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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6 07:4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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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智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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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他

很奇怪的他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很奇怪的他作者:孙智排版:吱吱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6-08-18ISBN:9787505737204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被教训的初会

今天是6月13日,是我平淡的人生中奇峰突起的一天。

身为广州市一个清水衙门的员工,我的人生十分简单——管理着单位的机房,日常最繁重的工作就是给电脑杀杀毒,偶尔也重装系统,其他时间都在外面闲逛,有时候去公园看马戏,有时候拐过街角到名车专卖店里看跑车。生活就像一座老式的瑞士钟表,齿轮在刻板地滚动,有板有眼,毫无华彩。

我的女友不止一次说过我太安于现状,没有斗志。可是,社会上“圈稀缺资源、搞垂直垄断、系统性思维、跳维度打击、红海血海、干死对手……”这些杀气腾腾的概念和思维,让人疲倦乏力,我又怎么能放弃公务员这个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呢?

这天一大清早,我心情愉快地陪着朋友李明灿在白马服装市场进货,正指点风物、激荡心情,手机突然响了。

号码是杭州的,是我的大学同学,名字叫陆晨曦。

我的名字叫江鱼乐,陆晨曦在电话里说:“鱼儿,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陆晨曦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读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学期一直教我跳国标舞,还经常请我吃饭——大学里的男生,多多少少都有断粮的经历。在全班同学中,我和她的感情最好。毕业前我还向她许诺,以后她结婚的话,我会送她一辆汽车。只不过这个承诺现在看起来是不靠谱了。

我问陆晨曦:“大妹子,听起来你有些紧张?”

陆晨曦吞吞吐吐地说:“昨天,欣然和她的几个小姐妹去喝酒了。”

欣然是我的女朋友,和陆晨曦一样,也是杭州人,她们在同一家公司。

听了陆晨曦的话,我怔了一怔,说:“这事我知道,她跟我打过电话的,我还叫她早点回家呢。”

陆晨曦含混不清地说:“她们喝了一晚上,欣然的小姐妹劝她和你分手。”

我大吃一惊:“为什么?”

陆晨曦声音清晰了很多:“她们说你没钱没斗志,还不愿意回杭州生活,跟着你没前途。”

我急着说:“这些问题一直存在啊,从大学算起的话,欣然和我好了三年了,从一开始她就接受我的一切的。她们说这些话对她有什么影响?”

陆晨曦叹了口气:“欣然说她想了好几个月了,一直想跟你分手,现在终于下决心了。”

我愣了:“是真的吗?晨曦,这种事情你不能骗我。”

陆晨曦笑了笑:“我真是做小人了,鱼儿,你忙吧,不说了。”

她挂断了电话。

我立刻打电话给欣然,但是怎么都联系不上,于是我一路急赶到机场,想和她面对面要个说法。

然后,原本毫无存在感地坐在一角,打算用貌似平静的坐姿安抚慌乱内心的我,却听到了:“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地通知,从广州飞往杭州的MU9352航班由于航路天气不够飞行标准,将不能按时起飞……”

真是够了!

突如其来的航班延误广播引起了候机人群的小小骚动,我果断起身,走入明珠俱乐部的候机室,要了份铜锣烧和奶茶。十几分钟后这里坐满了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20厘米,这证明了我选择的正确性。

在手机上随意打开一首MV,戴上耳机闭眼听着,妥帖的“放空大脑,待机等待指令”状态,十分应景。

心情逐渐平静,只是突然耳机被人拽了出去。“完全错误!”一个女声传来。“什么?”我看过去,距离十几厘米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瞳仁纯净明亮,给人本应该很柔美却不容被人质疑的矛盾美感。

她晃了晃手上的耳机:“听的曲子是《流淌在记忆河畔的你》,对吗?打开方式完全错误!这是我最难以忍受的一个版本。”

她和我的视线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夕阳下,衰草黄花满地,一条荒芜的公路上,Lindsey Stirling拉着小提琴,她的小伙伴,一个金发女孩在一旁弹着竖琴伴奏,画面美,曲子动听。

我没有说话,疑惑地看向她。“一场毫无意义的炫技。”她先下了个结论,又补充说,“林赛的小提琴太尖锐,不但割裂了竖琴的柔和,更割裂了整首曲子的审美。看到你闭着眼睛陶醉的样子,实在太荒唐了,我不能忍。”

这个视频是欣然发给我的,说高雅陶冶情操什么的,被这个女孩一说,成了类似破抹布的存在了。“那个……”我正想开口解释自己并没有陶醉,却被她果断地打断:“听听这个,看看有什么不同,知道吗?”女孩尾音带了一点拔高,又把我的耳机插入她的手机,再把听筒递给我。

一段小桥流水般的钢琴声响起,幽暗,含蓄。不到十秒钟,一种丝丝缠绕、似断似连、悲欢交集的悸动涌上心头。曲调优美略伤感,情感温暖,又带着欲语泪先流的无奈。

一曲听完,她又扯下耳机,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觉悟了吗?啊?”

又是这种奇怪的尾音。“是的。你的版本好听太多了。”我老老实实承认,认真地看了看她——年纪很轻的样子,从容貌上看,可以轻易碾压95%以上的人群。这种女孩,别说现实生活中,哪怕在电视里也很少见。

唯一的缺憾是,她的眼神十分锐利,带着一种“我很愣,不听我的就教训你”的气势,有点上翘的眼角和刀削般的眉毛更加增强了这个印象。

并排的两个座位,我靠墙,她靠着过道,互相看着,陷入沉默。

难道说,刚陷入失恋的大坑,紧接着就要陷入被凌虐的天坑?如此人生还有光明吗?

我胡思乱想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又逼近了几厘米:“我坐在过道旁边,走来走去,好多人,拜托你和我换一下座位,这是你的报恩。”

这什么语法啊?而且,原来不是因为共同喜欢音乐而搭讪,目的是要和我换座位。“我拒绝。”我内心有些失望,毫不避让地看着她,“收到这样的拜托,让人太有负担了。你没有以性别差异为借口,而是提供了一首很好听的音乐来换座位,我很认可。但是你看看吧——”我指了指她身边的过道。

不断有人拎着行李箱进进出出,还有各种大孩子、小孩子笑闹而过,被他们碰到、蹭到是常态。“你推荐的音乐很不错,我会好好听的。但现在离我登机时间还早,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说完,我靠在椅子上,摆出绝不妥协的态度。

女孩愣了一下,再也不看我,提着行李箱站起来,走到另一个坐在靠墙座位上的人旁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稳盯着座位上的人,头歪了歪。座位上的年轻人神态局促,不由自主地让了出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什么气场啊!女孩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推荐音乐以换取一个座位?你想多了。用你的生活逻辑来判断我的行为,可笑!

