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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6 08: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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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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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方淘金

到南方淘金试读:

内容提要

随着改革开放在沿海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内地人群纷纷走入打工的行列。谁能真正数清,在今天的中国,到底有多少的打工者?又有谁真正地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心态呢?也许,除了他们自己,再也没有谁了。

策划者言

每一天,看着大街上脚步匆匆的人流,有谁知道,这些陌生的面孔,有多少是从远远的地方赶来,像赴一场永恒的约会似的来到这个城市呢?没有人能数清,只有这些陌生的面孔晃过来,又晃过去,不断地消失又重现。他们的故事,一遍一遍地被说起,然后又被忘记。他们只是都市里最平凡的一群人,他们默不作声,静静地守候着自己的日子,随时准备反抗生活中的突如其来的一面。他们在别人的城市里活着,他们用汗泪浇灌着别人的城市,去换回自己那独自的甜蜜和幸福。

他们只是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工者。

随着改革开放在沿海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内地人群纷纷走入打工的行列。谁能真正数清,在今天的中国,到底有多少的打工者?又有谁真正地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心态呢?也许,除了他们自己,再也没有谁了。

当我把“打工者心态实录”几个字写在纸上的时候,我知道,一切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我的所有打工的朋友,他们纷纷表示出了鲜有的兴奋。打工的苦,打工的泪,打工的笑,有多少人为之动容,然而,又有多少人对此漠视,甚至鄙视。多少人只看到了都市的高楼红袖,只看到了夜市千灯,而从没想过这一切后面那些流汗劳作的人们。

于是就有了《

南方战争

》、《漂泊红颜》、《春梦无痕》、《爱情病了》这四本书。这几位作者更是南方打工文学行列中的黑马,他们的名字和作品在众多打工仔打工妹之间纷纷流传。

他们记载的不仅是打工者的欢笑与泪水,更多的是他们眼前的无奈与真实。在赤裸裸的金钱面前,在唯利是图的老板面前,在轰声喧天的车间里,在……这些来自异乡的打工者,是城市里一个真正沉痛的一个族群。也许,他们并没有惊天动地的举动,但他们默默地在奋斗着,为自己,也为这个生存的城市。

然而,在这一切后面,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一些人的堕落与另一些人的自甘堕落,为钱、为名、为了享受。多少打工者为了明天流汗劳作,一分钱一分钱地在增添积蓄,又有多少人为了金钱,铤而走险、自甘堕落……

这些文字不仅是来自打工部落的残酷写真,更是让人们警醒的警钟。人潮人海中,多少面孔,为了生活而四处漂泊,而在艰难的漂泊中,有多少苦多少痛要去承担。这是每个打工者都面临的不争的事实。

让人感动的是,当我把这一想法告诉我身边的打工朋友时,他们每个人都给了我莫大的支持,这四本书的作者蒲钰、岳勇、罗德远、任朋友自不必说。还有更多的打工朋友为我提供了这样那样的帮助。比如罗珍、张民、艾跃、张权等,均给了我不少的支持。更有无数的打工朋友给这些书的作者提供了大量的帮助,才有了今天这些文字的出版。

每个人都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过得不容易,但愿明天的日子会更加美好。但愿,通过这些文字的出版,会有更多的人会来关注他们,关注他们的奋斗、关注他们的生活、关注他们的情感与心灵。肖祥剑南方战争

字典上说,战争是民族与民族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或政治集团与政治集团之间的武装斗争。那么个人与个人之间有没有战争呢?

要说,这样一些事情摊在谁头上谁都烦。

这些天,卢河的心情糟糕透了。依得他年少时在家乡那脾气,真他妈的想一刀宰了古时军那杂种。然而在南方已好几年了,已沧桑过了,磨难过了,痛苦过了,许多世事也见只识过了,已经能冷静而理智地对待生活了,年少时在家乡那种盛气差不多快收敛尽了,锋利的棱角已被岁月磨得快一展平了。

可是心底呢?心底动量怒火在咆哮,就象当年的黄河在咆哮。

有个穿得很露的妙龄女郎施施袅袅地来到身边,隆耸的双乳抵在卢河肩上莺莺燕燕地问:先生,请我喝杯酒,好么?

卢河仰头狠狠灌了自己一杯,侧过头,冷冷的目光扫向女孩扑满脂粉的脸,声音冰冷得带着股肃杀:“酒倒是小意思,别的我可没兴趣。”说着伸手推开了女孩。

女孩撇了撇嘴,轻轻吐了句:“牛B!”旋即转身扭着,浑圆兀突的双臀走了。

卢河一听,胸中腾他地窜起一团火。“嚯”地立起身。可女孩连头都没回扭一下,径直前走。卢河恨铁不成钢地颓然叹息一声,跌回椅中。这时他就想起了自己和古时军从儿到现在的一幕幕往事,脸上就浮现出了一层浓浓的迷惘和痛苦,夹杂着愤慨的表情。

当第四瓶珠江啤最后几滴残液就被他吮尽时,CALL机响了。卢河摘到手中按了几下,就知是古时军在呼。卢河心里狠狠骂了句:“狗日龟儿!”一脸愤然地走到服务台去复机。

古时军在话筒中很不悦地说:“我说哥们儿啊,跑到哪泡妞去了,现在店里正忙,希望你马上赶回来。”

卢河愣了一瞬,突然神经发作似的吼:你龟儿子少哭丧了,格老子的,懒得跟你扯了,散伙!

电话那端的古时军显然也愣了愣,随即也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散伙就散伙,有咐有啥了不起!吓我?”

