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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4 14:5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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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蒲松龄

出版社:中国画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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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青少版

聊斋志异-青少版试读:

考城隍

我姐夫的祖父,名叫宋焘,是本县的廪膳生员。有一天,他生病卧床,看见一个小官吏拿着帖子,牵着一匹额头上有白毛的马来找他,对他说:“请你去考试。”宋焘说:“主考官还没来,为什么马上就考试呢?”这个小官吏也不多说话,只是催促宋焘上路。宋焘没办法,只好强撑着病体,骑上马跟他走了。

宋焘对走的这一路很生疏。到了一座城市,好像是一位君王的国都。进城后走了一会儿,他就跟那个小官吏进了官府衙门,衙门内的宫殿非常辉煌华丽。大殿内上座坐着十几位官员,他都不认识是些什么人,只有关圣帝他认识。殿外屋檐下摆着两张长桌子和两个坐墩,已经有一个秀才坐在那里,宋焘就和这个人并排坐下。桌子上分别放着笔和纸。

没过多久,试题就发下来了。宋焘一看,上面写着八个字:“一人二人,有心无心。”一会儿,两人把文章写完了,呈交到殿上。宋焘所写的文章中有这样的句子:“特意做善事,虽然做了也不用奖赏;不是故意做坏事,虽然做了也不会惩罚。”殿上坐着的各位神仙传着看完,称赞不已,便传话叫宋焘上殿,然后下令说:“河南缺一个城隍神,你很适合这个职位。”宋焘听了,才恍然大悟,随即跪地叩头,哭着说:“承蒙各位的恩赐,让我去当城隍神,我怎么敢推辞呢?只是我家里的老母亲七十多岁了,没有人奉养,请求各位神仙恩准我侍候母亲到她去世,那时再去上任。”殿上坐着的一位像帝王的人,当时就叫人查看记载宋焘母亲寿限的簿籍。一个长着胡子的官吏捧着簿籍翻看了一遍,禀告说:“还能在阳间活九年。”神仙们听后都犹豫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关圣帝说:“不妨先叫张生代理城隍神九年,期满后让宋焘接任吧。”关圣帝对宋焘说:“本应叫你马上去上任,但现在考虑到你有孝心,给你九年假期,假期结束时再召你来。”接着关圣帝又说了几句勉励两人的话。两人伏地叩头后,下殿离开。

与宋焘同考的秀才握着宋焘的手送到郊外,自己介绍说是长山县人,姓张,还写了一首送别诗。原文都忘记了,宋焘只记得有这样的句子:“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告别后,宋焘便上马离去了。

宋焘到了家,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才醒来。那时他已死了三天了。他的母亲听见棺材中有呻吟声,打开棺材看见他醒了过来,就把他扶出来,过了半天才能说话。后来到长山县打听,果然有一个姓张的秀才,在这一天死了。

九年后,宋焘的母亲果然去世,料理完了丧事,宋焘洗了个澡,穿上新衣服,进屋就死了。

宋焘的岳父家住在城中西门里。有一天,忽然看见宋焘骑着一匹带着镂金饰带的马,许多车马随行,到他家拜别。一家人都非常惊疑,不知道他已成了神仙了。宋焘的岳父急忙跑到宋焘家一问,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宋焘自己记有小传,可惜兵荒马乱中没有保留下来。这里记载的事情只是个大概而已。

瞳人语

长安城里的书生方栋,才气颇有点儿名声,但他行为轻佻,不守礼节。每次在郊野路上遇到游玩的女子,就轻薄无礼地尾随在人家后头。

有一年清明节的前一天,他偶然走到城郊游玩,看到一辆小车,挂着朱红色的帘子,旁边是绣花的车帷,几个婢女骑着马慢慢地跟在车后。其中有一个婢女,骑着匹小马,容貌非常美丽。方栋稍微向前靠近,偷偷一看,只见车的帷幔拉开着,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郎,她的妆饰十分艳丽,真是平生从来没见到过的。方栋眼光错乱,神志昏昏,仰慕依恋,舍不得离开,跟在她们的车后面,就这样跟着走了好几里。忽然听到车里的女郎把婢女叫到车旁边,说:“给我把车帘子放下来。哪里来的这么一个疯癫的书生,频频地偷看我!”婢女把车帘放下,回过头生气地看着方栋说:“这是芙蓉城里七郎先生的新妇回娘家,不是一个乡下女子,岂是随便让秀才偷看的?”说完,就从地上捧起一把土,朝着方栋扬去。

方栋眯着眼,睁不开,刚刚用手擦拭完眼睛,女郎的车马已经走远了。他惊恐疑惑地回到家里,总觉得眼睛不舒服。请人扒开眼睑一看,眼球上生出一层薄膜,遮蔽了瞳孔。过了一晚,眼睛的情况越发严重,眼泪止不住地簌簌流下来。眼球上的薄膜渐渐大起来,过了几天,就已经像个铜钱那么厚。右边的眼球上起了螺旋状的薄膜,用各种药物医治,都不见效。这时,方栋心中郁闷懊悔极了,不停地忏悔自己当初的行为不当。

方栋听说佛教《金光明经》能消除灾难,就手拿一卷,请别人教自己诵读。刚开始诵读时,心情很烦躁,时间久了,心就渐渐地平静了。他一天到晚没什么事情可做,只是盘腿坐着捻珠诵经。就这样持续了一年,方栋心里各种杂乱的念头都没有了。有一天,方栋忽然听到左边眼睛中,有种像苍蝇飞的小声音在说:“黑如漆,让人难以忍受!”右边眼睛中有声音回答说:“可以一起出去玩一会儿,出出这口闷气。”方栋开始觉得两个鼻孔里面蠕蠕动弹,非常痒,好像有东西从鼻孔里面爬出来飞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又返回来,从鼻孔进到眼眶里。它们又说:“好长时间没看到园中的亭子了,珍珠兰快要枯死了。”

方栋平日里很喜欢兰花,花园里种植了许多兰花,平常自己总去浇水,自从两眼失明后,很长时间没管。那天忽然听到这些话,就急忙问他的妻子:“兰花怎么弄得快干死了?”妻子问方栋怎么知道的,他就把实情告诉了妻子。妻子赶忙到花园中一看,果然兰花枯萎了。她感到十分惊异,就静静地躲在屋里看个究竟。她看见有小人从方栋的鼻孔里出来,还不如一粒豆子大,晃晃悠悠地飞到门外去了,越来越远,接着就看不清了。一会儿,两个小人又挎着胳膊回来,飞到方栋的脸上,好像蜜蜂和蚂蚁回窝一样。就这样折腾了两三天。

有一天,方栋又听到左眼中小人说:“这条暗道弯弯曲曲,来来回回很不方便,还不如自己另开一个门。”右眼中小人回答说:“我这里的洞壁太厚,要开门不太容易。”左边的说:“我来试试看,如果能开开,咱俩就共同使用。”方栋接着感觉左眼眶内隐隐地像抓裂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一看,突然就看清楚了屋里的桌椅等物。方栋很高兴地告诉了妻子。他的妻子仔细查看,发现左眼中那层薄膜破开一个小孔,露出亮晶晶的黑色眼球,不过只有半个胡椒粒大。过了一晚,那层薄膜全消退了。方栋的妻子细细一看,竟然是两个瞳人。但是右眼厚厚的薄膜,仍是老样子,这才知道两个瞳人合住在一个眼眶里了。方栋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比以前两个眼睛时看东西更清楚了。