原定早上七点四十五分起飞的飞机,足足延误了三个多小时。服务人员通知我可以登机的时候,我看了看那个方向,女孩已经不见了。也许早走了吧,幸好!避开她就可以摆脱这种无声的打脸状态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我走进了飞机,座位特别狭窄。通道上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空着两只手,十分碍眼。就快到座位的时候,我被两个笑眯眯的空姐拦了下来:“江先生,恭喜您,这一班航班,您将成为明珠俱乐部的幸运儿。您的经济舱,自动升级为头等舱!”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坐到了头等舱。

经历了一整天的倒霉,就在几个小时前还收获了一场自以为是的挫折,莫非这是转运的时刻?

摸着宽大的座椅,我脑海里产生一个念头。

下一刻,一只靴子踩到我的大腿上,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在灯光的照射下,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影子说:“你别动,让我踩一下,我要放行李。”

是个清脆的女声。

我想反驳她,跟她指出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踩别人大腿似乎都算不上是文明的行为。但是,她的语气包含着不容置疑的态度,让人感觉,不帮她这个忙是件很失礼的事。

她踩得很重,我的大腿被压扁了,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我咬紧牙关坚持,靴子与大腿稍微摩擦一下,就产生了锥心的疼痛,现在可是夏季,我穿的是薄薄的休闲裤。

我皮都被她磨破了,她才跳下来:“你的大腿很有质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圣美,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我擦去两颗不小心涌出来的泪珠,把头转过去,用眼睛瞪着她,就是不说话。

灯光真的很讨厌,我还是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怎么又碰到一个强势的女孩啊?不对,这声音、这怪异的拔高尾音……

我用手遮住光看过去,果然是她,我以为已经摆脱的打脸女孩。哪怕是我从普通座位意外换到头等舱,居然也碰到她了。

我拿起抱枕靠在窗上,将整张脸埋了进去,希望借这个举动,断绝与她的交流。

但是她没有放过我,我感觉耳朵被拉住了,拉得很长,然后听到她可怕的声音:“听到我的话为什么不回答?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沉默抗议?弱者经常用这一招,试图让强者感觉不舒服。”

我的耳朵被她拉得很痛,只好转过头来。

回头正好看见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我。

我非常讨厌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我用力瞪着她,想用眼里的怒火击败她。盯了不到三秒钟,我就气馁了,垂下眼皮说:“好吧,被你打败了。李圣美小姐,请放过我吧。”

她哼了一声:“真是个软弱的男人!如果你是我们东洋株式会社的员工,我现在就会把你开除掉。”

她说的这家公司我知道,是半年前才在广州设置办事处的一家韩国企业,距离我住的地方只有两站路。第二章云上世界

从名字来判断,她应该不是中国人,而是韩国人。中国女孩子的名字多半不会取成这样。读大学的时候,我见过不少韩国留学生,她们的名字都是很相似的,这种相似,指的是名字都比较土。比如,有一个叫朴金花,还有一个叫金宝宝,稍微典雅一点的名字,就是叫贤惠、美玉、淑贞之类的。

虽然她们长得都不算丑,但是取这些名字似乎有些欠优雅。

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名字里又是圣啊又是美的,十有八九就是韩国人了。

李圣美一直没有放开我的耳朵,我不敢乱挣扎,生怕她把我的耳朵撕裂,于是就向站在旁边的两个空姐求助:“请帮一下我,我的耳朵真的很疼。无论如何,请把这个女孩子拉开吧!”

那两个空姐笑了笑,然后推着饮料车走开了,好像我刚才只是在跟她们说“天气很好”“旅途很愉快呀”之类的客套话,而从来没有跟她们求助过一样。

李圣美依然拉着我的耳朵,不错眼珠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试图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战果。

道歉,还是下跪求饶?

我想起到杭州要面对欣然的时候,是否也只有这两种选择,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动,起飞的时候,血液逐渐升入大脑内,眩晕的感觉阵阵袭来,我感觉恶心极了,不止是因为起飞,还有眼前这个女孩子,还有欣然,还有我的工作。

我非常讨厌坐飞机,每次坐飞机都会嚼口香糖,以此来减少不适感。但这一次,看着李圣美的红色衣袖,我再也控制不住,对着她的袖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头等舱里的人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们。

李圣美终于松开了揪住我耳朵的手,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解开安全带退到了通道里。

我神思恍惚,意识却清楚,清醒地看到李圣美的表现极为反常。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先把衣袖内的污物倒出来,然后立刻脱下衣服换洗。李圣美却用另一只手托住那只袖子,仿佛袖子里藏了什么珍宝。她的脸色很惊惶,衣领上绣着的那只紫色蝴蝶在不停发抖。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在空姐的带领下去了洗手间。

她离开后,世界归于清净,我重获安定。

我无力地将头靠在窗上,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朵朵白云。当云层被阳光染上金边后,眼睛无法承受这样的光芒,于是我把窗户上的挡板拉了下来。

李圣美在空姐的陪同下回来了。

她那件红色的衬衣已经脱掉,现在穿着一件绿色的背心。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绳索,是用十几条小绳子编成的一条项链,末端是一个黑色的小木牌。

这块木牌,让我想起《笑傲江湖》中的黑木令。

她坐了下来,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话,语速很快,等她意识到我不懂韩语时,我已经转过头去。“听着,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浑蛋。”她改用中文了。“你是否知道我有洁癖?你刚才的行为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转过头来,三秒之内,你不转头看着我,我就要你好看!3,2……”

我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如果你也寂寞,那么,我们结婚吧。”

李圣美呆了呆,好似听不懂我的话,半晌才回答:“男朋友我有很多,每天的约会从早排到晚,一周七天,每天不断。”

她瞟了瞟我:“至于你,还是算了吧。”

我点点头:“那太好了。”

说完,我将座位调低,把抱枕盖在脸上。清静了没两分钟,肩膀又被人摇了摇。

我没理会。抱枕被人强行拿走,然后我又听到了她的声音:“我闷死了,你跟我说说话。”

我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可以结婚。”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回答:“你们公司美女多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可以介绍其他女孩子给我。现在你就可以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下飞机就跟她说。”“那你快说啊。”她催促我。

我疑惑。

她指着自己说:“我不是美女吗?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条件。”

本来,我是不想和她纠缠才故意说那些话,但李圣美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越来越有沟通的兴趣。在这一点上,她表现出了韩国足球队“顽强”的性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8月,我原计划要带欣然回家见父母,这件事是早已确定的了,如今看来,只怕要落空。按照欣然的果决性格,只怕她很难回头。

