式木船,开辟了利物浦和哈利法克斯之间的邮政业务。八年后,他的公司设备增加,拥有了四艘六百五十马力、一千八百二十吨的邮船。又过了两年,又增加了两艘马力更强、吨位更大的船只。1853年,刚刚获得继续经营邮政快递特许权的丘纳德公司,又增加了多艘船只:“阿拉伯”号、“波斯”号、“中国”号、“斯科蒂亚”号、“爪哇”号、“俄罗斯”号。这些全都是速度一流的快船,而且还是继“大东方”号之后,在海上航行的最大的船只。这样一来,该公司便拥有了十二艘船,其中八艘是外轮驱动的,四艘是螺旋桨式的。

我之所以简略地介绍了这些情况,是想让大家清楚地知道,这家举世闻名的经营有方的公司,在海上运输方面是处于举足轻重地位的。没有任何一家远洋航运公司经营得比它更好,没有一家比它更加卓有成效的。二十六年来,丘纳德公司的船只横渡大西洋两千次,没有一次延误,没有丢失过一封信一个人,也没有损失过一条船。因此,尽管法国与之进行了强有力的竞争,但旅客们仍旧对它情有独钟,这一点,从官方的统计资料中也可看得出来。因此,丘纳德公司的一艘最好的汽轮发生了意外,引起巨大的反响,也就不足为奇了。

1867年4月13日,海上风平浪静,风向甚宜,“斯科蒂亚”号正行驶在西经15°12′、北纬45°37′的海面上。船只开足其一千马力,以十三点四三节的航速行驶着。驱动轮正常地拍击着水面。此时,船只吃水深度为六点七米,排水量为六千六百二十四立方米。

下午四时十七分,旅客们正在大厅里用晚餐,突然间,“斯科蒂亚”号左舷轮后部轻微地被撞击了一下。

不是“斯科蒂亚”号撞上了什么东西,而是它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像是被钻孔器似的锋利的工具戳了一下,而不像是被钝器击打着了。撞击似乎非常轻,所以船上的人都没有因此而有所不安,但是,大家却听见货舱监运员跑到甲板上来,大声喊叫道:“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旅客们一下子慌乱起来,但是安德森船长连忙稳住了大家。确实也是,眼下还并没有什么危险。“斯科蒂亚”号共有七个用防水舱壁隔开来的船舱,有一个舱进水,是绝无大碍的。

安德森船长立即下到底舱。他发现五号舱被海水浸入,而且浸水速度很快,说明破口处窟窿很大。所幸,这间舱内没有锅炉,否则锅炉必然被淹灭了。

安德森船长立即下令停船,并派一名水手潜入水中查看损毁情况。不一会儿,情况便弄清楚了,原来船体吃水线以下部分有一个两米宽的大洞。这么大的洞涌进的海水是无法堵得住的,因此,“斯科蒂亚”号只好在它的几个驱动轮被淹没了一半的情况下,继续行驶着。此时,它距克利尔岬三百海里,所以晚了两三天才驶回利物浦,进了公司的船坞。这两三天可让利物浦的人们惊恐得够呛。“斯科蒂亚”号被架上了干船坞,工程师们开始对它进行检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水线下二点五米的地方,破了一个有规则的等腰三角形。铁皮上的裂口很整齐,即使使用打孔钻也无法打出这么规则的洞来。如此看来,弄穿这个洞的钻孔工具肯定不是用一般的淬火技术制作的,而且,这个工具用巨大力量冲过来,穿透四厘米厚的铁板,还能倒退出来,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最近的这次事故就是这样,其结果又让公众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自此,以前的那一次次不明原因的海难,全都被归结到这个怪物身上。这个怪诞的大动物因而便承担起所有沉船事故的责任,可是,沉船事(16)件数目很大,根据维里塔斯署统计的每年三千艘受损的船只中,因失去联络而被作为连人带货全部失踪的蒸汽船或机帆船,其数目不下二百艘!

因此,不管公正还是不公正,反正这只大怪物成了这些船只失事的罪魁祸首了。由于这个大怪物的存在,各大洲间的航路变得日益危险,公众坚决地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头可怕的大怪物从海洋里清除掉。  第2章 赞成与反对

这些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完成了对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贫瘠土地的科学考察回来。我是作为巴黎自然史博物馆的客座教授,由法国政府委派前去参加这项科学考察工作的。我在内布拉斯加州工作了半年,采集了不少的重要标本,然后,于3月末到了纽约。我预定于5月初返回法国。回国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便对我所采集的矿物和动植物标本进行了分类整理。“斯科蒂亚”号发生意外的时间正好是这个时候。

这件事我十分了解,因为它当时已是个热门话题,我不可能不知之甚详的。我把美国和欧洲的报纸看了又看,但并无更多新的东西。这事真是个不解之谜,令我困惑。我游移在两种极端的看法之间,没有定见。这件事肯定是确有其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那些持怀疑态度的人,还被邀请去亲手摸了摸“斯科蒂亚”号上的那个窟窿。

我到纽约时,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一些不学无术的人说是浮动的小岛啦,看不见的暗礁啦什么的,但这类假设被彻底地否定了。确实也是,除非这所谓的暗礁肚子里装有一台机器,否则它怎么可能那么飞速地移动呢?

同样,说它是一个浮动的船体,是一条遇难船只的巨大残骸的说法,也是不能成立的,原因也是一样的,它为什么速度会那么快?

因此,可能的答案只有两个,人们因而分成了观点极其对立的两大派,一派认为这是一种力大无穷的怪物,另一派则认为是一艘动力强大的“海下”船。

可是,这后一种假设尽管还算说得过去,但经过对新旧两个大陆的调查,它也站不住脚了。因为某个人要想拥有这样的一种机械,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在什么地方建造它的?是什么时候造的?造这么个庞然大物,他又怎么能保守得住秘密呢?

