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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5 20: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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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亚米契斯

出版社: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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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少年文学经典文库:爱的教育

世界少年文学经典文库:爱的教育试读:

十月

开学的第一天

十七日 星期一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在乡下三个月的假期如梦一般地度过了!该上三年级了。早晨母亲送我到巴勒底学校去报到的时候,我还在想着乡下的事情,很不情愿地随着母亲向学校走去。街上到处都是学生。在附近的两个书店里,挤满了忙着给自己的孩子买书包、夹子、作业本之类的东西的家长们。学校门前,人头攒动,工友和警察尽力维持着秩序,疏通着学校门前的道路。在校门口,我忽然觉得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原来是我二年级时候的老师——他是一个长着满头红色鬈发、生性快活的人。他对我说:“这么说,恩里科,我们就要永远地分开了!”这一点我心里是很明白的,但经他这么一说,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进到学校里面,学校的门口和楼梯上到处站满了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拿着升级通知书的贵妇、绅士、普通妇女、工人、军人、老年人和仆人。学校里人声鼎沸,就像在一座大戏院里一样。我高兴地看着一层的大厅,大厅与四面的教室相连。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大厅里老师们来来往往忙来忙去的。一年级快班的老师看到我,对我说;“恩里科,今年你的教室在楼上,你不再从我这里经过了。”他的眼中充满了留恋的神情。妇女们围着校长问这问那,因为没有名额,她们的子女不能在学校里就读。校长看上去头发似乎比去年更白了些。我觉得学生们也比以前长高了,长壮实了。在一楼上课的学生都已经分好了班。新入学的孩子像小犟驴一样拧着不肯进教室,只得把他们硬拖进去;有的孩子又从教室里跑出来。有的看见自己的父母离开了,就大哭起来,大人们只得又回去哄他们,再把他们送进教室里,弄得老师们束手无策。我的小弟弟被分在女教师德尔卡蒂的班里,我被分在佩尔波尼老师的班里。十点时,大家都坐进了教室。我们班一共有五十四名学生,只有十五个或十六个人是我二年级的同班同学,包括考试成绩总得第一名的德罗西。我脑子里仍然想着夏天里走过的树林和高山,觉得学校的天地真是又小又闷。我还想着我二年级时候的老师。他的身材和我们差不多,总是面带着微笑,他是一个好老师。但可惜的是我再也看不见他和他那一头红色的鬈发了。我们现在的老师,身材高大,没有胡须,花白的长发遮掩着额头上的深深的皱纹,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他仔细地,一个一个端详着我们,好像一下就把我们的心思看透了似的。他很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暗自说:“这才是第一天哪,以后还有九个多月的时间哪!什么功课、月考呀,真够烦人的了。”我想象着跑到了母亲身边,吻着她的手,母亲就对我说:“勇敢些,恩里科,我们一块学习吧!”带着这样一种美好的愿望,在开学的第一天结束后,我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但是,我一想起从今以后到学校再也见不到那个总是笑容可掬的、长着满头红色鬈发的老师了,就感觉到在学校的日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有意思了。

我们的老师

十八日 星期二

从今天早上起,我开始喜欢我们现在的老师了。早晨当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在讲台前坐下了。这时不断有他去年教过的学生,从教室门口伸进头来问候他。“早上好,老师先生!”“早上好,佩尔波尼先生!”有的还走进教室来,同他握一握手,再匆匆跑出去。看得出大家都很爱戴他,都愿意再上他教的课。在这种时候,他一面回答那些问候他的学生们,说:“早上好!”一面去握握他们伸出的手,但眼睛却不看着他们。他和这些学生打招呼的时候,也总是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而且脸总是转向窗外,眼睛望着对面的屋顶。学生们问候他,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对他来说却好像让他活受罪一样。然后,他把目光集中在全班同学的身上,一个一个仔细地注视着我们。让我们听写时,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在课桌中间来回走着。当他看到一个孩子的脸上出满了红孢疹,就停止了听写,用两手托着他的头仔细查看,问他得了什么病,还用手摸摸他的前额,看他是不是在发烧。这时老师身后的一个学生,趁机爬到桌子上,做起鬼脸。老师突然转过身去,这个孩子赶紧坐下,低着头等着老师责罚他。出乎同学们的意料,老师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只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就再没有说别的话了。

老师回到讲台上,给我们做完听写。在默默地注视了我们一会儿以后,用他那浑厚而亲切的声音慢慢地说道:“孩子们,从今以后我们要共同相处一年的时间,我们要很好地度过这一年。你们要好好学习,遵守纪律。我没有家庭。自从去年我的母亲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也就再也没有别的牵挂了。现在我把你们都当成是我的亲人,你们都好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爱你们,希望你们也爱我。我不愿处罚你们中的任何人,在我面前你们要表现出你们是好孩子。现在你们全班就是一个大家庭,你们是我的安慰和骄傲。我不要求你们向我做任何保证,但我知道你们心里已经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暗下决心了,我感谢你们。”

这时,学校的工友走来说下课的时间到了,该放学了,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离开了教室。这时,那个站在桌子上做鬼脸的学生走到老师面前,用发抖的声音说:“老师先生,请原谅我吧!”老师在他的前额上亲了一下,对他说:“回家吧,我的孩子。”