她是那样一个人,自认为自己很有原则,有时候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要维护那些所谓的原则,那些伤人又伤己的原则。尤其是她在朋友和父母面前说过一些话后,她就会拼命落实这些话,以此来体现她的性格。至于这些话是否正确,那已不在考虑范围之中。

我的脸上阴云密布,也许,在那些什么狗屁偶像倡导个性化生活以后,很多都市人病了,还病得不轻,病得无力回头。我茫然地看着前排的座位,我也病了,得了另一种病。“你发什么呆,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条件,居然敢提出跟我结婚。”李圣美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回过神来,苦笑道:“我吗?我长相普通,你看得出来。”

李圣美补充:“不只是普通那么简单,甚至是丑陋。”

我懒得和她分辩,慢悠悠地继续说:“我的业余爱好是听听音乐,听罗西尼,一遍又一遍地听。另外一个爱好是看马戏。过去三年,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动物园看狗熊骑单车,风雨无阻。”“你会跳舞吗?”她忍住笑问我。“不会。”“你对佛教知识感兴趣吗?”“一片空白。”我把话题岔开,“说说我的经济条件吧,这个比较现实,女孩子都爱听这个,不是吗?”

李圣美不置可否:“说说看,也许你是个大富翁。”

我苦笑:“我一个月的总收入是三千多……”“美元?”她问我。

我看着她:“你该感到庆幸,是人民币,不是韩元。”

她笑起来:“换成美元,就是五百多了,还好了。经济条件就不要说了,我们说点有趣的吧。”

我也笑了:“你对我的经济条件满意吗?”

李圣美的眼神很古怪:“总之是不错的了,就是好的意思。你别太灰心了。”“现在,你有兴趣和我结婚吗?”我问她。

李圣美看了看我,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忸怩的神色:“如果是结婚的话,应该要先做女朋友——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对不对?而且,父母的意见也很重要。总体而言,这件事一定要慎重。”“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这时候,空姐问我们要什么饮料,我要了桑葚汁,她要了雪碧。

我转动着手中的饮料杯,看着紫红色的液体流转,阴郁地说:“你要是觉得我好,那我们可以花一周时间来互相了解,两周也可以。到最后你不讨厌我的话,不是爱上我,也不是需要我,只要你不讨厌我,那我们就结婚吧。”

李圣美不会明白我的话,她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是这样的内容。

她显然与中国女孩不同,听了我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没有说出“你病得不轻”“你是不是大脑有问题”之类当头棒喝的话,而是举起她的雪碧跟我碰了一下:“现在开始好吗?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飞机上,你喝桑葚汁,我的是雪碧。”

我叹了口气,和她碰了一下杯:“你嘚嘚的马蹄声是个错误,你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她唰地一下将窗户上的遮阳板拉起,万道金光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依然感觉明亮一片,内心的潮湿逐渐干涸。

我又想起了8月回家看父母的事。

事情已经发生,生活还要继续。自己可以忍受痛苦,但又怎么能让父母失望?如果我一个人回家,父母问起欣然的事,我该如何面对?

之前,曾经有很多人想通过我父母给我介绍女朋友,他们一般都是直接拒绝,告诉对方我已经定下来了。三年来,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三年并不短,三年也不容易。

一个人,二十岁能把握自己的生命的话,那么他也许只有三个二十年好过。

如果回家告诉父母,欣然不要我了,我对感情没什么兴趣,以后随便找个人当老婆,给你们生个孙子就行了。

他们该是多么伤心和失望。

尽管处在万丈阳光中,想到这个局面时,我依然害怕得发抖。“你在想什么?”李圣美问我,“我们该谈些什么才能增加彼此的好感?”

我问她:“有的人消费金钱,有的人消费时间,年轻的女孩子都喜欢消费感情吗?”

李圣美茫然地点点头:“是的吧。”“但感情并不是只有欢乐、激动、相思,也有孤独、失望、冷落、漠视,对吗?”我随意说着。“别谈感情,太复杂,太沉重。女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你再不能让她有所遐想的时候,你就完蛋了。”李圣美还是用她那黑色的眼珠看着我,“她喜欢你的时候,可以把命都给你;一旦对你失去感觉,即使你跟她要一根头发,她都不会给你。”

我抖着嘴唇问她:“难道一夜之间可以发生这种事吗?”“当然可以。也许不用一夜,也许是一秒钟。”李圣美若无其事地说。

我盯着她:“李圣美小姐,我彻底败了。”心里很清楚,我和欣然的事,已经宣告完结,这趟去杭州,本来也没有指望能挽回这段感情,目的只是想找到她,让她当面跟我说“分手”这两个字,这样我才可以死心。

闭上眼睛,思考了好一阵,我决定让自己成熟些,做点成熟的事。我问李圣美:“8月你有没有空?能不能请假?我有事想找你合作。”“什么事?你先说说看。”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听着,我有个计划,8月的时候,我带你到我父母家,你跟他们说你是我老婆,怎么样?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所有的费用我来承担,另外,我还会给你必要的劳务费。”

李圣美笑了起来:“为什么找我?我是韩国人,你父母肯定会怀疑的。而且,我这么漂亮,看起来像是你的老婆吗?”

她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考虑再三,还是把想法告诉她:“就是因为你是韩国人我才找你,这件事不会给你带来坏的影响。如果是中国姑娘的话,会让她的名声受损。何况你的中国话很标准,只要你不说你是韩国人,大家也不会知道。”“几年前我去过韩国,看来很多事早已注定。作为一个真挚、热情、好心的韩国姑娘,你应该帮帮我。”我想起以前的韩国之行,感叹地补充了一句。

李圣美看我说得认真,她也跟着认真起来:“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计划?”

我劝她说:“你就当作是一次免费旅游好了,而且事后又有报酬……”

李圣美打断我:“你老是报酬、费用的说个不停,好像很有吸引力一样,烦不烦人啊?你直接说给我多少钱吧。”

我想了想,说:“你只要去三天,我每天给你一千元人民币。”

李圣美笑。

我一咬牙:“两千!不行就算了!”

李圣美递了张卡片给我:“拿着吧,到时候打这个电话。”

我低头一看,是一张夜总会经理的名片,就问她:“你在夜总会做事?”

李圣美摇头:“当然不是。昨天我们公司在这家夜总会请客人唱歌,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小姐,你找她们谈谈应该不错。”

我顿时怒不可遏:“你究竟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贵?你叫我带个小姐回家拜见父母?”

