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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6 07:5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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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纪遊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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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时空恋接

超时空恋接试读:

超时空恋接纪遊 著版权信息

超时空恋接

纪遊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楔子

我,睁开了眼……

红色的朱砂在宣纸上涂染了一层,中间赫然出现的两行字,如利锐一般刺入我的瞳孔:

天若比邻双飞翼,霁红烟雨弄前尘。

眩晕和刺痛仿佛暌别已久的旧友,又开始牵扯出陈年旧事,我的心也跟着眼开始一阵阵的疼。“疼了这么久,也该放下了吧?”我心里苦笑道,但那种苦涩的面容真是可怕,凑上了眼角又加深了几道皱纹。

我吸了吸鼻子,下过雨了,窗头外边还有一股灰尘味,混杂着温热的茶里残余的清香,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我靠在椅子上本想假寐一会儿,门却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圆球”,他妈跟在后面喊道:“虎子,别去打扰你爷爷休息,赶紧出来。”“没关系,”我笑道,皱缩的皱纹顿时舒展开了,“反正我已经醒了。”他扑进我的怀里,乐呵呵的笑,肥嘟嘟的小脸上镶嵌着两颗黑色透亮的夜明珠,上面悬挂着的一排长长的睫毛,正因为这翻滚的笑浪而颤动,我注视着这双清澈的眸子,它正闪耀纯真无邪的光。

多好的年纪,我不禁慨叹。

虎子突然跑到我的书桌前,小手触摸到桌檐,两只眼睛突然直愣愣的盯着泛红的宣纸。他的指头还很短小,指尖一点点靠近,却在距离纸面仅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犹豫得看着自己泛着油光的小手。我看得出来,他对于这宣纸上的图案很感兴趣。

艳丽均匀的颜色、流畅动感的线条促就的这只高颈窄口霁红釉,瓶颈处折射出的淡淡亚光,延伸至瓶身活脱像一名身着雍容华丽服饰的宫廷妃女。“你喜欢它吗?”我始终相信,一双辨识美的眼睛是与生俱来的。

虎子点了点头,问道:“我可以摸摸它吗?”“当然可以,”我顺道抽了一张纸放在他的手,“擦擦吧!” 他三下两除二擦拭干净,手指便放在瓶口的边缘,围绕着那圆滑的弧形转了一圈,就好像在确认这图案是不是长在这张纸上一般。“你认识它吗?”我继续问道。

他的小脑袋又点了点头,脱口而出,“祭红釉。”之后又自豪的数出了我书房里的其他几件瓷器。

我微微有些吃惊,不曾想他这么小就已经认识这些瓷器了。但他的兴趣却转而放在那两句诗上。

起初舒展的双眉不知不觉当中皱了一皱,脸上的笑容好似凝固了一般,我只当是他不识得这上面的字而自个纠结着。可他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爷爷,为什么不是归呢?

我一开始并不懂他的意思,“嗯?什么?””霁红烟雨归前尘。”他仰起头看着我,“烟雨之后,不是应该归于尘土吗?”

我诧然的看着他,诚然,烟雨之后,终归于尘土,这本就是自然的定律。然而我却在沉浮之间非要抓住些什么来弥补,我内心的那点空缺。我苦笑了一声,原来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孩看的透彻。

我重新抱起他,笑着问道:”虎子,你想知道这祭红釉背后的故事吗?”

他欢快的拍了拍手掌,“好哇好哇,又可以听故事了!”

我看着那杯残茶吐出自己最后一丝温度,记忆一点点攀爬布满整个神经网络。这是一个故事,同样也是一段回忆。

可是,故事该从哪里讲起呢?第一章:诡异天象

浸染千年,岁月荣光,

它们是泥土中扎根的厚实者,

是陶土中成型的领路军,

它们纵越历史,看尽时代演变沧海桑田,

它们味觉人心,遍察万千百态人情冷暖,

它们,回来了……

七路公交漫无目的地开在路上,走走停停弄得他的心也散了,他拿起黄色纸壳里的工作证,上面注明的身份———圣才法医:黄昊哲,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身份,而现在他却有只有几张他喜欢的唱片和一个老式唱片机,还有一件沾上了血迹的白大褂。

他捧着纸箱穿行在喧闹的街巷,一件淡黄色长款风衣在行走之间随向后摆,他的发梢略略后倾,露出他的方正洁白的额头,最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的五官雕刻得俊美,棱角分明,不由得抬高后颈,高挺的鼻梁耸立而出再搭配剑眉星眼,阳光之气自现。或许是因为一连几天高强度的工作,他的面容略带倦色,眼袋逐渐浮肿。不过,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的银丝黑框眼镜,略略加重了书卷气,路过之人少不了多看几眼。“奇玩阁,”他的手里攥着一封信,上下核对着确定之后点点头,“看来就是这里了。”

信是三天前寄到解剖室的,信的内容很奇怪:一个星期以后速去藏宝阁“奇玩阁”。没有落款也没有寄信的地点,只有一句看似很紧急的消息。令他比较奇怪的是,寄信之人似乎算准了他三天之后会有时间。

按照信中提到的地点,他很快就找到了“奇玩阁”。不知是故意引人注目还是如何,这家古玩铺子的招牌竟摇摇欲坠,两角挂着不少的蜘蛛网,古式木门框因为灰尘辨不清本来颜色,糊窗纸也薄如蝉翼,只恐风一吹便碎了。这样的门铺开在繁华喧闹的藏宝阁实在是一股清流。莫不是这古旧的样子里面当真藏着什么好东西?

他推开虚掩着的门,一股清淡的檀香慢慢浸入,可见一两缕细长的青烟环绕于房梁,铺子内的装饰倒是和门口截然不同。正对大门有一张案桌,有些年岁,磨损的缺角已经变得圆钝,一台老式收音机摆在上面,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进店的客人能够听的一清二楚:“根据中央气象台预告,今晚十点,将会发生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太阳耀斑风暴,届时将会对通讯工具有巨大的影响……”他对这些消息没什么兴趣,三两排黑漆木架摆在右侧,上面有小玩物,还有一些典籍放在靠近那么门口的书架上,上面还写着“可供翻阅”的字样,不过,真正引起他注意的还是摆放在里面的各色瓷瓶。他,除了圣才医学院的法医之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上海泰安瓷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盛荣之子。对于一个从小就生活在瓷器罐子当中的人而言,对于瓷器的敏感不遑多言。黄昊哲细细打量着这些瓷物,实在吃惊不小,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内,竟有不少真货。“色、样、质、音”按照顺序,他一样样瞧了过去,瓷器的颜色、纹饰、质感光泽与音色是判断一件瓷器真假的重要指标,他虽练不到家中长辈那般“火眼金睛”,但也约摸能够辨清真伪。

然而,这些东西虽非赝品,却不尽入其眼。突然,他的视线聚在一个隐藏的角落再也无法挪开。在两个青釉大颈瓶后面有一个隔层,藏着一块古铜镜。如若不是在光线的反折之下,他也未必发现。他迫不及待的拐到后架,仔细端详这块铜镜。这枚铜镜比成年男子手掌大一圈,镜为八瓣菱花形,中有半球形圆钮,内区雕有梅兰竹菊各色一支,中间填以卷草和花枝;外区则填为卷草、花枝、蝴蝶间隔相配的纹饰,镜背面有一个卵圆形凹刻。凹刻处还留有几道刻痕,刻痕因为时间的腐蚀,显露出内里的金属之色,泛着淡淡的亚光。

莫非,这枚铜镜就是爷爷经常描述的那块丢失的唐代八面菱花青铜镜?黄昊哲心中一疑。

就在此时,铺子的老板从后面走了出来,“怎么,小伙子,看中了这枚铜镜?”