意外的事件

二十一日 星期五

刚开学就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今天早上在上学的路上,我正在向父亲讲述我们老师说的话,忽然看见街上到处都是人,而且是朝学校方向拥去。父亲马上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新学期刚刚开始就有不顺利的事情啊。”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人群中挤进学校,学校大厅里站满了学生和家长,老师们无法让学生们回到教室去,大家都朝校长室那边挤去。只见有人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罗贝蒂!”从人们头顶上望过去,只能看见校长室里一个警察的头盔和校长秃顶的头。不一会儿,有一个戴着高帽子的绅士走进校长室。大家都说:“医生来了。”父亲向一位老师打听:“出了什么事?”老师回答说:“车轮子把他的脚压了。”另一位老师说:“骨头都压碎了。”原来这个孩子是二年级的学生,是一位炮兵大尉的儿子,早晨上学的时候,看见一个低年级的小学生离开母亲后,在大街上跑时摔倒在路的中间,这时刚好有一辆马车冲着他驶过来,就在这一刹那间,罗贝蒂勇敢地跳过去,把那个孩子拖到一边,小学生得救了,罗贝蒂却来不及躲开,被车子压着了脚。我们正在听人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人发疯似的分开人群冲进来。原来是罗贝蒂的母亲,人们刚刚把她叫来的。接着又有一个女人跑到她面前,两只手搂着她的脖子抽泣起来。她是被救的孩子的母亲。两人跑进校长室里。人们立刻听到一个裂人肺腑的哭声:“我的朱利奥啊,我的孩子!”这时一辆马车在校门口停下来了。校长抱着罗贝蒂走出来。罗贝蒂的头靠在校长的肩上,他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人们立刻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他母亲的啜泣声。校长把罗贝蒂举得高高的,使大家都能看得见他。老师、家长和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罗贝蒂,你真勇敢!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大家纷纷向他送着飞吻。离他近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去吻他的手和胳膊。罗贝蒂睁开眼睛说:“我的书包呢?”被救的孩子的母亲把书包拿给他看,流着眼泪对他说:“我替你拿着吧,好天使,让我替你拿着吧!”边说边去搀扶罗贝蒂的母亲,罗贝蒂的母亲两手掩着面孔,哭得像泪人一样。他们走出去,把罗贝蒂小心地放在马车里,马车便离去了。

大家都默默地走进了教室。

卡拉布里亚的男孩

二十二日 星期六

昨天下午正在听老师告诉我们罗贝蒂得拄着拐杖走路这一消息的时候,校长领进来一个脸色黑黑的、浓眉大眼的、黑头发的男孩子。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腰里系着一条黑色的摩洛哥皮带。校长在老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把这个男孩留下就离开了。那个男孩子用他那双大大的黑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们。老师牵着他的手对全班说:“ 今天我们班分来一个新生,他是卡拉布里亚人。他的家乡离我们这里有五百多里地,你们要热爱这个来自远方的兄弟。他的家乡出过很多有名的人,那里有很多能干的劳动者和勇敢的战士。那个地方很美,有很多树林和山川,是我国有名的地区之一。那儿的居民非常聪明和勇敢。你们要好好地对待他,不要让他感到远离了自己的家乡。要让他知道一个意大利的孩子,无论在意大利的哪一所学校里,都有自己的兄弟。”说完老师站起来,在意大利地图上指着卡拉布里亚的位置给我们看。然后叫着那个经常得第一名的孩子:“埃尔内斯托·德罗西!”德罗西站起来。“到这儿来!”德罗西离开座位,走到教桌前面,面对着那个卡拉布里亚的孩子。“你是班长,请你代表全班向这位新学友表示欢迎。代表皮埃蒙特的孩子们拥抱卡拉布里亚的孩子!”德罗西拥抱那个男孩,大声说:“欢迎!”那个男孩也热烈地吻着德罗西,大家都高兴得拍起手来。老师对我们说:“安静!教室里是不能拍手的!”可是看得出来,他自己也非常高兴,卡拉布里亚的孩子也非常高兴。老师把他带到一个位子面前,让他坐下。然后他又说:“你们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卡拉布里亚的孩子来到都灵要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都灵的孩子到了卡拉布里亚也应该不觉得陌生。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的国家曾奋战了五十年,有三万意大利人为此英勇献身。所以你们一定要相互尊重,相互热爱。要是有人因为这个孩子不是本地人,就伤害他,那他就愧对我们的三色国旗。”那个卡拉布里亚的男孩刚刚在座位上坐下,邻座的孩子们就纷纷送给他钢笔和画片什么的,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孩子还送给他一张瑞典的邮票。