我失去了理智,抬起手,打算给她一下,她将杯子里的雪碧泼在我脸上:“你认为用钱让我给你做老婆,难道不是一种羞辱?你醒醒吧。”这时,我看见她的挎包,是正宗的LV,绝非是在白马服装城看到的那种货。我突然悲从中来:一天两千元的话,三天就是六千元,还不够她买一个挎包。说到底,还是钱少的问题。如果是一天一百万美元,你这个韩国妞只怕马上就同意了。

我躺回座椅,暗暗想着:和她说这么多话干吗?本来的意思就是想摆脱她的纠缠,现在目的达到了,可不正好?韩国妞是有名的蛮横不讲道理,找她谈事是自取其辱。第三章想走不能走

从广州到杭州只需要两个小时十五分钟,这条航线我每年都会走上几趟,已经十分熟悉。下午一点半,当广播通知即将到达的时候,我从窗户往下看,依稀感觉底下的山脉似曾相识。

李圣美和我闹得不愉快后,我们再也没有交谈过。眼看目的地就要到了,她伸了个懒腰,然后翻了翻挎包,脸色突然变了。然后,她又站到座位上,取下自己的行李,打开行李翻找起来。接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座位上思考。

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乘客们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喂,能帮个忙吗?”她摇了摇我的肩膀,“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我的信用卡不见了,可能是刚才通过安检后,我不小心把它和机票一起丢进垃圾箱了。”她解释说,“你知道的,过了安检机票就没用了,尤其是机票那么丑陋。”

我打断她:“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说:“你先把我送到酒店,我住雷迪森大酒店,然后帮我交一下酒店押金,等我补办一张信用卡,下午就可以还你钱了。”“不行。”“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气得笑起来:“别问我为什么,你该问你自己,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哪有这样的人?真是小气的男人啊。”她小声说着。“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啊。”李圣美又一次嘀咕,她薄薄的嘴唇向我的耳朵靠近了些,带着粉色珍珠的光泽。嘴唇看起来并不红艳,似乎有些缺血。从这样的嘴里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让人感受到潮湿的凉意。她几乎贴着我的耳朵,重复着说:“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啊。”

我举起双手,说:“好吧,我先跟你去雷迪森大酒店,我是个穷鬼,可不能免费把钱给你。你尽快把各种手续办好,等你的钱一到,就必须马上还我。”

李圣美拍了拍胸口,然后掏出小手绢,做出擦汗的动作:“真是不容易呀!让我做到了!你想知道我来杭州做什么吗?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空吗?想邀请我去酒吧坐坐或者去山上吹吹风吗?每天二十四小时,若是我愿意,我的约会可以排满,你想预约几个小时来扮演一个角色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慢吞吞地说出一堆话。

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李圣美小姐,请放过我。我暂时借你钱,下午你把钱还我,这就是彼此交往的全部,事情就这么简单。”

很快,飞机终于稳稳地停在了萧山机场。旅客们站了起来,将通道挤了个水泄不通。这个现象一直让我迷惑。每个人都知道,就算站起来拿行李,也不可能向前面走上几步。那么,坐在后面的人为什么不好好坐着,等前面的人走掉才站出来呢?除了白白站上十几分钟,感受人与人之间近距离的不适气息外,这样的行为还能收获什么呢?

我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李圣美翻出一盒润喉糖,递了一颗过来,笑着说:“大胆一点嘛,要有勇气尝试哦,试试看,味道是不是又酸又甜?”我对这类看似奥妙的双关语毫无兴趣,心里想着,这样的女孩子,多半是把男人当标靶,自己当射手吧。

李圣美手里拿着一颗糖,就在我的鼻子下面:“你要吃,我坚持!”

我一声不吭地接过糖,剥开了放进嘴里。

飞机内人流终于散去,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拿出电话,想给欣然打个电话,后来想了想,应该先给陆晨曦打个电话,从她那里多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再作打算。刚刚调出陆晨曦的电话号码,正要与她联络时,李圣美站起来,到座位上取行李。由于她个子比较小,取行李的时候比较费力,所以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整个人向一旁歪去。站在外面的两个空姐连忙将她扶住。

然而,她的行李包却没有人接住,直接掉了下来。当时我正站在通道里打电话,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只听到李圣美的尖叫,看到她被人抱住,然后看到行李包迅速掉了下来,砸在我的脑袋上。我一阵晕眩,脑袋里一阵轰鸣,整个人缓缓地沿着座位滑下,坐在地板上。自6月13日开始,这样的遭遇,于我来说再不出奇,我已悲伤得打算习惯这一切,发生过的一切,正在发生的一切,即将发生的一切。

半个小时后,我背着李圣美的行李包,头发凌乱,眼神迷茫地跟在她的背后。

与新白云机场相比,萧山机场的候机大楼显得十分落魄,给人感觉就像五星级酒店和县招待所之间的区别。只是,它毕竟还是座机场,地面还是十分平整的。在这样平整的地面上,我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如同深陷泥淖。这个时候,我已经放弃了和陆晨曦通电话的想法。

雷迪森大酒店是杭州比较豪华的酒店,虽然我没有在那里住过,但去那边吃过饭。我知道一天的房价是两千元左右,打过折后,也要一千多。按照一般的行情,交几千元的住房保证金是必不可少的。我这次来得匆忙,身上的钱并不多,替李圣美垫上房钱后,也没什么钱了。所以,只有等李圣美把钱还我以后,我才方便去找陆晨曦和欣然。

和李圣美走出机场候机楼后,我对她说:“我们坐大巴进市区吧。”

她摇头:“不坐!我最讨厌人多!那样很不卫生!我们坐出租车!”

我烦恼地说:“坐出租车要一两百元,太浪费了。”

李圣美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阻止我说下去,她说:“所有的费用,我会全部补给你,你不要那么小气。”我的心情很糟糕,也懒得和她争论,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吧,一切都听她的安排。

进了市区,我和她来到了雷迪森大酒店,并且帮她办理了入住手续,结果发现身上只剩下两百元钱。随后我又陪她去银行办理挂失手续,重新申请了信用卡。李圣美告诉我,由于是异地,虽然她的卡已经拿到手,但是还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开通。

她为这一切忙碌的时候,我一直坐在远处发呆,直到她推了推我,我才惊醒过来:“都办好了啊?”

李圣美说:“都好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还你钱了,现在你陪我走走吧。”“哦。”

我们出了银行,沿着马路走着,看见旁边有延伸出的小巷,就不约而同地离开大路,走进了偏僻的小巷。走了十几分钟,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路过一家小店时,李圣美停下脚步,说:“你是个好人,我不该寻你开心,对不起。”她向我微微鞠了一躬。“哦。”

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很伤心,有心事,可是,我就是想欺负你一下,因为你看起来真的是很伤心的样子哦。”“哦。”

李圣美微微偏转头,避过我的视线,说:“年轻女孩子的话,漂亮、青春,像柠檬一样让人喜欢。所以呢,女孩子都是很残忍的。”我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哦”了一声。

两人站在小商店门口,李圣美拖了一条板凳过来,说:“坐一下吧。”

这种板凳,木料制成,四只脚,从外表看,很光滑,颜色黄中带黑,至少已经几十年了。我和她并排坐在板凳上,让太阳直射着我的脸。

去年的时候,我曾经参观过一次老照片展览,展出的照片大都是百年前的作品。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待在展览馆,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在泛黄的历史中寻找细节。记得有一张照片是这样的:一对夫妇坐在自家屋前,屋檐下有几个燕子窝。夫妇俩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男的穿着团花锦袄,女的穿着印花布右开襟小袖衣和长裙,衣上镶着花边和滚牙子。两人的神态看起来十分安详宁静。

各自的脚,在小腿以下,用脚跟和脚背相互交叠,这让他们看起来有些微微后仰。

我用手抚摸着光滑的板凳,心想:江南一地,一草一物皆有来历,是否这条板凳就是照片中的那条?