从此以后,方栋对自己的行为更加检点约束了,乡亲们都称赞他的品德好。

王六郎

有个姓许的,家住淄川县城北郊,以打鱼为生。每天晚上,他总要带着酒到船上去喝,边喝酒边打鱼。喝酒前,他总是先斟上一杯,浇在地上祭奠一下,祈祷说:“河里的溺死的鬼,请来喝酒吧!”这样已成常态。其他人打鱼往往收获很少,只有他每天都能打到满筐的鱼。

一天傍晚,许某正在独自饮酒,一个少年走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许某让他一起喝酒,少年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和他对饮起来。没承想这一夜竟然连一条鱼也没能打到,许某有些丧气。少年站起来说:“我到河的下游为你赶鱼。”说完就飘然朝下游走去。过了一会儿,少年回来说:“大群鱼来了!”许某果然听到有许多鱼吞吃食物的声音,于是就撒开网,一网捕了数十条一尺长的大鱼。他非常高兴,对少年深表感谢。少年想要离开,许某送了几条鱼给他,少年不要,并说:“屡次喝你的好酒,这点儿小事怎么能要感谢呢?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以后经常来为你赶鱼。”许某说:“才一个晚上一起喝酒,怎么说多次呢?你如果愿意来见我,我是求之不得,只可惜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情意。”许某问少年的姓名。少年说:“我姓王,没有表字,你见面就叫我王六郎吧。”说罢,就告辞而去。

第二天,许某将鱼卖掉,多买了些酒。当晚,许某来到河边时,王六郎已经在等他了,二人便开怀畅饮。喝了几杯后,王六郎便为许某赶鱼。

就这样过了半年。有一天,王六郎忽然对许某说:“你我相识,情同手足,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话说得非常悲伤凄凉。许某非常诧异,就问王六郎为什么会这样。王六郎欲言又止,考虑再三,才说:“像我们两个人感情这么好,我说了你也不要惊讶。如今就要分别,我不妨如实告诉你:我实际是一个鬼,生前非常爱喝酒,有一次喝醉了,掉到河里淹死了,已经有好几年了。以前你之所以捕到比别人更多的鱼,都是因为我暗中帮你驱赶,以此来报答你的奠酒之情。明天我受苦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将会有人来代替我,我就要到人间投胎。你我相聚只有今晚了,所以我不能不感慨。”许某刚开始听了十分害怕,然而因为相处久了,不再恐惧,反而难过起来。他满满斟了一杯酒捧在手中说:“六郎,喝了这杯酒吧,你不要难过了。你我从此不能相见,虽让人非常伤心,但你受苦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我应该祝贺你。不要悲伤,应该高兴才是!”于是,两人继续畅饮。许某问六郎:“什么人来替代你?”六郎说:“你明天可在河边等候,正午的时候,有一个女子过河,会溺水而死,那就是替代我的人。”两人喝着喝着就听到村里的鸡鸣叫,才流着泪分别而去。

第二天,许某来到河边,暗中观察会发生什么事情。中午时,果然来了一个怀抱着婴儿的妇女,到河边便坠入水中。婴儿被抛到岸上,举手蹬脚地啼哭。妇女在水里浮上沉下好几次,忽然竟湿淋淋地爬上河岸,坐在地上稍稍休息后,抱起婴儿走了。

当许某看到妇女掉入水中时,很不忍心,想跑过去搭救,但一想到她是王六郎的替身,就打消了救她的念头。当看到妇人自己爬上岸时,许某心中怀疑王六郎说的话有些荒唐。

到了晚上,许某仍到原地去打鱼。王六郎又来了,说:“现在又相聚了,可以暂且不说分别的事了。”许某问是什么原因,王六郎说:“本来那女子是替代我的,但我可怜她怀中抱着的婴儿,不忍心为了替代自己一个人而伤害两个人的性命。因此,我决定舍弃这个机会,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替代我的人了。也许是你我两个人缘分未尽吧。”许某慨叹地说:“你这种仁慈之心,总会感动上天的。”从此,二人一如既往地聚会、喝酒、捕鱼。

过了几天,王六郎又来向许某告别。许某以为又有了替代六郎的人。六郎说:“不是的,我前些日子的恻隐之心果然感动了上天,因而赐给我招远县邬镇的土地。我明天就要去赴任,如果你还不忘咱俩的交情,就不要怕路远难走,去招远看我吧。”许某祝贺说:“你行为正直做了神,我感到十分欣慰。但是人和神之间相隔遥远,即使我不怕路远难走,又怎么样才能见到你呢?”六郎说:“你只管去,不要担心。”再三嘱咐后才离开。

许某回到家,便置办行装准备去招远。他的妻子笑着说:“这一去几百里路,即使有这个地方,恐怕和一个泥塑的神像也无法交谈。”许某不听,竟然真去了招远。询问当地居民,果然有个邬镇。他找到了邬镇,住进一个旅店,向店主人打听土地祠在什么地方。店主人吃惊地问:“客人莫非姓许?”许某说:“是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店主人又问:“客人莫非是淄川人?”许某说:“是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店主人没回答,很快地走出去。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抱着小孩子来了,大姑娘、小媳妇围在门外偷看,村里人纷纷来了,像墙一样围着许某。许某更为惊异。大家告诉他说:“前几夜,梦里有神仙说:有一个淄川姓许的朋友要来这个地方,可以给他些资助。我们在这里等了很久了。”许某也觉得奇怪,便到土地祠祭祀王六郎,祝祷说:“自从与你分别后,日夜都忘不了你,因此远道而来赴昔日之约。又承蒙你托梦告诉村里人,感谢之情铭记在心。很惭愧我没带厚礼,只有一杯薄酒,如果你不嫌弃,就像过去在河边那样一起喝酒。”祝祷完,又烧了些纸钱。不一会儿,神像后面起了一阵旋风,旋转很久才散去。

这天晚上,许某梦到六郎来了,衣冠楚楚,与过去大不相同。六郎感激地说:“有劳你远道而来看望我,我又高兴又悲伤。但是我现在有职务在身,不方便与你见面,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山河,心里十分悲怆。村中人有微薄的礼物相赠,就算代我酬谢一下旧日的好友。等你回去的时候,我一定来送别。”

许某住了几天,就打算回家。大家殷勤挽留,每天从早到晚都轮流邀请许某,一天换好几家。许某坚决告辞,村里人争相拿着礼帖,送来很多礼物。不到一天,送的礼物就装满了许某的行囊。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起来,给许某送行。忽然刮起一阵旋风,跟着许某有十余里路。许某对着旋风拱手而拜说:“六郎珍重,不要远送了。你心怀仁爱,自然能为一方百姓造福,不用老朋友我嘱咐了。”旋风又盘旋很久才离去。村里的人也都感叹着返回了。

许某回到家里,家境稍稍宽裕了些,便不再打鱼了。后来见到招远的人,向他们打听土地的情况,据说有求必应,灵验得像传说的那样,远近闻名。

偷桃

我童年的时候,一次到济南府参加考试,正巧遇到过春节。按照旧时风俗,春节的前一天,城里各行各业、做生意的,都要抬着彩楼,吹吹打打地到衙门去祝贺春节,这叫“演春”。我也跟着朋友到处游玩看热闹。