“……”“……”走出酒店来到大街,夜色早已经稠稠厚厚地铺满了大地,各种颜色的霓虹灯眨巴着眼睛,在黑夜中挤出了一股好浓好浓的色情味。卢河抬手招了辆的士,向着他与古时军合伙开的“兄弟食店”飞奔而去。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和古时军产生歧阂之事的由头又一次象猫瓜般攫住了他的思绪,感觉心里有些麻麻的痛。

事情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卢河和古时军同来自大巴山脚下一个非常贫困的山村,两人是穿开裆裤一块长大的伙伴。1995年,两人又结伴来到这个名叫荔江的南方城市,共同历遇了一番苦难,前后几天进了同一家鞋厂。无论怎么说,共过患难的卢河和的感情是该达到坚不可摧的地步了,你说是不是?何况两人还是儿时伙伴。

在鞋厂做了一年多,两人都觉得替那些资本家拼死活干一月,换得的几张薄而又薄的钞票,进两次大排档喝几瓶酒就没了,十分地不值。两人都是那种心眼比较灵活且富有创业精神的年轻人,观摩了一段南方生活后,都生出了自己开个店铺什么的念头。两人一合计,决定在工业区开个小食店。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措,取名:兄弟食店的门面开业了。古时军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卢河自知性格急躁,于是主动提出让古时军掌管经济大权。

工业区有两万左右外来人员,喜欢吃辣的川鄂湘黔之人几占一半。虽然在卢河和古时军之前已有十数家小食店主营辣味,但却不如他俩开得正宗。他们的辣味原料一辣椒粉花椒面全是卢河过三五个月就跑四川一趟购过来的。凭着相互的信任和那份感情,“兄弟食店”在两人的齐心协力,兢兢业业的经营下,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年后就扩大了规模,招了两名能炒几种风味的厨师和两个女孩做服务员。两人都有在南方大干一场的念头和信心。

事情的转变是过了1998年春节古时军的妹妹时霞来了之后。古时霞找了个多月工无果,吃住在店里也经常帮忙干活,干着干着索性要求在店里做,想从她哥哥和卢河碗时分口饭。若真是占里需要增加人手时,卢河想自己肯定会答应的,但当时店里人手已足够,所以古时军代妹妹提出这个意思时,卢河不同意。

卢河当然不会答应这件事。相比之下,大巴山脚下古时军的家境比卢河家要好得多,卢河的母亲前几年患病,医光了家产,欠下了一笔巨债,最后却去世了。年前,他的两个弟弟分别孝上了大学和高中,急需要钱,当时店面扩大规模需要增加人手,卢河就想叫女友林菲到店里来做,但古时军没同意,说了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最后不知从何处叫来了两个女孩。古时军还得意地说:“你看,我只给400元月薪找来的这两个妹子多勒快!”话里意思明显是说卢河当初想叫林菲来时所提出的工资要求高了。可如今,古时军却不管卢河心里自私想,反正账目管在他手中,月底分红时硬是从账上分了800元给他妹妹。卢河与古时军狠狠吵了架,怀着满腹怒气跑到镇上喝酒去了……

把账目一一盘清后,通过抓阉的办法,小食店的经营权落在了古时军手里。望着灯光下古时军那张布满得意神情的脸,卢河心里既感到恼怒又觉得痉两个一块长大的伙伴,竟然走到了这种地步,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太小气太看重金钱了?凭心而论,以前的自己哪怕再需要钱,也是把各种感情放在第一位啊!是不是很现实的南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卢河忽地有了种生活的悲戚,他心底暗自伤感着、叹息着。

直到晚上12点过,两人才把两人之间的所有纠葛弄清,象刀切般了了个断。卢河简直有些心力交瘁了,连连打了几个呵欠,拉起林菲的手准备回宿舍睡觉。他向古时军打个招呼:“你也累了,该休息了,不管怎样,我们都还是兄弟。”

古时军却毫不领悟,一脸漠然,阴阴地说:“现在这店子已属我个人所有,你看……”

卢河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随即涌起一股怒火,伸手指着古时军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你这是……啥意思?”

古时军冷“哼”了一声,说:“啥意思?你不会那么笨吧!”

卢河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开始滴血,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好幼稚和单纯,直到此刻才对一块长大自以为相知深的儿时伙伴古时军有了些真正地了解,他真正愤怒了,猛地跨前一步,抡起了拳头。林菲见状,迅疾地托住他的臂膀。那边,同时摆好了格斗架式的古时军也被妹妹古时霞拉开了。古时军眨巴着一双怪眼,骂骂咧咧:“你凶是吧?怕你个X!今晚让你睡店里,算同情你。”

卢河原计划明天就出去找个工厂什么的,家里那么穷,两个弟弟的学费又不菲,他绝对不可能回家(一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呢)。他也有过另起炉灶的念头,但仅一闪而逝,一直以来他的收入全寄回了家,原来店子自己那份盘给古时军所得根本不够本。可是现在,经古时军这么一做,卢河决定哪怕卖血也要开个小食店,并且针对着古时军竞争生意。他的心性在这一瞬间彻底而顽固地改变了,他强烈地渴望在今后的竞争中把虚伪残酷的儿时伙伴古时军置于下风。

卢河把自己想开店的念头告诉林菲。林菲静静思虑了两分钟,俏丽的脸庞隐隐铺着一层愤然,声音有些生冷:“古时军这人太没人性了,河,我支持你。”

足足两月时间,卢河仿佛把命豁出去了般帮人扛大包,卸休装箱,不放弃分分秒秒地四处捡拉圾,最后还叫上林菲,各自卖了两次血,终于筹齐了资金。这一下来,两人都累得人儿有些走样了,卢河抚着林菲消瘦了好多的脸庞,深情地说:“菲,真不知怎样能报答你!”

林菲的笑容非常地疲惫:“河哪,我都是你的人了,还说这些干嘛!你抓紧点把营业执照办下来,一开业我就辞去厂里的工作。”

卢河听了,就有股暖流细细密密地渗上了胸口,他轻轻揽过林菲,手识途老马地滑入了林菲的内衣里面。在两个身体聚成一个焦点的刹那,全身痉挛着的两人才蓦然想起,为了攒本钱,整整两个月,虽然夜夜相拥而眠,两人却都累得没有那方面的线毫的兴趣。

卢河心里狠狠地说:“古时军,别怪我跟你对着干,谁叫你那么无情!”