李圣美让小店老板送了一打啤酒过来,于是,我就和她坐在这条古老的板凳上,闷不作声地开始品饮。

我连喝了两瓶西湖啤酒,然后红着眼睛问李圣美:“味道好吗?”

李圣美点点头:“我发现名字跟水有关的啤酒都好喝,比如珠江啤酒、黄河啤酒,西湖啤酒也蛮好的,当然,最好喝的是汉江啤酒。”

我叹了口气,说:“说起来,汉江啤酒真是我喝过的最好的啤酒,那滋味,怀念了好几年。”

李圣美用她黑色的眼珠看着我:“你在韩国的时候,一切都很愉快吗?”“不要问我关于韩国的事。”

我和李圣美,两个孤独的人。杭州是海洋的话,我和她就像两颗奇怪的油珠,身处茫茫大海,却又格格不入,如在别处。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坐在一条古老的长凳上,举起手中的啤酒瓶碰了碰,然后又坐着各喝各的。

十二瓶啤酒喝完的时候,我的T恤胸口处,已经沾上了斑斑酒迹。

李圣美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我看了看她,说:“这种问题,完全没必要问我。从在飞机上开始,有多少人在偷偷看你?坐在这里开始喝酒后,又有多少路过的人,走出很远还是忍不住回头?李圣美小姐,你长得很好看。”“那么,为什么你对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我可以产生兴趣的。”我胸口一痛,“从三年前开始,我对所有女人都不感兴趣了,我认为我已找到可以效忠的对象,我需要靠她来拯救我,我的灵魂要回家,要靠她指引道路。”

李圣美无视我的悲情,笑了:“你明显失恋了,爱情总是在害人。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我叫江鱼乐。”

她笑了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总是在笑,是个爱笑的姑娘。

我和她,江鱼乐和李圣美,坐在一条江南古巷里,坐在一条板凳上喝酒。喝完十二瓶的时候,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四十分。

我跟她说:“李圣美小姐,请把钱还我。”

李圣美歪歪脑袋看着我:“如果信用卡还没有开通怎么办?”“那样的话,我想你就死定了。”“走吧,小气的男人。”她站了起来,“跟我一起回酒店,我到酒店取钱给你,你顺便可以洗个澡。你现在的样子真邋遢,这个样子去见女孩子太失礼了。”

半个小时后,我和她回到了雷迪森大酒店,然后在她的房间我冲了一下身体,将浑身的酒气冲淡,将干涸的红眼睛变得湿润了些。

等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已经把钱放在了桌子上。

她说:“晚上一起吃饭好吗?”“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要和朋友一起吃饭,你自己去吃吧。”

她眨了眨眼睛,说:“为什么不把你的朋友叫来这里吃?这家酒店的饭菜味道还不错。”“会花很多钱的。”

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你朋友一起过来,到时候把我叫出来,吃饭的费用我来给,你看好吗?”

我摇摇头,说:“如果真要叫朋友来这里吃,我也不会把你叫出来的。李圣美小姐,我借了钱给你,你还了我,我们之间已经两清。”

帮她关上房门的时候,她说:“你想要我的电话号码吗?”“谢谢了,没必要。”

五分钟后,我离开了雷迪森大酒店。第四章朋友

杭州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基本上,国内的很多城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脏和乱。单位的处长曾经去德国考察,在那边待了两个星期,回国后就吹嘘他的衬衣在那边两天都不用洗,然后就抱怨国内怎么糟糕。在这方面,杭州远远超过了其他城市,比广州好,比北京好,也比上海好。

走出雷迪森大酒店的时候,天色已暗,我坐在出租车里给陆晨曦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我说:“晨曦,我到杭州了,现在是否去民航售票处等你?”“你是在机场还是在市区?”“我在市区,前面有栋大楼,叫平海大厦,以前我们去那里唱过歌,你还记得吗?”“那你下车,我直接过来找你。”

我站在平海大厦前给欣然发了几个短信,想约她出来见个面。她只回了一条:我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

我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陆晨曦才出现在街角,快乐地挥着手。我微笑着迎上去,还没说话,晨曦就笑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瘦了十多斤呢,看起来会不会很苗条呢?”

我仔细打量了她,确实瘦了很多,不过,感觉她胖的时候显得白一些,更好看一些。冬天的时候,白白胖胖的晨曦像一个娃娃,现在看起来多了些干练的气息。“去雷迪森酒店好吗?那里的环境比较安静。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吵闹的地方。”

陆晨曦诧异地看着我,说:“神经病啊,那里贵得要命。别乱想了,跟着我,带你去个地方,味道保证好。”

我很想跟陆晨曦说,今天一肚子的酒,根本没有胃口吃饭,菜的味道再好,只怕也难吃一筷。但看着她执拗的样子,我也懒得说了,闷头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有时候她看我,我也看她,然后同时把视线移开,看着前方的路,似乎害怕马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大洞。

到了餐厅,我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妙,餐厅非常吵闹,邻桌人的交谈声,足以把我们桌上的茶杯震得颤动起来。

晨曦点了几个菜,随意地吃了起来,我则喝着啤酒。

吃了一会儿,她的第一句话是:“她铁了心了,你不用再做努力。”她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手里随意摆弄着龙虾,“现在断掉也好,以后你们结婚了,有小孩了,再离婚,那才是恐怖的事。”

我咳嗽着给自己倒酒,啤酒洒了一桌:“晨曦,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晨曦咬着龙虾,低头说:“没有。”“那为什么?至少给我个理由。晨曦,我知道欣然的性格,弄成这样,她肯定是不会回头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只是要她当面说出原因,当面说分手。”

晨曦抬头看着我:“你们不合适。鱼儿,听我的,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她叹了口气,“我和她,从初中就认识,到现在十四年了,她做过很多错事,这一次,是错得最厉害的一次。”

我低声说:“晨曦,我已经打算做好人了,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努力学习做好人。好人不该受到坏的对待,好人应该有糖果吃。牧羊人把柱子放在羊圈周围,为的是保护他的绵羊,并且他在那儿做了一扇大门,他是要通过这扇大门守护他的绵羊。通过这扇大门,牧羊人和他的羊群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并保护他们。事实上,不是他的羊,他是不允许进入这扇大门的。就是这个原因,绵羊才需要牧羊人。”

我喝了口酒,大声说:“羊群中有些羊是不愿受牧羊人管制的,这样的羊会进入死胡同,而把自己的路看成是一条美丽、光明的道路,事实上是一条危险可怕的路,因为它们不听牧羊人的话,拒绝受他的控制。”

晨曦闷声说:“你不是牧羊人!”