那一天,游人摩肩接踵,把衙门口四面围得像堵墙,水泄不通。大堂上坐着四名官员,身上都穿着红袍,东西两面相对坐着。那时我的年纪还小,也不明白堂上坐着的是什么官。只听得人声嘈杂,鼓乐喧天,震耳欲聋。忽然,有一个人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童子,挑着一副装着道具的担子,走上堂来,好像说了一些什么话,可是人声鼎沸,也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大堂上的人发出阵阵笑声。接着,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衙役大声地传话,让他们表演戏法。那人答应了,站起来问道:“耍什么戏法?”堂上的人相互商量了几句,就见一个衙役走下堂来,问他有什么拿手的好戏法。那人回答说:“我能颠倒植物的季节时令,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衙役回到堂上禀报,一会儿又走下来,让他表演取桃子。

变戏法的人点头答应了,脱下衣服盖在竹箱上,故意装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官老爷们真的是不明白事理,眼下冰还没有化,叫我哪里去取桃子呢?如果不去取,就怕惹得官老爷生气。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呢?”他的儿子说:“父亲已经答应了,又怎么好推辞呢?”变戏法的人为难了一阵子,说道:“我认真想过了,眼下还是初春天气,冰雪还未融化,人间哪里能找到桃子呢?只有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四季如春,植物不会凋谢,或许会有桃子。可是,必须到天上去偷,才能得到桃子。”他的儿子说:“嘻!天可以沿着台阶爬上去吗?”变戏法的说:“我自有办法。”说完,他打开竹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团绳子,大约有几十丈长。他理出绳头,向空中一抛,绳子竟然挂在半空,好像挂在什么东西上面。不一会儿,绳子越抛越高,不断上升,隐隐约约地升到云端。他手中的绳子用完了。这时,他叫儿子说:“你来吧,我老了,体力不足,身体笨拙,上不去,得你上去一趟。”接着就把绳子头交给儿子,说:“抓着这根绳子就可登上去。”他的儿子接过绳子,脸上露出很为难的表情,埋怨说:“父亲也是太糊涂了,这样一条细细的绳子,想叫我顺着它爬上万丈高的天上去。如果爬到中途,绳子断了,掉下来就会尸骨不存啊!”他的父亲抚拍、哄着他,说:“我已经出口答应人家,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麻烦儿子你上去一趟。不要怕苦,如果能偷来桃子,一定能得到百金的赏赐,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娶个漂亮的媳妇。”儿子无奈,用手拉着绳子,盘旋着向上攀去。他的脚随着手向上移动,就像蜘蛛走丝网那样,渐渐没入云端,看不见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从天上掉下一个桃子,有碗口那么大。变戏法的很高兴,用双手捧着桃子献到堂上。堂上的官员互相传着看了很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突然,绳子从天上掉到地上,变戏法的惊慌失措地说:“坏了坏了!天上有人把我的绳子砍断了,我儿子靠什么依托啊?”过了一会儿,天上掉下个东西来。一看,原来是他儿子的头。他捧着儿子的头哭着说:“这一定是偷桃时,被看守的人发现了。我的儿子完了!”又过了一会儿,从天上又掉下一只脚来;不一会,肢体、躯干都纷纷掉下来。

耍戏法的人非常伤心,一个一个都捡起来装进竹箱子,然后盖上,说:“老汉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每天跟我走南闯北。今天遵照官老爷的指示,没有想到遇上这样的惨祸。我只好把他背回去安葬了。”接着,他走到堂上,跪下哀求说:“为了去偷桃子,我儿子被杀害了!大人们可怜小人,请赏给几个钱,也好埋葬了儿子的尸骨。我就是死了也当报答各位大人的恩情。”

堂上坐着的官员又害怕又惊讶,各自拿出许多钱赏给变戏法的人。他接过钱缠到腰上,从堂上走下来,用手拍打着竹箱子,招呼说:“我的儿啊,不赶快出来谢谢各位大人的赏钱,还等到什么时候?”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用头顶开竹箱盖,从箱子里走出来,朝堂上叩头。一看,还真是他的儿子。

因为这个戏法表演得太神奇了,所以直到现在我还记得。

劳山道士

县里有个姓王的书生,家中排行第七,是世族大家的子弟。他从小就羡慕道术,听说劳山上有很多仙人,就背上行李,前去寻仙访道。

他登上一座山顶,看见一座道观,环境非常幽静。有一个道士坐在蒲团上,满头白发垂到脖颈,神态爽朗,超凡脱俗。王生上前行过礼,与道士交谈起来,觉得他讲的道理非常幽深玄妙,当即就要拜道士为师。道士说:“恐怕你娇气懒惰惯了,不能吃苦。”王生回答说:“我能吃苦。”道士的徒弟很多,傍晚的时候都集中到一起。王生一一向他们行过见面礼,就留在了道观中。

第二天凌晨,道士把王生叫去,交给他一把斧头,让他随着其他徒弟一起去砍柴。王生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过了一个多月,王生的手掌和脚掌都长了厚厚的茧子,吃苦受累难以忍受,心里暗暗地有了回去的想法。

有一天傍晚,他回到观里,看见两个客人与师父坐在一起喝酒。天渐渐地晚了,还没有点上蜡烛。王生的师父就把一张纸剪得像镜子的形状一样,贴在墙上。一会儿,那张纸变成一轮明月照亮了室内,月光非常明亮,一点点细小的东西都能照见。各位弟子都在周围奔走侍候。

一个客人说:“良宵美景,其乐无穷,不能不一起享受。”于是,从桌上拿起一壶酒,把酒分赏给道士的各位弟子,嘱咐他们可以尽情地畅饮。王生心里想,七八个人,一壶酒怎么够这些人喝呢?于是,每个人都寻杯觅碗,争抢着干杯,唯恐壶里的酒干了,自己还没喝够。然而众人传来传去不断地倒,那壶里的酒竟然一点儿也没少。王生心里觉得非常奇怪。

过了一会儿,一个客人说:“承蒙您赐给我们月光来照明,但是这样喝酒还是有些寂寞,为什么不叫嫦娥来呢?”于是就把筷子向月亮中扔去。只见一个美女从月光中走出来,刚开始时不到一尺高,等落到地上,就和平常人一样高了。她扭动纤细的腰身、秀美的颈项,身姿翩翩地跳起“霓裳舞”。接着唱道:“神仙啊,你回到人间,为什么把我幽禁在广寒宫!”她的歌声清脆悠扬,如同吹奏箫管一样。唱完歌后,她盘旋着飘然升起,跳到了桌子上。大家惊奇地观望的时候,她已经还原成了筷子。道士与两位客人开怀大笑。

一位客人又说:“今晚真是高兴,然而我已经快喝醉了,二位陪伴我到月宫里喝杯饯行酒可以吗?”说罢,三个人移动席位,渐渐地进入月宫里。弟子们看着这三个人坐在月宫中喝酒,胡须、眉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人照在镜子里的影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月亮的光渐渐暗了下来,弟子们点上蜡烛,只看见道士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客人们已经不知去向。桌子上菜肴果品还像原来一样在那里。那墙上的月亮,只不过是一张像镜子一样圆的纸罢了。道士问弟子们:“你们喝够了吗?”众人回答说:“喝够了。”道士说:“喝够了就应该早点儿睡觉,不要耽误了明天砍柴割草。”弟子们答应着退了出去。王生心里既惊喜又羡慕,回家的念头随即打消了。