只有一国政府才可能拥有这种破坏力巨大的机器。在人们想尽办法提高武器杀伤力的悲惨时代,某个国家背着别国研发这种可怕的武(17)器是有可能的。继夏斯勃枪发明之后,又发明了水雷,水雷之后又出现了水下撞锤,随后又是各种各样的你攻我击的对抗性武器相继出现。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各国政府纷纷发表声明,予以否认,所以这种战争机器的假设也就不能成立了。各国政府的真诚是无法怀疑的,因为这事关公众利益,远洋运输遭到破坏,各国政府是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的。再者,建造水下船只,岂能掩人耳目?个人干这种事而又密不透风是非常困难的,而对于一个一举一动都受到敌国密切监视的国家而言,想保密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因此,在对英国、法国、俄国、普鲁士、西班牙、意大利、美国,甚至土耳其进行调查之后,所谓水下大马力船的假设最终也被否定了。

尽管小报仍在不断地讽刺挖苦这个大怪物,可是它依然在海上漂来漂去。因此,人们任由想象力驰骋,竟至于荒诞地说这是一种神鱼。

我抵达纽约后,有些人便专程前来征询我对此事的看法。我曾在法国出版过一部两卷四开本的著作——《海底的秘密》。该书深受学术界重视,而我也因此成为博物学中这一极其神秘的科学的专家。别人当然要征询我对此事的看法了。只要是能够否定事情的真实性,我绝对是要持否定的态度的。可是不多久,我被逼无奈,只好明确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且,《纽约先驱论坛报》也给“巴黎自然史博物馆教授、尊敬的皮埃尔·阿罗纳克斯先生”发了约稿函,请求对此事发表看法。

我只好也说说自己的看法,因为我无法保持沉默,所以就说了。我从政治学和科学的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论述,写了一篇内容翔实的文章,于4月30日发表在该报上,在此,我把拙文的摘要抄录如下:“我对各种不同的假设逐一加以研究之后,由于所有其他的假设都被排除掉了,所以我不得不承认有一种力量大得惊人的海洋生物存在。“我们对海洋深处毫无所知。探测器下不到那么深的地方。海洋深处到底是什么情况?海面以下十二海里到十五海里的地方到底有什么或者可能有什么生物存在着?它们的机体是什么结构?对此,我们几乎一无所知。(18)“不过,摆在我面前的这个问题,可以用两难推理加以解决。“要么我们对生活在我们这个星球上的各种各样的生物有所了解,要么我们并不了解。“如果我们对它们并不全都了解的话,而大自然又仍然对我们保守着某些鱼类学中的秘密的话,那么,承认某些鱼类或鲸类新类别甚至新品种的存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这种新的鱼类,其器官基本上‘不适合漂浮’,它们生活在水下探测器无法达到的海底深处。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或一时兴起,或纯属任性,它们偶尔也会浮出水面。“反之,如果我们了解所有这类生物,那就该从已经分类了的海洋生物中去查找我们所说的那个动物。在这种情况下,我就会倾向于它属于一种巨大的独角鲸什么的。“一般的独角鲸或海麒麟,身长通常为六十尺。把它扩大五倍,甚至十倍,再根据其增加的长度赋予它相应的力量,同时增强其攻击能力,这便是我们所要查找的那个动物了。它将具有“香农”号的军官们所确定的长度,具有撞击“斯科蒂亚”号的触角和撞坏一只汽船铁壳的力量。“确实,据一些博物学家的看法,独角鲸有一把象牙质的利剑或一支骨质的戟,那是一颗坚如钢铁的大牙。有人在鲸鱼身上发现过这种长牙,那是独角鲸成功地攻击了鲸鱼之后所留下的。还有人在船体吃水线下拔出了这类牙齿,它们像锋利的钻头戳穿木桶似的把船底凿穿。巴黎医学院陈列室里就收藏着一颗这样的巨齿,长二点二五米,根部宽四十八厘米!“那么,假设把这种动物的攻击武器的威力加大十倍,那它的力量也得加大十倍,再让它以每小时二十海里的速度游动,用它的速度乘以它的重量,便可求出它所造成的海难所需要的冲击力了。“因此,在获取更多的资料之前,我认为那是一头独角鲸,它体形庞大,身上长着的并非一支戟,而是像驱逐舰或战舰的金属冲角一类的武器,它既具有舰船的重量,又具有与它们相同的动力。“这一无法解释的现象就这么作了解说,要么干脆就说,不管大家是瞥见、看到、感觉到或觉察到什么,反正这纯属无稽之谈。这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最后的这句话说得很差劲儿。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多少保持点教授的尊严,免得让美国人笑话,因为美国人嘲笑起人来是不客气的。我这是在给自己留点余地。其实,我心里是承认这个“怪物”的存在的。

我的文章引起激烈的争论,反响很大。有不少人是赞同我的观点的。而且,该文的结论也给人留下了遐想的空间。人的头脑就喜欢这种对超自然生物的奇思异想的,而海洋正可以为这种遐想提供空间,因为海洋是这类庞大的生物赖以生存繁衍的最佳场所,与之相比,陆地上的动物,如大象和犀牛,简直是小得可怜了。海洋里生活着人们已知的一些最大的哺乳类动物,因此也可能还隐藏着人们尚不知晓的一些硕大无朋的软体动物,一些看着会让人毛骨悚然的甲壳类动物,比如一百米长的大虾或两百吨重的螃蟹什么的!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从前,各个地质纪的陆地动物,如四足兽、四手兽、爬行类、鸟类,都是用大模型造出来的。造物主用巨型模具把它们制造出来,经年累月,斗转星移,模具在逐渐地变小。既然地核几乎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而海洋却始终不变,那么,在深不可及的海洋深层,为什么就不可能留存另一个时代的巨大物件的模具呢?海洋的年即地核的世纪,而世纪则是地核的千年,那么,海洋为什么就不能在其中保留着那些巨大生物的最后的一些变种呢?

