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4 22:16:00

点击下载

作者:[美]达希尔·汉密特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隐身

隐身试读:

导读

幽默其表,冷硬如昔唐诺

大约是二十年前,好莱坞曾流行过一波灾难片,那场面比泰坦尼克号或火山爆发要猛烈多了。那波灾难,大如巨型邮轮倾覆、摩天大楼倒塌,小如波音747坠毁甚至只坐了三四十人的快乐大巴士都会出事。一时之间该撞冰山的一定撞冰山,该失火的一定失火,该爆炸的也必然准时轰隆一声爆炸,好莱坞灾难片中的生命充满着意外和脆弱,人人自危却又无能为力。然而,这类影片中通常有个永恒不变的伟大主题,那就是:人在被推到生死边缘时,会被迫重新思考生命的无常和种种执念的无谓,在生死面前没有什么是丢不开的。通过大难临头时的勇于牺牲自我、相互扶持和谅解,人的情感也得到新生。灾难过后,原本彼此不对眼的父母儿女冰释了,热情早已冷却的夫妻眼中重新有了对方,而一直就如胶似漆的俊男美女情侣(男、女主角)经此洗礼,更是谱写出了永生不离的世纪爱情。伴随着片尾甜美且带着哲学意味的主题曲,新的一天安然到来,人们开始重新瞻望生命的地平线——

We may never love like this again.

我们此生此世再不可能如这一刻这么相爱了。

如此甜蜜,也如此夸张。

我不敢想象如果让达许•汉密特这样对人性充满着残酷看法的人写一部类似的灾难小说或电影剧本将会是什么样。

◆追入上流社会《颠覆》这部小说是汉密特一生五大长篇的最后一部,时为一九三四年,此时,他已算功成名就,居住于纽约,还雇用了两名经纪人——一位专门负责电影方面的事务,另一位则料理书的出版。很显然,这位从下层社会中走出来的冷硬派始祖已昂首进入了繁华的上流社会。

这时,他身旁的女性也换人了,原来那个在贫穷岁月和他相守、不甚聪明也始终进不了他写作世界的小护士约瑟芬•朵兰,早在一九二九年他还不算发达时就和他分手了(显然窘困日子的相互扶持并没让他们最终走向幸福快乐的生活),他生命中新的女人是莉莉安•赫尔曼,和朵兰不同,莉莉安是个有大学学位、离过婚的成熟聪慧女性,能分享他的所思所想,参与他的写作,汉密特死后才结集成册的短篇小说集——《螺丝起子》(The Big Knockover)便由她编辑而成。

这是《颠覆》一书的写作背景,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位主张写小说便是“把生活切割出来,直接移到白纸之上”的坚定写实主义者在现实生活中经历了什么事情。

汉密特现实生活的大转变——由最初的为了生活苦苦挣扎到如今灯红酒绿笙歌不绝。这种转变直接被汉密特切割下来搬到了白纸上,使得《颠覆》一书成为最不像“汉密特小说”的小说,那些迷恋汉密特冷硬写作风格的评论家和读者更是感慨万千,他怎么会在晚年(其实此时他才四十一岁)创作出这么柔和浪漫的作品来?

◆不想妥协的冷硬之人

读者常在阅读想象中把自己投射于小说中某个自己喜爱的角色之上,有关这点,之前汉密特的小说一直有个共同的特质:他书中的任何角色,不管是男是女、是正是邪,没有一个是读者乐于扮演的。然而,《颠覆》中优雅幽默的侦探尼克•查尔斯和他那位有钱、善良、热情洋溢且喜欢在言辞中修理丈夫的老婆诺拉,皆是容易被认同的角色;而两夫妻没完没了的轻松拌嘴更是讲惯生冷血腥笑话的汉密特从未有过的。

然而,如果我们将小说读仔细一些,不被这种上流社会的优雅糖衣所蒙蔽,一定不难发现,汉密特仍是那个昔日冷硬派的写实主义者,小说表现形式的变动反倒更忠实地反映出他坚定的写实主张。小说中,汉密特化身的尼克•查尔斯(同样四十一岁)是一名娶到有钱老婆后就无心重操贱业的退休侦探,他从被扯入这宗罪案到最终破案,从头到尾一丝热情和侠义之心都没有(换成是钱德勒的马罗就绝对不会如此)。尽管先是失踪,后被视为谋杀他女秘书兼情妇的嫌犯是尼克的昔日老友“瘦子”维南特,尽管老友的年轻女儿桃乐希百般央求而且对他充满倾慕之情,尽管老友的离婚改嫁老婆咪咪想尽办法诱他就范,但从亲情、友情、爱情到欲望,他都几近是绝缘体。

现实世界在尼克•查尔斯(或说汉密特)眼中,绝不会因为自己境况的好转而改变本质,变得较有秩序、较合逻辑。小说中,尼克在回答老婆诺拉的质疑时说,“可能吧。”而且声称这个词正是他在查案过程之中最常用到的。世界充斥着不确定和不完美,正如李维史陀说的,“无序,统治着整个世界”。

而我个人觉得最有趣的是整部小说的最后结语,这是尼克、诺拉这对宝贝夫妻的对话:“……你想××、×××还有×××现在怎么样了?”“老样子,继续当××、×××和×××,就像我们两个也继续当自己,××××还是××××。谋杀不能改变任何人的生活,除非是被害人,或是凶手。”“可能是吧,”诺拉说,“可是一切实在太不圆满了。”

你看,汉密特仍一丝妥协的意思也没有。

◆存留记忆,好好活着

附带说明一下,我们把上述对话中的人名隐去,为的是避免造成破案的暗示,请千万别自找麻烦从人名的字数去聪明地推断。不听劝阻者,请自行负责所有丧失阅读乐趣的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宗罪案,三具尸体,对一个家庭及其亲友、雇员而言,灾难不可言不大,但汉密特仍若无其事地告诉我们,什么都不会改变,每个人仍是老样子。

是的,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人们却什么也学不到,我们很能体会诺拉的感慨——人,真是太不圆满了,这个世界也真太不圆满了。

类似的话,我们也曾在美国小说名家寇特•冯内果的书中读过,他曾引述他的一名汉密特型友人的话,“你曾看到谁真的改变过吗?”这种和好莱坞灾难片伟大主题完全背离的阴暗结论,也一直是冯内果小说的最重要命题:人几乎是不会改变的,历史的教训几乎是没意义的;所有的愚行和灾难,虽然有着新的工具、新的外貌、新的强度和广度,但究其本质一点都不新鲜,它只是“又来了”!

毒品、麻醉剂和酒精,长期以来一直被民智稍开的人类视为罪恶的大敌,但从某种程度来看,人类这种伟大的生物不必寻求这类有极强烈副作用的安慰,人类本身就能一直生产:在时间的流逝中,人们无师自通地生产出一种名为“遗忘”的药剂,它有效地保证着我们不被巨大的创伤所击倒,也有效地保证我们安然地准备再犯下一次同样的错误,就像有人开玩笑星期天到教堂必须忏悔认罪一样,为的是洗清过去一周的罪孽,然后开开心心再犯接下来六天的错。

这样的指责,对古往今来所有活着的人而言,可能不尽公平,但不容否认它却是有效的。

这里,不服气的人可能会指出,既然人性虚无阴暗到如此地步,汉密特(或冯内果)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写小说传递同样的信息呢?我想,除了写书养家糊口这个更虚无的理由外,也微弱地包含着一点期盼和信息:也许,我们可以不那么健忘!