又过了一个月,王生实在忍受不了辛苦和劳累,道士还是连一点儿法术也不传授给他。王生心里实在憋不住,就向道士辞行,说:“弟子从数百里之外来到这里拜师学习,即使不能学到长生不老的法术,就是学习点儿小法术,也可安慰我求教的心情。如今过了两三个月,只不过是早上出去打柴,晚上回来睡觉。弟子在家中,从来没吃过这种苦。”道士笑着说:“我本来就说你不能吃苦,现在果然如此。明天早晨就送你回去。”王生说:“弟子在这里劳作了许多天,请师父稍微教我一点儿小法术,也算我这次没白来一趟。”道士问:“你想学点儿什么法术呢?”王生说:“每次我看见师父所到之处,墙壁也不能阻挡。只要能学到这个法术,我就知足了。”道士笑着答应了,于是就传授王生施行穿墙法术的口诀,让他自己念完了,道士大声说:“进墙去!”王生面对着墙不敢进去。道士又说:“你试着往里走。”王生就从容地向前走,到了墙前面,被墙挡住了。道士说:“低下头快点儿进去,不要犹豫!”王生果然离开墙数步,奔跑着冲过去,过墙时,就像没有东西一样。回头一看,自己果然在墙外了。王生非常高兴,回去拜谢了师傅。道士说:“回去后要洁身自爱,否则法术就不灵验了。”随后给王生一些路费,打发他回去了。

王生回到家里,自己夸耀遇到了仙道,坚固的墙壁也不能阻挡他。他的妻子不相信。王生便效仿那天的做法,离开墙数尺,奔跑着冲去,头撞到坚硬的墙上,猛然跌倒在地。妻子扶起他来一看,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像个大鸡蛋一样。妻子讥笑嘲弄他,王生又惭愧又气愤,骂那个老道士没安好心。

蛇人

东郡有个人,以耍蛇为生。他曾经驯养了两条蛇,都是青色的,其中一条大的叫大青,小的叫二青。二青的前额上长了红点,尤其聪明、懂人话,让它表演盘旋没有不让人满意的。因此,蛇人对它的宠爱,超过了其他蛇。

过了一年,大青死了,蛇人想再找一条来补上它的空缺,但一直没顾得上去找。一天晚上,蛇人寄宿在一座山上的寺院里。天亮后,打开竹箱一看,二青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蛇人懊恼得要死,到处寻找、呼叫,始终连个影子也没能看见。以前他每到草木、树林茂密的地方,就把蛇放出去,让它们自由自在一会儿,不久它们自己就会回来。想到这一点,蛇人还希望二青自己能回来。他就坐着等待,直到太阳升得很高,也没见二青回来,于是怏怏不乐地离开了。

出门刚走了几步,蛇人忽然听见旁边草木错杂的地方,传来了阵阵的声音。他有些惊讶,停下脚步一看,是二青回来了。蛇人非常高兴,像得了一块大玉璧一样。他把担子放在路边,二青也停了下来。再看它的后边,有一条小蛇跟着。他抚摸着二青说道:“我还以为你跑了不回来了呢。这个小家伙是你推荐给我的吗?”说着就拿出饲料来喂二青,同时也给了小蛇一些。小蛇虽然没有离开,但蜷缩在草丛里不敢吃。二青用嘴含着饲料喂它,就好像主人招待客人一样。之后,蛇人再喂它,它才吃了。吃完后,小蛇跟随二青一起钻进了竹箱里。

蛇人把小蛇带回去加以训练,它盘旋、弯曲都符合要求,与二青没有多少差别,因此给它取名叫小青。蛇人带着这两条蛇,行走四方表演献技,赚了很多钱。

一般而言,耍蛇人耍弄的蛇,以二尺长为标准,再大的话就太重了,就得换一条。因为二青很驯服,所以蛇人没有马上把它换掉。又过了两三年,二青长到了三尺多长,躺进竹箱里,竹箱被塞得满满的,于是蛇人决定把它放走。

一天,蛇人来到淄川县东山里,拿出最好的食物喂了二青,向它祝福一番后把它放了。二青走后,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围着竹箱来来回回地爬。蛇人挥手赶它说:“走吧!世上没有百年不散的宴席。从此以后,你隐身在深山巨谷里,将来一定会修炼成为一条神龙,怎么可以长期居住在竹箱里呢?”二青这才离去,蛇人目送它离开。但过了一会儿,二青又回来了,蛇人怎么赶它也不走,还用头碰竹箱。小青在竹箱里也不停地窜动。蛇人恍然大悟地说:“你是不是想和小青告别啊?”说着就打开竹箱。小青从竹箱里径直窜出来,与二青交头吐舌,好像互相说着告别的话。接着,两条蛇一起爬走了。蛇人正在想小青不会回来了,不料一会儿小青又独自回来了,爬进竹箱躺下。

从此以后,蛇人随时随地都在寻找、物色新蛇,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小青也渐渐地长大,不能再表演了。后来蛇人得到一条蛇,也很驯服,然而到底不如小青出色。慢慢地,小青长得比小孩的胳膊还要粗了。

以前,二青在山中,打柴的人还能经常见到它。又过了好几年,二青长得有几尺长,碗口那么粗,渐渐地出来追赶人。因此,行人、旅客都互相告诫,不敢从它出没的那条路走。有一天,蛇人经过那里,一条蛇夹带着一股风猛然窜出。蛇人非常惊恐,拼命奔跑。蛇在后面追得越来越急。他回头一看,已经快追上了,突然看见蛇头上很明显有一个红点,才明白这就是二青。他放下担子,高声叫道:“二青,二青!”这条蛇顿时停住,昂起头来立了很久,纵身上前把蛇人缠住,就像以前表演的样子。蛇人察觉到二青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只是它的身体太重,自己经不起它的缠绕,只好倒在地上高声祈祷。于是二青就放开了他,接着又用头去碰竹箱。蛇人明白了它的意思,打开竹箱放出小青。两条蛇一相见,立刻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像饴糖一样黏在一起,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分开。蛇人祝福小青说:“我早就想和你告别了,今天你有伴了。”又对二青说:“小青原本是你引来的,你可以领它走。我再叮嘱你一句话,你在深山里不缺吃喝,不要惊扰过路的人,免得遭受上天的惩罚。”两条蛇都垂下头,好像明白、接受了他的劝告。一会儿,两条蛇蹿起离去,二青在前面,小青跟在后面,所过之处,树木草丛都被从中分开,向两边倒去。蛇人站在那里望着,直到看不见两条蛇后才离开。从此以后,行人经过那一带,又像先前一样平安无事,不知道那两条蛇到哪里去了。

狐嫁女

祖籍山东历城的吏部尚书殷士儋,年轻时家里贫穷,但是却有勇气和谋略。

城里有个世族大家的宅第,方圆几十亩地,楼房连成一片。这个宅第经常出现怪异现象,所以被废弃了,无人居住。时间长了,里面渐渐长满了蓬蒿,即使是大白天,也没人敢进去。

有一天,殷尚书正巧和同窗好友们一起喝酒,其中有一个人开玩笑说:“有谁敢在这个院子里睡上一晚上,咱们大家共同出钱摆酒席请客。”殷尚书立刻站起来说:“这有什么难的!”说罢就带上一张席子去了。大家把他送到那所宅第的大门口,戏弄地说:“我们暂且在这里等着你,如果你看到什么,就赶紧叫喊。”殷尚书笑着说:“如果有鬼狐的话,我一定捉住它当个证明。”