而同一段时间,古时军从一些与自己和卢河都熟悉的人口中得知,卢河在拼命挣攒本钱要开餐馆与自己对着干,心里就有了种隐忧,因为他太了解卢河这人了,性格决定命运,当卢河的店了真正开起来后,自己是难以公平竞争得赢的。不说别的,就凭卢河那股子豪爽劲,这个“兄弟食店”的很大部分老顾客都会转去捧他的场的。古时军深知卢河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散伙那夜自己的表现太出格了,为此他很有些自责,责怪一向都沉静稳重的自己,为何那夜偏偏会那么冲动一下子呢?自责归自责,城府深深的他却不愿自己未交手就先气馁,他心里发狠地想,既然你卢河硬要向我叫阵,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经过了几夜的冥思苦想,这天早上,他把店里大小事务仔细嘱托给妹妹照管,而后很仔细地把自己包装了一番,夹着个黑色鳄鱼皮公文包,十足一副款爷模样去了镇上……

镇里几有关单位的几个有关头头,连续几天吃饱喝足玩够了后,工商局的刘科长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小古啊,你餐馆生意还顺利吧?”

古时军恭恭敬敬地给在座的人上了圈烟,并一一帮着点燃后才说:“多亏各位领导关心,马马虎虎糊口还不成问题。”

国税局的欧阳副局长吐了一串长长的烟圈,说:“我欧阳是个爽快人,这向天吃你嘴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妨说出来,哥们几个给你合计合计。”

古时军讪讪地笑了两下,说:“没啥,只不过很长时间没跟你们聚了,想联络联络一下感情。”

刘科长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古时军的肩膀,笑骂:“姓古的小崽儿,从你第一次来办执照起,跟你打交道已有好几次了,你小子有几根弯弯肠子,我虽不完全清楚,但还能大概估摸得着。你龟儿就说来听听吧,反正你已不是第一次腐蚀我们。”

古时军就没再争辩了,犹豫了十来秒,期期艾艾地说:“你们知道的,我以前有个合伙的老乡,狗日的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散伙了准备与我对着干。为了利益出发,我想他来申办营业执照时各位帮我悠着他一点。”

卫生管理站的黄站长一听,就冲古时军叫了起来:“鸡巴大点事,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反腐运动一来,保不准头一个检举我们的就是你。”

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古时军拉开包厢门,附着候在门边的待应小姐低语了一阵。不一会,就有几位小姐推门进来,象遇到了老朋友般打着招呼偎了过来。

古时军笑了,一脸胜利在望的欣慰。但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比什么都难受。毕竟四天下来,花掉了四千多元人民币。他心疼地想,四千元多钱就是拿来烧火,他妈的可炒熟一盘红烧肉呢。

从镇上回来,古时军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恹恹地躺在床上,思绪象一匹断了缰绳的马般四处蹿起来。大概过了半个月,古时军就莫名其妙地大病了一场。

病好之后的古时军性情大变,连他自己都无法捉摸了。

卢河去镇工商和卫生管理等有关部门申请营业执照。他首先找到工商局,有人告诉他,工商部门的营业执照的发放由刘科长具体负责。于是他找到了刘科长。刘科长热情地接待了他。当他报上姓名和说明来意后,刘科长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说:“按上级指示,我们是很欢迎并且鼓励外来工在我地创业的,不过按规定,人们要先了解了解你是否合乎申请执照的条件。这事待一段时间再说吧,我们会从实际行动上支持人这种创业精神的。”

卢河明白所谓“了解了解”的后含义,就坚持要请刘科长吃饭。

饭吃了,酒喝了,跳沐了,妞泡了……刘科长一脸弥勒佛的笑。卢河蛮以为这事就差不多了,谁知他刚开口说到“刘科长,你看我那执照的事……”刘科工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小卢,是这样的,工农业执照的神批有个严格的过程,我这里好说,你先去卫生管理所,消防等单位征意见后,再来找我吧。”

卢河听了有些发懵,他以前听古时军提及过办营业许可证的事,说很容易的,只要工商部门给了让就马上可开业,其它部门的有关证件待其来检查时补办也无大碍,不来检查更好,少缴一大笔费用,所以他就最先来找贡商局。可是刘科长那副官僚嘴脸……

不用说卢河有多气恼,但他不仅不能把不满的情绪表露出来,相反还得赔出一脸笑容。无奈之下,他只得去卫生管理、消防等部门。这些部门的有关人员吃了、喝了、玩了,给他的答复与工商局刘科长的答复如出一辙,他人呢,就象一只皮球,被这些人踢来踢去。

卢河近乎眼睁睁地看着自用刀子一点点在自己身上割肉般增减着耐性。他早就暗下了决心,就算是耗尽最后一口气,都要把店子开起来,与古时军对着干,并把对方置于穷困境地。他毫不泄气地天天往工商、卫生、消防等部门跑,直到后来那些人差不多被他的固执吓怯了,开始躲着他。

这天,他又一次来到工商局,适逢别人下班了,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值班。中年妇女姓林,卢河天天来都打照面,彼此都很熟了,卢河每次都恭恭敬敬地叫她林姨。林姨对这个懂礼貌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她给卢河泡了杯茶。离上班还有两个多钟,卢河就办执照一事虚心地向林姨请教,这一请教让林姨大吃一惊,凭她耳濡目染的经验,就估计卢河办执照一事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林姨把自己心中猜测的说了出来,早已觉得蹊跷的卢河一经点拨,前思后想了一阵,就隐隐发现节一些端倪。他以一个小辈的身份热情而真诚地请林姨吃饭,而后在大姨的帮助下,他终于打听出了事情的个中秘密。

当最后证实自己办执照屡屡受阻果真是古时军提前做了手脚时,性情一向急躁的的卢河反而冷静了,他明白今后要斗倒古时军,不能靠逞匹夫之勇,更主要的是斗智,甚至从背后放冷枪暗箭。

卢河的营业执照最终还是办不下来。这中间经历了一个曲线运动的过程,那位林姨的娘家兄弟在市工商局的个重要角色,在林姨的牵线下,卢河与市各有关部门的有关头喝了两次酒,林姨的娘家兄弟给镇局局长和刘科长分别挂了个电话,事情就搞掂了。