我的同班同学

二十五日 星期二

在班里我最喜欢的是送给卡拉布里亚男孩邮票的那个同学,他叫卡罗内。他是班上年龄最大的,已经十四岁了。他的头很大,肩膀宽宽的,笑的时候,样子很可爱,像大人一样总喜欢思考问题。班上其他的同学我也已经认识好几个了。有一个叫柯莱蒂的我也很喜欢,他常常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套服,戴一顶猫皮帽,他总是那么快活。他的父亲是柴火铺的老板,曾参加过一八六六年的战役,在翁贝尔托亲王的率领下,据说他得到过三枚勋章。可怜的小奈利是个驼背,他身体弱小,面庞削瘦。班里有一个穿着总是很讲究、很注意服装整洁,总在摘衣服上沾着的小细毛的那位同学,叫沃蒂尼。坐在我前面的同学,大家都叫他小泥瓦匠,因为他的父亲是个泥瓦匠。他的脸圆圆的,像个苹果,鼻子像蒜头。他有一种本事,会做兔脸,他做的兔脸,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时常把他的那顶破旧的小帽卷成一团,像手帕似的塞在衣袋里。坐在小泥瓦匠旁边的是鹰钩鼻子卡洛菲,细高个,小眼睛,常把钢笔、画片、火柴盒等东西拿来倒卖,还把功课写在指甲上,打算作弊。还有一个是高傲的小绅士,叫卡洛·诺比斯。我喜欢在他旁边的两个孩子。一个是铁匠的儿子,穿一件长过膝盖的长衫,脸上苍白得像病人一样,从来没见他笑过,老是胆小害怕的样子。另一个是个红头发的孩子,他有一条胳膊残废了,用带子挂在脖颈上。他的父亲到美国去了,母亲在街上靠卖野菜为生。坐在我左边的是个性格古怪的孩子,叫斯塔尔迪,五短身材,他从不主动去和别的同学说话,好像他什么都听不懂似的。上课时他总是皱着眉头,紧闭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听课。要是有人和他说话或问他什么,第一次、第二次他还不吭声,第三次他就要用脚踢人了。坐在他旁边的是弗兰蒂,一副狡猾无赖的样子,据说他是从别的学校被开除出来的。班上还有一对长相、衣着完全一样的两兄弟,他们都戴着卡拉布里亚式的帽子,上面都插着鸡毛。然而同学中间最漂亮、最有才干的要数德罗西了。他今年肯定还要得第一,老师已经看出来了,上课总是提问他。不过,我更喜欢铁匠的儿子,那个穿着长长的上衣、像病人一样的普雷科西。听说他父亲经常打他,他非常胆怯,每当他和别人说话或不小心说话中触犯了别人的时候,他总是用善良的内疚的眼光看着别人说:“请原谅我。”总之,班里年龄最大、品行最好的同学还得数卡罗内。

高尚的行为

二十六日 星期三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们真正了解了卡罗内的为人。早晨,刚走进学校大门,一年级的老师叫住我,问我什么时候在家并说要到家里来看望我们。所以我到教室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我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有到。只有三四个同学正在戏弄红头发的克罗西——就是那个一条胳膊已经残废、母亲卖野菜的孩子。他们用尺子捅他,用栗子壳朝他脸上掷去,学他一只手挂在脖子上的样子,把他比划成残废和怪物。克罗西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脸色煞白,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好像在向他们求饶。那几个人见他这样,越发起劲了。克罗西涨红了脸,气得发起抖来。忽然那个一脸无赖相的弗兰蒂跳到凳子上扮起克罗西的母亲挑担卖菜的样子来,克罗西的母亲通常就是这个样子到学校来接儿子的,最近她生了病没有来。学生们看了哄堂大笑。克罗西气急了,从桌子上抓起墨水瓶,狠命朝弗兰蒂的头上扔过去,弗兰蒂闪在一边,墨水瓶恰好打在正走进来的老师的胸上。

大家吓得不敢出声,赶紧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老师气得脸都变了颜色,走到讲台跟前,厉声问道:“这是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老师提高了声音,又问:“是谁干的?”

这时卡罗内出于同情可怜的克罗西,突然站起来毅然地说:“是我干的!”

老师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全班发呆的学生们,平静地说:“不是你干的!”

等了一会儿,又说:“我不处罚犯错误的人,扔墨水瓶的人站起来吧!”

克罗西站起来,哭着说:“他们打我,欺负我,我气昏了,就扔……”“坐下。欺负他的人站起来!”老师说。

那四个人站起来。“你们!”老师说道,“欺负一个无辜的人,侮辱一个不幸的孩子,欺负一个不能自卫的人,你们应该感到耻辱,你们简直不配做人,太卑鄙了!”

说完,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来到卡罗内面前,托起他的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你的心灵是高尚的!”

卡罗内乘势附着老师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老师忽然转身向四个犯错误的同学说:“我宽恕你们!”

一年级时的老师

二十七日 星期四

今天,我正要和母亲出门给报纸上报导的一个贫穷的妇女送一些衣物,我一年级时的女老师如约来访了。我们非常高兴,她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到我家来了。老师仍然是从前的那个样子,小小的身材,穿着朴素,头发也不修饰,因为她没有时间打扮。帽子上还是罩着绿色的细纱巾。她的脸色没有去年那样红润,已经开始有白头发了,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是咳嗽。母亲问她说:“您的身体怎么样?亲爱的老师,您太不知道照顾自己了!”“唉,没关系。”老师脸上带着既高兴而又忧伤的微笑回答说。“老师讲话声音太大了,您太为孩子们操劳了。”母亲又说。的确,老师上课时总是使自己的声音让大家都能听得很清楚。我记得,上课时她总是一刻不停地讲着,这样就使得孩子们思想上没有工夫去开小差。她总是站着讲课,从来都不坐下。我相信她一定会来看我的,因为她从来不会忘记自己教过的学生。凡是她教过的孩子,不管过多少年,她都能记得住他们的名字。每逢月考时,她都要到校长那里去打听他们的成绩。有时她在校门口等着学生,检查他们的作文本,看他们有没有进步。她教过的很多学生已经是穿长裤、戴手表的高中生了,但他们还经常回校来看望她。以前,她每周四都带我们去参观博物馆,把一件一件展品详细讲解给我们听。今天,她刚刚带学生们去参观过绘画展览,从美术馆赶回来还气喘吁吁的呢。可怜的老师显得瘦多了,但她还是那么精神爽朗,讲起学校的事情来兴致勃勃的。老师想看看两年前我生病时睡过的那张床,现在那张床已经给弟弟睡觉用了。老师看了一会儿,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告辞了。她还要去看她班里一个生病的学生,这个学生是一个皮匠的儿子,正在出麻疹,在家里养病。在她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堆作业本需要批改,这得花费她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此外,晚上还要抽出时间教一个女店主学算术。临走时老师对我说:“啊,恩里科!现在你已经能解难题,能作长文章了,你还爱你从前的老师吗?”说完她就吻了吻我。下了楼梯,她又一次对我说:“不要忘记我,知道吗,恩里科!”啊,我亲爱的老师,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就是我长大了,我也一定还会记住你,会和同学们一起到学校去看你的。无论到了哪里,我只要听见学校里有女老师说话的声音,我就会像听见你的声音一样,就会回忆起你教我的那两年的情景。在这两年中,你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你因劳累而生病,身体不好,但你还是那么热心地教我们,关心我们。要是我们字写不好,你就很着急。算术老师提问我们时,你就担心得坐立不安。我们表现好时你就从心里高兴,你对我们就像母亲般的善良、慈爱,我怎么能忘记你呢,亲爱的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在阁楼上