我自己也被引向了这种种的幻想之中,可我是不可以这样的呀!我必须中断这种幻想,因为我觉得时间已经把这些幻想变成了令人胆战的现实。我再说一遍,大家都一致认为存在着一种神奇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却又与大海蛇什么的并无共同之处。

如果说有些人只是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有待解决的纯科学问题的话,那么另有一些人,特别是美英两国的一些更注重实际的人,则主张把这个可怕的怪物从海洋中清除掉,以保证横渡大洋的交通运输的安全。工商界的报章就是以这种态度来看待这一问题的。《海运商情杂志》《船舶协会报》《邮船报》《海事与殖民地杂志》等所有那些为声称要提高保费的保险公司说话的报纸杂志,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完全一致。

公众舆论形成之后,美利坚合众国率先发表了声明。纽约已做好准备,组织起一支远征队,前去清除独角鲸。一艘名为“亚伯拉罕·林肯”号的快速驱逐舰已做好准备,争取尽快远航。各武器库的大门已向法拉格特舰长敞开,他正积极地装备自己的舰艇。

事情偏这么怪,等你决心要追逐这个怪物时,这个怪物却不见了踪影。此后的两个月里,再没听到有关它的消息,也没有一艘船与它遭遇。这头独角鲸就像已经得知人家正在追捕它似的,因为大家谈它谈得太多了,甚至还通过越洋电报谈论它!于是,一些爱说笑的人便说,这个精明的怪家伙游经海底电缆时,截获了电报,听见了风声,便藏而不露了。

这么一来,这艘已经准备好远征,并装备了威力很强的捕鲸炮的快速驱逐舰,竟不知应该驶向何方。人们的情绪越来越烦躁。这时候,7月3日,终于有了消息,说是从加利福尼亚的旧金山驶往上海的一艘轮船,三个星期前,在太平洋北部水域,又看见了那头独角鲸。

这则消息令人大为振奋。法拉格特舰长奉命立即起航,一天都不许耽搁。食物已经装上了船,燃料舱里装满了煤。全体船员已各就各位,只等点火、加温、起锚!真可谓刻不容缓,马不停蹄,毫不延宕!说实在的,法拉格特舰长心里也痒痒的,巴不得尽快起航。“亚伯拉罕·林肯”号准备驶离布鲁克林码头的三小时前,我收到了一封信,内容如下:纽约第五大道饭店巴黎博物馆教授阿罗纳克斯教授先生:

如果你愿意随“亚伯拉罕·林肯”号一同远征,代表法国参加这次探险的话,合众国政府将乐观其成。法拉格特舰长已为您准备好了一间舱室。

顺致

敬意海军部部长 J.B.霍布森  第3章 悉听尊便

在收到J.B.霍布森的信之前几秒钟,我想追逐那头独角鲸的念头还都没有穿越美国西北部的念头强呢。可看完这位尊敬的海军部长的信之后几秒钟,我便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心愿,我平生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捕捉到这个令人焦虑不安的怪物,把它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

可是,我刚刚做了一次艰苦旅行,鞍马劳顿,疲惫不堪,急需休整。我一心想着返回祖国,访朋会友,回到我那带有植物园的住所,欣赏我的那些被视作珍宝的藏品。可现在,我把这一切全都抛到了脑后,我忘掉了疲劳、朋友、藏品等一切,毅然决然地接受了美国政府的邀请。“再说,”我在想,“条条道路通欧洲,也许那头独角鲸非常可爱,能把我引向法兰西海岸也未可知!这个威风十足的动物也许会为了讨我的欢心,让我在欧洲海域捕获到它,而且,我带回巴黎自然史博物馆的独鱼鲸那象牙质戟,不得小于半米长。”

可是,我现在则必须到太平洋北部海域去寻找这头独角鲸,这与我返回祖国的道路正好是反方向的呀。“孔塞伊!”我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孔塞伊是我的仆人。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小伙子,我每次旅行他都(19)跟随着我。他是个正直的佛来米人,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服侍我。他性格稳重,规规矩矩,为人热情;生活突发意外,从不大惊(20)小怪。他心灵手巧,什么都会。他虽然名字叫孔塞伊,但却从不提什么建议,即使问他他也不提。

由于同我们这些巴黎植物园的学者圈子中的人经常接触,孔塞伊耳濡目染,渐渐地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我觉得他都快成专家了。他对博物学的分类非常精通。能像杂技演员一样灵巧地把门、纲、亚纲、目、科、属、亚属、种、变种等,分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的学问也仅限于此。他对分类掌握得十分娴熟,其他方面就不行了。他深谙分类理论,但却缺乏实践,我想,他也许连抹香鲸与一般鲸鱼都分不清楚!但他却是个正直而诚实的小伙子!

至今,十年来,孔塞伊跟随着我到处进行科学考察。他从来不去考虑旅途遥远,鞍马劳顿。无论前去哪个国家,不管是去中国还是去刚果,他都准备好行囊,说走就走,二话不说。他去哪儿都不在乎,连问都不问一声。另外,他身强体壮,肌肉发达,什么病也伤不着他,而且他还总是心平气和,处事随和,从不发火,总之,他心地善良,很好相处。

小伙子三十岁,同他主人的年龄之比是十五比二十。请大家原谅,我用这种方法来说明我今年已年届四十岁。

不过,孔塞伊也有个缺点。他过分地拘礼,跟我说话都客气得过分,使用第三人称。“孔塞伊!”我又叫了一声,一边手在哆嗦着准备行装。

当然,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伙子我是完全可以放心的。平常,我是从来不问他可否跟我一起出行的。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一次远征,时间也不知要多久,而且险象环生,是去追逐一个能把驱逐舰像敲核桃似的敲碎的大动物。再沉着冷静的人,对这种事也得掂量掂量的!孔塞伊会怎么说呢?“孔塞伊!”我第三次在叫他了。