卢河自己的食店马了个怪怪的名子:望故餐馆。这个名字含有两种意思,对顾客来说,希望以前在:“兄弟食店”时认识的食客前来捧场,也会以一份故旧之情来热情而实惠地接待的;对竞争对手来说,取其谐音就是消灭(亡)古时军的意思。他把餐馆门面租在“兄弟食店”一墙之隔的右侧,为这,他花了很心疼的高租金。

正如古时军当初暗自担忧的那样。卢河的“望故餐馆”开业后,很快就步上正轨。由于卢河本有餐馆的经营经验和义气豪爽,加上女友林菲大方热情,两人同一样的心思,都坚决以服务质量为最基本条件与古时军进行斗智斗勇的竞争,所以餐馆的生意一天天兴隆起来,原来的“兄弟食店”很大部分老顾客纷纷易地成了他们这里的食客。

每天工业区内工人下班的时候,就是古时军心里最烦躁、最忧心、最愤恨的时候,就是古时军巴不得把卢河卸成八大块的时候。看着以前一下班就往“兄弟餐店”钻的人,如今却打着唿哨往“望故餐馆”跑,他真想把那些连吃饭方面都会来一番改弦易辙的穷捞崽都揪来狠揍一顿。他曾几次找碴与卢河吵架,可卢河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卢河的身块比他粗壮得多,真打起来,他根本不是对手。他也曾几次到镇上找他的几位狐朋狗友,可那些人向次下来突击检查卢河的餐馆,无奈卢河早防到对方会来这么一着似的,很多关于餐馆的防范措施都身体力行地自己去做,那些人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小纰漏根本无伤经营大局。

这天,被生意困顿得无所适从的古时军又跑镇上了,他想叫与他臭味想投的工商局刘科长给出一两个起死回生的点子。

酒是他和刘科长两人相聚多次的心不可少的东西。因为心情不好,他很快就有些口齿不清了。吃多了他的刘科长已吃出了一些感情,见他如此模样,就拍了拍他肩膀,说:“老弟,别太操心那个破店子了,实在不行了大不了换个地方,只要在荔江市范围内,执照和管理方面的事我包。”“不!我、我不会、放弃、这这、这个店了,我、不、能认、这这、这个输。”双眼通红的古时军一脸狰狞。“可是……”刘科长觉得没合适的话可说,就顿了下才又开口:别烦了,叫两个小姐吧,今天我请客。

古时军一时没转过身来,喃喃地重复了两声:“叫、叫小姐……叫小姐……”

对了!刘科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大叫出声。

古时军一脸不解地望着刘科长。刘科长一脸莫测高深地与与他对望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从平时的观察中,你觉得那些捞仔对女人感不感兴趣?”“这,这是显然的,那些要么是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正骚着的毛头小青年,要么是些老婆留在家乡的活光棍,谁不喜欢女人!”不知怎的,本已半醉的古时军一下清醒了,说话很有条理。“这不就得了!”“你是说……”古时军双眼眨巴了几下,心情猛然开朗起来,不过他还是有些担扰:“只是,如果卢河知道了肯定会向公安机关告密的,那不就玩这完了!”

刘科长哈哈大笑出声,右手虚空中豪慨地一挥,说:“怕个卵!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他肯定给你罩得住!”

不几天,古时军的店里多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穿着上还算端庄,只是言行举止方面显得轻佻放浪,食客一坐下,他们便会上前扯胳膊位大腿地询问别人吃什么菜。关于古时军店里有“鸡”做服务员这一消息,被大家故作神秘挤眉弄眼地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后,很快,古时军的食店重新兴旺起来,可以说在这个工业区的饮食业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半年之后,赚了盆满钵足的古时军趁热打铁,一家伙把食店左侧的两间门面花高价租了下来,经营规模扩大了四五倍。这时的古时军真有点大老板的味道了,原来的店名“兄弟食店”变成了“永旺酒店”,委任已日趋老练的妹妹古时霞为酒店经理,负责管理大权,他则负责经营决策的幕后操纵。他还花了五万多元钱买了辆二手长安小车,手握大哥大,足噔老人头皮鞋,不时到镇上载着刘科长一干人四处吃喝玩乐。

卢河坚持着自己的经准则,尽管古时军以女色招徕顾客的经营方式把他冲击不小,但他的“望故餐馆”却在稳步前进,发展前景趋于良好。最先的时候,他对这种现状很知足。可自古时军买了那辆二手小车后,他的心里就又起了波动。

说起来,古时军那家伙做事也太过份,存心要想把别人往死路上遇。两人的店面仅一墙之隔,每天都有十数次、数十次的面对面的可能,每当两面对面时,古时军就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甚至不时公然出口辱笑:“卢河,你龟儿每天赚那几文钱还不够我打次‘鸡’买卫生纸!”“喂,老伙计,干脆关了店门来给我倒夜壶,我随便拨拉一点零头就够你一家人买屎吃!”“生意不好做了是吧?叫林菲了裤子把大B端上桌让顾客品尝不就得了!”“……”

卢河那个气啊!可是他不敢出手让古时军尝皮肉之苦,眼下虽已有恶语伤人的诽谤罪,但古时军仅是嘴里把话吐出,很快就随风消逝了,没留一一鳞半瓜的文字凭证,想告他根本没门。就算你有作证又怎么样?他古时军早已把镇上那帮人混熟了。反而是动手打人,早在古代都有法律条文制约。

这期间,卢河也多次向公安机关检举古时军店里有色情活动的倾向,可镇公安局只是装模作样地下来检查一下,再吃喝玩乐一阵就走了。他向市公安局举报,市公局根本不屑管此等小事,只拨个电话到镇上,责成镇公矮安局调查此事。如此周而复始,不但不能动摇古时军半丝,反而为其促成了更多与那些人混在一起的机会。到了后来,卢河泄气了。泄气的卢河就不仅对古时军更愤恨了,同时也痛恨上了那些贪梦可恶的官儿们。