我曾在帮某位朋友写序时,用到“存留记忆,并好好活着”这个题目。我当然知道,在记忆和遗忘这同具张力的两者之中,上述的两种期盼简直就是鱼和熊掌,但正因为它们如此不易得到,我们才更要去挑战!

Chapter 1

五十二街一家地下酒吧里,我靠在吧台上,正等着诺拉圣诞节采购后过来会合。这时一名女郎从桌边站起来,撇下同桌的三个男子走向我。她是个娇小的金发女郎,不管是那张脸蛋或是穿着粉蓝色运动衫的身材都无懈可击。“你是尼克•查尔斯吗?”她问。(译注:本书完成于一九三三年,而一九二○年至一九三三年为美国禁酒令时代,故喝酒或经营酒馆卖酒其实都是非法的。)

我说:“是的。”

她伸出一只手说:“我是桃乐希•维南特。你不记得我,不过你应该记得我父亲克莱德•维南特。你……”“当然,”我说,“我现在想起来了,不过那时候你才十一二岁,对吧?”“对,那是八年前了。噢,还记得你告诉过我的那些故事吧?都是真的吗?”“可能不是。你父亲还好吗?”

她笑了:“我正想问你。妈妈和他离婚了,你知道,后来我们再也没有他的消息——除非偶尔有他的新闻上报,提到一些近况。你没再看过他吗?”

我的杯子空了。我问她想喝什么,她说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我点了两杯,然后说:“对,我一直住在旧金山。”

她缓缓地说:“我想见他。妈妈要是发现了一定会气死,可是我想见他。”“哦?”“他没在以前我们住的河滨道家里,市内电话簿他也没登记。”“去找他的律师试试看。”我建议。

她的脸色一亮:“谁?”“那个家伙叫做麦什么来着,麦考利,没错,贺柏•麦考利。他以前住在歌手大厦。”“借我五分钱,”她说,然后去打电话。回来时面带微笑,“我找到他了,就在第五十街的转角。”“你父亲?”“那个律师。他说我父亲出城了,我要去见他。”她举杯对着我,“一家团圆。噢,你不妨……”

艾丝塔跳过来,前爪搭上我的肚子。狗链的另一端握在诺拉手上,她说:“它这一下午可风光了——在罗德•泰勒百货公司弄翻了一架玩具,又在赛克斯第五大道百货公司舔了一个胖女人的腿,把人家给吓着了,还有三个警察摸过它。”

我替她们介绍:“这是我太太,这是桃乐希•维南特。她父亲以前是我的客户,那时她才这么高而已。她父亲人很好,可是有点古怪。”“我以前好迷他,”桃乐希说,指的是我,“一个活生生的侦探。以前我老缠着他,要他告诉我他的经历。他撒了一堆谎,可是那时候我全都信了。”

我说:“你看起来好累,诺拉。”“是很累。大家坐吧。”

桃乐希•维南特说,她得回她那桌去了。她跟诺拉握了手,叫我们有空一定要去她家喝杯鸡尾酒,他们住在寇特兰大厦,现在她母亲姓乔格森。我们说乐意之至,邀她一定要来看我们,我们现在住诺曼第旅馆,还会在纽约待一两个星期。桃乐希摸摸狗的头,离开我们。

我们移到一张桌子边坐下。诺拉说:“她好漂亮。”“那是你觉得。”

她朝我笑了起来:“你欣赏哪一型?”“只欣赏你这型,亲爱的——瘦瘦高高、肤色偏黑,还有个突出的下巴。”“那昨天晚上在昆恩家里。把你迷得神鬼颠倒的那个红发女郎呢?”“别傻了,”我说,“她只是想让我看几幅法国蚀刻版画罢了。”

Chapter 2

次日贺柏•麦考利打电话给我:“你好,我听桃乐希说起,才知道你回来了。一起吃中饭怎么样?”“现在几点了?”“十一点半。我吵醒你了吗?”“对,”我说,“不过没关系。你可以过来吃午餐,我有点宿醉,不想跑太远……好,就一点钟。”我跟出门洗头回来的诺拉喝了一杯,冲过澡又喝了一杯,电话再度响起时,我觉得好受多了。一个女性的声音问:“麦考利先生在这里吗?”“还没到。”“很抱歉打扰你。他到的时候,麻烦你请他立刻打电话回办公室好吗?有重要的事。”我答应照办。

大约十分钟后,麦考利来了。他是个大块头、卷发、双颊粉红,是我这个年纪——四十一岁——的帅家伙,不过看起来比我年轻。他应该是个相当不错的律师,我以前住纽约时替他办过几个案子,一直合作愉快。我们握了手又彼此拍拍后背,他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说:“很好。”也反问他,他说:“很好。”然后我请他打电话回办公室。

他打完电话后皱着眉回来。“维南特回来了,”他说,“要我去见他。”

我倒好饮料端过来说:“那,午餐可以……”“让他等吧。”他说,从我手里拿走一个玻璃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怪?”“这可不是开玩笑,”麦考利严肃地说,“你听说过一九二九年,他在疗养院住过将近一年吗?”“没听说。”

他点点头坐下,把杯子放在椅旁的茶几上,朝我靠近一点说:“查尔斯,咪咪想干什么?”“咪咪?喔,他太太……应该说前妻。我不晓得,她应该想干什么吗?”“一向是,”他淡淡地说。然后又慢吞吞地开口:“而且我想你知道。”

原来这么回事。我说:“麦考利,我已经六年没当侦探了,从一九二七年开始就不做了。”他瞪着我。“那时候,”我跟他保证,“结婚后一年,我岳父过世,留给我太太一个木材厂、一条窄轨铁路,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我就辞掉侦探的差事去照顾。反正我不会替咪咪•维南特或乔格森或随便她姓什么的那个女人工作——她一点也不喜欢我,而我也从没喜欢过她。”“喔,我并不是认为你……”麦考利停下来,含混地比了个手势,拿起他的酒啜了一口,说:“我正想不透呢。咪咪三天前……星期二……打电话给我,想找维南特。接着昨天桃乐希也打来,说是你叫她打的,然后跑来找我,我以为你还在当侦探,所以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没告诉你吗?”“当然说了——念在旧日情分上想见他,说见个面对她们意义重大。”“你们律师就是爱瞎疑心,”我说,“说不定她们真想念他,也想念他的银子。可是你有什么好烦的。维南特躲起来不见人吗?”