二十八日 星期五

昨天傍晚,我和母亲与姐姐希尔维娅给报纸上刊登的那个贫穷女人的子女送去一些衣物。我拿着包裹,姐姐拿着刊登了那个妇女的地址和姓名的那张报纸。我们走进了一所楼房,一直上到顶层的阁楼里,那里有很多门,我们在长长的走廊里最后一个房门跟前停下来,母亲敲了敲门。一个年轻、苍白而清瘦的妇女给我们开了门。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很面熟,她头上的蓝头巾也好像看见过似的。“您就是报纸上登过的那位妇女吗?”母亲问。“是我,夫人。”“我们送来一些衣物给您,请收下吧!”那妇女收下了衣物,千恩万谢地说个没完。这时我看见在这间空荡荡的、黑暗的房间里有一个孩子正跪在墙角的一把椅子跟前,背对着我们,好像在那里写字,他的确是在写字,椅子上铺着纸,地板上放着墨水瓶。可是房间里是那么黑,他怎么能写字呢?我正想着,忽然认出那孩子的红头发和粗布上衣,他就是那个一条胳膊残废的、卖野菜妇人的儿子克罗西。我趁他母亲收拾衣物的时候,悄悄地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别做声!”母亲说,“要是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接受同学家的施舍,他会感到难为情的,别叫他。”就在这时,克罗西正好回过头来,他向我微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母亲推了我一下,让我过去和克罗西拥抱。他站起来拉住我的手,我们拥抱在一起。这时克罗西的母亲对我母亲说:“家里就是我和这个孩子,丈夫在美国,已经六年了,我又生了病,不能去卖菜,家里没有钱,连给我可怜的小路易写作业的桌子都没有。原来我们在门口还有一张桌子,起码他还可以在那里写字,现在他们把桌子也搬走了。家里也没有一盏用来念书的灯,至少得不至于弄坏眼睛。现在市政府赠送给他书和笔记本,能送他上学已经很幸运了。可怜的孩子,他是那么想上学!我真是个不幸的女人啊!”母亲把钱包里的钱都拿出来给了她,又吻了吻克罗西,出来时母亲都落泪了。母亲对我说:“你看那个可怜的孩子,学习多么刻苦啊!你什么都不缺少,还觉得学习苦呢!恩里科啊,那孩子一天所学到的比你一年所学的东西都要多。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才应该得到奖励呢!”

学校

二十八日 星期五

是的,亲爱的恩里科,正如你母亲所说的,学习对你是一件辛苦的事。我真想看见你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到学校去学习!你还不够听话。可你想想,假如你不去上学,你会觉得多么无聊,多么乏味!只要一个星期,你就会合着双手祈求把你再送去上学的。因为整天游戏和玩耍,时间长了,你一定会厌倦的。要知道,如今所有的人都在学习,想想工人们劳动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到夜校去学习。妇人们、姑娘们辛苦劳动一周以后,星期日还要到学校里去学习。

士兵们

训练了一天,回营房后还要拿出书来读,还要做功课。你再想一想聋哑人和失明的孩子,他们也在刻苦学习,甚至狱中的囚犯都在读书和写字呢!你再想一想,早晨你去上学的时候,城里有三万个同你一样的孩子也都到学校里去,要整整在教室里学习三个小时的时间呢。还有,差不多就在这同一时刻,世界各国又有多少的孩子正在上学去呢!他们行走在乡村宁静的小路上,穿过城市喧闹的街道,在阳光的照耀下,沿着江河湖海,在雾霭之中,他们或乘船,或骑马,无论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还是在峡谷、山丘中,穿小渠,过雪地,他们或者一个人,或者两三个人成群结队,拿着书本,穿着各种不同的服装,说着不同的语言,从覆盖在冰雪中的遥远的俄罗斯的学校到椰林深处的阿拉伯的学校,成百万上千万的孩子以不同的方式正在学习同样的知识。你能想象上百个国家的孩子是多么巨大的数字吗?他们的运动有多么庞大,而你正是这其中的一员。假如这一运动停止,世界必将又返回到野蛮中去。想一想吧,正是这一运动使世界进步,给人类带来了希望和光明。振作起来吧!恩里科,你就是这个庞大军队里的一名士兵,你的书本就是你的武器,你的班级就是连队,你的战场就是整个世界,人类文明必将胜利。我的恩里科,不要做一个懦弱的士兵!