每一寸皮肉都融入愤恨的卢河突然就对自己的生命棵不重要了,他决定把自己豁出去了大干一场。他一次性地寄回了足够让两个弟弟完成学业的费用后,也找来两个曾做三陪的女孩来做服务员。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女友林菲时,林菲极为反对。心地善良的林菲目睹着卢河和古时军的斗争过程,心悲凉得无可言述,她最初支持卢河开店只是觉得古时军做事太不近人情,想与其公平竞争,她万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竟是如此丑陋、卑鄙和可恶。她更担心卢河会毁于这场争前中的。可是聪慧台斯的她也知道根本也变不了卢河的决定,她只能时时刻刻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

在林菲祈祷着的日子里,卢河大事倒没出什么,可小麻烦时时有。镇上凡与饮食业管理沾边的一干人,都被古时军通过刘科长的牵线混转了,他自己则象个特务般,成天密切监视着卢河店里的动静,稍发现有碴可找的地方,就一个电话打到镇上,不到十分钟,卢河准有麻烦,不是现场抓住罚款,就是受别人教训一顿。

卢河仔细算了一下账,结果是,利用服务员的色相招徕生意,收入固然不菲,但屡屡被古时军那杂种举报,仅被罚的款就远远超过了收入,真是有点得不偿失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卢河觉得活着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他动了杀机,人想把古时军干掉,结束自己的痛苦。

女友林菲怀孕的事打消了他的危险念头。那天,他神态反常地坐在厨房里磨了一天的刀,一把菜刀被得锃亮锃亮。磨好刀后,他回宿舍抽了一支烟,喝了一杯酒后躺上床睡觉了。睡了大概三个小时,醒时刚好天黑了。他叫了两声林菲,没见回应就作罢了,吃了一点东西后就去厨房拿菜刀。可是到了厨房,自己吩咐厨师不要动的那把菜刀却不见了。问厨师,厨师说林菲拿走了。于是他找林菲。可是平日一整天都在店里忙碌的林菲却不见了。卢河觉得林菲的情形有些异常,便打林菲的CALL机,林菲复机说在镇上的荣昌酒家。他匆匆赶到荣昌酒家时,林菲已明显喝醉了,一脸凄伤。他本就为林菲把菜刀拿走了一事有些生气,此时见到林菲那种醉态就更是恼怒,沉着脸责问:“干嘛?”

开始林菲默不作声,被问得急了,一下呜咽出声,泪水在脸庞上洪峰般肆意流淌,抽泣着说:“知夫莫若妻!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呢?”林菲抓起卢河的手抚在自己有些隆起的腹部,说:“难道你要让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爸爸?”

卢河愣了。愣过了卢河改变了心中的决定。

他心底是深爱着林菲的,也爱在数千里外之外的巴山大地父母兄弟。

经过仔细思索后,卢河决定恢复原来稳步发展的经营方式。

突然之间就风平浪静了一般。卢河辞退了两个曾做过三陪的服务小姐。而古时军呢,虽依然隔三岔五地请镇上那帮人吃喝玩乐,并不进要他去找卢河的碴,可找了几次没什么收获,就有些索然了,他们本想干脆取缔了卢河的经营权,可每每关键时刻,卢河就去找那位善良的林姨。林姨这时已知道了他和与古时军之间的竞争情形,她本很反感人与人之间的卑劣残杀,但卢河最初给她的好感印象太深,加上她很厌恶古时军那种德行,所以总是在不超出原则的情况下帮卢河向有关人员搭了向句很有份量的话。

古时军对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状态好象有点不适应。他的“永旺酒店”依然生意兴隆,这主要得力于手下的几位兼价的三陪服务小姐。工业区经过改革开放十多年的发展,已成了一个拥有四五万人口的繁华小村,顾客不仅只是工厂里的工人,还有很大部分是附近住宅区本地村民。每天都有大把钞票进包的古时军觉得无事可做,在刘科长等人的熏染下,迷上了赌搏,整天陷在方城里。

他同时清醒地知道,别看眼下与卢河之间好像是风平浪静想安无事的,但他了解卢河的性格,卢河并不是向他低了头,卢河只是在暗自捕捉一个以致他于死地的战机。所发他表面上与镇上那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地胡混,暗地里却从没放松过对卢河的警惕和寻找能够向对方进攻的契机。一天,他与刘科长去公安局找那个什么事都给他罩着的人玩,刚走到大门边,外面突然开回一辆押囚的警车,一问,是逮住几个毒贩。

一听到“毒贩”两个字,古时军感觉自己的心脏巨烈地颤动了两下,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有了个雏形。这一天,他老是走刘,惹得刘科长等人是取笑他,要扒下他的裤子检查他是不是昨夜玩手下某个小姐过度了。

从镇上回来后,他立即打电话到隔壁找一个名叫许军华的厨师,那人与他相互认识。对方一接电话他就说:“军华,请你别出声,我是隔壁的古时军,有很重要的事与人你商谈。”

许军华显得有些犹豫:“这个……这个……”“你不必顾虑什么,是好是歹我们见面后你不就以判定了么!”

那……好吧!许军华答应了,要古时军约个见面的地方。

古时军说了镇上最好的酒店,就开车走了。许军华随后十来分钟赶到。进了包房后,古时军热情地请许军华入座,倒茶,上烟。这时的古时军已成了工业区内人尽皆知的打工老板,尽管许军华知道他和自己的主人之间的争斗,这次约自己出来也是黄鼠狼给鸡拜看,可别人一个堂堂老板竟如此盛情招待自己——一个小食店的小厨师,许军华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席间,许军华几次问古时军有什么事,古时军都只笑嘻嘻地说:“别急别急,吃饱后再说。”许军华听了只好“别急”起来,享受起古老板的盛情招待。

到两人都差不多吃饱喝足了,古时军突然问:“喜不喜欢玩小姐?喜欢的话就叫来行不行?”