麦考利耸耸肩说:“我也没比你更清楚。十月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他又喝了口酒说,“你会在城里待多久?”“待到新年过后。”我告诉他,然后去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的食物。

Chapter 3

当天晚上,诺拉和我去“小戏院”看《蜜月》一剧的首演,然后参加了一个叫费里蒙或费耳丁的家伙所举办的宴会。次日诺拉叫醒我的时候,我累极了,她给我一份报纸和一杯咖啡说:“你看。”

我耐心地看了一两段,然后放下报纸啜了口咖啡。“有趣是有趣,”我说,“可是现在我愿意拿民选市长欧布莱恩所有刊登过的访问,还有所有的印第安照片,来跟你换一场好觉……”“笨瓜,不是那个,”她指着报纸说,“是这个。”

发明家的秘书于公寓遇害

朱丽亚•沃夫的尸体上有数个弹痕

警方正寻找她的雇主克莱德•维南特

著名发明家克莱德•维南特的机要秘书朱丽亚•沃夫被枪杀的尸体,昨天晚上在死者位于东五十四街的公寓,被发明家已离婚的前妻乔格森太太发现。乔格森太太去那里是想打听发明家现在的住处。

乔格森太太旅居欧洲六年后,于星期一返国。她告诉警方,她按电铃时,听到微弱的呻吟,于是通知电梯服务员马文•贺利,贺利又打电话给公寓管理员华特•明尼。他们进入时,沃夫小姐躺在卧室的地板上,不省人事,胸部有四个点三二口径的弹孔,警方和急救人员到达前便已断气。

维南特的律师贺柏•麦考利告诉警方,十月之后他就再没见过维南特。他表示,维南特昨天曾打电话给他相约碰面,但结果并未出现,他也不愿对他当事人的行踪作任何说明。麦考利表示,沃夫小姐过去八年替发明家工作。这位律师说,他对死者的家庭和私生活一无所知,对她的死也无法提供任何情报。

死者身上的弹孔不可能是自杀,根据……

其他的都是典型的警方新闻通稿。“你想会是他杀的吗?”我再度放下报纸后,诺拉问我。“维南特?我不会意外。他精神很不正常。”“你认识她吗?”“认识。给我来一杯润润喉怎么样?”“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坏,”我说,“长得不丑。脑袋很灵光,又很勇敢——两者皆备才能跟维南特住在一起。”“她跟他住在一起?”“对。我想喝一杯,求求你。没错,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俩是住在一起的。”“你要不要先吃点早餐?她爱上他了,还是纯粹公事往来?”“我不知道。现在吃早餐太早了。”

诺拉打开门出去时,狗乘机跑进来,前爪搭上了床,脸凑到我脸上。我摸摸它的头,试着回忆维南特有一回曾跟我说过的话,关于女人和狗的。不是什么女人、小狗和胡桃树的景象,我想不起来,可是其中好像有什么挥之不去。诺拉带着两杯酒进来,又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很高,超过六尺(译注:约一百八十三厘米),而且是我见过最瘦的几个人之一。现在他应该是五十岁左右,可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头发就已经全白了。他长期一副应该去理个发的样子,花白的小胡子乱糟糟的,有咬指甲的习惯。”我把狗推开,伸手拿酒。“听起来很可爱。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有个曾替他工作的人,叫罗斯华特,控告维南特剽窃他的发明。他为了吓唬维南特,威胁说如果维南特不给钱的话,就要射杀他、炸掉他的房子、绑架他的小孩、割他老婆的喉咙,我不记得还有什么了。我们始终没抓到那个人,大概把他吓跑了。总之,他没再威胁,而且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诺拉喝了口酒,问道:“维南特真的偷了他的点子吗?”“去去去,”我说,“今晚是圣诞夜,试着多想想你同类的优点吧!”

Chapter 4

那天下午我带艾丝塔去散步,途中跟两个人解释它是刚毛狗而非苏格兰狗和爱尔兰狗的混种,又在吉姆店里停下来喝了两杯,后来碰到赖瑞•克罗利,就找他一起回诺曼第旅馆。诺拉正在替大家调酒,在场的有昆恩夫妇、玛歌•伊内斯、一个我没听清名字的男人,还有桃乐希•维南特。桃乐希说她想跟我谈谈,于是我们就端着鸡尾酒走进卧室。

她马上切入正题:“你想是我父亲杀了她吗,尼克?”“不,”我说,“我为什么要这么想?”“噢,警方已经……我问你,她是他的情妇,对不对?”

我点点头:“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是。”

她盯着手上的杯子说:“他是我父亲。我从没喜欢过他,也从没喜欢过妈妈。”她抬起眼睛看着我,“我也不喜欢吉柏特。”“别让这种事情困扰你。不喜欢自己亲戚的人多的是。”“你喜欢他们吗?”“我的亲戚?”“我的。”她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说,“还有,讲话别再当我是十二岁似的。”“不是那样。”我解释,“是我快醉了。”“是吗?”

我摇摇头:“你还好,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而已。其他人我就处不来了。”“我们到底有什么毛病?”她问,没有辩驳的意思,而是似乎真的想知道。“每个人情况不同。你的……”

哈里森•昆恩开了门说:“出来打乒乓球,尼克。”“等一下。”“顺便把美女带出来。”他瞟了桃乐希一眼,然后走出去。

她说:“我想你大概不认识乔格森。”“我认识一位奈尔斯•乔格森。”“有些人就是一辈子走运。这位名叫克里斯。是个可人儿。这就是我妈……跟一个精神病人离婚,然后嫁给小白脸。”她的眼睛湿了,哽咽着吸了口气又问:“我该怎么办,尼克?”听起来像个害怕的孩子。

我手臂环住她,试图放柔声调安慰她。她趴在我领口哭了起来。床边电话响起,隔壁房间的收音机传来《灿烂升起》的音乐。我的酒杯空了,便说:“出去看看他们吧!”

她又再度啜泣起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请不要取笑我。”她低声下气的说。

诺拉进来接电话,不解地看着我。我隔着桃乐希的头跟她扮了个鬼脸。诺拉对着话筒说“喂”的时候,桃乐希迅速往后抽离我的怀抱,红着脸说:“对……对不起,”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

诺拉给了她一个体谅的笑。我说:“别这么傻气。”桃乐希找出手帕来按按眼睛。

诺拉对着电话说:“好,我去看他在不在。请问您是哪里?”她捂住话筒问我:“是一位姓诺曼的,你要跟他谈吗?”

我说我不认识,接过话筒:“喂。”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查尔斯先生吗?……查尔斯先生,我知道你以前曾替全美侦探社工作过。”“请问大名?”我问。“我名叫亚伯特•诺曼。查尔斯先生,这个名字可能对你没有意义,但我想给你一个任务,我相信你会……”“什么样的任务?”“在电话上没法讨论,查尔斯先生,但如果你愿意给我半个小时,我保证……”“抱歉,”我说,“我很忙,而且……”“可是查尔斯先生,这是……”然后忽然一声巨响。可能是枪声或什么东西掉下来之类的。我喂了几声都没回应,便挂了电话。

诺拉带着桃乐希在镜子前面扑粉涂口红,让她平静下来。我说:“一个拉保险的家伙。”然后提议一起去客厅喝一杯。更多人进来了,我跟那些人说着话。原先和玛歌•伊内斯坐在沙发上的哈里森•昆恩站起来说:“现在去打乒乓球。”艾丝塔跳起来用前脚扑我的肚子。我关掉收音机,给自己倒了杯鸡尾酒。那个我没听清名字的男子说:“革命开始后,第一件事就是,我们会背靠墙站成一排……”他好像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昆恩走过来加满杯子。他看着卧室的房门。“你哪儿找来这个金发小妞的?”“从我膝盖里蹦出来的。”“哪只膝盖?”他问,“我能摸摸看吗?”