我叫着说:“可我是羊!”

晨曦盯着我,眼神从未如此犀利:“没人能做你的牧羊人。你,是一只只能依靠自己的羊。不止是你,每个人都是这样。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把欣然当成牧羊人是大错特错,她只不过是另一只羊,一只病得不轻的羊。”“你回去吧,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她缓缓地说。

我说:“我不甘心,我想让她当面和我说分手。”“没必要,她不会见你的。”“为什么?”

晨曦说:“见了反而纠缠不清,断就断吧,她有阳关大道走,你也有你的独木桥。”过了一会儿,她展颜一笑,“现实点儿,这种事好解决,一是靠时间,久了就忘了;二是马上找个代用品,转移你的注意力。”

我笑了:“现在我确定了,你绝对是个合格的经理人。”

晨曦依然在笑:“没错。邓杰出去学习了,明天才回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邓杰是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他们两年前就结婚了。“明天上午你计划干什么?”晨曦问我。

我说:“我打算去灵隐寺烧香。”“你信佛?”“不信,只是找个地方待着。”

晨曦点点头:“明白了。花点钱出去,这样可以舒服点。问一下,你哪里不平衡了?”

我苦笑:“晨曦,我太幼稚。我相信报应,我得到这么个结局,是报应。”

晚饭后,已经是十点多,晨曦把我安排进她们公司的关系酒店后,就回家了。

我把浴缸里放满水,然后躺进去,把两罐啤酒放在边上。这时候,电话响了。手机上已经有很多未接电话,大部分是单位的。我能想象到赵科长是什么表情,所以干脆不接。

这一次,显示的是李明灿的号码。“明灿,有什么事?”

李明灿说:“我进了些衣服,还租了个摊位。”

尽管我精神状态不太好,听到这句话还是吓了一跳:“你……你就这么干了?”

李明灿说:“我在动物园这边找了家服装店,在这家店的门口租了张桌子摆货。”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租金怎么算的?”“一天三百五。”

我追问:“你进了什么货?”

李明灿高兴地说:“鳄鱼衬衣!国际名牌,每件进价只要三十五,我打算卖五十。”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在逐渐下沉。虽然不经常逛商店,但我知道这种衬衣早已成了地摊货。“你进了多少货?”“一百零五件!”李明灿兴奋地回答。“明灿!那可是你父母的血汗钱啊!”

李明灿很有信心地说:“我会赚更多的钱给他们,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卖出第一件,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我不小心把啤酒撞落在地上,也顾不上去捡。挂了电话,我颓然倒下。

第二天早上,李明灿又来了电话,他高兴地说:“我租桌子的这家店的老板说我面相好,肯定会发达,昨天晚上还请我吃饭了,还跟我签了三年的商铺转租协议。”

我咳嗽着问他:“明灿,你能不能把合同念给我听一下?”

李明灿乐呵呵地说:“我也成老板了。合同是这样写的……”

他才念到第八条,我就忍不住吼了出来:“这算什么合同?!只保障了他的权益,你得到了什么东西?”

李明灿说:“租金不算贵的。老板说了,以前要一个月一万五,现在给我的话,只要一万二。”“顶手费要多少钱?”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他。“二十万。”“你哪里来的钱给他?”

李明灿说:“可以分阶段给的,加百分之八的利息。”“你有钱还吗?”“你不要太小看我了。我的生意很不错,昨天卖了六十件,每件卖五十,赚了九百块!你比我会算账,每天都是这种生意的话,我还怕还不了钱?”

我无语,良久才说:“明灿,广州有那么多人花五十块去买你的衬衫的话,广州就不是广州了。那些衣服,多半是店老板叫人去买的。你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帮我做件事。”“什么事?”他问。

我说:“你能不能赶快跑路?悄悄地跑,不要让那个老板发现你。”

李明灿说:“那不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都贴在合同上了。再说,我为什么要跑?”

我冷静下来,说:“那么,我求你不要再干其他事了,维持现状,千万不要再和人签什么合同,答应我。”

说到这里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明灿的那个小山村。

李明灿曾经带我去他的家乡旅游过,我依然记得那里的炊烟,还有老年人脸上的皱纹。

我也记得,明灿八十岁的奶奶坐在炉灶前,用蒲扇扇着炭火,给我煨茶。

明灿那个六岁的小侄女,拿着吹火筒在灶前费劲地吹着,草灰偶尔飘出来,将她苹果一样红润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锅里,煮着芋头鸭子。

李明灿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问我:“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咳嗽着说:“我宁愿我喝多了。明灿,你做生意吧,等我回广州再找你。”第五章灵隐寺中

杭州有两个著名的景点,一个是西湖,另一个就是灵隐寺了。

到达灵隐寺的时候,大概是上午十一点钟,寺院门口有几百个人,身处其间,一种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周围有几个日本和韩国的旅行团,尽管都是东方人,但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是哪个国家的人。这群人手里都拿着小旗子,规规矩矩地跟在导游后面,像是一群小学生。

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广东人,熟悉的白话此起彼伏,个个中气十足,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有那么一个时刻,我以为自己身处广东韶关的南华寺。

买了票,跟着一个韩国旅行团走进寺院。站在入口的地方,我买了五把香。不是十元五把那种,而是九十九元一把的那种。抱着香,我犹豫着该去哪个神殿拜佛。

一个戴着导游证的人走近我微笑着说:“先生,请往左边的小路走。您走到路的尽头向右转,可以先参拜济公,然后……”我看了看她,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长得很是清秀,一看就知道是江南水乡的姑娘。

我就说:“麻烦你陪我走走好吗?我需要你多给我介绍些知识。”

清秀姑娘微笑:“好的,一个小时的费用是五十元。”

我还没回答,她看着我就接着说:“您看门口这四尊像,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四大天王,其实错了,他们是四大门神,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最前面这两尊,就是哼哈二将。先生,我看您的样子很虔诚,对相关的知识一定很感兴趣吧?”“等一等。”背后传来声音。

然后我的肩膀被推了推,一个噩梦般的声音传来:“我要参与竞争!”