许军华有些忸怩,好一阵才答:“我也是个男人,何况老婆又在家,快一年没挨身了,不喜欢是假的。但今天你找我肯定有事,就不来这个了。古老板,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古时军沉吟了一会说:“你是知道的,我和卢河有很深的矛盾,不瞒你说,我想彻底搞垮他,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事成后一定重酬。”“当然是为了挣钱!”“这就对了。卢河一月给多少?”“一千二。”“只要把他搞垮了,我给你两万,现在就可以先付一半。然后你到我店里来干,我每月给你一千五。”许军华显然有点心动了,他紧紧盯着古时军的脸,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斗垮他?”“很简单,我只要你在每菜里都悄悄放入一些罂粟壳粉,让顾客越吃越喜欢吃,照顾照卢河的生意。”古时军咬牙切齿地说,脸上的表情显得狰狞可怕。

许军华惊愕得张大了嘴,他万万没料到古时军会想出这个办法,这样做,一旦事发,最先倒楣的不就是我许军华吗?他结结巴巴地“这……这……”了两下,就没有了下文。“怎么?没胆量?你不会不知道吧,在这个地盘上,我古时黑白两道通吃,有什么事我顶住不住!你只管放心按我的意思去做。”古时军说着说着口气一下严厉起来:“既然我把想法告诉了人,就一定要得到你的帮忙,否则只好请你换个地方高就去。”

许军华开始慌张起来。他在卢河店里干了一年多,亲眼目睹了这两人的争斗过程,他知道古时军这人的手腕。他来自一个非常贫困农村,老婆小孩三四张嘴就靠他那点不入流的厨艺糊养,他实在丢不起这份工作。可是答应古时军么,固然可以挣到一大笔钱,可那太危险太危险了。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就慢慢苍白起来,鬓角有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

古时军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好一半天的沉默后,许军华终于咬牙憋出了两个字:“好吧”!在他心目中,古时军是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相信古时军真的什么事都能顶住。他象一个赌徒一样把命运押了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凡到卢河店里吃过饭的人,都觉得他店里的菜好吃,吃着吃着,有两天不能来,吃别的东西就感觉没味道似的。卢河的生意于是空前地兴旺起来,不断地增加新顾客,新顾客吃了几餐后就成了老顾客,如此循环增多。卢河以为是厨师的手艺提高了不少,高兴地为大家加了薪。正当他着手准备扩大规模时,镇公安局突然下来,从店里的调料中查出了含有较高比例的罂粟粉。许军华和另两毫不知情的厨师当然否认这事,而所有调料又是卢河亲自买回来的,加上公安局有人成心要找卢河的纰漏,所以可以说卢河就是跳进黄河就洗不清了。

卢河被戴上手铐押进了公安局。等着他的将是以涉及毒品的罪名被起诉和判刑。

按说,这一场战争应该在这地方划上句号了。可是事实上战争仍未结束。卢河的准妻子林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但同时也是非常聪明的女人,她一眼就看清了这个陷阱的前前后后都是古时军挖掘的,“望故餐馆”被强制关闭后设几天许军华就到“永旺酒店”上班就是一个明证,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人怕伤心树怕剐皮!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她再温善都无法容忍古时军的歹毒行为了,她要为准丈夫卢河讨回公道,她要报复古时军。她爱卢河。爱可以使人疯狂。

还在1996年年初的时候,他来到这个地方,进了卢河和古时军所在的那家鞋厂,卢河和古时军都喜欢上了清纯美丽的她,都暗暗向她发出了追求的信号。当时,卢河和古时军是厂里众多男孩中最机灵出色的两个,但林菲最后凭着某种敏锐的预感选择了卢河。后来,当卢河与古时军到了水火不容地步时,古时军曾多次出言侮辱她:“菲菲啊,卢河屁都不会挣钱,干脆来陪我睡觉吧,以后你们小孩的奶粉钱我包。”菲,听说卢河得了阳痿,来试试我的金枪吧,包你快活过神仙。“林菲,听说你用嘴巴给一个客人搞口交,是不是真的?”“……”如此等等,林菲气得差点儿吐血。更甚的是古时军多次想对她动手动脚。

林菲想到这些往事,怆恻地笑了,心说:“姓古的,我就让你睡一次吧!”

林菲想到心化了一番妆后,径自走进古时军兼做卧室的小办公室。古时军对她的突然而至有些诧异,冷冷地讥问:卢太太,有何贵干?他心里本能地生起戒心。

林菲楚楚可怜地说:“古时军,我知道你在这地方玩是转,希望你能念在同是一个村,又一同长大的份上,利用关系把卢河赎出来,我会说服他开这个地方到别处去,或者回家。求你不计前嫌帮帮忙吧。”

古时军一听,放下心来了,他自信眼前这风都吹得倒的女子如今只有求他帮忙赎救卢河的份,根本没能耐扳倒他的了。他摊了摊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叹息着说:“卢河也真是的,其实我也不想和他硬争个输赢的,哪知他为了压过我,竟用那种方法。你应该知道,凡与毒品沾上关系,就很严重的。唉,就算我肯忘却以前的恩怨去帮他,可能也没多大希望。”

林菲眨巴了两下眼下,就有泪珠滚出了眼角,声音更是悱恻缠绵:“我知道你能的,古时军,求你了,只要把卢河赎出来,我会感激和报答你的。”

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动过心的如今已经熟透的少妇,古时军咽了口口水,色迷迷地说:“你怎样报答我呢?”“你……我……你……你……我”林菲的脸慢慢变得绯红绚丽,忸怩一下身子说:我,我知道你以前喜欢过我,只要你帮忙把卢河赎出来,我,你要我怎样报答我都答应。“假如我要你现在就答应呢?”林菲默不作声。古时军见林菲那垂眉臻的娇俏模样,一瞬间情欲大动,冲动地扑了过来,双手一围就把林菲拥在怀里了……