诺拉和桃乐希走出卧室,我看到收音机上头的晚报,便拿起来。标题是:

朱丽亚•沃夫曾被勒索

亚瑟•努汉已认尸

维南特依旧行踪不明

诺拉靠在我手肘边,低声说:“我邀她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对这孩子好一点。”——诺拉,二十六岁——“她心情坏透了。”“悉听遵便。”我转身说。房间另一角的桃乐希正被昆恩的谈话逗笑,“可是如果你卷进别人的麻烦里,到时候受到伤害,可别指望我会吻你。”“我才不会,亲爱的老傻瓜。现在别在这里看了。”她拿开报纸,塞到收音机背后看不到的地方。

Chapter 5

那天晚上诺拉睡不着。她读着萧亚平的回忆录,[译注:萧亚平(Feodor Ivanovich Chaliapin,1873—1938),俄裔法国人,著名歌剧男低音]我正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她问:“你睡着了吗?”又把我吵醒了。我说原本睡着了。她点了根烟给我,又点一根给自己。“你从没想过纯粹为了乐趣,偶尔玩票回去查个案子吗?有时候会碰到一些特殊状况,就像林白案……”“亲爱的,”我说,“我猜维南特杀了她,不必我帮忙警方也会逮到他。总之,这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的意思不光是要你逮人而已,而是……”“只不过我没那个时间:我忙着保住你的嫁妆。”我吻了她,“你不认为喝杯酒可以帮助入睡吗?”“不,谢了。”“或许我喝一杯可以睡着。”我带着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回到床边时,她正凝神皱着眉头。我说:“她很可爱,可是她疯了。如果不疯就不是他的女儿了。你搞不清她讲的话有多少是出自真心,也搞不清她心里想的事情有多少会发生。我喜欢她,可是我不认为要听她……”“我不确定自己喜欢她。”诺拉沉吟道,“或许她是个小混蛋,可是如果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实,那她现在就的确处境艰难了。”“我也没法帮她什么。”“她以为你有办法。”“你也以为,这证明了无论你怎么想,总得想办法找个人听你的。”

诺拉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别喝那么多酒,清醒点跟我讨论。”她靠过来喝了一口我的酒,“如果你现在把我的圣诞礼物交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的圣诞礼物给你。”

我摇摇头:“早餐再给。”“可是现在是圣诞节了。”“早餐再说。”“不管你送我什么,”她说,“希望我都不会喜欢。”“反正你都得收下,因为水族馆老板说货物出门概不退换。他说尾巴已经被咬掉了……”“想办法帮帮她又伤不了你什么,不是吗?她这么相信你,尼克。”“大家都信赖希腊人。”“求求你嘛!”“你只是好奇多管闲事……”“我认真地问你:他太太知道沃夫小姐是他的情妇吗?”“我不晓得。她不喜欢他。”“他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女人吧。”“长得好看吗?”“以前很漂亮。”“老了吗?”“四十,四十二岁吧。别谈这些了,诺拉。你不会想招惹这些事情的。让我们姓查尔斯的烦我们自己的事情,姓维南特的烦他们自家的事。”

她嘴巴翘得老高:“喝杯酒也许会有帮助。”

我下床替她调了杯酒。带着酒杯回卧室时,电话响了起来,我看看桌上的表,快五点了。

诺拉对着话筒说:“喂……是的,我就是。”她斜过眼来看看我,我摇头表示不行。“是的……为什么,那当然……是的,没问题。”她挂回电话朝我露出笑容。“你真不是盖的,”我说,“怎么回事?”“桃乐希要过来。我想她醉了。”“好极了。”我拿起浴袍,“恐怕我得睡觉了。”

她弯腰找她的拖鞋。“不要这么混账。你白天有的是时间睡觉。”她找到拖鞋,穿好站了起来说:“她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么怕她母亲吗?”“要是她有点神经的话就会。咪咪是毒药。”

诺拉看着我,暗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慢吞吞地问道:“你瞒着我什么?”“噢,亲爱的,”我说,“真希望不必告诉你。桃乐希其实是我女儿,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威尼斯的春天,我太年轻了,何况月色又那么美……”“继续耍宝吧。想吃点东西吗?”“你吃我就吃。你想吃什么?”“腌牛肉片三明治加洋葱,还有咖啡。”

桃乐希到的时候,我正在打电话给夜间熟食店。我走到客厅,她面色惶然地站在那里说:“真是太抱歉了,尼克,一直这样麻烦你和诺拉,可是今天晚上我没法回家,就是没办法。我好怕。我不知会碰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求你别逼我回家。”她醉得厉害,艾丝塔嗅着她的脚踝。

我说:“嘘……到这里就没事了,坐下来。等一下会有咖啡,你去哪儿了,怎么喝成这副德行?”

她坐下来,傻傻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离开你们这里之后到处乱跑,哪里都去了,就是没回家,因为我不能这样回家。”她又停下来,从外套口袋掏出一把很旧的自动手枪说:“你看。”她把手枪对着我晃了晃,艾丝塔猛摇尾巴,兴奋地朝那把枪跳着。

诺拉深吸了口气。我的颈背都凉了。我推开狗,把桃乐希手上那把枪拿过来说:“你在搞什么玩意?坐下。”我把枪放进浴袍口袋,推着桃乐希坐回椅子上。“不要生我的气,尼克。”她哭哭啼啼地说,“你可以把枪留下,我不想惹人厌。”“你哪儿弄来这个的?”我问。“第十大道的一家地下酒吧。我用手镯跟一个男的换来的,就是上头有绿宝石和钻石的那个手镯。”“然后又赌赢了,把手镯赢了回来,”我说,“手镯还戴在你手上。”

她看了看手镯,说:“我还以为输掉了。”

我看着诺拉摇摇头。诺拉说:“噢,别欺负她了。尼克,她已经……”“他没欺负我,诺拉,他真的没有,”桃乐希急忙说,“他……他是这世上我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想到诺拉还没喝她那杯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于是进卧室把酒喝掉。出来后,诺拉正坐在桃乐希那张椅子的扶手上,手臂环着她。桃乐希不停地吸鼻子,诺拉说:“尼克没生气,亲爱的,他很喜欢你。”她抬头看着我,说:“你没有生气,对不对,尼克?”“嗯,我只是有点伤心。”我坐在沙发上,“桃乐希,那把枪是哪里弄来的?”“一个男的给我的,已经告诉过你了。”“一个男的?”“我说过了,地下酒吧里一个男的。”“你用手镯换来的?”“我以为我把手镯给了他,可是,你看,手镯还戴在我手上。”“是啊,我注意到了。”

诺拉拍拍她的肩膀:“手镯当然还在你手上。”

我说:“等会儿见送咖啡和食物的小弟来,我要买通他留下。我不想单独跟两个……”

诺拉狠狠瞪了我一眼,跟桃乐希说:“别理他。他整晚都是这个死样子。”

桃乐希说:“他认为我是个喝醉酒的小笨蛋。”诺拉又拍拍她的肩膀。

我问:“可是你要枪做什么?”