殷尚书走进院子,看见长长的野草遮住了道路,艾蒿多得像麻一样。这时正逢上弦月,幸好有昏黄的月光,大门还能辨认出来。殷尚书摸索着走过了几重院落,才到了后楼。登上月台后,发现上面光洁可爱,就停住了脚步。他向西边看了看月亮,已落到山后,只剩下一线余辉。殷尚书坐了很久,也没出现什么怪事,心中暗笑传言的荒谬。他就地躺下来,枕了块石头,仰面观赏起天上的牛郎星和织女星来。

一更将尽的时候,殷尚书迷迷糊糊想睡了,忽然听见楼下有脚步声,有些杂乱,朝楼上走来。他假装睡着,偷偷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人,挑着一盏莲花灯上来。这个人突然看见了殷公,大吃一惊往后退去,对身后的人说:“有一个陌生人在上边。”下面的人问:“是谁啊?”青衣人回答说:“不认识。”一会儿,一位老翁走上来,对着殷尚书仔细地看了看,说:“这是殷尚书,他已经睡熟了,我们只管办我们的事。殷相公不拘俗礼,也许不会怪我们。”于是领着人相继上了楼,把楼上的门都打开了。过了一会儿,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楼上灯火辉煌,就像白天一样。殷尚书略微翻了个身,打了一个喷嚏。老翁听见他醒了,就走出来,跪下说道:“我有个女儿,今夜出嫁。没想到冒犯到贵人您,希望您不要怪罪。”殷尚书起身,拉起老翁说:“不知今天晚上您办婚礼,很惭愧没有贺礼奉上。”老翁说:“贵人光临,压制住凶神恶煞,就很有幸了。麻烦您坐一会儿,我真是无比荣耀。”殷尚书很高兴,就答应了。

殷尚书进楼一看,里面摆设得很华丽。这时有个妇人出来拜见,年纪大约有四十岁。老翁说:“这是我的妻子。”殷尚书向她拱手还礼。一会儿就听到笙乐大作,有一个人跑上来说:“来了!”老翁赶忙出门去迎接,殷尚书也站在旁边等着。不一会儿,有一排灯笼引着新郎进来了。新郎大约有十七八岁,相貌英俊清秀。老翁让他先给殷尚书行了礼。新郎看着殷尚书,殷尚书就像婚礼主持人一样,还了半主礼。接着翁婿互拜,拜完后入席。一会儿,丫鬟侍女们一个接着一个,端上了佳肴美酒,玉碗金杯发出的光照亮了桌子。酒过数巡,老翁叫侍女去请小姐出来。侍女答应了一声走进房间里,过了很久也没见出来。老翁自己站起身,掀开帏幔去催促。

过了片刻,几个丫鬟、女仆簇拥着新娘走出来,新娘身上佩戴的玉饰叮当作响,身上散发出麝香和兰香。老翁叫女儿向上面行礼。起来后,她就坐到了母亲的身旁。殷尚书稍微看了一眼,只见她两髻插着翡翠凤钗,耳朵戴着明珠耳坠,容貌艳丽,绝世无双。过了一会儿,改用金爵斟酒,金爵较大,能盛好几杯酒。殷尚书觉得这东西可以拿给好友当证明,就偷偷地放进衣袖中,然后假装喝醉了,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一样。席上的人都说:“殷相公醉了。”过了一会儿,新郎说要走,笙管鼓乐猛然间响了起来,人们纷纷下楼离开了。随后主人收拾酒具,发现少了一只金爵,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人偷偷议论,说金爵可能在喝醉睡着的殷尚书那里。老翁听到后,急忙告诫他们不要乱说,唯恐殷尚书听见。过了一阵儿,屋内屋外都安静了下来,殷尚书才起来。此时周围已经没有灯光,一片漆黑,只有脂粉香气和浓郁的酒气充满整个屋内。殷尚书看到东方已经发白,就从容地下了楼,伸手到袖子里摸了摸,金爵还在里面。殷尚书走到大门口,好友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都怀疑他是夜里出来早晨又进去的。殷尚书拿出金爵让大家看。众人惊讶地询问具体情况,殷尚书就把夜里的情形说了一遍。大家都认为这样贵重的东西不是贫穷的读书人所能有的,于是就相信了他的话。

后来,殷尚书考中了进士,在一个叫作肥丘的地方当官。当地一个姓朱的官宦世家宴请殷尚书,叫家人去拿大酒杯,过了很久也没拿来。有一个小童捂着嘴小声和主人说了一些话,主人脸上出现了怒色。不一会儿,他捧来金爵劝殷尚书喝酒。殷尚书仔细看了看金爵,它的样式和上面雕绘的图案,与那天夜晚婚礼上的金爵没有一点儿区别,非常疑惑,就问它是在什么地方制造的。朱某回答说:“这样的金爵我家一共有八只,是先父当京官时,找精巧的工匠监制的。这是家传的物品,重重叠叠地包裹着珍藏已经很久了。因为县尊大人您光临,想拿出来用。刚才从竹箱里取出来,竟然只有七只,还有一只怀疑是家人偷去了,但是十年来堆积的尘土依然是原样,一直没动过,实在没办法理解。”殷尚书笑着说:“你那只金爵成仙升天了。然而家传的珍宝不能丢失,我有一只,和你的金爵非常相似,应该送给你。”

散了席,殷尚书回到官署,找出金爵派人送到了朱家。朱某反复查看,大为惊异。他亲自到官署感谢殷尚书,并询问金爵从何而来。殷尚书于是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这才知道,千里以外的物品,狐狸也能摄取到手,但是却不敢最终留在自己的手里。

娇娜

书生孔雪笠,是孔子的后代,为人宽厚有涵养,擅长作诗。他有一位志趣相投的朋友在浙江天台县当县令,来信请他去。孔生应邀前往,正巧碰到县令去世了。他穷困潦倒,漂泊无依,回不了家,只好寄居在菩陀寺,被这个寺的和尚雇佣抄录经文。

距离菩陀寺西面百余步,有一处单先生家的宅院。单先生是世家子弟,因为打了一场大官司,所以家道败落,眷属也少了,就搬到乡下居住,于是这处宅院空闲起来。有一天,大雪纷飞,路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孔生偶然经过单家宅院门口,看见一个少年从里面出来,容貌美好,举止文雅。这个少年看见孔生,赶忙走过去向他行礼,稍微问候一番之后,就邀请他进屋说话。孔生很喜欢他,非常高兴地跟着他进了门。里面的房间都不太宽敞,但是到处悬挂着锦缎帏幔,墙壁上挂着许多古人的字画。案头上摆着一册书,封面的题签是“瑯嬛琐记”。他大致翻阅了一遍,内容都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孔生见少年住在这处宅院中,以为他就是宅院的主人,也就没再多问他的姓氏、家族了。少年详细地询问了孔生的经历,很同情他的遭遇,劝他设馆收徒教书。孔生叹息说:“我这流落在外的人,谁能推荐我呢?”少年说:“如果您不嫌弃我愚钝拙劣,我愿意拜您为师。”孔生非常高兴,说自己不敢做他的老师,还是请他以朋友相待。孔生问少年说:“你家里为什么总关着大门呢?”少年回答说:“这是单家的宅院,以前因为单公子回乡下居住,所以这么长时间都空闲着。我姓皇甫,祖上住在陕西。因为家里的房子被野火烧毁了,暂且借居安顿在这里。”孔生这才知道这少年不是单家的主人。当天晚上,两人谈笑风生,非常高兴。少年就留下孔生和他同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个书童进屋生着了炭火。少年先起床进了内宅,孔生还围着被子在床上坐着。书童进来说:“太公来了。”孔生听后赶忙起了床。一会儿,一位老人走进来,两鬓斑白,满头白发。他向孔生表示感谢,说:“先生不嫌弃我那顽劣的小子,还愿意教他念书。他才刚刚开始读书习字,不要因为朋友的关系把他当作同辈看待。”说完后,送上一套锦缎衣服、一顶貂皮帽子、一双鞋和一双袜子。老人看孔生梳洗完了,就吩咐上酒上菜。房内摆设的桌椅和人们穿着的衣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都光彩夺目。酒过数巡,老人起身告辞,拄着拐杖走了。