完事后,林菲接古时军递过来的卫生纸,迅速地套上内裤,穿她衣服,对着一脸惬意地躺在床上的古时军撂下一句话:“你想想办法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一出古时军的“永旺酒店”大门,林菲就直奔工商局。她以前听卢河说过林姨这个人,也聚过两次面,两人虽然想差近二十岁,但在很多事情上有着相同的见解。由于都姓林,她还把林姨叫做姑姑的,她相信这个异乡的姑姑会帮她的。她一找到林姨,就把前后所有的事情和盘说出,只保留了一点,就是她自愿让古时军占有身子一事说成去求古时军帮忙时其要挟强奸的。她明白这样说才能取得林姨的同情和帮助,对古时军的打击也更有力。

果然,林姨听了之后,愤怒得一下拍案而起,想到镇上一干人都是被古时军混转了的,就立即带着林菲赶到市里,找她的弟弟一同去市公安局报案。并留下了林菲那条沾满古时军的精斑的内裤作为证据。关系!一切都靠关系!市公安局刑侦科长正有求于林妻的弟弟,一听林姨的远房侄女被人强奸,立即带了几个人,没经镇公安局知晓就直扑工业区,把古时军抓了起来,一并铐走了已到“永旺酒店”上班的厨师许军华。返回市局后,才拨电话给镇公安局,令其速去查封“永旺酒店”。

这一场战争不得不结束了。等待古时军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他强奸的不仅是妇女,而且是即将临盆的孕妇女,还有纵容、组织妇女卖淫、唆使他人投放毒品等罪行。

这些罪行够他爱的。可是讨回清白的卢河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的清白的准妻子用身体换回的,这个事实象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心里。他深爱着林菲,他只能把一切的一切都逼在心里。所以这份爱让他倍感生命的沉重和疼痛。

真爱是一种流行的痛

到达深圳那天,是史菲来车站接我的。或许这就是上苍为我注定的一种命运安排。还在武汉家中时,伯父丁广雄在电话中说他会亲自来接我,当列车喘着粗气在五岭山域艰难爬行时,我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摁开通话键,伯父说临时要去珠海与某客户洽谈一笔至关重要的业务,只派一位名叫史菲的公司职员来接我。史菲?多么好听的名字!当时我的心就跳了一下。

在这之间前,我根本想不到世上有史菲这么个人,这么个漂亮的女人。我今年25岁,四年本科毕业后供职于家乡武汉一电子公司开发部。伯父80年代初就来深圳打工,积了笔钱开了个家玩具厂,经过十余年兢兢业业,居然弄出了个较具规模集产供销于一体的实业公司。年初,由于受到东南亚金融风暴的影响,加上产品款式又呈现单一、老化的缺陷,公司的基底有些晃动,于是伯父极力央求我来助他一臂之力。

抵达深圳时,是凌晨四点,天还未放亮,但那些工作了十来个小时的路灯、霓虹广告牌却把深圳的概貌真实地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以前我曾来深圳旅游过,对这个年轻、充满活力的城市很有好感。我提着一个白色袖珍型的背包,心情愉快地向罗湖口岸的人行天桥走去。我嘴唇不停地嚅动,顽皮她重复着伯父告诉我的关于辨认史菲的几个要点:白色连衣裙、披肩长发,一米六个儿,二十一二岁,胸前斜挂小坤包,戴一副宽边墨镜,背靠天桥栏杆。

踱上人行天桥后,我傻眼了:百米左右长的天桥上,这样一副行头的女孩居然有十来个,无一有浓妆艳抹,一看就知是些吃青春饭的风尘女郎。

犹豫好几分钟,我终于迟迟疑疑走向最近的一个女孩。女孩含情脉脉地迎视着我,一味地很耐看的笑,我向女孩点了下头,说:“请问你是史菲小姐么?”“史菲?什么史菲啊?”女孩摇了摇头,继续笑,笑容里增添了一份妖冶和放荡,“先生,非得要什么史菲才能让你获得快乐么?或许我会让你领略到别同一番的滋味呢!”女孩故意向上拉拉了裙摆,露出了粉得亮眼的三角裤,一脸诚恳:“先生,试试看吧?”

我宽容地一笑,转身,走向另外一个女孩……一连问了六七个,遇到的情形相差无几,我有些感到无奈,站着默思了十来秒钟,决定自己到天桥底下的的士站里车去伯父公司。

下完人行天桥来到侨联大厦前,正准备折身横穿公路去对面,一辆瓦灰色的3·0奔驰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突地刹住。我吓了一跳,以为遭遇传闻中的打劫,匆匆横移几步,刚绕到小车另一边时,车门打开处走出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披肩长发、一米六左右、二十岁上下、胸前斜挂着一个小坤包、戴一副宽边眼镜的女孩。女孩问:“先生,需要租的么?”女孩的声音很温柔。

我看了看小车顶,没有出租标志,又看了看女孩,心里不由乐了。我掏出手机,拨伯父告诉我的一个手机号码,不是会,女孩坤包就有一种自行车铃铛似的响声传了出来。女孩仔细打量了我几眼,两人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向对方伸出了右手。

女孩就是史菲。第一次相见,彼此心里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凭直觉,我知道史菲也欣悦我那份还算不笨的聪慧。

我的工作是调查市场,研究设计新款产品。由于我的身份特殊,工作内容也特殊,所以空闲的时间较多。初来乍到,没什么交际,一无事,我总爱往史菲身边凑。史菲是公司物料总监,办公室在经理室(伯父自任总经理)隔壁。每次到史菲那里聊天时,我都隐约感觉百叶窗对面的伯父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我和史菲的一举一动。我没深想什么。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根本不会与伯父有什么瓜葛的,有什么值得去深根探究呢?!当时我就这么想。

随着时间的延伸,我心底渐渐有些儿喜欢上了聪慧、美丽的史菲。在所有的接触场合中,我都把自己的情感毫无保留毫不做作地表现给了史菲。可史菲一直对我持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二十多年了,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动心过,史菲这种态度更使我激情如喷。