桃乐希坐直身子,睁大醉眼直视着我。“他啊,”她激动地低语,“以防他来烦我啊。我害怕是因为我喝醉了。就这么回事。后来我又怕是那么回事,所以就跑来这里。”“你是说你父亲?”诺拉问,努力压抑声音中的激动。

桃乐希摇摇头。“我父亲是克莱德•维南特。我刚刚是指我的继父。”她靠在诺拉的胸口说。

诺拉说:“喔,”一副完全了解的语气,“可怜的孩子!”然后暗示地看着我。

我说:“大家都来喝一杯吧。”“我不喝。”诺拉又狠狠瞪着我说,“我猜桃乐希也不会想喝。”“会,她想喝的,可以帮助她入睡。”我倒给她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看着她喝下去。这招完全奏效:我们的咖啡和三明治送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诺拉说:“现在你满意了。”“现在我满意了。我们吃饭前可以把她抬进去吗?”

我把她抱进卧房,帮着诺拉替她更衣。她的身躯娇小美丽。我们出来吃东西,我把枪从口袋里掏出来审视。这把枪很旧了,里头还有两发子弹,一发上了膛,另一发在弹匣里。“这把枪你打算怎么处理?”诺拉问。“不处理,除非我发现这是杀死朱丽亚•沃夫的那把点三二口径的凶枪。”“可是她刚刚说……”“她在地下酒吧弄来这把枪——从一个男的手里用手镯换来的。我刚刚听到了。”

诺拉手里拿着三明治凑过来,眼睛很亮,几乎全黑,问道:“你想这会是从她继父手上拿来的吗?”“对。”我说,可是说得太认真了。

诺拉说:“你是个希腊痞子。不过或许她的确是从她继父手上拿来的。谁晓得。你不相信她的说词?”“亲爱的,明天我会替你买一堆侦探小说,可是今夜不要用你那颗漂亮的小脑袋去费心编推理故事了。她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她怕回家时被乔格森逮到,而且她怕自己醉了会屈服。”“可是她母亲居然不管!”“人家毕竟是一家人,你大可以……”

桃乐希•维南特穿着对她来说太长的睡衣,摇摇晃晃地站在房门口,怕光地眨着眼说:“求求你们,我可不可以进来跟你们在一起?我怕一个人待在里面。”“当然没问题。”她走过来,蜷缩在我身边,诺拉赶忙拿东西替她盖上。

Chapter 6

那天下午乔格森夫妇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正开始吃迟来的早餐。诺拉接了电话后掩住喜意。“是你母亲,”她告诉桃乐希,“她在楼下,我请她上来。”

桃乐希说:“该死。真后悔打电话给她。”

我说:“我们干脆住楼下大厅算了。”

诺拉说:“他不是那个意思。”然后拍拍桃乐希的肩膀。

门铃响起,我去应门。八年的岁月无损咪咪的容貌。她成熟了些、华贵了些,但也仅止于此。她的个子比女儿高,金发更亮。她露出微笑向我伸出手,问候道:“圣诞快乐。多年不见,能重逢真是太好了。这是我先生,克里斯,这是查尔斯先生。”

我说,“很高兴见到你,咪咪。”然后跟乔格森握手。他大概比他太太年轻五岁,高瘦挺拔,皮肤黝黑,穿着很整齐讲究,一头服顺的头发,小胡子上了蜡。

他鞠了个躬,说:“你好吗,查尔斯先生?”德国口音很重,手瘦而壮。我们一起进了客厅。

介绍过后,咪咪为突然来访问诺拉致歉:“可是我实在很想再跟你先生见面,而且我知道逮住我们家小鬼的唯一方式,就是亲自来找她。”她微笑着转向桃乐希说:“蜜糖,你最好去把衣服穿好。”

她的蜜糖塞了一嘴的烤面包,咕哝着说虽然今天是圣诞节,但她不懂为什么又要浪费一个下午在爱丽思姑妈家。桃乐希说:“我敢说吉柏特就不去。”

咪咪说艾丝塔真是只可爱的狗,然后问我知不知道她的前夫可能会在哪里。“不知道。”我说。她继续逗着狗玩,说:“他疯了,完全疯了,这种时候居然就这样消失掉了。难怪警方一开始以为他有嫌疑。”“那现在呢?”

她抬眼看看我,说:“你没看报纸吗?”“没有。”“有个叫莫若力的家伙杀了她——是个流氓,曾是她的情人。”“警方逮到他了?”“没有,不过是他干的。真希望能找到克莱德。麦考利一点也帮不上忙,他说不知道克莱德去了哪里,太可笑了。他是克莱德授权的律师,我很清楚他一定有跟克莱德保持联络。你觉得麦考利的话能相信吗?”“他是维南特的律师,”我说,“你当然没理由相信他。”“我也是这么想。”她坐在沙发上,朝我这边靠了一点儿,“坐下,我有一堆话要问你。”“先来一杯怎么样?”“什么酒都可以,就是不要蛋酒。”她说,“蛋酒让我反胃。”

我去餐具室时,诺拉正在跟乔格森练习讲法语,桃乐希还在假装吃东西,咪咪则继续逗狗玩。我端了饮料过来,坐在咪咪旁边。她说:“你太太真讨人喜欢。”“我很喜欢她。”“尼克,告诉我实话,你认为克莱德真的疯了吗?我的意思是,疯到该去接受些治疗。”“我怎么会晓得?”“我很担心小孩,”她说,“我再也不怨他了,当初我们离婚时他所做的那一切,现在我都不在乎了,但是他得顾到小孩啊。如果他疯了,他可能丢掉一切,半毛钱都不留给小孩。你看我该怎么办?”“把他送进疯人院?”“不……”她慢吞吞地说,“可是我想跟他谈谈。”她的手搭上我的手臂,说:“你可以找到他。”

我摇摇头。“你不帮我吗,尼克?我们曾经是朋友。”她的蓝色大眼珠温柔而充满哀求。桌边的桃乐希疑心地看着我们。“看在老天的份上,咪咪,”我说,“纽约有几千个侦探。你去雇一个就是了。我已经不干这一行了。”“我知道,可是……桃乐希昨天晚上醉得很厉害吗?”“也许我才醉得厉害,她应该还好。”“你不觉得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吗?”“我以前就一直觉得她很漂亮。”

她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她只是个孩子,尼克。”“那又怎样?”我问。

她笑了:“桃乐希,去换件衣服吧?”