吃完了饭,皇甫公子捧上自己的习作,都是些古文诗词,并无当时的八股文。孔生问他为什么不作八股文,皇甫公子笑着回答说:“我不是为了求取功名。”到了傍晚,公子又摆上酒菜,说:“今晚尽情畅饮,明天就不能这样了。”又喊书童说:“看看太公睡了没有。如果睡了,就悄悄地把香奴叫来。”书童去了一会儿,先用绣囊把琵琶带来了。过了片刻,一个侍女走进来,身穿红装,美艳无比。皇甫公子让她弹奏《湘妃》曲。香奴用象牙拨子拨动琴弦,旋律激扬哀烈,节拍不像以前所听到的那些乐曲。皇甫公子又让她用大杯斟酒,几个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停。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一起读书。皇甫公子非常聪明,过目即能背诵,两三个月后,下笔成文,令人惊叹叫绝。两人约好每隔五天就喝酒一次,每次喝酒一定把香奴叫来作陪。一天晚上,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孔生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香奴看。皇甫公子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说:“这个侍女是我父亲抚养的。您独居没有妻室,我已经日夜替您筹划很久了,正想着为您找一位美貌的妻子。”孔生说:“如果真要帮我的话,必须找一个像香奴这样的。”皇甫公子笑着说:“您真成了‘少见多怪’的人了。要是觉得香奴漂亮的话,那您的心愿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住了半年多,孔生想到郊野去游玩。到了大门口,看见两扇门板外边都上着锁,便问皇甫公子是什么原因。他说:“我父亲担心我结交朋友扰乱心绪,所以闭门谢客。”孔生听到他这样说,也就安下心来。

当时正值盛夏湿热的季节,他们把书房移到了花园中。孔生的胸膛上突然肿起一个像桃子一样大小的疮疖,过了一夜就长得有碗口那么大了,他难忍疼痛,不停地呻吟。皇甫公子早晚都去探望,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又过了几天,孔生痛得更加厉害,渐渐地就不能吃喝了。太公也来探望,父子两人相对叹息。皇甫公子说:“我前天夜里考虑先生的病情,只有娇娜妹妹能治疗。我已经派人到外祖母家去叫她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来呢?”话刚说完,书童进来说:“娜姑到了,姨和松姑也一起来了。”父子俩急忙进了内宅。不一会儿,皇甫公子领着妹妹娇娜来看孔生。娇娜大约十三四岁,娇美聪慧,窈窕多姿。孔生一见到她的美貌,顿时忘记了呻吟,精神也为之一爽。皇甫公子对妹妹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亚于同胞兄弟,妹妹你要好好为他医治。”娇娜于是收敛起自己的羞容,挥着长袖,坐在床上为孔生诊断病情。手握手之间,孔生闻到了娇娜身上散发着的芳香,胜于兰花。娇娜笑着说:“应该是热毒肿疾,波及心脉。病情虽然危急,但是能医治;只是皮肤疮块已经凝结,非割皮剜肉不可。”说完就褪下手臂上的金镯放到孔生的患处,慢慢按下去。疮疖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镯以外,疮疖根部的红肿部位,都被收在金镯内,不像以前有碗那样大了。娇娜又用另一只手掀起衣襟的下摆,解下佩刀,这把刀的刃比纸还薄。她一手按着金镯,一手握着刀,轻轻地沿着疮疖的根部割去。紫血顺着刀流了出来,沾染了床被。孔生贪恋娇娜的美貌,不仅不觉得疼痛,反而还怕早早割完,没法再和她多依偎一会儿。没一会儿,疮疖上的烂肉都被割了下来,圆团团的就像树上削下来的瘤子。娇娜又叫人拿水来,把割开的伤口洗净,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粒红丸,像弹丸一样大小,放到割去了疮疖的肉上,用手按着它旋转。才转了一圈,孔生就觉得患处像热火蒸腾一样;再一圈,便觉得微微发痒;转完三圈,觉得浑身清凉,透入骨髓。娇娜收起红丸放回嘴里,说:“治好了!”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房间。孔生一跃而起,追出门外感谢娇娜,觉得这么长时间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没了。他心里挂念着娇娜的美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从此以后,孔生无心读书,整日呆坐着,百无聊赖。皇甫公子已经从一旁看出他的心事,说:“我为您物色了很久,终于选到了一位好姑娘。”孔生问:“是谁呀?”皇甫公子回答说:“也是我的亲属。”孔生想了很长时间,只是说:“不必。”然后面对墙壁,吟诵着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公子领会了他的意思,说:“我的父亲仰慕您的大才,常常想能联为婚姻。不过我只有一个小妹娇娜,年龄太小。我姨妈有个女儿阿松,已经十八岁了,长相不俗。如果不相信的话,松表姐天天都到花园中的凉亭游玩,您等候在前厢房,就可以看见她。”第二天,孔生按照皇甫公子的说法,到了前厢房等着,果然看见娇娜和一个美人一起来了。这女子双眉描画得像蚕蛾一对触须那样弯曲细长,纤瘦的小脚穿着凤头绣鞋,与娇娜不相上下。孔生非常高兴,就请求皇甫公子作媒。

第二天,皇甫公子从内宅出来,向孔生祝贺道:“事情办好了。”接着让人清扫出另外一个院子,为孔生举行婚礼。这天晚上,鼓乐齐鸣,非常热闹。孔生觉得就像月亮中的仙女忽然来和他同床而眠,竟然怀疑广寒宫是不是就在眼前,而不是在云霄之上了。婚礼举行之后,孔生心里非常满足。

一天夜里,皇甫公子对孔生说:“您指点我学问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近来单公子解除了官司就要回来,很急切地索要宅子。我家想要离开这个宅院到西边去,看情况已很难再相聚了。离情别绪整天萦绕在心头,搅得我非常难受。”孔生愿意跟随他家一起离开。皇甫公子劝他还是回山东故乡去,孔生感到很为难。皇甫公子说:“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立即送您走。”

不一会儿,太公领着松娘来了,拿出一百两黄金赠送给孔生。皇甫公子伸出两手紧紧握着孔生夫妇的手,叮嘱二人闭上眼睛不要看。他们飘然升到空中,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过了很久,皇甫公子说:“到了。”孔生睁开眼一看,果然回到了家乡。这时候,他才知道皇甫公子不是人类。他高兴地叩开家门。母亲出乎意料,又看到漂亮的儿媳,全家都非常高兴。孔生回头一看,皇甫公子早已无影无踪了。松娘侍奉婆母很孝顺,她的美貌和贤惠的名声,远近传颂。