他点头,“这枚铜镜很漂亮,不知老板怎么卖?”

老板颇为欢喜的看着他数秒,之后摆摆手说道:“就数你小兄弟识货,可是我也告诉你,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不轻易出手。”说完,还顺势准备从他手里拿走。

这欲拒还迎的伎俩,他在心里早已有了衡量,店家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哄抬铜镜的身价,同时也是想唬住那些不算识物之人。他没有表现出迫切的神态,任由铜镜脱手,之后轻描淡写的回道:“既然老板已经把它摆出来,就自然是有意出手,镇店之宝也只是在识货之人眼中才会有价值,不然它也不会在这积攒了这么多尘土,却不见人来光顾。”黄昊哲深谙店主的心思,他并未把话说绝,决不轻易出手已经不是器物本身的品质,而是价钱的问题。“不是吗?”“可是……”

店主本想狡辩些什么,但他却趁而继续道:“相较于精美瓷器,这一类青铜饰物明眼之人甚少,即使是我也不敢冒此大险。”

两轮之下,店主的迟疑神色已显现,看来他已经动摇了店主心中的想法。

尚未多久,店主说道:“既然你能识得这面铜镜,便代表你与他有缘,它若一直放在我这,反倒是埋汰了它,这样吧,这个数,绝不还价。”

黄昊哲看着他竖起的三根手指,心中已是欢喜,但没在脸上显露。“好,成交!”

几番隆重的包装,这面青铜如今已经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一想到爷爷见到这枚铜镜的神色,他便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嘴角。

黄昊哲离去没多久,店主开心的神色瞬间冻在脸上,一种阴暗的情绪笼罩在四周。他转身走进内堂,漆黑的房间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他双目紧闭,似乎在休憩,神态安然自若。

看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店主更是怒从中来。“那个鬼灵精,白白让我损失了好几万。早知道我就将它弄干净些,不像古物。”

假寐的男人微微睁开眼,笑道:“你弄的再干净,也只过是让他早些发现罢了,黄家的子孙如果这点眼力价都没有,也就不值得老板下此功夫。你不弄些真物和灰尘,只怕他会有疑心,断然不会那么爽快的收下铜镜。你以后不要做无谓的事,如果误了老板的事,我可帮不了你!”

说完,这神秘的男人看向右边的窗口,通过窗口他可以看清铺子里的全貌,而他看的位置,正是黄昊哲之前站的地方。“呵,上钩了吗?”神秘男人的唇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倒了两班车,准备到家之际,月色却不知不觉爬上了枝头。此刻,天气却愈发多变,到站的那一瞬间,电闪雷鸣瞬间发作,迎着狂风骤雨将行人打的七零八落,  黄昊哲没有带伞,只好将纸箱裹紧在怀里,一路冲回家。

因为忤逆父亲的决定,他只好只身搬出家门,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住下。此时,这靠山偏僻的家被一片乌云笼罩在黑暗当中,他奔跑到一半,只见不远处一道紫色的闪电弧形劈下,正中山顶处的一根大树。

声势之浩大,吓得他愣在原地,万幸那棵树没有着火,否则难免会波及住在山下的他。

不过,那紫色的闪电却引起了他的注意,恍惚回忆之间,接连几道紫色闪电顺着云层一直往下劈落,只不过,这一次的闪电形状有些奇特,并未像以往的闪电一般在云中闪烁,而是垂直落向地面,形成一道五彩的光柱,煞是好看。

黄昊哲只顾着看着眼前的美景,没有注意到自己怀间的包裹,竟然也隐隐散发出一丝黄色的光芒。

雨越下越大,容不得他继续驻足,于是他只好一鼓作气冲进这黑暗当中……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的将铜镜拿出来观赏,简单的擦拭之后,金属特有的寒光显现,青绿色之间夹杂着一些黑漆,暗影斑驳,镜面虽被侵蚀损坏,确是岁月的痕迹,几处深刻的划痕步在镜面之上,犹如几道刀刃剜在心头,但凡珍惜之人,看到此处,除了慨叹时光的不通情理,便只剩下爱惜。

在他们眼中,这古物比之人更通人性,它们亦有灵性。他的手摩擦在镜面之上,能照现出大致模样,清凉的感觉从指尖侵入体肤,让他爱不释手。

当他拿手掌拖住镜背,能够明显感觉到锁扣的凹陷是一个椭圆形。见这形状大小,竟和他佩戴的玉佩有几分相似。

鬼使神差之间,他取下玉佩嵌入这锁扣之间。只听见“啪嗒”一声,这镜背突然四分五裂,紧接着,沿着裂痕处碎裂的镜子开始分散,它们似乎有着运行的轨迹,一直向外散行了几公分突然停止,之后又开始旋转。

这奇巧的机关令黄昊哲兴趣大增,旋转几圈之后,镜子的中心忽然升起一个底座,这底座四四方方,内部空空如也。

他探进两根手指,的确是空的,倍感失落。

重新将底座复位之后,镜背的裂纹也逐渐收拢回归,完全按照之前的轨迹逆行,最后完好如初。

这精妙的设计更加令他坚信,眼前的铜镜正是他的祖父,苦苦寻找多年的八面棱花镜。

这铜镜就如此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跌入梦乡……

夜深了,寒意似乎死而复生,在山顶不停歇的肆虐,大雨将山间的小路冲刷的十分泥泞。此刻静谧的山林除了雷声的暗哑和雨水低落的声音之外,忽然多了几处嘈杂。

一双脚正在这泥泞的山路之间飞跃,踩踏之处的淤泥重新飞溅在草木之上。

它的速度极快,没过多时,便已是几十米之外。然而,它所行之处,又多出了几行脚印,大小不一,人数却是不少,这些人紧追在那人的后面。手中,还拿着明晃晃的武器,在月光之下反射出骇人的寒光,给这本就凄冷的夜晚复添了几丝寒意。

在泥泞的山路之间追击,本就以人势为重,没多久,那帮人的同伙便堵在了前面,将那人的前后路全都封锁了。

进退维谷之间,他只好孤注一掷,做最后的肉搏战。

两边的人越收越紧,为首一人十分壮实,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反而显得十分滑稽,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灵活,追了大半里路不见其强喘,甚至都没有出汗。那人即使再蠢,也知道不能往枪口上撞。