孔塞伊来了。“先生叫我?”他边走进屋里边问。“是呀,小伙子。帮我准备一下,你自己也准备一下。我们两小时后出发。”“悉听尊便。”孔塞伊平静地回答。“一分钟也不能耽误。把我所有的旅行必需品,衣服、衬衫、袜子等,不用数了,尽量地多拿,往我的大箱子里塞。赶快去弄吧!”“那先生的标本怎么办?”“以后再说吧。”“怎么!先生的那些原始兽类、蹄兔目兽类、羚羊属动物以及其他动物的骨骼标本都怎么办呀?”“先寄存在饭店里吧。”“那先生的那只活鹿豚呢?”“我们不在时,请别人给喂喂吧。另外,你让人把我们的那些用于研究的动物想办法运回法国去。”“这么说,我们不回巴黎了?”孔塞伊问。“回……当然要回……”我支支吾吾地回答说,“不过,得绕个弯儿。”“先生喜欢绕弯儿就绕吧。”“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稍稍绕点道而已。我们要搭乘‘亚伯拉罕·林肯’号走。”“先生觉得合适就好。”孔塞伊平静地回答道。“你知道,我的朋友,事关那个怪物……就是那头深海独角鲸……我们要把它从海上清除掉……我是《海底的秘密》这本四开两卷本著作的作者,是不能不随法拉格特舰长一起出海的。这任务很光荣,不过……也是个危险的任务!我们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去寻找它!这种动物可能变化多端,反复无常!可我们仍然得去找它!好在我们有一位胆大心细的舰长……”“先生去哪儿,我跟你到哪儿。”孔塞伊回答道。“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我实不相瞒,这种远航很可能会有去无回的!”“悉听尊便。”

一刻钟后,我们的箱子收拾停当了。孔塞伊干这种事毫不费神,我敢肯定他什么都不会忘了的,因为这个小伙子整理起衣服和衬衫来,如同给鸟类和哺乳类动物分类一样地轻车熟路。

我们乘电梯来到饭店的中二楼大厅。我下了几级梯级,到了一层。在总是围满了人的大柜台前,我结清了账。我交代饭店的人把用稻草填塞好的动物标本和风干的植物标本邮寄到巴黎。我还留下了些钱,足够让人代喂我的那头鹿豚的。这之后,孔塞伊随我登上一辆马车出发了。

马车跑这一趟索费二十法郎。我们经百老汇大道径直前往合众国广场,然后沿着第四大道,来到与鲍厄里大街交会的路口,拐入卡特林大街,驶抵三十四号码头。我们在此上了“卡特林”号渡轮,连人带马和车一起到了布鲁克林。这儿属纽约大区,位于埃斯特河左岸。几分钟后,我们便到了“亚伯拉罕·林肯”号停泊的码头。这艘驱逐舰的两个大烟筒正在冒着浓烟,蒸汽机已升好气压等待出发。

我们的行李什物立即被搬上了驱逐舰的甲板。我急匆匆地登上船去,询问法拉格特舰长在哪里。一名水手领着我来到艉楼,我看见了一位气宇轩昂的军官,他向我伸出手来。“是皮埃尔·阿罗纳克斯先生吧?”他问我道。“正是。”我回答道,“您就是法拉格特舰长?”“是的。欢迎您,教授先生。您的舱室已经准备好了。”

我告辞出来了,免得耽误舰长做起航的准备。水手把我领到为我准备好的那间舱室去。“亚伯拉罕·林肯”号是为了此项新任务而专门挑选并进行了改造。这是一艘快速驱逐舰,配有高压蒸汽机,蒸汽可达七个大气压。有了这么大的气压,“亚伯拉罕·林肯”号的平均时速可以达到十八点三海里。这一速度已经非同小可了,但要与那头鲸类动物搏斗,尚嫌逊色。

驱逐舰的内部装备符合这次远航的要求。我对我的那间舱室也很满意。我的舱室在舰的尾部,对门就是军官们的休息室。“我们住在这里会很舒服的。”我对孔塞伊说。“先生请勿见怪,这就跟寄居蟹待在蛾螺壳里一样。”孔塞伊回答道。

我让孔塞伊留在舱室把我们的箱笼固定好,我自己则上了甲板,看看起航的准备情况。

这时候,法拉格特舰长正下令解开把“亚伯拉罕·林肯”号拴在布鲁克林码头上的最后那几条缆绳。这么说,要是我晚到一刻钟,甚至还到不了一刻钟,此舰会不等我就开走了,我也就错过了这次特别的、奇妙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远航了。说实在的,对这次远航,即使真实地记录下来,也将会有人表示怀疑的。

法拉格特舰长一天甚至一个小时也不想耽搁,以便尽快地驶往那个怪物近来出没过的海域。他让人把船上的机械师叫来。“船的压力足吗?”他问机械师。“很足,先生。”机械师回答说。“起锚!”法拉格特舰长大声命令道。

命令通过压缩空气装置下达到轮机舱。轮机员接到命令,立即让机轮运转起来。蒸汽带着哨音冲进半闭半合的进气阀。横向排列的长长的活塞发出噗噗的声响,推动着机轴的连动杆。螺旋桨的叶片速度在加快,有力地拍击着水面。“亚伯拉罕·林肯”号在站满着送行者的成百只渡轮和小艇之间,庄严地起航了。

布鲁克林码头上,埃斯特河岸上,挤满了好奇的人们。五十万人齐声山呼“万岁”,声震云霄。成千上万条手绢在黑压压的人头上方挥动着,为“亚伯拉罕·林肯”号送别,直到该舰驶入哈得孙河口,到达构成纽约城的长形半岛顶端看不见为止。

哈得孙河右岸景色优美,一座座别墅紧紧相连。驱逐舰沿着新泽西州海岸行驶,从要塞经过时,礼炮齐响,为“亚伯拉罕·林肯”号送行。作为答礼,“亚伯拉罕·林肯”号在后桅桁上连续三次升起缀有三十九颗闪亮星星的国旗来。接着,船加快了速度,驶入设置着航标的航道;航标一直延伸至桑迪·胡克沙洲形成的弧形内海湾。驱逐舰驶过沙洲时,再次受到等候在那儿的数千名观众的欢呼。