后来孔生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延安府的推官,带着家眷上任去了。他的母亲因为路远没有一起去。松娘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小宦。孔生后来冒犯了御史被罢官,因为留在当地等候处理,所以暂时回不了家乡。有一次,他偶然到郊外打猎,遇到一个美貌的少年,骑着一匹黑马驹,频频回头看他。孔生仔细看了看,原来是皇甫公子,急忙收住缰绳下马。两人相认,悲喜交加。皇甫公子邀请孔生跟他一起回去。他们走到一个村子,树木茂密,浓荫蔽日。到了皇甫公子家,看见大门上装饰有金色的水泡形状的钉子,仿佛世族大家。孔生问娇娜妹子的近况,知道她已经出嫁了;岳母也已经去世,孔生非常感慨伤心。他住了一晚上才回去,又和妻子一起返回来。正好娇娜也来了,她弯腰抱起孔生的儿子逗着玩,说:“姐姐乱了我家的种了。”孔生拜谢她先前的恩德,娇娜笑着说:“姐夫显贵了,伤口已经好了,没忘记疼吧?”她的丈夫吴郎也来拜见。孔生一家在这里住了两夜才离去。

一天,皇甫公子带着忧愁的神色,对孔生说道:“天降灾祸,您能救救我们吗?”孔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立即表示自己愿意帮忙。皇甫公子急忙出去,把全家人都招呼来了,排列在堂上向孔生行礼。孔生非常惊讶,急忙问原因。皇甫公子说:“我们不是人类,而是狐狸。今天有雷霆劫难,您愿意用身体抵挡,我们全家就都能活下来。不然的话,请您抱着孩子走吧,免得受牵累。”孔生发誓说将和皇甫公子全家同生共死。皇甫公子让孔生手执利剑站立在门口,叮嘱他说:“霹雳轰击,也不要动!”孔生按皇甫公子说的做了,果然看见阴云密布,白天就如同夜晚一般,昏天黑地。孔生回头一看住过的地方,房子没有了,只有一座高大的坟冢立在那里,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孔生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声霹雳巨响,震撼山岳;狂风暴雨骤起,老树被连根拔起。孔生虽然感到耳聋眼花,但是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在浓烟黑雾之中,孔生看见一个鬼样的怪物,尖嘴长爪,从深洞中抓出一个人来,随着烟雾上升。孔生瞥了一眼那人的衣服鞋子,觉得很像娇娜。于是,他急忙一跃而起,用利剑向怪物刺去,随手坠落一个东西。突然,又一个炸雷响了,孔生被震倒在地,竟然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儿,乌云散去,天空放晴,娇娜慢慢苏醒过来。看到孔生死在自己身旁,她大声哭着说道:“孔郎为我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松娘也从洞内走出来,一起把孔生抬了回去。娇娜让松娘捧着孔生的头,让皇甫公子用金簪拨开孔生的牙齿,她自己用两手撮着孔生的腮,用舌头把口里的红丸送到他的嘴里,又口对口地吹气。红丸随着气进入孔生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不一会儿,孔生竟苏醒过来,看到亲属们都在面前,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样。于是一家团圆,不再惊慌,只有喜悦。

孔生认为墓穴不能久住,提议让大家和他一起回自己的故乡。满屋的人都交口称赞表示同意,只有娇娜不高兴。孔生请她与吴郎一起去,她又怕公公婆婆不肯离开孩子,商量了一整天也没商量出结果。忽然,吴家的一个小仆人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地来了。大家惊慌地再三追问他,才知道原来吴郎一家也在同一天遭难,全家都死了。娇娜听说后十分悲伤,不停地哭泣。大家一起慰劝她。直到这时,大家一起随孔生回归故乡的计划才定下来。孔生进城办了几天事,回来就连夜催促整理行装。

孔生回到家乡后,把自己的一处闲置的园子给皇甫公子一家住,平常反锁着园门,只有孔生和松娘来了,才开门。孔生与皇甫公子、娇娜在一起,下棋、喝酒、聊天、聚会,亲密得就像一家人。孔生的儿子小宦长大了,容貌美好清秀,有几分像狐狸。他到城里去玩,人们都知道他是狐狸生的儿子。

妖术

有位于公,年轻时行侠仗义,喜欢打拳比武,力气大到能把壶铃举起,像旋风一样舞动。

明朝崇祯年间,他到京城参加殿试。仆人生了病,卧床不起,他十分担心。正好集市上有一个擅长算卦的人,能够预测出人的生死命运。他准备替仆人去问一问病的吉凶,来到算卦人的面前,还没有开口,算卦的就说:“你是不是想问仆人的病呀?”于公吃惊地表示肯定。算卦的又说:“病人没事,你却有危险了。”于公于是请他给自己算了一卦。算卦的占卜完后惊讶地说:“你三天之内就会死!”于公听了非常惊诧,好久没回过神来。算卦的从容地说:“我有小小的法术,给我十两银子,就可以替你消灾灭祸。”于公自己琢磨,生死已经注定,法术怎么能解除呢?他没有答应,站起身就要走。算卦的说:“吝惜这点儿小钱,不要后悔,不要后悔!”爱护于公的人都为他担心,劝他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哀求算卦的人替他消灾灭祸。于公不听。

转眼到了第三天,于公端端正正地坐在旅店里,静静地观察动静,但一整天都没什么问题。到了晚上,于公关上门,点亮了灯,抱着宝剑端坐在房间内。一更将过,根本没有死的征兆,于公就想躺下来睡觉,忽然听到窗缝里有窸窸索索的响声,急忙一看,有一个小人肩上扛着一把戈进来,刚落地,就变得和平常人一样高。于公拔剑而起,迅速向小人砍去,但没能砍到。小人很快变小,又去找窗缝,想要逃跑。于公飞快地砍去,那小人被砍倒了。于公拿灯一照,原来是个纸人,已被拦腰砍断。于公不敢睡了,坐在那里等待。

过了一会儿,一个怪物穿窗而进,面目狰狞像鬼一样。刚落地,于公就急忙挥剑向它砍去,怪物被砍为两截,两截都在地上蠕动。于公怕它再起来,又连着砍了数剑,剑剑都砍中了。砍中怪物发出的声音,不像是软的肉体,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泥偶,一片片碎在地上。

于公移到窗下坐着,眼睛注视着窗缝。过了很长时间,听到窗外有一阵像牛喘气一样的声音。有个怪物推着窗棂,房间的墙壁被震得摇摇晃晃,看样子像是要被推倒。于公害怕被压倒在墙下,心里想不如冲出去和它搏斗,于是猛然打开门,飞奔而出。只见一个巨鬼,和屋檐一样高。在昏暗的月光中,巨鬼面孔黑得像煤炭,眼睛里闪烁着黄光,上身没穿衣服,脚上没穿鞋子,手里拿着一张弓,腰里插着箭。于公正在惊愕的时候,巨鬼已经拉开弓射来一箭,于公急忙用剑拨开,箭落到地上。刚要用剑砍过去,巨鬼又射来一箭,于公急忙跳到一旁躲避,箭穿透了墙壁,咔咔作响。巨鬼非常恼怒,拔出佩刀,挥舞如风,向于公猛力劈过去。于公像猴子一样纵身往前一跳,刀砍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石头立刻断裂。于公乘机钻到巨鬼的两腿间,挥剑砍它的脚脖子,发出铿铿的声音。巨鬼更加愤怒,发出像雷一样的吼声,转身再剁。于公又弯下身子向前一钻,巨鬼的刀落下来,砍下一截他的裙袍。于公这时已到了鬼的肋下,挥剑猛砍,也是发出铿铿的响声,巨鬼倒在地上不动了。于公挥剑乱砍,声音脆裂得像砍木头一样。用灯一照,原来是一个木偶,如同平常人一样高大。弓箭还缠在它的腰间,脸上画得狰狞恐怖。凡是被剑砍到的地方,都有血流出。于公怕再来怪物,就一直拿着灯,坐等天明。他这才悟出这些怪物都是那个算卦的人派来的,想把人吓死,以证明他的法术神灵。