壮汉突然停止了围堵,紧紧盯着他,轻蔑的说道:“你逃不了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那人却冷笑一声,讥讽之意尽显,他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说道:“把东西交给你们?呵呵,那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老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他强撑气势才充足自己的底气,不过,这些在他们看来实在愚蠢。

壮汉似乎也没了耐心,对着前后招呼了一个手势。可他更加眼疾手快,在其他人动手之前,率先亮出一柄匕首朝壮汉的胸前刺去。

对方的神色一丝未改,仅仅在刀锋刺入之前,后撤半个身位便轻松避开了他的杀招。但他也未就此结束,一击不成,转身利用身体的旋转腾身而起驶出一击后旋踢,即将击中壮汉的腹部。“嗵!”一声低沉的撞击。

壮汉早就准备,在他翻身之前就提前抬腿挡住了他进攻的后旋踢,只可惜他算漏了一件事。  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壮汉纠缠下去,而是借助两人之间的撞击一个跳跃越过了前方的人。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壮汉拨开人群追了出去,可他还未看清那人逃跑的方向,一柄映着寒光的匕首破暗而出,直刺面门。“咣!”壮汉提刀出鞘,金属撞击的声音撕裂了这片黑暗最后的寂静。

这一次他是果真动怒了,从未有人让他在手下面前如此出糗,“抓到他,碎尸万段!”

壮汉咬牙切齿,但脚下的速度越发快,很快就从树林中的摩擦声判断他逃跑的方向。“追!”

一声令下,一行人瞬间改变方向,向更加茂密的丛林追去。

然而,就在他们接近丛林边缘之际,数团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丛林上方移动。那片乌云有些不同寻常,缝隙之间可见电光闪烁,隐约可以预见低沉的雷鸣。“大哥,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冲进去吧,这万一被雷劈中,不死也得重伤。”

其中一个小弟心生退意,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天象的确让人心生惧意,他可不想把命白白陪在这里。

可壮汉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胸腹,只听见寂静的空气当中传出一阵脆鸣声,许是那小弟的数根肋骨皆被踹断,他疼痛难忍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胸腹,借着月光都可以看见他不寻常的呼吸起伏。“如果谁还敢说这样的话,下场就不仅仅是断几根肋骨!”他此刻的声音如同地狱传出的丧魂钟,轻易之间就击破了众人心底保命的最后防线,那点唯一的犹豫和退缩也全都被抛之脑后。

断绝后路的方法带来的成效便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壮汉一伙已经看见了那人的影子。

只不过,和之前拼命逃跑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站在没有一动不动。“小心有诈!”壮汉吃过一次亏,知道这小子有些头脑,只得提醒身后的兄弟,免遭暗算。

当他们靠近一些时,他也终于明白那人为何不再逃跑,因为一道万丈深渊阻隔在他的前方。唯一一架吊桥已经被闪电劈断,晃悠悠地被谷底的旋风吹刮着,摩擦崖壁发出一阵阵咀嚼磨牙的声音,好似万千恶鬼蹲在崖壁之下蓄势待发。

那人转过身看着壮汉一行逐渐将自己包围。“你怎么不跑了?”其中一人在身后冷笑道。

他冷笑了一声,不言语,只是目光淡定的看着他们。

这是一个不详的信号,壮汉好像已经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连忙说道:“听着,你只要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们保证不为难你。”

他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冷笑。

壮汉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身体向后倒下的那一瞬间,抓住了他的脚踝,两人就这样悬挂在崖壁之上,而壮汉的手下也纷纷伸出手准备营救他们的老大。“喂,我告诉你,你想死,别拖着我和我的弟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他努力挣脱,可脚踝被人死死拽住,也不知道壮汉那来的力气。

他苦笑得看着这些被他戏耍之人,突然发觉人命在这一刻也不值多提,“松开吧,东西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壮汉突然一愣,抓着的手瞬时撤了力。

就在这时,乌云突然聚集在他们的头顶,一道紫色的闪电撕破云层骤然劈下,击中了山崖的边缘。众人吓了一跳,抓住的手刹那间松开了。

他们的老大和他一同跌落,借由那道诡异的紫色闪电一起隐入昏暗的深渊之中……第二章:神秘信件

雪,漫无边际的堆砌,天地之间只剩下煞白。

雪丛当中,隐约有一道吞吐的气息。

慢慢靠近,竟然是一个人赤身裸体地躺在雪地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泛起紫红色。他突然抖动了一下身体,眼睛瞬间睁开。

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冷?

他站起身,四周环顾,可是除了明晃晃的雪地,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不着半缕,没有食物,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之下,根本不可能存活下去。

不可能,这一定是梦!

他记得,前一刻,他将自己淋湿的衣物换下之后,简单的冲了个热水澡,把送给爷爷的铜镜锁进柜子里之后,便钻进了被窝。

他在闭眼的前一刻,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两道光线在头上交汇,一道紫色,一道黄色。

一定是在做梦,他在心里暗自笃定!

他重新躺回到雪地当中,沁骨的寒意让他根本无法入睡。忽然间,他好像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刺鼻却能够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双氧水的味道。

可是,雪地里哪来的双氧水?

他再次睁开眼,这时,身边多出了一个人,这人静静地躺在雪地上,脸颊、眉眼和鼻梁之上全都结上了厚厚一层雪晶。

黄昊哲凑上前,伸手触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仅有微弱的搏动,呼吸也十分微弱。

他下意识的将双手覆在这人的心脏位置,冰冷的寒气借由双手瞬间入侵他的体内,让黄昊哲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你可不能死啊!”

黄昊哲强忍着刺骨的寒冷,对他实施心肺复苏之术。

十分钟过后,他的脸颊开始回润,渐有些血色。

他睁开眼,看见黄昊哲,眼神里同样吃惊异常。“这是哪里?为何你我会在此?出口在哪?”黄昊哲一连三问,这人似乎无法说话,咿呀声皆堵在喉口,最后,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彻底晕死过去。

黄昊哲沿着他指的方向,一路跑过去,疲倦酸痛近乎占据了他的大脑,终于,他看见茫茫雪白之中,多出了一个黑点,那便是出口。

他一脚,踏进这黑暗当中,他紧紧闭上双眼,他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开始不断引导自己的思维,让它不要禁锢在这个囚笼当中。

当他再次睁开眼之际,雪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闪耀的星斑和无止境的黑暗。他尝试着站起来,可是却没有着力点。

那些星斑着实耀眼,有一些甚至逐渐绕至他的身旁,散发出各色淡淡的星光,一点点交织成一张璀璨星网。

印象中,他记得两年前,美国发射了一架航天飞机进入太空轨道,上面搭载了哈勃天文望远镜,而通过它拍摄到的景象就是这般夺目璀璨。

但这些都是他从报纸上的黑白照片上得来的信息,与此刻亲身体验截然不同。他甚至曾经幻想有一天他能够像二十年前的阿姆斯特朗一样,登上月球,亲自探索太空的奥秘。

他还沉迷在星斑的美丽当中时,两道刺眼的光束从天儿降,形同两道利剑穿通他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感传遍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啊!”