——你的父亲

帕多瓦的爱国少年(每月故事)

二十九日 星期六

不,我决不是“懦弱的士兵”!但如果老师每天都能给我们讲一个像今天早晨讲过的那种故事,可能我会更加情愿上学呢!老师对我们说:他以后每个月都要给我们讲一个真实的少年儿童的勇敢事迹的故事,而且要让我们给写出来。今天上午给我们讲的故事题目是《帕多瓦的爱国少年》,故事的情节是这样的。

一艘法兰西的轮船从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启航,开往热那亚。船上有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瑞士人。其中有一个十一岁的穿着褴褛衣衫的少年,他不和任何人在一起,像一只野兽一样远离人群,总是用一种阴沉沉的眼光望着人们。他所以这样对人们恶眼相看,是有原因的。两年前,在帕多瓦乡下种田的父母把他卖给了一个卖艺的班子。班主强迫他学艺,动辄打他、踢他,让他饿肚子。后来带他到法兰西和西班牙去卖艺,仍然总是打骂他,而且从来不给他吃饱饭。到了巴塞罗那以后,他的处境更悲惨了。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虐待和饥饿,他终于从班主那里逃走,请求意大利领事馆保护。领事很可怜他,把他安排到这艘轮船上,并写了一封信让他交给热那亚的警察局长,请警察局将这个孩子送到把他像牲口一样卖掉的父母那里去。这个少年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却坐在二等舱里,船上的人们都感到奇怪,都盯着他看。有些人还试图同他说话,但他从不回答,好像他憎恶和鄙视所有的人。长期遭受虐待和饥饿使他改变了性格。有三个旅客一再询问他,终于使他开了口。他用威尼托方言夹杂着法兰西和西班牙语的土话,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这三个人虽然不是意大利人,但是也听懂了他讲的话。他们或许出于怜悯,或者因为酒后兴起,送给了他一些钱,一边继续和他谈笑,想再探听一些事情。这时又过来几个妇女,他们三个人为了显示自己,又给了这个孩子一些钱,而且故意把钱很响地抛在桌子上,大声对他说:“把这些也拿去吧!”少年一边低声答谢着,一边把给他的钱装进衣袋里,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感谢的微笑。他回到自己的船舱里,拉上床幔,静静地躺在那里思考着未来的事情。他想,用这些钱可以在船上买些好吃的东西,因为两年了他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到了热那亚后,可以买一件上衣,换掉身上这件不能遮体的破烂衣衫,剩下的钱还可以拿回去给父母,让他们对自己和善一些。这些钱对他来讲,可算是一笔小财产了。正当他在床上高兴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三个人还在二等舱的餐厅围桌闲谈。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在谈论着他们旅行过的地方。后来谈到意大利,一个开始抱怨意大利的旅馆不好,另一个说意大利的火车很糟。后来,三个人一起越来越起劲地把意大利说得一无是处了。其中一个还说,与其到意大利还不如到北极的好,他宁愿到拉波尼亚去旅游,另一个人还说在意大利除了土匪一无所有,第三个人说意大利的官吏都是文盲,都是骗子和强盗。“是愚昧的民族!”另一个人又说。“卑贱的民族!”第二个人补充说。“小……”第三个人正要说小偷的民族,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钱币就像雨点般地打在他们的头上和肩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桌子上和地板上。那三个人暴跳如雷,抬头看时,又有一大把钱打在他们的脸上。“把你们的钱拿回去!”少年从床幔后探出头来,对他们轻蔑地说,“我不接受侮辱我的国家的人的施舍!”

十一月

扫烟囱的孩子

一日 星期二

昨天下午,我到附近的一所女子小学去,把《帕多瓦少年的故事》给希尔维娅姐姐的老师送去,因为她想看一看这篇故事。这所学校大概有七百名女学生吧!我去的时候,她们正好放学出来,因为明后天是“

亡灵节

”和“万圣节”,接连放两天假,大家都感到非常高兴。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我发现校门对面的街上站着一个扫烟囱的孩子,满脸烟灰,一手拿着背包和刮刀,一手扶着墙,趴在墙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有两三个二年级的女生走过去问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哭?”那孩子不回答,只是哭。“来,快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哭?”女孩子们又问他。于是,他抬起头来——他还完全是个小孩子呢,一张幼儿似的面孔。他哭着告诉她们,他扫了好几家的烟囱,一共挣了三十个钱币,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钱从衣袋的破洞里掉出去了。他说着就把衣袋上的破洞指给她们看。没有钱他是不敢回去见老板的。“老板会打我的!”他哭着说,又绝望地趴在墙上。女孩子们望着他,都替他难过。这时又有许多女孩子夹着书包走过来,她们有的是穷孩子,有的是有钱人家的阔小姐。当她们知道这件事以后,有一个帽子上插着蓝羽毛的年龄大一些的女孩子从衣袋里掏出两个钱币来,说:“我只有两个,大家凑一凑吧!”“我也有两个。”另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说。“我们一定能够凑够三十个钱币的!”她们又叫其他的同学:“阿玛利娅!路卡米娅!阿尼娜!有一个钱币吗?请拿出来!”许多女孩子带着钱,是准备用来买花或练习本的,她们都拿出来了。小一点的女孩子也拿出自己的小铜币凑过来。那个插蓝羽毛的女孩子把钱收在一起,大声数着:“八个,十个,十五个。”钱币还不够呢!这时,走过来一个年龄更大的、有点像老师一样的女孩子,她拿出半个里拉来,大家非常高兴,向她欢呼起来。就差五个钱币了。“四年级的女孩子们来啦,她们一定有钱。”一个女孩子说。这些四年级的学生一到,缺少的钱币噼里啪啦地很快就收集起来了。这时还有很多学生都向这里跑来。看着那个扫烟囱的可怜的孩子被包围在五颜六色的衣服和随风飘动的帽子上的羽毛、丝带和发卷中间,真是美极了。三十个钱币已经凑齐,可是钱币还在不断地抛过来。那些没有钱的小女孩们也都从人群中挤过来,把花束赠给他。忽然工友喊道:“校长来了!”女孩子们像麻雀般地四处奔逃了。那个扫烟囱的小孩子独自留在路的中间,高兴地擦干了眼泪,两个手里捧着满满的一堆钱,他的上衣扣子眼里、衣袋里、帽子上都插满了鲜花,还有很多鲜花散落在他的脚边。亡灵节