送行的渡轮和小艇一直尾随着驱逐舰,直到信号船那里才离去;信号船上有两盏灯,标明那里是纽约航路的出口。

此时正是午后三点。领航员登上自己的小艇,朝着停在下风口等它的一只双桅纵帆船驶去。驱逐舰添煤加火,螺旋桨更快地拍击着水面。它正沿着长岛那低矮的黄色海岸行驶。晚上八点,长岛的灯光在西北方向消失了,驱逐舰在大西洋那昏暗的海面上全速前进着。  第4章 内德 兰德

法拉格特舰长是一位优秀的海员,完全有资格指挥这艘驱逐舰。他与他的舰船已经融为一体,是他的舰船的灵魂。对于那个鲸类动物的存在,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因此,他不允许人们在他的舰只上讨论这个动物存在与否的问题。他相信它的存在,如同某些真诚(21)的妇女相信利维坦的存在一样,是出于信仰,而非出于理性。他曾发过誓,既然那个怪物存在着,他就一定要把它从海里驱逐掉。他就像罗德岛的那个骑士,像戈松岛上的那个敢于迎上去与蹂躏其岛屿的巨蟒搏斗的迪厄多内。不是法拉格特舰长杀死独角鲸,就是独角鲸把法拉格特舰长弄死,绝无其他选择。

舰上的军官们都与他们的舰长观点一致。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谈论、探讨、争论,并预测着与独角鲸相遇的机会,时刻观察着浩瀚的大海。人人都争相要到顶桅横桁上去值班,换了别的情况,这种苦活儿累活儿是没人愿意争抢的。只要是日头没有西斜,船桅旁总是挤满了水手,不顾甲板晒得烫脚,依然站着不动。其实,“亚伯拉罕·林肯”号离那可疑的太平洋海域还远着呢。

至于全体船员,他们都盼着能遇上独角鲸,抓住它,把它弄到舰上来,切或碎块。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再说,法拉格特舰长也许诺过,无论是谁,不管是见习水手还是正式水手,不管是水手长还是军官,谁发现了那个怪物,谁就可以领到两千美元的赏金。请读者们自己去想象一下,“亚伯拉罕·林肯”号上的人是不是都在把眼睛睁得老大,在注意地搜索着洋面。

而我嘛,也不甘落后,没有把自己分内应观察的留给别人去做。(22)“亚伯拉罕·林肯”号确实称得上是阿耳戈斯。可是,唯独孔塞伊是个例外,他对使大家感到兴奋的那件事显得十分淡漠,与众人的高涨热情形成明显的反差。

我先前说了,法拉格特舰长为这条船配备了能够捕获巨型鲸类的设备。即使是一条捕鲸船,恐怕也没有它的装备精良。该有的装备应有尽有,从手投渔叉到喇叭口形炮上使用的带倒刺的箭,以及供鸟枪使用的开花弹,样样俱全。艏楼上架设着一门改良过的大炮,从炮栓处装弹,炮管壁很厚,炮膛线很密。该炮的原型大概在1867年的世界博览会上出现过。这件稀罕武器系美国造,能够轻易地发射四公斤重的锥形炮弹,平均射程为十六公里。

因此,可以说,“亚伯拉罕·林肯”号上,歼灭性武器样样俱全。而且,它还有更好的武器,那就是捕鲸大王内德·兰德。

内德·兰德是个加拿大人,身手不凡,在他的危险的行当里,还从未遇到过与他不相上下的对手。他头脑冷静,机智灵活,有勇有谋,除非是极其狡猾的大头鲸或者特别诡诈的抹香鲸,一般的鲸鱼都甭想甩脱他的那把带索渔叉。

内德·兰德年约四十岁,身材魁梧,身高六尺以上,体格健壮,神情严肃,不易交往,话不投机,他便立即变脸,凶巴巴的,谁若是惹了他,他便怒火中烧,暴跳如雷。他的相貌很引人注意,尤其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让他的面庞尤显生动。

我认为,法拉格特舰长把此人请上船来是颇有见地的。他目光敏锐,膂力过人,一个人就能抵得上全体船员。我找不到更恰当的比喻,只能把他比作一架高倍望远镜,同时又是一门时刻准备发射的大炮。

说谁是加拿大人,也就等于说他是法国人,所以,尽管内德·兰德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但我得实话实说,他对我还是有点好感的。(23)这也许是我的国籍吸引了他。对他来说,遇上一个说拉伯雷时代的法语的人,他就可以有机会说上这种语言了,因为拉伯雷时代的法语目前在加拿大的一些省份仍然在使用着。而我呢,我也可以有机会说上这种古法语了。这位捕鲸高手祖籍魁北克,在魁北克还是法国属下的一个省份时,他家已经成了一个部落,出了不少勇敢的捕鲸高手。

渐渐地,内德有了交谈的兴趣,而我也很喜欢听他讲述他在极地海洋上的冒险经历。他往往使用诗一般的语言在讲述他捕鲸和搏斗的故事。他讲述起来像是吟诵一首史诗,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听一位加拿大的荷马在吟唱北极地区的《伊利亚特》。

我之所以现在要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来描述这个颇有胆识的同伴,因为我们已经成为老朋友了,我们已经被一种在最险恶的环境中产生并结下的始终不渝的友谊紧密地连在一起了!啊!勇敢的内德!但愿我能再活上一百年,好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把你思念!