他奋力的嘶吼,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减缓疼痛。然而,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动弹之力。

他的双腿被打上厚厚的石膏固定在一根架子上,他的身体也被缠上了白色绷带,一圈又一圈,就好像埃及木乃伊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头还能轻微活动。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扎着一根静脉输送管,上面吊着一瓶液体,顿时感觉冰冷的液体流入自己的体内。

他终于明白刚才的梦境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自己因为身体环境的变化而幻想出来的。

不过,他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三天前……

入春以来,上海雨水渐多,除去腊月寒冬残存的湿冷之外,便只剩下把秋冬季压得厚实的土壤重新翻新一遍。如此一来,土壤之下腐殖的气息也随着雨水冲刷了出来,春天,不再有任何秘密了。

1992年,上海圣才医学院法医学解剖教研室,就在实验楼负一层。乘电梯而下,出口位置有一盏灰蒙蒙的黄色小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亮起,好似在迎接你一般。墙体上斑驳的裂隙,随时掉落的墙皮,无不述说着这栋旧楼的历史。只可惜,这灯的照明范围有限,除了电梯的拐口,其余的地方皆是一片漆黑。看不到的黑暗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一无所知,可能是一两只从实验室溜出的小白鼠、兔子或者蟾蜍,也可能是……穿行于生死之间的人。

解剖教研室在这条漆黑无比的走廊尽头,据说,这栋实验楼(学生习惯称呼它解剖楼),始建于六十年代初,但它的前身再往前追溯几十年,一如即是,陈旧的气息搭配着酸黄的墙角,即使雕梁画栋的吊顶也只剩下尘埃和蜘蛛网,复盖了一层又一层。那个时候,修建这栋楼势必找了些风水相师,挑了一个南北通透冬暖夏凉的地方。才使得地下一楼终年不见阳光,热气涌不进来,湿冷的寒气也冒不出去。这倒是有了一个好处,在没有人工制冷的装备之下,也能够让尸体和标本保存一段时间不至腐坏。“叮……” 电梯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光亮的额头,外围环抱一圈黑黄色的密发,与昏暗的路灯交相辉映。笔直的身材,西装革履,皮鞋被他擦拭的锃光瓦亮。他每向前踏出一步,平稳,掷地有声,好似能够驱赶周围的黑暗与寒意。

他径直走向尽头,教研室的铁门虚掩,锈迹的褐色铁片已经翘起,稍不留神容易扎伤手,故而他没有选择敲门。

门缝底下透出了几缕白炽灯的光线,他静静站了一会儿,门里隐约传出一阵音乐声:“晨曦细雨重临在这大地

转身刹那在这熟识的路旁

人孤孤单单躲避

察觉身后路人是你……”

停驻在门前听了几分钟,他最后还是推开了门。室内的人看见他,停下了手里的活。“没事,你继续忙。”他靠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重新拾起手术刀,沿着锁骨下端开始切开。他做的Y字形切口还是这么干脆漂亮,男人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今天放着歌倒是挺应景的,”男人发觉这空气当中太过沉闷,只好随意找了一个话题,“你很喜欢这首歌吗?” 年轻人继续手上的动作,只不过手术刀换成了组织剪。良久,他才清淡得回了一句,“嗯!”

室内再次陷入沉寂,男人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好静静地处在一旁看完整个解剖过程。

直到最后关腹,切开的组织在一条黑色的细线之下重新规整原位,一次解剖算是彻底完成了。年轻人将帽子口罩和手术衣一一脱下。“陈老师,有事您就说吧。” 他将唱片机关上,为陈源泡了一杯茶。

陈源反而有些尴尬不知该从何说起,“额……昊哲啊,老师我也是知道你的能力,这两年,你也帮了我很多,但是……”“教务处那边又为难您了吧?”他一语道破。

陈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张通知,“你就权当是休息吧半年。”

年轻人接过通知,白色的纸张上零碎的几个字他一个也不陌生,却只觉可笑,随便寻个错处就将他强行停职。“好,”年轻人没有争辩,坦然接受了,“陈老师,这份松江区佘山冲出来的尸体,解剖报告的鉴定结果就由您签字吧,毕竟我现在是一个停职人员。”他将报告递了过去,“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再复检一次。” 陈源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你的实力我是相信的。” 他没再多做逗留,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解剖室。

那一刻,他的心情轻松异常,明明是自己最喜欢做的事,被逼着不得不放手,他本应该满心愤懑,但最后还是平静的看了一眼那块泛黄的牌子,转身进了电梯。

那封信,就躺在箱子里,如若不是他收拾,定会忘了的。

这一切是巧合吗?

他躺在床上,全身被固定,一动不动。

许是房间过于寂静,外面走廊里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加喧嚣,他能够感觉到一阵脚步声朝他走来。

果然,门开了。

一名身着白色服饰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手上端着一个铁制盘子,上面放着几瓶药剂。

想想自己的处境,这白色少女必定是护士无疑,可是她的服饰未免太奇特了些,头戴的护士帽俨然如同一条白色毛巾将包了一圈,之后在后脑勺缠绕成球,流出一个诡异的小尾巴。不过,这倒是严格贯彻落实了无菌原则。但她穿着的衣物在胸前和臀部竟然异常膨胀,好似芭蕾舞裙,但她们更像女仆。

这是哪家医院?怎么还有这种装扮的护士?

之前偶尔听一朋友提起过国外有人喜欢在工作之时着奇装异服,以此来吸引顾客的目光,不过,这是医院,可不是什么娱乐场所。

护士见他苏醒了,急忙呼叫医生。

他想想也可笑,自己这一身伤还能或者也算是奇迹,他大致也猜中了前因后果,应该是昨晚的那场雷电劈中了自己的家,而自己不幸中万幸只是被火烧伤,没有直接被劈死。

医生小跑着进来,连声大呼,“奇迹啊,奇迹!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够醒来,真是奇迹!”说着,医生又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我原以为你神志已经全都丧失,却没想到你竟然还能醒过来。”

悬崖?神志丧失?

他愈发一头雾水,据他所知,上海只是个冲积平原,地势平缓,连座像样的高山都没有,何来的悬崖?神志丧失?这又是为何?

医生见他双眼迷茫,紧急问了他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他不以为意的回答道:“黄昊哲,男,26岁,家住上海松江区南京东路46号。”

医生的神色并未松缓,反而更加沉重转而对身后的护士说道:“立刻通知黄老爷,就说楚公子已经醒了。”

护士急忙跑出门,她深知这位病人的身份对医院的影响有多大,自是不敢怠慢。

但黄昊哲疑惑陡升,“楚公子?楚公子是谁?还有,黄老爷又是谁?”

医生苦笑不得,只好说道:“整个上海滩还有不知道黄老爷的人吗?他可是上海泰安瓷业的董事长,上海瓷器商会会长,同时也是商业部的文化总使,把控着全国的瓷器等各项出口的第一人,他在上海滩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医生对这位黄老爷如数家珍,言语之间那种倾佩油然而表,只怕若不是这身白大褂的束缚,他此刻早已经投入那位黄老爷的麾下。

不过,他还是在这段不着边际的话中听到几个熟悉的词眼。

上海滩?泰安瓷业?黄氏家族?“而你就是黄老爷的远方侄子,楚歌。怎么样?你现在有印象了吗?”医生细细得问道。

他习惯性摇晃一下脑袋,可是大脑依旧混乱如一团浆糊。

即使一向以镇定自若、临危不乱自诩的他,现在也开始慌张,“什么上海滩,什么黄氏家族,这一定是在做梦。不可能!”