二日 星期三

今天是纪念亡灵的日子。恩里科,你知道吗?你们这样的孩子今天应该纪念哪些死去的人们?你们要纪念那些为你们这些孩子而死去的人们。你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死去,还有多少人将要不断地死去。你从未想到有多少父亲因劳累而死去,又有多少母亲为了养育自己的孩子,耗尽精力而过早地进入坟墓!你知道吗?有多少男人不堪忍受自己的孩子在贫困中挣扎而绝望自杀,又有多少妇女因为失去自己的孩子而发疯投水自尽,悲痛致死。恩里科,今天你要悼念所有这些亡灵。想想有多少教师出自对学生的爱心,过分操劳,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了人世。想想有多少医生为了医治好孩子们的疾病,而因传染致死。想想那些在海难、火灾、饥荒和最危难的时刻将最后一口面包、最后一个救生圈和逃离火海的最后一根绳索递给孩子们的人们,他们能为拯救出一个无辜孩子的生命而勇于面对死亡。恩里科,像这样死去的人们无以计数,每块墓地都长眠着无数这样神圣的灵魂。假如他们能够复活,一定会呼唤出每一个孩子的名字,为了这些孩子们他们献出了美好的青春、老年的安宁、亲情、智慧和生命。他们中有刚刚开始生活的年轻人,有壮年男子,有高龄老人,有青春的少年。这些为儿童献身的无名英雄是如此的伟大和高尚。孩子们,你们是多么幸运啊!今天你们要怀着感激的心情悼念这些亡灵。这样,你就会更加热爱所有那些爱你们、为你们操劳的人们。亲爱的儿子,我的幸运儿,你在亡灵节时还没有一想起来就要哭的人呢!把全世界的鲜花都放在他们的墓前,都不能表达我们对他们的哀思。

——你的母亲

我的朋友卡罗内

四日 星期五

假期只有短短的两天,但是我觉得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卡罗内了。我越是了解他,就越喜欢他。别的同学也是这样,只有那几个整天在班里飞扬跋扈的孩子不是这样,他们不和他说话。因为卡罗内从不惧怕他们。大同学伸手要打小同学的时候,小同学只要喊一声:“卡罗内!”大同学就不再敢打人了。卡罗内的父亲是个火车司机。他因为病过两年,所以上学的时间比其他同学要晚。他在班上最高最壮,一只手就能举起课桌。他嘴里总是嚼着东西。他待人友善,无论你向他要什么,铅笔、橡皮、纸、铅笔刀什么的,他都肯借给你,甚至全都送给你。他在学校里很少说笑,常常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对他来说显得窄小的座椅上,躬着背,大脑袋缩在双肩里。当我看他时,他总是眯缝着眼,朝我微笑,好像在说:“喂!恩里科,我们俩是好朋友。”他的样子让我发笑,他的身材又高又壮,可上衣、裤子、衣袖却都很短小,一顶帽子还遮不住他的光头,脚上穿着一双被撑得肥肥胖胖的大鞋子,领带扎得像根绳子一样。啊,亲爱的卡罗内,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他一眼,就会爱他的,他的相貌让人一见就喜欢。班里小个子的学生都愿意与他同桌。他算术很好。他总把书摞在一起用一根红皮带捆上拿着。卡罗内有一把柄上镶嵌着贝壳儿的裁纸刀,是他去年在练兵场上捡到的。有一天在学校里他被刀子割伤了手指,几乎割到骨头上了,但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情。回到家里怕父母担心,他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情。不管别人怎样和他开玩笑,他都不会生气。但是如果有人怀疑他讲的事情不是真实的,那可就糟了,他立刻会火冒三丈,拳头敲着课桌,简直要把课桌敲碎,非要别人相信不可。上个星期六早晨,卡罗内看见一个一年级的男孩,因为把买作业本的钱弄丢了,正在路上哭,卡罗内就给了那个男孩一个铜币。这几天他又用了三天时间写了一封长达八页纸的信,还在信纸周围画上装饰,准备在母亲命名日时献给他们全家。卡罗内的母亲像他一样又高又壮,和蔼可亲,经常放学时来接他。上课的时候老师常常注视着卡罗内,每次走过他的身边时,都要用手拍拍他的后脖颈,好像爱抚一头温顺的小牛犊子一样。我喜欢卡罗内,我很愿意握住他那双像真正男子汉一样的大手。我相信,他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同学,也会为保护同学不惜生命。这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虽然他的嗓音很粗,但是却让人感到他那粗大的声音发自善良的内心,声音里充满了真情。