这时候的内德·兰德,对海怪的问题是怎么看的呢?应该实话实说,他并不太相信有什么独角鲸存在;船上的人全都相信有,而他却是唯一一个持不同看法的人。他甚至都避免谈论这个话题,可我觉得我应该找个机会与他谈谈这件事。

7月30日的那个美妙的夜晚,也就是说我们起航后的三个星期,我们的船驶达帕塔哥尼亚海岸下风口三十海里处,进入与布朗角同一纬度的海域,已经驶过了南回归线,距离南边的麦哲伦海峡将近七百海里。用不了一个星期,“亚伯拉罕·林肯”号就将在太平洋上劈波斩浪了。

内德·兰德和我坐在艉楼甲板上,一边闲聊,一边望着神秘的大海,直到目前,这大海依然是深不可及。我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向大独角鲸,并分析了我们此次远航的成功与失败的种种可能性。后来,我见内德·兰德一声不吭,只是听我在讲,我便把话给挑明了。“怎么,内德,”我问他,“您怎么竟认为我们要追逐的那个鲸类动物并不存在呢?您如此怀疑,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内德·兰德先看了我一眼,习惯性地用手拍了一下宽阔的脑门儿,闭上两眼,仿佛在集中思想,然后才开言道:“也许是确有其事,阿罗纳克斯先生。”“可是,内德,您是个职业捕鲸手,您对海洋里的大型哺乳动物很了解,您应该是不难想象关于巨型鲸类动物的存在的,您不应该对此持怀疑态度的呀!”“这您可就错了,教授先生,”内德回答道,“一般人可以去相信有奇异的彗星穿过宇宙,有古老的怪物居住在地球的内部,可天文学家、地质学家就不会接受这类荒诞不经的说法。捕鲸手也是这样。我追逐过不少鲸类动物,也用渔叉叉到过很多,还杀死过几个,但是,无论这些鲸类动物具有多强的攻击力,无论它们是用尾巴还是用牙齿,它们都绝对不可能毁坏轮船的钢板的。”“可是,内德,有人举出例证,说有些船只被独角鲸的利齿穿透了。”“如果是木船,倒是有可能,”加拿大捕鲸手说,“不过,就是这种情况我也未亲眼见过。所以,除非拥有确凿证据,否则我是不会相信长须鲸、抹香鲸或独角鲸能够造成这么大的破坏程度的。”“听我说,内德……”“不,不,教授先生。除了这事而外,您说什么我都是听的。说不定是一个巨型章鱼?”“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内德。章鱼是一种软体动物,从这个名称看,它的肌肉就不坚硬。它不属于脊椎动物,就算它有五百尺长,它也无法对‘斯科蒂亚’号或‘亚伯拉罕·林肯’号这类船只造成危害的。因此,把这么大的事归之于巨型海怪克拉肯或其他的类似怪物干的,那纯属天方夜谭。”“这么说,博物学家先生,”内德·兰德语含讥讽地说,“您坚持认为有一种巨型鲸类动物存在?”“是的,内德,我再说一遍,我这么肯定是有事实根据的。我相信确有这种大型哺乳动物存在,它的躯体结构奇特,如长须鲸、抹香鲸或海豚一样,属于脊椎动物,长有一个角质的、极具穿透力的长牙。”“哼!”捕鲸手内德轻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态。“请注意,我可敬的加拿大人,”我继续说道,“假若有这种动物存在,假若它生活在大海深处,假若它在海面以下几海里的深处游弋,那它就必须具有无比坚实的肌体才行。”“要那么坚实的躯体干吗?”内德·兰德问道。“因为,要想生活在海底深处,并受得住海水的压力,就必须具有无比巨大的力量。”“真的?”内德眨巴着眼睛看着我问道。“没错,举几个数字就能很容易向您证明这一点。”“咳!数字!”内德说,“数字不就是随便人怎么说嘛!”“这是具体的数据,并不是数学上的数字。您听我说,假定一个大气压相当于一根三十二尺高的水柱的压力。实际上,水柱不会有那么高,因为这里指的是海水,其密度高于淡水的密度。喏,内德,譬如您潜入海里,您下潜到的深度是数倍于三十二尺的水,您身体就要承受相应倍数的大气压,也就是说,您身体表面每平方厘米就得承受相应倍数的压力。据此推算,在三百二十尺深处,压力为十个大气压;在三千二百尺深处,压力就是一百个大气压;在三万两千尺深处,也就是说,您下潜到大约水下二点五海里的地方,您就得承受一千个大气压,您身体表面的每一平方厘米得承受一吨的压力。可是,我老实的内德呀,您知道您身体表面面积有多少平方厘米吗?”“我算不出来,阿罗纳克斯先生。”“大约有一万七千平方厘米。”“有那么多?”“事实上,由于大气压力略微高于每平方厘米一公斤的重量,您身体表面那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现在就承受着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公斤的压力。”“那我怎么没有感觉出来呢?”“您是感觉不出来,因为空气具有相等的压力,它进入了您的体内,否则您早就被压碎了。空气进入体内后,内外压力保持平衡,相互抵消掉了,所以您才能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可是,一旦潜入水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噢,我明白了,”内德说道,“因为水围绕着我,并未进入我的体内。”“正是如此,内德。因此,在水面以下三十二尺的地方,您得承受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公斤的压力;在三百二十尺的地方,这个压力将增加十倍,也就是十七万五千六百八十公斤;在三千二百尺的地方,压力增加一百倍,也就是一百七十五万六千八百公斤;在三万二千尺的地方,压力增加一千倍,也就是一千七百五十六万八千公斤,这就是说,您已经被压扁了,像是被水压机压成的薄片似的!”“天哪!”内德大喊一声。“喏,我可敬的捕鲸手,如果一些身长几百米、躯体庞大的脊椎动物在这么深的地方生活,其体表面积又高达数百万平方厘米,那它们所承受的压力就有数十亿公斤了。您来算算看,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它们的骨架得有多大的抗力,它们的躯体结构得有多强!”“那它们的躯体就得是用八寸厚的钢板造的,如同铁甲驱逐舰一般。”内德·兰德回答道。“正如您所说的,内德。那么,您再想想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以快速列车的速度向一艘船冲过去,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是啊……确实……也许。”加拿大人被这些数字震撼了,但他又不肯服输,便这么哼哼唧唧地回答着。“喏,我把您说服了吧?”“有一点您让我信服,博物学家先生,那就是如果海底确实存在这种动物的话,那它必须像您所说的那样强大。”“可是,您这位顽固的捕鲸手,要是不存在这种动物的话,那您对‘斯科蒂亚’号所遭到的意外又作何解释呢?”“也许是……”内德在迟疑。“您说下去!”“因为……这不会是真的!”加拿大人心里一着急,竟把阿拉戈(24)的一句名言说了出来。