他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身体的疼痛随之也传到大脑,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但这些在他的主治医师看来,却是大为惊恐。

眼前的“贵人”虽然醒了,但神志尚未清醒,本就有些难向黄老爷交代,眼下他还要自残,这如果让黄老爷看见,只怕不拆了不拆了这家医院。

医生急忙叫护士取来一针“徳西泮”,快速注入到他的体内,几分钟之后,一股极强的眩晕感袭来,他昏昏沉沉地睡下。

意识里的那片黑暗不断一层又一层的将他包裹起来,他几近不能呼吸。

可就在濒死的那一刻传来之际,他猛然睁开眼。

记忆迟缓片刻,他松了一口气。

只见周围还是熟悉的一切,刚才的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真的是一场梦吗?

纠结之时,电话铃声响了。“喂,我已经被停职了,你们满意了吧,不过,我是不会……”

他还未“抱怨”完,电话里却传来一阵隐涩的声音。

他熟悉这个声音,却不熟悉那种情绪,那种强忍着痛苦隐而不发的低鸣。“爸……”

听筒从他的手里滑落,他却浑然不知,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愣了数秒,他才反应过来拿起柜子里的铜镜便冲了出去……第三章:海外归来“呜……”

平静的海面在一声悠远扬长的汽笛鸣中逐渐泛起涟漪,一艘白色的豪华客轮,踩着初升太阳的最后半缕阴影,缓缓驶入海港。

船舱门缓缓打开,一位妙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白皙的鹅蛋脸上透着浅浅红光,一袭黑发随意的耷拉在肩头,侧身遮住了半边阳光。白色的衣领盖过颈部,略显一丝紧致,一身浅绿色的长款风衣宽松的套在双肩。

她的右手提着一个古铜色的行李箱,皮革的外衬搭上金属铜条让它显得十分笨重。不过,提着它的人还是沉稳地穿过人群。

刚刚走到街口,一辆漆黄外蓬的黄包车便停在她的面前。“小姐,你去哪?”车夫问道。“上海泰安瓷业。”她的声音十分清脆,只不过说话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反倒显得有些清冷。“好咧,您坐好!”

车夫倒是十分热情,想来一大清晨便能拉上如此貌美的女子,今日的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锁条之间的扣合摩擦,在车夫的蹬踩中显得格外有节律,不消多时,他们便涌入这喧嚣热闹的上海大街。

黄昊哲冲进医院,此时,母亲正站在走廊前焦急万分地踱步。一看见他的出现,连忙拉住他,紧急地说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他没有时间管顾母亲的斥责,急忙问道:“我爷爷的情况怎么样?”

母亲的神色渐变哀伤,声音也不由得沉了下去,只是望了望病房,然后悲切地回道:“大夫说你爷爷可能这一回,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他们也已经尽力了。”“什么尽力了!”他突然有些愤怒,“这几日爷爷的状况不是一直很稳定吗?病情怎么会突然恶化,他们如果能力不行,我们可以给爷爷转院,咱们出国去治疗。”“够了!”病房门突然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甚至眼角还有一些泪渍,只不过在刚出来之际用袖子擦掉,他不想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露出这等神态。他的面容依旧威严,声音虽然低沉,但仍旧藏着不容置喙的严厉。“你爷爷想你得紧,赶紧进去看看他吧。”

黄昊哲点了点头,轻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老人,也曾是叱咤风云的骄子,商业智囊,铁血手腕,他曾缔造过无数瓷器产业的神话,何其多的人提及他,确是又敬又畏,可如今的他,身形枯槁,虚弱无力地躺在那,不免令人心生悲凉。

他半跪在床旁,轻声唤了一句,“爷爷。”

对方皱了下眉,然后一点点睁开眼,也许是他太过于虚弱,眼皮的沉重他竟是无以负担,许久他才看清出床旁之人是谁。“阿昊啊,你来了!”

他仍然记得,每一次爷爷唤他的名字,总是能够变着法子给他带些礼物,或许他的童年当中最熟悉的一张脸,便是眼前的他。

可惜,这一次,再也没有礼物,泪水反而不争气的在眶内打转。“对,爷爷,我来晚了,”他答应着,“您别怪我。”

老人只是笑了笑,“怪你做甚,只是这一次,你可别怪爷爷了,我……”

他忽然不想听下去,连忙插话打断,“爷爷,这一次,我给您带了礼物,您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人再次笑了笑,看着他将方框拆开,一枚铜镜出现在老人面前。原本浑浊的双眼在铜镜出现的的那一刻,突然变得澄澈,他的情绪十分激动,一把抓住那枚镜子。“这……这是……咳咳……”

也许是太过于吃惊,老人的呼吸愈发变得不顺畅,说话之间还带着几声撕裂的咳嗽音。

房间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父母,他们赶忙跑进来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却只见自己的父亲正捧着一枚铜镜仔细端详。“没错,真的是它,真的是它。它又回来了!”

老人自病后,极少开怀,这枚铜镜于他而言,显然有着特殊的意义,站在身后的黄盛荣看着那枚铜镜的纹饰,还有镜背特殊的环形凹槽,即使不说,也能猜出那是老人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祖传之宝——唐代八面棱花镜。“想不到这臭小子竟然还办成了一件事。”

他细声对着旁边的妻子说道。

不过,还是被黄昊哲听了去,得意地嘴角上扬。

言语之间,老人的神思似乎飘到了很远,好像在回味一段十分久远的记忆。

没过多久,老人的呼吸渐变微弱,嘴角囔囔些什么。

黄昊哲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压低了身体侧过耳去,“爷爷,您说什么?”

老人的声音很小,但还是隐约可以听清,“楚……楚歌。”

突然之间,黄昊哲的脑袋“嗡”的一声作响,他愣在原地。

但下一秒,那枚青铜镜从老人的手里滑落,一直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暗哑的声音,好似在低吼着什么,最后淹没在嗓音里。

老人安详得闭上眼,直到最后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犹在……

作为上海的风云人物,黄天铭的去世,给上海各界甚至全国的瓷器行业造成巨大的影响。若非老人早有交代,死后葬礼一切从简,无需追悼会,只怕折腾这些后辈半个月也未必弄得完。

简朴的灵堂,供本家的一些亲戚吊唁之后,黄盛荣便决定将父亲的骨灰送回老家景镇秘密发丧。可消息终究不胫而走,几百辆车默默跟在后面一同送行,见证一位老者最后的荣光。

葬礼结束之后,黄昊哲回到家,这些时日既要帮忙葬礼,又要兼顾公司方面的琐事,他的精力早已透支,本想直接回卧室睡觉,却瞧见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

他知道父亲定是在想爷爷,这灯光十分昏暗,就好像他刻意隐藏起来的那份急切的想念,和哀伤。

在外人看来,父亲与爷爷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但也仅有他知道,自从书房的老主人走后,总会有一个身影悄悄躲进里面,一待便忘了时间。这些年,他们之间的话并不多,但父亲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无形当中变成了那位老者年轻的模样。

犹豫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门。

果然,父亲站定在不远处的书架前,仅剩的一点光线落在肩侧,将他的身影压缩得极其短,佝偻的背,僵住的身体,颓废的神态,几乎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陌生。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如陌生的父亲,此刻在他眼中,那个令他敬畏,威严不可犯的男人,正垂垂坍缩。

父亲甚至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许久,他才走过去。“爸,该去休息了。”

父亲这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让房间一点点静下去。

最后,还是父亲先打破这沉默,“阿昊,回来帮我吧?”