第二天,于公把昨晚的遭遇告诉了所有的朋友,约好一起去算卦人的住所。算卦的人远远地看见了于公,转眼间就不见了。有人说:“这是隐形术,用狗血可破解。”于公按那人说的准备好了狗血再次前往。算卦的人又像上次那样隐匿起来。于公急忙把狗血浇在他站的地方,只见算卦的人头上、脸上都沾上了狗血,目光一闪一闪的像个鬼一样站在那里。于是,于公就把他押送到衙门处死了。

叶生

河南淮阳有个姓叶的秀才,他的名字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文章词赋,在当时首屈一指,但是命运不好,始终未能在科举考试中考得功名。

恰巧关东的丁乘鹤到淮阳担任县令,看到叶生的文章,觉得不同寻常,就把叶生叫来谈了谈,结果非常高兴,于是让叶生留在县衙里读书,并资助他学习的费用。丁公还时常拿出钱和粮食来接济叶生家。到了科考的时候,丁公在考官面前不断地称赞叶生,结果叶生科考得了第一名。丁公对叶生寄予了厚望,乡试考完后,就要出叶生的文章来阅读,一边读一边拍案叫好。没承想时运不济,好文章也带不来好命运,发榜后,叶生仍旧名落孙山。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觉得辜负了丁公的厚望,心里非常惭愧,不知不觉身体消瘦,天天发呆像木偶一样。丁公听说后,把叶生叫来劝慰了一番。叶生泪流不止。丁公很同情他,约定等自己三年任期结束回京城,带着他一起北上。叶生非常感激,辞别丁公回家后,从此闭门不出。

没过多久,叶生病倒在床上。丁公经常慰问他的病情,并送来他需要的东西。可是叶生服用了一百多服药,根本没有见效。不巧的是,丁公因冒犯上司被免了官职,即将卸任回乡。他给叶生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我向东归去的日期已经定了,之所以迟迟不走,是为了等你。你如果早晨能来,我晚上就可以上路了。”这封信被送到了叶生的病床上,叶生捧着信哭得非常伤心。他让送信人捎话给丁公说:“我的病很重,很难迅速痊愈,请您先动身吧。”送信人回去如实说了。丁公不忍心就走,仍然等着他。

过了几天,看门的人忽然通报说叶生来了。丁公非常高兴,迎上去问他。叶生说:“因为我的病,有劳先生您等了这么长时间,千思万虑,心里不得安宁。现在有幸可以跟随在您身边了。”丁公于是整顿行装,早起上路。

丁公回到家后,让儿子拜叶生为师,早早晚晚都和他在一起。丁公子名字叫再昌,当时十六岁,但是还不能写文章。不过他特别聪慧,凡是八股文章看上两三遍,就不会忘记。过了一年,丁公子就能落笔成文。加上丁公的帮助,他成了县学的秀才。叶生把自己过去考举人而习作的文章,全部抄下来教叶公子诵读。结果乡试出的七个题目,都在叶生教授的习作中,无一脱漏。丁公子考了第二名。

一天,丁公对叶生说:“你拿出自己学问的微末部分,就使我的儿子成就了功名。然而你这样有才华的人却被长期埋没,有什么办法呢!”叶生说:“这恐怕是命中注定的吧。能托您的福气为我的文章争口气,让天下人知道我半生沦落,不是因为文章庸劣,我的心愿也就满足了。何况我作为读书人能得到一个像您这样的知己,也没什么遗憾了。何必非要取得科举功名,才算是发迹走运呢!”叶生长期客居在外省,丁公怕他耽误了参加岁试,就劝他回家。叶生听说后,心里感觉忧伤。丁公不忍心让他走,就叮嘱丁公子到京城参加会试时,一定要为叶生捐个监生。

丁公子考中了进士,被授予部中主政。他上任时带着叶生,并送他进国子监读书,与他早晚都在一起。过了一年,叶生参加顺天府乡试,终于考中了举人。丁公子这时被派去主管南河河道公务,他就对叶生说:“我要去的地方离您的家乡不远。先生已经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叶生也很欣喜。他们选好了吉日上路,到了淮阳地界,丁公子派仆人用马车护送叶生回了家。

叶生到了家门口,看见自己家的门户萧条,心里非常难过。他慢慢地走到院子里,妻子正好拿着簸箕从屋里出来,突然看到叶生,吓得扔了簸箕就走。叶生凄惨地说:“我现在已经中了举人了。才三四年没有见面,怎么突然不认识我了?”妻子站在远处对他说:“你死了已经很久了,怎么又说显贵了呢?之所以一直把你的棺木停放着没有埋葬,是因为家里贫穷、儿子太小的缘故。如今儿子阿大已经长大成人,正要选择墓地为你安葬。你不要作怪来惊吓活人。”叶生听完这些话,显得非常伤感和懊恼。他慢慢进了屋,看见自己的棺材还停放在那里,就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没了踪影。他的妻子惊恐地看了看,只见叶生的衣帽鞋袜脱在地上。她非常悲痛,抱起地上的衣服伤心地大哭起来。儿子从学堂回来,看见门前拴着马车,就问赶车人的来历,了解清楚后,吓得急忙跑去告诉母亲。母亲便流着泪把刚才遇到的情景告诉了儿子。娘儿俩又仔细询问了送叶生的仆人,才得知事情的始末。

仆人返回后,把发生的事情如实地报告给了丁公子。丁公子听说后,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服。他立即乘着马车奔到叶生的灵堂祭拜,出钱办理了丧事,用举人的葬礼安葬了叶生,又送了很多钱财给叶生的儿子,并给他请了老师。后来丁公子向学使推荐,叶生的儿子第二年入县学成了秀才。

成仙

山东文登一个姓周的书生,与一个姓成的书生小时候在一个书桌上读书、写字,成为不计较贫富贵贱的好朋友。成生家中贫穷,所以一年到头都依靠周生接济。成生比周生年龄小,所以喊周生的妻子叫嫂子。他逢年过节都去周生家拜访,像一家人一样。

后来,周生的妻子因生孩子,产后得急病死了。周生接着又娶了王氏。成生因为这位新嫂子比自己年纪小,所以就没要求周生让自己见见她。

有一天,王氏的弟弟来看望姐姐,周生便在内室里设宴招待。正好成生来了,仆人进去通报,周生坐在内室叫人快请他进来。成生不愿意进去,告辞要走。周生就将酒席移到外屋,将成生追了回来。刚刚坐下,就有人进来禀告,一个看守田庄的仆人被县太爷重打了。具体情况是:黄吏部家里有个放牛的用人,放牛时牛踩了周家的田,和周家的仆人互相争吵起来。黄家放牛的用人回去告诉了主人,把周家仆人捉住送到县衙,所以挨了重打。周生问清楚缘故,气愤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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