卖炭人与绅士

七日 星期一

我敢断定,卡洛·诺比斯昨天上午对贝蒂说的那种话,卡罗内绝对不会说。卡洛·诺比斯很傲慢,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有钱的绅士。他的父亲是个身材高大,黑胡须,非常严肃的人,几乎每天都送儿子来上学。昨天上午,诺比斯与班上卖炭人的儿子,全班最小的贝蒂吵嘴。诺比斯理亏,无言以对,就大声说:“你父亲是个叫花子。”贝蒂听后脸都气红了,什么也没说,流着眼泪回家了。在家里贝蒂将此事告诉了父亲。于是,下午上课后,小个子、全身油黑的烧炭人拉着儿子的手来到学校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学生们都默不作声地听着。恰在此时,诺比斯的父亲像往常一样送儿子到学校来,正照例给儿子脱斗篷,听到有人说他的名字,马上进来询问。

老师说:“这个卖炭人告诉我,您的儿子卡洛对他的儿子说‘你的父亲是叫花子’。”

诺比斯的父亲脸红了,皱起了眉头,问儿子:“你是这样说了吗?”

教室里,诺比斯站在小贝蒂对面,低着头,不做声。

于是,他父亲抓起他的一只手臂,把他拉到贝蒂面前,两人几乎碰在一起,对他说:“快道歉!”

卖炭人连忙阻止说:“不必,不必了。”但绅士没有听他的,继续对儿子说:“快道歉,照我的话说:‘我对你父亲讲了侮辱、粗鲁、非常失礼的话,请你原谅,我父亲深感荣幸地与你父亲握手。’”

卖炭人打了一个坚定的手势,好像在说:“那不行!”绅士没答应。于是绅士的儿子诺比斯低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我对你父亲讲了……侮辱……粗鲁、非常失礼的话……请你原谅。我父亲……非常荣幸……能……与你的父亲……握手。”

绅士伸出手,烧炭人用力握住,又马上推了儿子一下,让他去拥抱卡洛·诺比斯。

绅士对老师说:“请您让他们两人同坐一桌吧。”老师于是让贝蒂坐到诺比斯边上。诺比斯父亲等他们坐好后便告辞了。

卖炭人看着两个孩子,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课桌边,慈爱地又略带歉意地注视着诺比斯,像是有话要说,他想伸手抚摸一下诺比斯,却有些胆怯,只是用他那粗大的手指在诺比斯的额头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他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诺比斯,便走了。老师说:“同学们,你们一定要牢记今天看到的事,它是本学年最好的一堂课。”

弟弟的女教师

十日 星期四

德尔卡蒂老师以前教过卖炭人的儿子。今天,她来我家看望我生病的弟弟。她给我们讲了几个好听的故事,她讲的故事让我们发笑。她说,两年前,那个烧炭人家孩子的母亲因为孩子在学校得了奖,为了感谢她,特意包了一大围裙炭送到她家里。老师无论如何不肯收下,最后可怜的妇人不得不再把炭拿回家去时,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老师说,还有一次,有一个好心的女人给她送来一捧很重的鲜花,里面塞了一把钱。我们听老师讲的故事感到很开心,弟弟平日不肯好好吃药,现在也乖乖地把药吃下去了。对那些刚刚上学的小学生要有多大的耐心才行啊。他们都像小老头似的,因为牙齿不全有的字母发不出音来,上课时有的咳嗽,有的流鼻血,有的将鞋掉在桌子下面,有的喊笔尖刺疼了手,有的因为买错了练习本该买第一册的却买了第二册的而哭喊个不停。一个班里五十个无知的孩子,要教他们用嫩嫩的小手写字。他们的口袋里装满了各色各样的小东西:甘草糖、扣子、瓶盖、碎瓦片。老师去翻他们的口袋时,他们甚至会把东西藏在鞋里。他们上课时不注意听讲,从窗户外飞进一只大苍蝇,就会把教室搞得闹翻天。夏天他们还把草和金龟子带进教室,金龟子飞来飞去,有时落入墨水瓶,弄得练习本上溅满了墨汁。老师还要做母亲做的事,给他们穿衣、包扎刺破的手指、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留心他们别穿错了外套,否则他们就哇哇叫个不停。老师真可怜,可是有些学生的母亲还来抱怨:怎么回事,我孩子的钢笔怎么丢了?我的儿子怎么什么都没学会?为什么不表扬我的孩子?为什么不把凳子上的钉子拔掉?我儿子比埃罗的裤子都挂破了。弟弟的老师有时也对学生发火,为了不真的动手打他们,她就咬住自己的手指。发怒之后她又后悔不已,马上去安慰被训斥的学生。有时她也会强咽泪水,把调皮鬼赶出教室。要是谁的家长处罚孩子不给他们吃饭,她就会生家长的气。德尔卡蒂老师是个感情丰富、温柔的人,她很年轻,高高的个子,一头棕色的头发,衣着讲究,做事干脆,反应敏捷。“孩子们都对您很好吧?”母亲问她。她说:“很多孩子喜欢我,但一学年过去之后,他们就不再来看我们了。他们更喜欢男教师,等到男教师教他们时,他们还会因为我们这些女教师教过他们而感到不好意思呢。两年教下来,和你喜欢的孩子一旦离开还真感到有点难受呢。”有时,她也会说:“我相信那个孩子将来会对我好的,但假期一过,回到学校,再见到他时,跑过去叫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他却扭过头去不理睬你。”说到这里,德尔卡蒂老师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充满泪水的眼睛,吻着我的弟弟说:“你决不会这样的,对吧?你不会扭过头去不理我的吧,是吗?你不会离开你的可怜的好朋友吧?”