他的鼻子突然有些酸痛,这是第一次父亲没有用严厉的命令式口吻与他说话。可是,他还是狠心做出了同一个决定。“爸,今天我们就不讨论这些了吧。”

父亲的眼神明明有些期待,最后还是变作黯淡无光。

父亲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瓷瓶,他伸出手从瓶口慢慢移动,再到瓶颈,瓶身……这瓷瓶就好像他的第二个孩子。

父亲却一直凝视着它,“你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它,最放不下的也是它,它就是‘泰安’,‘泰安’却不仅仅是它,你如今尚不明白它的意义,不明白‘泰安’背负着怎样的责任,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只是,希望那天不要太久,我还等得到……”

父亲的声音越发细微,他已经听不全了,却没有打断,良久,他从书房内退了出去。

诚然,他不明白,如今一沾枕头便呜呼入睡。

可当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的竟全是爷爷临走前,说出的那个奇怪的名字。“楚歌……”“楚歌……”

他确定自己已经睡着了,但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十分遥远的地方飘来,好像在呼喊他,又好像不是。

他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电流声穿耳而过,发出“嗞嗞……嗞嗞”的叫声,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席卷整个大脑,他发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消亡,最后落入无尽的黑暗漩涡当中。

许久,沉寂了许久的耳边,又多了一些声音。“医生,他的情况如何?”有一个声音问道。“有些不妙啊……”回答之人底气显然不足。“可是,前些时日,你才派人告诉我说,他已经清醒,如今又为何……”

清醒?昏迷?

他心生疑惑,不过是帮父亲处理了几天事,怎么会累到昏迷了?

倏忽之间,他感觉到有个人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可当他回头一看,却不见一人。周围再次变成了熟悉而又陌生的白色,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他的耳边还有声音,这并非幻觉。“唉……唉唉……医生。”

所有人吃惊的回头看,站在最右边的医生大呼道:“楚公子,你终于醒了。”

其余几名医生也连忙凑过来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他颇为不耐烦的将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那位老者身上。

待他真正看清楚老者的脸,诧异到近乎坐起来,“爷爷……”

那张熟悉的脸型轮廓,还有五官,不正是他刚刚去世的爷爷?

可待他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又发现颇多疑点。眼前的老者一身灰色中山装,拄着一根黑褐色的木制拐杖,笔直得站在床尾,右侧的口袋当中露出一根金属链,一袭黑色长款西装外套披在他的肩头,这身打扮足见其身份地位,但细究其容貌,确是比爷爷年轻不少,眉宇之间多添了几分干练。“小楚,你醒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慢慢坐在床旁,亲切问道。

小楚?“我不是什么小楚,我叫黄昊哲。”他心里激愤道,却不知道如何张口,只好摇了摇头。

对方却不依不挠,“我是你的表叔,黄耀国,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黄昊哲犹豫了片刻,他从医生口中已经知道自己的姓名,好像是叫楚歌,但也仅此而已,他索性装作什么也不记得,反倒方便一些。“我……我叫什么?”

事实上,他同样在努力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操办完爷爷的葬礼回到家之后他就睡下了,可当他听见声音睁开眼之后,又回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没错,又是那个奇怪的病房,旧式的木板床,奇怪的女仆装护士。

医生亦是感到疑惑,却又不得不解释道:“应该是楚公子在摔下悬崖之后,撞上了头部,所以导致了失忆。”

失忆?“不不不,”他连忙在心底否认到,“我没有失忆,我记得十分清楚,我叫黄昊哲,26岁,上海人,祖籍景镇……”

可当他回忆到一半,突然发觉有些异常之处,他刚才无意之间用余光瞥见那扇玻璃窗户上的人,和自己穿着一样的病号服。

他是谁啊?他笑着指了指那个伤口被包扎成粽子一样的伤员,可是,玻璃里的人也在笑他。

顿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玻璃里陌生的人和他做着一样的动作。

他是谁?

我又是谁?

可下一秒,老者说出的话却是给他当头一棒。“要天铭准备一下,明天将小楚接回家里休养。”

天铭,黄昊哲表情一愣,黄天铭,不正是他爷爷的名字吗?莫非是巧合?“回哪?回家?我自己有家啊!”他最后还是脱口而出,他尚未搞清楚状况,如何能离开。“小楚,你刚回国,哪里来的家?去叔父家里住着,我也好吩咐下人照顾你。”说完,老者又转身向身后的医生吩咐道,“上海滩最好的医生在哪?”

那医生显然有些害怕老者的威严,说话再次断续,“在法……法租界,有一个法国医生,应该对楚公子的病有帮助。”

黄昊哲再次愕然,上海滩?法租界?开什么玩笑?可当他把所有的可疑之处串联在一起:同样是上海,同样是瓷器产业,相似的样貌,同一个名字,心里却又咯噔一下,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这里是,几十年前的上海滩。第四章:突发命案

即使如此,黄昊哲仍然不相信自己身处几十年前的上海,虽说他也曾在一些光怪离奇的小说当中读到过类似的情节,一个人在意外之下突然穿越到过去,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这只是小说里的虚幻构想,根本不符合科学。

从医院回来,黄昊哲大略从车内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当真是应了郭沫若笔下:游闲的尸,淫嚣的肉,长的男袍,短的女袖,满目都是骷髅,满街都是灵枢……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年代的上海,诚然担得起远东第一大城市之称。

黑色的轿车横穿霞飞路,最后停在南京路224号,一幢金黄色的大院前面。金漆涂于铁门,在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光芒,轿车驶入,一个雕刻精美的幡龙喷泉傲立其中,环形拐过,便是最后的目的地——黄氏公府。

仆人早已经等在门口,黄昊哲本想自己把东西提进去,却被以为老管家抢下,“楚公子,您刚出院,这些就交给下人拿就好了。”

虽说黄昊哲家中也有保姆,却也只是帮忙做饭和打扫卫生,这种活他向来习惯自己做,不喜假他人之手。“不用了,管家,我可以。”

他径直朝大厅走去,大厅之内已经坐着好几位,但他全然不认识。“小楚,给你重新介绍一下,这是你表婶。”黄耀国拉着一位年近五十的女人走近。她的表情有些冷,见到黄昊哲也只是礼貌示意得笑了笑,想来之前楚歌在这家中并不受她待见。