桃乐希嘴巴含着东西再度重复说,她不懂为什么要浪费一个下午去爱丽思姑妈家里。

乔格森转过身告诉他太太:“查尔斯太太很好心地建议我们不必……”“是啊,”诺拉说,“你们不妨多待一会儿,有一些朋友会过来,没什么特别刺激的,但是……”她微微摇了一下杯子结束了这个句子。“我很乐意,”咪咪慢吞吞地回答,“但是我担心爱丽思……”“打电话向她致上我们的歉意。”乔格森建议道。“我去打。”桃乐希说。

咪咪点了头:“跟她多讲点好话。”桃乐希进了卧室。每个人好像都振奋了些。诺拉捉住我的目光,高兴地跟我眨了眨眼,我只好也装得很高兴,因为咪咪正在看我。咪咪问我:“你其实不希望我们留下,对不对?”“我当然希望你们留下。”“你八成是在撒谎。难道你不喜欢可怜的朱丽亚吗?”“‘可怜的朱丽亚’从你嘴巴里讲出来可真不寻常。我还算喜欢她。”

咪咪再度把手搭在我臂膀上说:“她破坏了我和克莱德的生活。我当然恨她……那是以前……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星期五跑去找她没有敌意。还有,尼克,我亲眼看到她死掉,她不该死的。太可怕了。不论我以前怎么想,现在我说‘可怜的朱丽亚’,对她只有怜悯。”“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我说,“我不知道你们任何人的想法。”“我们任何人,”她重复,“桃乐希可曾……”

桃乐希走出卧室,说:“解决了。”她亲吻了母亲的嘴,然后坐在她旁边。

咪咪一边看着小镜子以确定唇膏没糊掉,一边说:“她没抱怨吗?”“没有,我解决了。我想喝酒,该怎么弄?”

我说:“你只要走到那张摆着冰和酒瓶的桌子旁倒一杯就成了。”

咪咪说:“你喝太多了。”“不会比尼克多。”她说着走向调酒桌。

咪咪摇头:“这些小孩!我刚刚说,你很喜欢朱丽亚•沃夫,对不对?”

桃乐希喊道:“尼克,你要一杯吗?”“谢了,”我说,然后转向咪咪,“我还算挺喜欢她。”“你这家伙真是会逃避话题,”她抱怨,“比方说,你以前对她会像对我那么喜欢吗?”“你指的是我们一起消磨的那几个午后吗?”

她的笑很真诚:“这当然也算是一个答案。”她转向端着杯子走过来的桃乐希说:“亲爱的,你该去买件那种蓝色的袍子,很适合你的。”我从桃乐希手里接过一杯酒,说我得去换衣服了。

Chapter 7

我走出浴室时,诺拉和桃乐希都在卧室里,诺拉在梳头,桃乐希则在吊袜带。诺拉从梳妆台的镜子里抛给我一记飞吻,看起来很快乐。“你很喜欢尼克,对不对,诺拉?”桃乐希问。“他是个老希腊笨瓜,可是我习惯他了。”“查尔斯不是希腊姓。”“原本是查拉蓝比得斯,”我解释,“我老爹来美国的时候,移民局的官员说查拉蓝比得斯太长了,写起来太麻烦,就缩减为查尔斯。我老爹无所谓,只要让他来美国,让他姓X都没关系。”

桃乐希瞪着我:“我永远搞不懂你讲的话是不是在撒谎。”她开始去穿袜子,又停下来说:“妈妈想叫你做什么?”“没什么。盘问我而已。她想知道你昨天晚上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也是这么想。你怎么跟她说?”“能有什么好说的?你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她前额一皱,可是开口讲的内容却与表情不相干:“我从来不知道你跟妈妈之间有什么交情。当然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孩,就算注意到什么也不会懂,可是我没想到你们彼此熟到直呼其名。”

诺拉笑着从镜前转过来。“这个新闻很有意思。”她朝着桃乐希把梳子晃了晃说:“亲爱的,继续。”

桃乐希真诚地说:“噢,我以前都不知道。”

我把干净新衬衫上的洗衣签条拆下来。“你现在又知道些什么?”我问。“没什么,”她慢吞吞地说,脸色开始转红,“不过我可以猜。”她弯腰弄袜子。“你可以猜,而且已经在猜了。”我吼着,“你很笨,可是不必装得那么无辜,心肠恶毒的话,再装也没用。”

她抬起头来微笑,可是当她问“你觉得我很像妈妈?”时态度却很严肃。“那也不稀奇。”“可是你觉得呢?”“你希望我说不像。好,不像。”“这就是跟我共同生活的人,”诺拉愉快地说,“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穿好衣服,走出客厅。咪咪正坐在乔格森的膝上。她站起来问:“你收到什么圣诞礼物了吗?”“诺拉给了我一只手表。”我让她看。

她说:“很好看,的确是,那你给她什么?”“项链。”

乔格森说:“失陪一下。”然后起身去调酒。

门铃响了。我迎进昆恩夫妇和玛歌•伊内斯,把他们介绍给乔格森夫妇。没多久诺拉、桃乐希梳妆完毕走出卧室,昆恩立刻黏着桃乐希不放。接着赖瑞•克罗利带了一个叫德妮丝的女郎来了,隔几分钟艾吉夫妇也抵达了。我玩双陆棋从玛歌那儿赢了三十二元,她先欠着。德妮丝曾跑进卧室躺了一会儿。六点刚过,艾莉丝•昆恩在玛歌的协助下,把她丈夫从桃乐希身边拖开,去赴另一个约,然后艾吉夫妇也离开了。咪咪穿上外套,催着她先生和女儿也各自穿上他们的外套。“时间过得真快,”她说,“你明天可以来我家吃晚饭吗?”

诺拉说:“没问题。”我们握了手,讲了些客气话,然后他们走了。诺拉在他们身后关上门,背靠着门。“耶稣,他长得可真帅。”她说。

Chapter 8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明白自己在沃夫、维南特、乔格森这种麻烦里扮演什么角色、又做了些什么,那就是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做。但当我们次日清晨四点回家途中在罗本餐厅里喝咖啡时,诺拉打开报纸,发现花絮栏里的一行报道:“前全美侦探社王牌侦探尼克•查尔斯从加州抵达本市,侦查朱丽亚•沃夫谋杀案疑点。”然后大约六点多,诺拉摇醒我,我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卧室门口站着一个持枪男子。

他是个又胖又黑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一脸横肉从下巴堆到两眼之间。头上戴着黑色的圆顶窄边礼帽,黑色的大衣非常合身,黑色西装,黑色鞋子,全身行头看起来好像是刚在十五分钟内买来似的。那把笨重的黑枪是点三八口径自动式,安然地握在他手上,没指着谁。诺拉说:“他骗我让他进来,尼克。他说他得……”“我得跟你谈谈,”那个持枪男子说,“如此而已。不过非谈不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此时我才眨眨眼强打精神,看向诺拉。她很激动,但并不害怕,表情就像看着她押注的赛马,以一鼻之差冲向终点。

我说:“好,谈吧,可是能不能把枪拿开?我太太无所谓,可是我怀孕了,我不希望以后小孩生出来……”

他咧开下唇一笑:“你不必费神地向我证明你很悍,我听说过你。”他把枪放进大衣口袋,接着说:“我是薛普•莫若力。”“我没听说过你。”我说。

他朝房里跨了一步,开始夸张地摇着头:“我没干掉朱丽亚。”“也许吧,不过你找错地方讲了。这不关我的事。”“我已经三个月没见过她,”他说。“我们一刀两断了。”“去跟警方说啊!”“我没有任何理由伤害她……我跟她向来直来直往、光明正大。”“好极了,”我说,“只不过你找错市场卖鱼了。”“听着,”他又往床这儿跨了一步,“史杜西•勃克说你以前还不错,所以我才来的。你……”“史杜西还好吧?”我问,“打他一九二三还是二四年去坐牢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他还好,想跟你碰个面。他现在在西四十九街开了家酒吧,叫匹吉龙俱乐部。不过先谈正事,警方会对我怎么样?他们真的认为是我干的?还是只不过想把罪名扣在我身上?”