我的母亲

十日 星期四

你弟弟的老师来的时候,你当着老师的面对你母亲说了不礼貌的话。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恩里科,永远不要再发生!你的话就像针尖一样刺痛了我的心。我记得几年前你生病的时候,你母亲整夜守护在你的小床前,俯身倾听你的呼吸。她焦虑不安,害怕得牙齿打颤,不停地流泪,唯恐失去你。我真担心怕你母亲会晕倒。一想到这些,我不由得要责备你,你居然如此伤害你的母亲,你母亲为了减轻你一时的痛苦不惜放弃一年的快乐,为了你她可以去乞讨,为拯救你的生命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听着,恩里科,你要记住母亲的这一番思虑。你可以想象,在你的一生中或许会经历很多痛苦,但最令人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母亲。恩里科,当你长大成人,变得强壮、饱尝人生的艰难的时候,你会千百次地呼唤母亲,渴望能再听到母亲的声音,想再次看到母亲敞开的双臂,就像一个失去保护的孩子寻找母亲的抚慰一样投入母亲的怀抱中哭泣。那时,你会记起你给她带来的种种伤心事,你会感到痛苦,追悔莫及。你将请求宽恕,将怀念她,但为时已晚,你的良心将永不安宁,母亲慈祥、温和的面容永远使你伤心、自责,使你的精神感到痛苦。啊,恩里科,你要记住,母爱是人类最神圣的爱,践踏这种感情的人要遭到唾弃。杀人犯只要他还敬爱母亲,其心中就还有一丝正直、可贵的东西存在。无论一个人他多么有成就,只要他伤害了母亲,使母亲痛苦,那他就是最卑鄙的人。所以,不要对赋予你生命的人说出这种无理的言词。如果你不小心说了这种话,不要只害怕你父亲的责备,你要诚心悔过地跪在母亲脚下,请求母亲宽恕你,让她吻你,从你额上抹去忘恩负义的痕迹。我爱你,我的儿子,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希望,但我宁愿失去你也不愿看到你对你的母亲无情无义。去吧!这几天不要来拥抱我,我不能用真心回答你的拥抱。

——你的父亲

我的同学柯莱蒂

十三日 星期日

父亲虽然原谅了我,可我心里仍不好受。于是,母亲让我和看门人的大儿子一起到街上去散步,刚走到一半,在一家停着货车的门口,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我的同学柯莱蒂,他穿着那件褐色的毛衣,头戴着他的猫皮帽,肩上扛着一大捆木材,满身大汗,正高兴地干着活。站在车上的男人一次递给他一捆木材,柯莱蒂接住,扛到他父亲的店里,又急匆匆地把它们堆放好。“柯莱蒂,你在干什么?”我问。“没看见吗?我在复习功课。”他一边伸手去接木材,一边回答。

我笑了。但他很认真,接过木材,边跑边说:“复习动词的语态变化……人称和性的变化……”

他放下木材,堆好后,说:“动词跟着时态变。”

然后他回到货车,再拿起另一捆木柴,又说:“动词跟着陈述方式变。”

这是我们明天要学的语法课的内容。他对我说:“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充分利用时间,我父亲和伙计出门办事去了,母亲又生病,只剩下我来卸货,我就一边干活,一边复习功课。今天的课真难,我怎么也记不住。”“我父亲说他晚上七点钟回来给你们付钱。”他向车上的人说。

货车走了。柯莱蒂对我说:“进店里来呆一会儿吧。”我走进了店里。店很大,堆满了木柴和锯好的柴捆,秤放在一边。柯莱蒂喘了口气说:“今天可真忙,做功课时经常被打断。我正在写介词,有人来买东西,等我回来想再接着写,货车又来了。今天早上我已经跑了两趟威尼斯广场和柴市,我的腿都走不动了,手也肿了。要是还有图画作业让我画图画就糟糕了。”说着,又拿起扫帚去扫地上落下的枯枝和柴屑。“那你在哪里做功课啊,柯莱蒂?”我问。

他说:“当然不会在这里,你来看。”说着他领我来到店后另一个房间。这间是厨房兼餐厅,墙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书本,作业刚刚开始写。他说:“刚写到这儿,第二题我还没有做好,皮可以做成鞋、皮带,现在我再加上还可以用来做皮箱。”他拿起笔来,开始工工整整地写道。“有人吗?”只听店铺里有人在喊,有个女人要买木柴。“我来了。”柯莱蒂答应着跑出去,称好木柴,收了钱,又跑到墙角在账本上记账,回来继续写作业。“看看能不能做完复合句。”他边写边读,“旅行包,士兵的背包。唉哟!我的咖啡溢出来了。”他突然叫了一声,跑到炉边,从火上挪开咖啡壶,说:“这是妈妈的咖啡。我得学会煮咖啡。过一会儿我们一起给她送过去,她会高兴的。她在床上躺了七天了……唉!这些动词语态变化!我每次都让咖啡壶烫着手指。写完‘士兵的背包’,我该再加什么呢?我得找其他的词。来,看看我妈妈。”

柯莱蒂开了门,我们进了另一个小房间。柯莱蒂的妈妈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头上裹着白头巾。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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