女人身后站着两年轻男子,黄昊哲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爷爷,因为他曾在一旧相册中看见过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这是你表哥,黄天铭,今年二十又六,恰比你大两岁。旁边的是你的表弟,黄宗钰,比你小一岁。”

黄天铭相貌堂堂,但常年在商界,故而给人一种成熟稳重之气,加之应是随了他母亲的性子,偏冷,更是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隔阂感,对黄昊哲也是浅淡一笑,但没有明显的敌意。至于这位表弟,确是平淡无奇,介绍完之后,便一手搂住黄昊哲的肩头,十分热情的向他介绍上海有哪些热闹的娱乐场所,同时帮他提着箱子往楼上走,两人之间处的近乎没有隔阂感。

黄昊哲打开房间,发现自己桌子上放着一份资料:楚歌,二十四岁,未婚……原来这是一份关于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详细介绍,楚歌的母亲与黄耀国是旁系表兄妹,楚歌一家十年前移居英国,但因为一场意外,父母双亡,楚歌完成了学业之后便回到上海打算投靠自己的叔父。想必,这也是何氏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不过,让黄昊哲感到意外的是,楚歌竟是美国波士顿大学法医学硕士,和自己同一专业,如此倒也方便他继续工作。

这份资料还详细附上公府周围的一些地方,以及上海的平面图,事无巨细的风格倒真像是他的表哥。

简单的整理一番之后,黄昊哲坐在桌前,开始重新打量眼前之人。

自醒来之后,纵使万般惊诧,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换了一张脸,而且是一张全然不认识之人的脸,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就生活在六十年前的上海滩。而出院之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曾祖父,祖父以及其他旧时代的人,却唯独没有真正看过自己一眼。

镜中之人同样仪表堂堂,二十四岁棱角触开,五官端正之间带着一丝粗狂,粗黑浓密的双眉略微藏在发梢之间,棕黑色的眼框在前方更添英气,搭配上高挺的鼻梁,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更显立体。

黄昊哲不得不承认,这个“楚歌”的确是个翩翩公子,但眉眼之间总是带着一种邪魅。他对着镜子不自然地牵弄口角,看似在笑仿佛更像是在挑逗,这于他一向冷傲的形象而言,确实有些大相径庭。“算了,以后还是少笑吧。”

强行尝试了几次,他最后放弃了,板着一张脸倒也没有坏处。但这张脸的背后是自己的灵魂,周围的环境又确实如此真实,一时间他竟然难以分辨真假。

若是就此这样生活下去,他倒不怎么担心,反而是他的父母,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的死在房间之内?只不过,他始终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代?

华灯初上,繁弦急管充斥的上海滩的确是“腐靡之地”。浩瀚的历史长河之中,夜晚从来都是娱乐的重头戏,古之夜市,华灯初上之景,犹在眼前。如今,得益于科学技术的发展,夜晚的繁华乐趣才得以尽显。

舞厅外耀眼的霓虹灯,酒吧内喧嚣的碰杯声,还有舞女曼妙的舞姿和歌者细腻的歌喉,无不将夜上海的浮华展现的淋漓尽致。

男女之间早已没了约束,相互而拥走在街头,往返的车流之间夹杂了太多流言,最后还是被这黑夜吞噬。可就在所有人都沉迷于这不陨落的朦胧辉煌之际,刺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上空。“砰!”

是枪声!

之后重物的撞击声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将这看似繁华的夜上海硬生生得撕开了一道丑陋的伤口,一道亮白色的身影与这漆黑的天空相绌,落下片片白色的斑点羽。

紧接着便是无数路人的尖叫声,细心的人寻着枪声,看见屋顶处奇怪的声响,“咕咕……咕咕……”,那群白色的影子在天空之中盘旋,眨眼间,那些白色影子朝着远方飞去。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夜馆的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隔壁房间的娱乐活动被这枪声硬生生打断,几人的好奇心抵过恐惧,朝着枪声出现的地方探去,可刚刚看上一眼,两只脚的腿肚子便开始打颤,有一人甚至站不稳直接摔在门框上。

原来,他们看见一外国男子,正斜躺在沙发上,胸前暗红色的血液正缓慢涌出,头面颈早已经被玻璃划花。

胆大的一人凑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早已经没了。“死人了!”“死人了!”

近乎同时,所有人异口同声道。之后便四散逃离,选择离自己最近的甬道逃生,而此刻,人性的自私丑恶也淋漓尽现。

而此时,房间内的另一名晕倒的男子醒了过来,他就这样看着躺在他的眼下的尸体,心中慌乱不已,他看见自己手中的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下意识的跑出门,却不料他的出现却让人群更加沸腾,因为他的身上还沾着血迹,更可怖的是他的手上拿着枪!“他就是凶手!”

落慌而逃的人当中还是有“勇士”当即指认那站在走廊的男子,其他人也纷纷望去,他正欲逃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第二声枪响。

所有两股战战,几欲冲出的男女,全都自觉地蹲了下来。

一席十几个统一着装的男人闯了进来,一边往里冲,一边吼道:“法租界警察办案,所有人蹲在原地不准动!”

然而,他们的目光显然没放在这些胆小之人身上,而是齐刷刷的把枪头指向二楼的男子。“把枪放下,然后双手抱头。”为首的警察喊道。

男子尚未从紧张的情绪当中恢复,持枪的手开始哆嗦,但他仍然喊道:“不是我,我不是凶手。人不是我杀的!”“咣当”一声,枪从他的手间滑落,他慢慢举起双手。

随后几名警察上前将其控制住,人群当中才有人敢缓释一口气。

几名警察闯进命案房间之内,检查了那名外国人的呼吸和心跳,最后确认死亡。

但当一名警察将他身上的证件拿出来之时,房间内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同一时间,用过晚餐的黄昊哲,谢绝了黄宗钰的邀请之后,一个人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整栋公府开始“热闹”起来。最开始是老管家焦急的脚步声,若非是十分紧急的情况,在黄府干了这么多年的老管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模样。

黄昊哲立刻跑下楼,可看见的却只是自己的叔父,焦虑的背影背着黑夜一点点吞噬。

他急忙拉住老管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少爷……大少爷他……出事了!”