我摇摇头:“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别让报纸给骗了……这事我没插手。去问警方吧。”“那就太聪明了。”他再度咧开下唇而笑,“那会儿是我毕生做过最聪明的事情。我曾跟一个警察队长吵架,让他住进医院三个星期。警方的人要我去,好问我一些问题,他们正拿着铁杖等着修理我呢。”他一只手打开,掌心向上,“我坦白地来找你说话。史杜西说你很坦白,所以你就坦白一点吧。”“我是很坦白,”我向他保证,“如果我知道什么事,我会……”

有人敲外头的门,敲了三下,声音尖锐。还没敲完,莫若力已经把枪拿在手上了。他的眼光似乎一瞬间扫遍所有方向,然后仿佛是从胸膛里深深地冒出一个冷酷的咆哮:“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在床上坐高一点,朝他手上的枪点点头,“是那家伙惹来的。”枪准准地指着我的胸膛。我感觉到自己耳际血液窜流、嘴唇肿胀。我说:“这里没有火灾逃生口。”把左手伸向诺拉,她就远远地坐在床边。

敲门声再度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喊道:“开门,警察。”

莫若力的下唇蠕动碰着上唇,眼白的部分开始转暗。“你这狗娘养的,”他缓缓地说,几乎像是对我表示抱歉。他微微移动双脚,轻触着地板。

一把钥匙试着外头的门锁,我左手击向诺拉,把她扫到房间的另一头。右手抛向莫若力那把枪的枕头似乎毫无重量;枕头轻轻飘起,像一张面纸。那一刹那,仿佛全世界再没有比莫若力的枪开火更大声的事情了。我抓到他一只脚踝,滚过去压住他。他用枪敲我的后背,直到我空出一只手来尽力痛揍他的身体。

一群人涌进来,把我们拉开。我们又花了五分钟才让诺拉回过神来,她一手捂着脸颊坐起身来,环视整个房间,目光停留在莫若力身上,莫若力两只手腕被铐住,两边各站着一名警官。莫若力的脸惨不忍睹:警察已经任意痛扁了他一顿。诺拉瞪着我。“你这个大笨蛋,”她说,“你不必把我打昏过去。我知道你能制住他,可是我想亲眼看到。”

一个警察笑起来。“耶稣啊,”他赞赏地说,“好一位女中豪杰。”

诺拉对他笑了笑,站起来。然后目光转向我,笑容消失了,说:“尼克,你真是……”我说我没想太多,同时伸开左手让她看看我睡衣上的残留物。莫若力的子弹打出一条伤痕,在我左乳下方有个大约四寸长的伤口。大量的血不断涌出,还好伤口不深。

莫若力说:“你真走运。差个一两寸就大不相同了。”很欣赏诺拉的那个警察……是个浅褐色的大块头,大概四十八或五十岁,穿着一套不怎么合身的灰西装……往莫若力嘴上赏了一巴掌。

诺曼第旅馆的经理基瑟说他去找医生,然后走向电话。诺拉冲到浴室拿毛巾。我拿一条毛巾盖住伤口,躺在床上说:“我没事。不要小题大作,等医生来就是了。你们这些人怎么会出现?”

赏了莫若力一巴掌的那个警察说:“我们碰巧听说维南特一家还有他的律师以及各路人马常在这里碰面,就觉得最好留神盯着这儿,以防万一维南特会在这里出现。今天早上负责盯梢的梅克在这里,看到这鸟厮鬼鬼祟祟地跑进来,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就找了基瑟先生上来,你可真走运。”“是啊,我可真走运,也说不定我就不必挨枪子儿了。”

他怀疑地打量我,惨灰的眼睛湿湿的:“这鸟厮是你的朋友?”“我从没见过他。”“他来找你干吗?”“想告诉我他没有杀沃夫小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以为跟你有什么关系?”“去问他。我不知道。”“我在问你话。”“继续问吧。”“我再问另外一个问题:你愿意作证控告他对你开枪吗?”“又是一个我现在没法回答的问题。那搞不好是意外。”“好吧,我们有的是时间。看来我们要问你的问题比原来料想的要多。”他转向另外一个同伴:总共来了四个警察。“好好搜一下。”“有搜索票才行。”我告诉他。“那是你说的。动手吧,安迪。”他们开始动手搜查。

医生走进来,他个子很小,一身雪白,不断吸鼻子。他朝着我身上边咳嗽边吸鼻子,同时替我止住了血,扎上绷带,还告诉我只要静躺两天就没有大碍了。没有人跟医生说话。警察也不让他碰莫若力。他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更白、更模糊。那个浅褐色的大块头从客厅回来,一手放在后面。他等到医生走了之后才问:“你有持枪执照吗?”“没有。”“那这是干吗的?”他从身后拿出那把我从桃乐希那儿取来的手枪。我无言以对。“你听说过《苏里凡法》吗?”他问。[译注:《苏里凡法》为纽约州第一部枪械管制条例,由政治家沙立文(Timothy Sulliva,1863—1913)所推动。]“听过。”“那你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了。这是你的枪?”“不是。”“那是谁的?”“我得努力想一想。”

他把枪放进口袋,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听好,查尔斯先生,”他说,“看来我们两个都用错方法了。我不想为难你,相信你也不愿意为难我。你身上的那个洞不会让你太好受,所以我不打算再多打扰你,先让你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够了,或许我们能合作一下,做点该做的事情。”“谢了,”我诚心诚意地说。“我们请大家喝杯酒吧。”

诺拉说:“没问题。”然后从床边站起来。

那个浅褐色的大块头看着她走出房间,郑重地摇摇头,语气也很郑重:“老天在上,先生,你真幸运。”他突然伸出手:“敝姓纪尔德,约翰•纪尔德。”“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握了手。

诺拉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头有一个曲管瓶、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几个杯子。她想给莫若力一杯酒,但纪尔德阻止了她。“查尔斯太太,你真是太好心了,可是除非有医生处方,否则给犯人酒或食物都是违法的。”他看着我,“是这样没错吧?”我说没错。其他人都喝了。

不久纪尔德放下空杯子站起来。“我得带走这把枪,不过你别担心,等你好一点儿,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谈。”他握着诺拉的手,夸张地弯腰一鞠躬,“希望你别介意我稍早之前所说的话,那是因为……”

只要愿意,诺拉可以笑得很甜,此时她露出一个最甜美的笑容:“介意?我喜欢这个说法。”她送走警察和莫若力。基瑟之前几分钟就已经走了。“他人真好,”她从门边回来时说,“很痛吗?”“不会。”“都是我的错,对不对?”“胡说。再给我一杯如何?”