不过,这种回答除了说明这位捕鲸手非常固执而外,其他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那一天,我没有再跟他多说。“斯科蒂亚”号遭遇的意外事故是毋庸置疑的。船体上确实留有一个大窟窿,等待修补。当然,我也并不认为有个大窟窿就很说明问题了。但是,这个大窟窿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出现的,要说不是海底暗礁或什么海底利器造成的,那就肯定是被某种海底动物身上的像钻头似的锐器弄出来的。

因此,我觉得,根据上面所作出的种种推论,这种动物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动物纲,鱼目,即鲸鱼类动物。至于它是属于什么科,是鲸科、抹香鲸科还是海豚科,它是属于哪个属,应归于哪个种,这就有待日后弄清楚了。要解决这一问题,就必须对这个尚不为人所知的动物进行解剖,而要解剖它,就先得抓住它,要抓住它,就得先用捕鲸炮去射杀它——这事应由内德·兰德去干——而要向它开炮,就先得看到它——这属于全体船员的事——凡此种种,可就得全靠运气了。  第5章 冒险向前

一段时间以来,“亚伯拉罕·林肯”号在航行中并无意外发生。不过,倒是碰到了一件事,让内德·兰德大显了一回身手,也让我们对他刮目相看,信任有加。

6月30日,我们的船在马鲁伊纳海面向美国的捕鲸船队打听消息,可他们却并未听说过有关独角鲸的事。不过,他们船队中有一个人,即“门罗”号的船长,听说内德·兰德在我们船上,便请求我们让内德·兰德帮忙捕捉一头被他们发现了的鲸鱼。法拉格特舰长也想见识一下内德·兰德的本事,便同意了,让他上了“门罗”号。这个加拿大人也真是运气不错,他捕到的并非一头,而是发了两炮,命中两头:一头被击中心脏,另一头在追逐了几分钟之后也被捕捉到手!

毫无疑问,如果那个怪物碰到内德·兰德这位捕鲸王的话,我敢肯定,它是绝无逃生希望的。“亚伯拉罕·林肯”号沿着美洲东南海岸全速前进。7月3日,我们便驶抵与贞女岬同一纬度的麦哲伦海峡的出海口。不过,法拉格特舰长并不想走这条弯弯曲曲的海道,所以便让舰只绕过合恩角。

全体船员一致赞成舰长的决定。确实,在这样的一条狭窄海道里,怎么可能碰上那头独角鲸呢?很多水手都肯定地说,那个怪物不可能从那儿经过的,“因为它个头儿太大,游不过去”。

7月6日,下午三点光景,“亚伯拉罕·林肯”号从南面十五海里处绕过了合恩角那个孤岛。合恩角是一座岩石岛,伸延于美洲大陆南端,一些荷兰水手把自己家乡的城市合恩这个名字给它冠上,从此,合恩角便沿用至今。此时,船正向着西北方向行驶,第二天,“亚伯拉罕·林肯”号的螺旋桨就将拍击太平洋的海水了。“注意啦!眼睛放亮点!”“亚伯拉罕·林肯”号上的船员们不断地呼喊着。

大家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说实在的,大家的眼睛和望远镜,都看花了,被那两千美元的奖赏弄得眼睛眨都不想眨了。大家没日没夜地紧盯着洋面,而那些昼盲症者在漆黑的夜晚视力要比常人高出百分之五十,所以获得奖赏的机会更大。

至于我们,金钱虽说对我并无诱惑,但我却并不是船上不注意观察之人。除了花费几分钟吃饭,几小时睡觉,不管日晒雨淋,我都坚持待在甲板上。我有时伏在艏楼船舷墙上,有时则倚靠在艉楼的护栏上,贪婪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伸向无边的如棉絮般洁白的航迹。有好多次,当我看到一头任性的鲸鱼把黑色的脊背露出水面时,我也跟着舰上的军官和水手们一起激动不已。每逢这种时刻,甲板上总是站满了人,水手和军官们纷纷从舰梯防雨罩里钻了出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目光闪烁,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游动着的鲸类动物。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眼睛酸疼,看得眼睛模模糊糊,而孔塞伊却总是那么冷静漠然,声音平缓地一再对我重复说道:“如果先生把眼眯起来点儿,先生也许会看得更清楚一些的!”

可是,全是白激动了!“亚伯拉罕·林肯”号一再改变航向,追逐着被发现了的动物,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不是追上一头普通的鲸鱼,就是追着一头普通的抹香鲸。追上后,这些鲸类动物便在大家的一片诅咒声中消失不见了!

不过,天气却一直非常好。船一直在最好的环境中航行着。此刻正是南半球气候十分恶劣的季节,这一带的七月正值欧洲的一月份,但海面风平浪静,视野开阔,极目望去,远方清晰可见。

内德·兰德仍然固执己见,一脸的狐疑,除非该他值班,否则他故意不去观察海面——至少是在看不到鲸鱼时他是这样的一种态度。他目光敏锐,本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但是,十二小时中,这个固执的加拿大人却花上八小时在看书或躺在舱室里睡大觉。我无数次地责备他不该这么无动于衷。“哼!”他抢白我道,“不是什么也没见到吗,阿罗纳克斯先生?就算是有个什么动物,难道真的那么走运,让我们给遇上了?我们这不是在盲人骑瞎马吗?听说有人在太平洋北部海面看到了这个难寻的怪物,我承认这很有可能,可是,见到后都两个月过去了,而且,按您的说法,那头独角鲸脾气怪诞,不喜欢在同一海域待很长时间的!它游起来飞快。再说,您比我更清楚,教授先生,大自然是不会做出自相矛盾的事的,如果一个动物无须快速移动的话,大自然是不会赋予它这种高速的活动能力的。因此,即使这个怪物真的存在,它也早就跑得老远老远了!”