老城区往北,经过静安寺,穿过一条古巷,巷子的最深处多出两绿苍竹,竹枝繁茂,虚掩一扇旧木门,推门而入,院内寂静斐然,偶有青鸟鸣叫,展翅而飞。

太阳落了山头,这院子就好似失去了唯一的光亮,除了地上掩映的斑驳竹影,就只剩下房檐屋脊兽与归鸟逗趣。

未消多久,木门的咿呀声打破了沉寂,一个身影闪入院内,他的脚步轻盈,踩在青苔映绿的石板上也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转而就到了正厅。

厅内有人走了出来,他递出腰间的金属铭牌,对方看了一眼,便领着他往里面走去。

主厅与内室之间隔着一道长廊,将庭院分隔为二,左侧院内,梅、兰、竹、菊四色各异,虽花季不一,但少不了争奇斗艳之彩。右侧院内,鸟、兽、虫、鱼各有其趣,于走廊前后之间所挂之竹帘,尽绘各色奇珍异宝,山河神色,凡有客于此,必定赞叹庭院之主,实乃遗留有魏晋之风的文人雅士者也。

进了内室,领路之人便离开了,他小心敲了几声,里面出现了一个声音,“进来吧。”

他推门进来,屋内亦是漆黑一片,借着少许透入的月光,他勉强能看清屋主所在,其前方还飘散着氤氲茶香。“你来了,坐吧。”

他点了点头,在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新鲜采摘的茶叶,既然你来了,便一起尝尝吧。”

坐在上位之人摆了摆手,屏风之后走出一名童子,左手托住杯底,右手轻扶杯身,脚步渐稳,慢慢将这这杯茶端在案前,之后又掌起屋内的灯。

他端起茶杯,一股清香直钻入鼻内,品茶讲究“色味香形”四观,这清香便已泄了它的身份,他只是浅淡的笑了笑,轻翻杯盖,内里茶汤清澈柔和,青黄明亮,细卷成螺状的叶条身披白毫,逐渐舒展,形似美女宽衣,逐层揭开,容貌尽显。他清呡一口,茶汤的香气充盈整个味蕾,滋味甚是鲜醇甘厚,回味持久。“如此,便是上好的碧螺春了。”

他肯定的回答道,若论起品茶,他自然是不输于这位主人。“不错,正是碧螺春。久闻其名,今得以尝一尝这上好的茶叶,也是一大乐趣。”

屋主说话之间带着一丝文人雅客的气息,这倒是让他吃惊不小,不过终究只是形似,他于心底也轻蔑了一声。“今天你来,有什么消息吗?”屋主回到正题,他也省了时间,便放下茶杯,回道:“他,回来了。”“哦?”屋主停顿了片刻,又恢复正常。“你好像并不吃惊?”他反问道。

屋主笑道:“从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那你有何应对之策?”他的语气有些焦急,似乎很担心那个口中的他,亦或是很害怕。

但那人的神色平淡无奇,对于这个消息毫无波澜,“无需应对,意料之中。你也不必担心,他要对付的人,是我。”

他自然是知道,首当其冲的便是眼前的男人,可是他还是免不了担心。

两人交谈甚久,待离开之时,已近深夜。

他微微抬头看着月光被一层乌云渐渐笼罩,淡然一笑,“要变天了!”第五章:死亡现场“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愈发响了,连带着主人的急促。“昊哲,昊哲,该起来吃早饭了,妈妈给你煲了你最爱吃的冬菇滑鸡粥。”

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一丝声响也没有。

而这时,黄昊哲的父亲走了过来,轻拍了几下老婆的肩膀,小声道:“这几日他帮着料理他爷爷的葬礼,也好几天没合眼了,想必是累坏了。你就让他多休息会吧,反正他饿了,就自己会下来吃早饭的。”“但他们爷孙俩关系一向是很好,爸突然走了,我担心昊哲心里积郁积久了,容易生病。”母亲的脸上也未见多少血色,这些天她也憔悴了不少,却还是心心念念自己的儿子。“放心吧,他又不是小孩子,应该要学会看开这些了。”父亲说到这些时,不由得露出些许愧色,许是想到,自己比儿子多活了几十年,生离死别的场面也见过不少,自己又看开了多少?“再说了,我们也陪不了他一辈子,最后还是得先走一步的。”

母亲也被父亲的情绪感染,本就是强打起的精神竟又消退了不少,最后还是勉强回道:“想那些做甚,你今天应该要早些去公司吧,毕竟爸走了,还有很多事留给你处理。”

夫妇俩相互撑着一个苦瓜般的笑容,慢慢走下楼。

殊不知,这房间内,只剩下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

1932年3月22日

一夜未眠,黄昊哲在房间内烦躁不安。昨夜,法租界警方突然找上门,随后,黄耀国和夫人便连夜赶往警局。细问之下,他才知道,昨夜在霞飞路逍遥门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死者是一名法国人,中枪之后从二楼摔落,当场死亡。而此时,黄天铭持枪从房间内冲出,被赶到的警方当场抓获。

事发突然,令黄昊哲始料未及,印象当中他从未听爷爷提起过这档事,也未见过族谱当中对此事有过记载,难道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导致历史发生了改变?

他原本寄希望于黄家在上海的地位应该可以轻松摆平这件事,然而,或许是他过于天真,又或是上海滩的局势过于复杂,叔父一夜未归,也不见半点好消息传回。

细细分析之下,黄昊哲也能大致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一次出事的是一个法国人,听说是一个外交使的亲戚,并且许多人都目睹他持枪闯出房间,一旦黄天铭被坐实杀人的罪名,即使叔父有心想要为其开脱,也无法扛住法租界公董局的施压,法国外交使也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黄昊哲自然是相信爷爷的清白,在且不说他曾多次见到爷爷在对付自己的对手时,总是会习惯性得为他们考虑后路,不会将人逼之绝境。就算是现在的黄天铭,尽管年龄相仿,黄昊哲自视远做不到他这般的沉稳,试问有如此大局观之人,又怎会选择杀人来解决问题?“不行,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必须得加入到案件调查当中,才可以查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换爷爷一个清白。”

他突然瞥见桌上放着的那份资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唉,我一时竟忘了,我自己就是法医,而眼下楚歌也是上海圣彼得堡医学院的一名法医。或许,我可以借此机会接近那位死者,从中找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一心打定主意,黄昊哲拿出抽屉里的工作证便往门外冲,恰好和黄宗钰撞了个满怀。“唉,楚歌,你去哪?”黄宗钰以为他去什么地方找乐子,连忙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是不是去哪里消遣?带上弟弟我啊!”

黄昊哲一阵冷汗,他原以为黄宗钰只是有些纨绔子弟的心性,却不料自己的哥哥在监狱当中生死未卜,他却依然能花天酒地,确实颠覆了他对于这个“小爷爷”的看法。

刹那间,他猛然想起从小到大,爷爷似乎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弟弟,或许也是因为他的行径太过荒唐,加之去世的早,就没有提及。

事不宜迟,他已无时间去纠缠这些,匆匆回了句“有事!”便离开了。

上海圣才医学院的前身便是这所上海圣彼得堡医学院,它原本是一个教会创办的医学院,之后教会撤离,医学院便由政府管理。

医学院就位于武康路的尽头,两栋白色的大圆金顶欧式建筑立于大门前方,几栋稍矮一些的小楼藏在东南角,相互之间连接成片,再加上周围的围墙,倒是像一座小型的城堡。法医室位于“城堡”的西北角,在一栋比较新式的大楼内侧。

黄昊哲直接走到尽头,一个昏暗的办公室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办公室的位置和格局与他九十年代的工作室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墙体上还有刚刚粉刷的痕迹,只怕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未来。“咚咚咚……”

他敲了几声,不见人回应,又重复了几次。

他试着开门,这门竟然没有锁。“有人吗?”

他试探性得问道,眼睛环顾四周,靠近墙体的那一侧放着两张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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