她替我倒了一杯,“我今天不会让你喝太多。”“我不会喝太多的,”我向她保证,“我可以吃一点熏鲑鱼当早餐。现在我们的麻烦好像暂时结束,你可以叫旅馆加强一下警卫。然后叫接线生不要把电话接进来,说不定会是记者打来的。”“你打算怎么跟警方解释那把桃乐希的手枪?总得说点什么,不是吗?”“我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实告诉我,尼克,有时候我是不是太傻了?”

我摇摇头:“傻得刚刚好。”

她笑了,说:“你这个希腊混蛋。”然后去打电话。

Chapter 9

诺拉说:“你只是逞能,完全是逞能。你想证明什么?我知道子弹打不倒你,你大可不必向我证明这一点。”“起床又不会怎么样。”“躺在床上至少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医生说……”“如果他医术真那么高明,就该先治好自己的鼻塞。”我坐起身,脚放到地板上。艾丝塔过来舔我的脚。

诺拉拿拖鞋和睡袍给我,说:“好吧,男子汉,起床让血流到地毯上吧。”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只要左臂不使力,而且躲开艾丝塔的前爪,一切似乎还好。“你就通融一下嘛。”我说。我原先就不想跟那些人扯上关系,现在还是不想,可是……大串麻烦自己找上门来。我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我得去看看。“我们离开吧,”她建议,“我们去百慕达或哈瓦那一两个星期,不然就回西岸。”“我还得跟警方交代那把枪的事情。万一那就是杀死朱丽亚的凶枪呢?就算他们现在不晓得,早晚也会查出来。”“你觉得真是那把枪?”“只是猜测。我们晚上去咪咪家吃晚饭,然后……”“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你是彻底疯掉了吗?如果你想见谁,叫他们来就是了。”“不一样的,”我的手臂揽住她说,“别再担心这个小伤了,我没事的。”“你是在逞能,”她说,“你想让大家看看,你是子弹打不倒的英雄。”“别这么恶毒。”“我就恶毒给你看。我才让你……”

我一只手掩住她的嘴说:“我想看乔格森一家人在家的样子,我想见麦考利,另外还想去看看史杜西•勃克。我被耍得太惨了,得去了解一下状况。”“你真是够顽固了,”她抱怨,“好吧,现在才五点,躺下来等晚一点再起来换衣服。”

我舒服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晚报已经送来了。上头讲的大致是说,我因为追查朱丽亚•沃夫谋杀案,要逮捕莫若力时,被他射中了。一份晚报说我被射中两枪,另外一份说是三枪,而且说我快死了,无法见客也无法送到医院去。报上有莫若力的照片,还有我一张十三年前的照片,戴着一顶很可笑的帽子,我记得那张照片是在办华尔街爆炸案的时候拍的。其他关于朱丽亚•沃夫谋杀案的消息都含糊其词。我们的小常客桃乐希•维南特来访时,我们还正在看报纸。

诺拉开门时,我听到桃乐希的声音:“柜台不肯替我转话,所以我就溜上来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帮你照顾尼克。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诺拉。”

诺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进来吧。”

桃乐希进来,睁大眼睛瞪着我:“可……可是报上说你……”“我看起来像是快死了吗?你怎么了?”她的下唇肿了起来,靠近嘴角有一道割伤,一边脸颊有块淤青,另一边脸颊有两道指甲的抓痕,而且双眼红肿。“妈妈打我,”她说,“你看。”她让大衣落在地板上,解开洋装的一颗纽扣,把一只臂膀从袖子里露出来,然后又把洋装往下褪一些,让我们看她的背。她的手臂上有许多黑色的淤血,背上交错着红色的长鞭痕。她哭了起来:“看到没?”

诺拉一只手揽住她说:“可怜的孩子。”“她为什么打你?”我问。

她从诺拉怀抱中抽身,跪在我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艾丝塔凑过来蹭着她。“她以为我之前是来……是来问你关于父亲和朱丽亚的事情。”她哭得断断续续讲不成句子,“所以她昨天才会跑来……来查清楚……然后你说服她我没有。你……你让她以为你不关心这个案子……我也这样相信……所以她本来都没事,一直到下午看了报纸。然后她晓得……她晓得你之前说没管这件事情是撒谎。她打我是想逼我说出我告诉了你什么。”“你怎么跟她说?”“我什么都不能说。我不能告诉她克里斯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能说。”“克里斯也在场?”“对。”“他还让她把你打成这样?”“可是他……他也没阻止。”

我跟诺拉说:“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们来喝一杯吧。”

诺拉说:“没问题。”她拾起桃乐希的大衣,搭在一张椅背上,然后走进餐具室。

桃乐希说:“求求你让我待在这里,尼克。我不会惹麻烦,真的,你曾要我离开他们。你知道你说过,可是我没别的地方去,求求你。”“别急,这事还要再商量一下。我跟你一样怕咪咪,你知道的。她以为你告诉我什么?”“她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关于谋杀的事情,她以为我也晓得……可是我不知道,尼克。我跟上帝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可真是帮了大忙,”我抱怨道,“不过听好,小妹妹,你知道一些事情,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你要从头坦白说,否则我们就别玩了。”

她做了个动作,看起来是在胸前画十字。“我发誓我会坦白。”她说。“好极了。现在先喝酒吧。”我们各从诺拉手上接过一杯酒,“你告诉咪咪说,你离开他们比较好?”“不,我什么也没说。说不定她还不晓得我已经不在房里了。”“这下可好了。”“你不会送我回去吧?”她喊着。

诺拉拿着酒杯说:“不能让小孩回去让他们这样打,尼克。”

我说:“嘘……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打算过去吃晚饭的话,最好不要告诉咪咪……”

桃乐希惊骇地瞪着我,诺拉说:“休想叫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桃乐希急忙说道:“可是妈妈没在等你。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在家。报上说你快死了,她不会料到你会去。”“那就更好了,”我说,“我们来给她一个惊喜。”

她惨白的脸凑近我,激动得酒都洒在她袖子上了。“别去,你现在不能去。听我的话,听诺拉的话。你不能去。”她惨白的脸转过去看着诺拉,“对不对?告诉他不可以去。”

诺拉的暗色眼珠定定地看着我的脸,说:“等等,桃乐希。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最好。你说呢,尼克?”

我朝她扮了个鬼脸:“我根本搞不清状况。你说要桃乐希留下,那她就留下。我想她可以跟艾丝塔一起睡。可是其他的你就别管我了。我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我得出去查才行。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查。”“我们不会妨碍你的,”桃乐希说,“对不对,诺拉?”

诺拉仍旧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问桃乐希:“你那把枪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回别再编故事了。”她舔舔下唇,脸微微红了起来,然后清清喉咙。“小心,”我说,“如果你编另一个故事,我就打电话给咪咪,叫她来接你回去。”“给她个机会嘛!”诺拉说。

桃乐希再度清清喉咙。“我……我能不能告诉你小时候发生的一些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