太阳当空,天气本来十分炎热。

听到这个声音后,我手心一片冰凉。

我回头,看到李圣美满脸微笑地在和韩国旅行团中的几个人说话,一边点头鞠躬,一边说着古怪的韩国话。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完全是个淑女,动作优雅,表情礼貌而不失矜持,有十足的亲和力。

我暗暗叫苦,向导游小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和我一起走,以便逃脱李圣美的魔爪。

谁知道,我们刚走出没几步,还没走到哼哈二将的塑像前,李圣美就结束了和那几个韩国老头、老太太的交流,快步追了上来:“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说:“一天没见,您又落魄了好多。”然后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该死,我怎么还在用敬语?居然用敬语说这样的话,真是不恰当。”

我强笑着说:“李圣美小姐,你好。”

李圣美指着哼哈二将,问那个导游小姐:“请问哪位是哼?哪位是哈?”

导游小姐说:“请问您有导游证吗?”

李圣美也不回答,笑眯眯地说:“闭着嘴的是哼,张着嘴的是哈,很简单的答案吧。小鱼先生,我是否有资格做你的导游?”

导游小姐说:“这位小姐,景区内严禁无证导游拉客。”

本来,我对导游小姐的印象挺好,听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李圣美还是一脸微笑:“导游小姐,我记得你。我第一次来灵隐寺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那时候我还是个学生。你当时也很热情,说是要和我做好朋友,最后把我带到茶庄,让我买了六千元一斤的龙井茶。我回家才知道,即使是清明时节的龙井茶,也不过两千元一斤。猜猜看我是怎么处理那些茶叶的?我把茶叶全部冲进了下水道。”

导游小姐脸红了,说了声“对不起”就走开了。

李圣美上下打量着我,憋着笑说:“两百元的劳务费用是不能少的,另外,你还要请我到茶庄喝茶,最后,你必须听我的安排,买上几捆丝绸回家,要是觉得还没尽兴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专门卖珍珠,你可以去买个几百粒。”

我无言以对,明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这玩笑未免冷了些。

李圣美穿着一身运动服,背上还背着个运动包。那个包看起来挺大挺沉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她看了看前方,看到那个韩国旅行团已经走远,神色就松弛下来了。

她取下自己的背包,递给我,简短地说:“帮我背。”

尽管我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听到这话还是失声道:“什么?”

一直以来,我十分反感盛气凌人的派头。李圣美的表现,几乎从所有的角度都印证了这个成语。只是,她在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不容反抗的态度。

我很想逃走,又怕逃走的后果会更加严重,只能用左手把怀里的香抱好,用右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运动包。

李圣美站到我背后,将大包固定在我背上。

全部事情做好以后,她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解脱了。”

我背着大包走在她身后,用生硬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会背这么一个大包?”

她如果足够机灵的话,应该听得出我的不满。

她笑了,说:“旅行团里的那几位客人是我的长辈,他们等会儿要去北高峰拜祭财神,包里都是上供用的物品。我不背,难道让长辈背吗?”

我愣住了:“北高峰?坐缆车上去吗?”

李圣美笑得很开心:“坐缆车的话,就体现不出诚意了,必须一步一步爬上去。”

我吓坏了,大声说:“我拜完五大神殿就要回去了,我不拜财神。”

李圣美看着我:“你说什么?”

不等我回答,她就说:“下山的时候,我的长辈会请一尊玉佛回去,到时候,也要靠你帮忙。”

面对压迫的时候,如果反抗,更大的压迫就会接踵而来。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佛教讲究的是生、老、病、死四大苦,要拥有超脱的心态,才能看淡。

我咬牙拉了拉沉重的包,心想,全部的不幸遭遇,就是所谓的生之苦吧。

李圣美施施然地走在我前面,并没有忘记她的导游职责:“看到这处山壁没有?这是当年济公活佛睡过的石床,很多人叫它神仙床。你看,床上刻了很多字,不是每个字都可以乱摸的。”

她低声笑着对我说:“你看那些人,随便就去乱摸,真是没有知识呀。伸出你的左手。“用你的掌心去摸福、安……按我说的顺序摸,然后,从头到尾,用你的掌心接触石壁。”

在她的解说下,我的心态逐渐平和,按照她的指导,一步一步做着,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是全心把她交代的事做好。到了这时候,我终于渐渐清醒,从无力自拔的痛苦中慢慢解脱。

李圣美确实是个称职的导游,她又领着我参观了一线天、貔貅像,然后耐心地带着我参拜了五大神殿,不但告诉我应该怎么上香、该用什么姿势磕头,还不断示范给我看。一路下来,我磕了两百多个头,脑袋估计也肿了。等昏头昏脑地跟着她走到一个茶庄的时候,李圣美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奇怪的意味。

她点了两杯最贵的龙井,然后说:“你真是很虔诚的,可以说,是我见过拜佛最虔诚的人。你信仰佛教吗?”

我苦笑:“李小姐,我没有信仰,这是我最大的问题。”

两人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休息了一会儿,我说:“李圣美小姐,真是很感谢你给我解说,但是,我有事要回去了,你看,这个包……”

李圣美说:“想逃跑?你确定不是借口吗?”

我看着她说:“是这样的,我的女朋友跟我分手了,我要去她的公司看她一眼,然后我就要回广州了。”

李圣美问我:“你在广州是做什么的?”

这样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单位是一个很清闲的“衙门”,它的职责,说具体一点,就是整理各地的县志。在市政府的各个机关中,这个部门可以说是最冷僻的单位。

但是,它始终还是一个政府部门。

这一次,我无故几天不去上班,后果只怕会十分严重。尽管是一个很糟糕的单位,每年想挤进去的大学生仍然是难以计数。记得上次处长说过,以后想进我们单位,没有硕士文凭是想都不用想了。

李圣美用略带生气的语气问我:“你怎么老是不理人?问你话呢!”

我说:“李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你当我是无业游民好了。事实上,我几乎什么都不会,除了喝茶、看报纸,我想不起我的更多工作内容是什么。”

李圣美笑了:“明白了,你一定是政府的人。”

我微微一笑:“你真聪明。”“你在广州住什么地方?”她问我。

我说:“我住单位的宿舍。环境很糟糕,即便是深夜,也有很大的噪声,因为车辆太多了。刚住的时候,我有两个月都睡不好觉,现在总算习惯了。”“我问的是你具体的地址,比如在哪条路上、在哪个区域。”她接着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地址告诉了她。

她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太巧了,你住的地方,离我们公司只有两站路。天哪,我经常路过你的单位,因为那个区域有很多餐厅,或者,我们在餐厅里见过面也说不定。”

我笑着回答她:“那不可能。李小姐,你说的那些餐厅我知道,我总共也没去过几次。一碗汤就要几百元的地方,可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去的。”

她执拗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距离竟然那么近,这真让人吃惊。”

我看了看时间,说:“李小姐,我真的要走了。”

我拿出钱包,找出两百元给她。把钱递给她的时候,动作十分犹豫,我感觉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过荒唐。

李圣美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把钱收好。

她问我:“你要我的名片吗?”“还是不要了。广州那么大,回去以后见一面也无可能。”“你太天真了。即便是我,也知道你前途不妙,你这样私下跑出来找女朋友,政府部门不可能再要你这样的员工。”

我问她:“李小姐,你想说什么?”