对此,我不知如何应答。显然,我们这是在盲目地行动。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所以,我们的机遇很有限,不过,尚无人对成功产生怀疑,船上的水手们没有一个人敢打赌说独角鲸并不存在,说它近期内不会出现。

7月20日,我们的船驶到南回归线与东经105°相交的一片海域;同月27日,我们在子午线110°处越过了赤道。方位确定后,我们的船便毅然决然地往西驶去,驶入太平洋中心海域。法拉格特舰长的想法很有道理,他认为应该在深水海域行驶,远离那只怪物不愿接近的陆地或岛屿。舰长说:“大概那里的海水不深,让它游得不痛快吧。”于是,“亚伯拉罕·林肯”号便越过波莫图群岛、马尔吉斯群岛、桑威奇湾等处的外洋洋面,从东经132°处穿过北回归线,朝中国海驶去。

我们终于来到那个怪物最近嬉戏畅游的地方了!说实在的,船上的日子真没法过了。人人都心跳过速,说不定将来会长无法治愈的动脉瘤。全体船员神经都绷得过紧,紧张的程度简直无法形容。大家茶不思饭不想,夜不成眠。在桅顶高处瞭望的水手,经常出现判断错误和幻觉,每次都产生难于承受的恐惧感,致使大家都处于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

实际上,这种惊惶不安的反应很快便传播开来。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大家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在这一期间,“亚伯拉罕·林肯”号跑遍了北太平洋每域,不停地追逐所发现的鲸鱼,忽而偏离航线,忽而猛地掉转船头,忽而熄火停机,忽而又全速前进或紧急刹车,都顾不上机器是否会因此而损坏。就这样,把日本海岸到美洲海岸的海域仔细地搜索了个遍,但却一无所获!只见一片浩瀚寂静的大海,不见什么巨大的独角鲸、海下小岛、难船残骸、飞逝礁石、超自然物!

紧张的情绪倒是消失了,可大家一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为怀疑打开了缺口。舰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情绪,含着三分羞愧七分恼怒。竟然上了幻想的当,真是“愚不可及”,叫人如何不恼怒呢!一年来,积累起那么多的论据,突然间像小山似的坍塌了。每个人心里只想着吃饭和睡觉,要把因愚蠢而浪费的时间找补回来。

人的思想生就变幻不定,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当初最积极支持这件事的人,一下子变成反对得最凶的人。这种情绪从底舱开始,从司炉工一直蔓延到军官。如果不是法拉格特舰长矢志不移,船肯定早已掉头南下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无休止地进行这种无效的搜寻了。“亚伯拉罕·林肯”号为了获得成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它没有什么可以自责的。美国舰只上的全体人员还从未有过像“亚伯拉罕·林肯”号上的人员那么具有热情与耐心的。失败的责任不能归之于他们。眼下不得不返航了。

返航的提议交给了舰长,舰长不予接受。水手们因此明显地表示不满,工作受到了影响。我并不是说船员会哗变。在合理地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法拉格特舰长便像当年的哥伦布那样,要求大家再耐心地等上三天。如果三天内,那怪物没有出现的话,舵手就转动舵轮,驱逐舰将向欧洲海域驶去。

舰长的这一许诺是11月2日作出的,全体船员立即振奋起精神来,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监视着海面。人人都想朝这片大海看上最后一眼,以便把含着无限记忆的一切牢记在心里。望远镜一刻也没有空置过。这是在向那头巨型独角鲸进行最后的挑战,这是在向它发出的俯首就擒的通缉令,它是不可“拒不就范”的!

两天过去了。“亚伯拉罕·林肯”号在缓缓地向前行驶着。独角鲸可能就在这片海域,大家在想方设法地吸引它的注意力,或者说是在刺激它那麻木的神经。船尾拖着大块大块的肥肉——可我不得不说,全都让鲨鱼饱了口福了。“亚伯拉罕·林肯”号停止前进时,便派出小船在舰只四周游弋,在不同的方向进行探测,一处不漏。可是,直到11月4日日暮时分,这一海底奥秘依然未能揭开。

第二天,11月5日,晌午时分,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许诺的时刻一过,一丝不苟的法拉格特舰长就将履行诺言,下令船转向,向东南方向行驶,完全驶离太平洋北部海域。

此刻,“亚伯拉罕·林肯”号正位于北纬31°15′、东经136°42′的海域。日本诸岛距离驱逐舰不到二百海里的下风处。夜幕降临,钟刚敲过八点。乌云遮住了弯月。大海在舰只艏柱下平静地涌动着。

这时候,我正在船的前部,靠在右舷的船舷墙上。孔塞伊站在我的身旁,眼睛盯着前方。水手们站在高高的横桁上,凝视着漆黑的水天相交的海面。天越来越黑,能看到的海面变得越来越小。军官们手持夜视望远镜,搜索着这愈发黑暗的大海。月光不时地从云缝中透出,使漆黑的海面闪着点点亮光。随即,乌云又把月光遮挡,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我注视着孔塞伊,发现这个诚实的小伙子多少也被这种气氛给感染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他的神经第一次受到好奇心的刺激,也有所震动。“来呀,孔塞伊,”我对他说,“这可是获得两千美元的最后机会了。”“请先生允许我说一句,”孔塞伊回答道,“我可是从未想过要拿那两千美元的赏金。即使合众国政府许诺十万美元的奖赏,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你说得对,孔塞伊。说实在的,这事挺蠢的,我们参与其中,也太轻率了点儿。耽误了多少时间呀!还白白地搭上许多的激情!否则,六个月前,我们就已经回到法国了……”“就已经待在先生的小套房里了,”孔塞伊接嘴说道,“就已经回到先生的标本室了!我可能早已将先生的那些化石分好类了!先生的(25)那只鹿豚也早已关进巴黎植物园里去了,首都的那些好奇的人也都跑去看了!”“没错,孔塞伊。而且我还在想,别人正在嘲笑我们哩!”“可不是嘛,”孔塞伊平静地答道,“我想,肯定有人会嘲笑先生的。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孔塞伊。”“那我就直说了,先生这是自找的!”“确实如此!”“像先生这样有幸成为一位学者的人,本不该这么……”

孔塞伊的恭维话还没讲完,只听见有人喊叫起来,打破了一片沉寂。那是内德·兰德在喊:“嘿!是那个家伙,在下风处,在我们的斜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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