李圣美笑着说:“你很特别,让人看了就想欺负两下。凑巧的是,这样的你看到这样的我,心里恐怕也会认为被我欺负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这样的我,想帮助这样的你。”

我知道自己前途不妙,起码单位那边我就无法交代,还有欣然给我的打击、明灿闯下的大祸,单是其中一件都让我难以承受,现在三件一起压下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一个人的坚强程度是有限度的,何况我一直是个比较软弱的人,就是那种很容易认命、很容易逃避的人。

李圣美的目光看起来带着一丝真诚,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帮我。

于是我问她:“你能帮我什么忙呢?”

李圣美说:“我不会给你钱的。只要是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凭自己的能力去赚钱。我说的帮你,是指如果你被单位开除了,我可以介绍你进其他公司。”“你想把我带到东洋株式会社吗?”

李圣美说:“那不可能,我不会因为私人的关系影响公事的。我们公司的实力虽然比不上三星、LG这些大公司,但在商界也算是有声誉的公司,所以对员工的要求还是蛮严格的,比如熟练掌握英语,是最基本的要求,请问你的英语水准如何?”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过了六级,不过口语很糟糕。”

李圣美点头说:“那就是了,中国的学生,口语好的人很少。英语只是一个很小的要求,其他方面,比如精神面貌、办事效率、遵守纪律、开朗向上等软性要求,我想了又想,你一条都不符合。至于一些硬性条件,想必你会更加糟糕,我怎么可能把你介绍进我们公司呢?”

我努力振作自己,装作没有被她的话所击倒,勉强笑着说:“我被你说得一无是处,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圣美歪了歪脑袋,向我眨了眨眼:“受伤害了吗?”

我忍气吞声地点点头:“是的。”

李圣美笑了:“我又发现了你一个优点,除了老实之外,你一点儿都不虚伪。小鱼先生,我认为,撒谎和欺骗是不可饶恕的行为,这是缺乏勇气的表现。一个人,如果不能坦然面对自己,那么,他就没有希望。”她喝了口茶,接着又说,“所以,我心里是怎么看你的,我会直接告诉你,虽然你会感到难过,但至少知道了真相。”

我很想把我对她的看法也说出来,让她也知道真相,但我担心又引发不良后果,所以只能让自己闭嘴。

李圣美“好心”安慰了我,最后才说:“我认识一些友好往来的公司,可以把你介绍到他们那里去。这就是我帮你的方式。尽管你不能为他们创造什么利润,至少也不会给他们闯祸,我看人很准的。”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李圣美,从认识她开始,我先是在肉体上遭受创痛,被她用脚踩、被她的行李包砸、免费做她的搬运工……然后还要给她钱。最后,她还在精神上侮辱我,用一种救世主的态度看我。

接受这样一个人的恩赐,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奇怪的是,短信没有注明来处,也没有来人的称谓。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怪异的短信。

我打开一看,立刻呆了——“她是否告诉你,要到结婚之后才可以发生亲密的关系?”

我双手握住手机,盯着屏幕不放。“三天前,她和别的男人上床了。”第二条短信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我回了一条短信过去:“你是谁?”

短信无法传送。“你为她失去贞操感到惋惜吗?不必。三年前,她已堕胎超过五次。”

我从座椅上滑倒,一下子倒在地板上。

李圣美跪坐下来用力摇我。

我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专心地看着手机屏幕。“地狱的大门已为你打开,你将开始你的炼狱之旅。欢迎你的到来。”

我感觉自己的头发全都湿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钻到桌子下面,颤抖着手发了个短信过去:“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短信无法传送。

我没有力气跪着,只能整个人躺在地板上,眼睛瞪得像死鱼一样看着手机屏幕。

隔了很久,一条短信来了,只有四个字。“我——回——来——了。”

手机像被什么遥控了一样,屏幕一暗,自动关了机。

我眼前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李圣美跪在地板上,拼命掐着我的人中。我睁开眼,她额头上的汗珠落了两滴到我脸上,很凉很冰。

她惊惶地问我:“你怎么了?中暑了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李圣美说:“你拿着手机发呆,然后就晕过去了。”

我已经无法冷静,当即站起身,对李圣美说:“我要走了。我必须去女朋友的公司看一看。某些事情似乎正在发生,我不去看她一眼的话,恐怕会后悔终生。”

也不等她回答,我就转身向外走去。

李圣美大声说:“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头也不回:“我的工作就是忍耐。”

李圣美叫得更大声:“可是……我们只相隔两站的路!”

我停下脚步,用清楚的声音告诉她:“李圣美小姐,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不要走……”她的声音里有勇敢的味道。

我狠心不再理会她,快步向寺院门口冲去。第六章碎片

灵隐寺外停了很多出租车,只不过这些车都不肯开回市区,只肯载着游客在西湖周围转。我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停靠出租车的地方,拦下一辆车后,告诉了司机我要去的地方。

欣然和陆晨曦在同一家公司,是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位于市区最繁华的地段。

虽然车内空调开得很大,可我的冷汗还是不住地往外冒,正无所适从时,电话又响了,是李明灿的。

我胆战心惊地接起电话:“明灿,什么事?”

李明灿说:“我招聘了四个女孩子,明天她们就来上班了。”

我问他:“你给她们多少钱一个月?”

李明灿说:“八百,包两顿工作餐。”

我惊讶万分:“这么少的钱也可以招到人吗?”

李明灿说:“你是外行,不懂行情。广州卖服装的女孩子,一般也就六七百,我给她们八百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我本来就头大,现在似乎又大了些,我问他:“今天生意怎么样?”“今天有暴雨,所以街上人很少。”李明灿说。“那就是没有卖出去一件?”“是的。”

我叹了口气:“那个老板,没跟你追债吧?”

李明灿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跟你借点钱。”

我说:“我明天就回。明灿,别害怕。”

半个小时后,我走进了欣然的公司。我在来往穿梭的职员中寻找她的身影。

我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在人群中跑动。

在这样的环境中,突然看到一个跑动的人实在令人惊讶。

我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背影,脑袋里轰然一声响,是欣然。

她居然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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