伯父好几次说有事找我,可当伯侄俩真正面对时,他却只眼含深意地看了我一阵,就挥手示意我没什么事。中秋节到了,公司放两天假,出于犒赏士气,伯父出资包车让写字楼全体人员去惠州旅游。我开始与史菲坐在一城,当时人未到齐,我就下车跑去小店买水果和零食,待我气喘吁吁跑回车上时,伯父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史菲的身边。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把水果和零食给伯父,郁着面孔走到车尾唯一的空位上,迷茫地盯着前面史菲那颗扑满柔顺长发的秀头,心里空空落落地,如在云里虚虚浮浮地飘荡。

汽车引擎启动时,史菲扭头望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眸子上掠过向丝哀伤和幽怨。到了个地步,再笨的人都能感觉,史菲和我伯父的关系不怎么简单。想到这,我心里忍不住一阵酸痛。此刻,秋天的阳光惨惨白白地袭满了整个大地。

上午游完汤泉,一行人返惠州市区。在丰湖大酒店吃午饭时,伯父手机响了,他接了过后,随即一应事务交给我,说有事先回深圳。他准备叫史菲起回去,史菲委屈地嘟起嘴唇,说:“好不容易来了趟惠州,却连西湖都看不成!”面对她那泫然欲泪的神情,伯父默然思索了一会,就没再勉强,伯父匆匆离去之前,又用那种含有深意的目光看了好几眼。

我克制着心中突发的窃喜,故意装得一脸的平静。吃过午饭买了门票进西湖后,史菲显得高兴了许多,蹦蹦跳跳地象个小学生。她的快乐很感染了我,来到泗洲塔下时,我就要求和她照两张合影,她高兴的答应了。当我的手极自然地搭上她肩头,所请的一位陌生的游客端起相机对准我们时,我脑海里残存的一丝阴霾一扫而光了。照完像后,我趁热打铁地邀史菲晚上单独出去吃晚饭。

史菲显得有些犹豫。“这可是我第21次约你吃饭。我是诚心诚意的,难道你连一次面子都不给么?”我知道,我那一刻的表情很落寞,也很诚恳。

史菲迎视着闪烁着晶芒的眼,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很感动你的真诚,可我实在不敢走进你所营造的故事,虽然我知道这个故事很美丽,同时也是多年做梦都想拥有的故事。”史菲的声音里溢流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幽怨和凄苦。“那……为什么呢?”“如果这样,就等于一出悲剧的发生”“悲剧?什么悲剧?”我显得有些幼稚和激动,“两个可相爱的人相爱竟是悲剧!你这是什么狗屁视点?”“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史菲无力地靠在一棵树干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呢喃着这句话,不一会儿,就有亮亮的泪从她阖着的眼睑细细密密地渗了出来。

我一下慌了,冲动地把她搂入怀里。她挣了挣,未能挣脱,就紧紧贴住我的胸膛,更加悲恸地抽泣着。我拍了拍她的背心,柔声说:“菲,别哭!啊,别哭!”而后又问:“你肯把你心中藏着的悲伤说给我听吗?”

史菲仰起泪水纵横的脸,迟疑着想开口却又似顾忌着什么,而没开口。我叹了口气,伸手将史菲脸上的泪水仔细地擦去,又问:“说给我听,好吗?”“你真一点没看出来么?丁林,你这个笨蛋,我是你伯父的情人啊,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么?”史菲突然神经质般尖叫起来,表情一下变得狂怒无比,猛烈推开我,又手掩着面向前狂奔而去。

虽然我早有这方面的猜疑,并有所心理准备,可此刻,听到呀菲亲口说出这么回事时,仍然惊果了,怔怔地望着史菲踉踉跄跄小跑的背影,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唯剩下她的长发在乱乱地飞舞,每一丝头发都仿佛凝结着万钧愁怨。

直到史菲一声凄伤欲绝的“哇”哭声传入耳中,我才一下醒过神,我立即追了上去。不几分钟,我就抢在了她前面,猛然停住,霍然旋转身子张开双臂。史菲一时无法收住脚步,猛地撞入我怀中,两人同时摔倒在地。史菲爬起身,又想跑,我一把捉住了她,用力拉回怀中,她转过身子,哀怜地望着我,我也不眨眼地望着她,四只眼睛就那么定定地胶粘在一块了,眼里有深情、哀伤、悲痛……

就是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史菲那两道楚楚可怜的目光了。

史菲终于答应了和我一起吃饭。入夜的时候,我们来到一间装修别致的雅座。我们刻意忽视着根本不可能忽略掉了一切,投入了自己心里最温柔最纯真的那部分。我知道,史菲的心底也是爱我的。我们都年轻啊,都渴望爱啊!

途中,史菲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史菲正准备去拿,我有某种预感似的抢在她前面抓了过来,一摁开通话键就连“喂”了两声。“你是谁”是伯父的声音,有些恼怒。“伯伯,我是丁林。”“史菲呢?”伯父的声音缓了些,但仍不悦。“她和我在一起吃饭。”我冲口而出。

伯父的声音一下严厉起来:“小林,你不要老是去缠史菲,她不适合你的。”“我……可是我很喜欢她。”我的态度有些坚决,可这一刻,我的心却有些疼痛。“可你知道她的底细吗?你个小王八!”“我知道。但是,我已动了真心,伯伯,你……”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伯父显得有些无奈:“你……”随后气咻咻地关掉了手机。

我盯着手机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抬眼向史菲望去。史菲僵尸般挺坐于椅子上,双眼怔怔地盯着我,泪水早就象断了线的珍珠,苍白的脸上层层叠叠着万年不尽的悲伤和哀怜。这时候,墙壁上的音响里正传出那首凄绝尘世的《飞天》当那句如急如泣的唱词“大漠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灌入我耳时,我终于忍不住一阵坍天塌地的悲痛,踉跄起身,扑过去,把史菲拉入怀中。史菲和我紧紧地互拥着,彼些身体都在簌簌发抖,紧紧偎贴的脸庞上流下的泪水,汇合在一起,流成了一条忧伤的河……

人世中,许多紧贞的爱情往往定格天一瞬。就在那一瞬间,我多年来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付出过的真心一下狂涌而出,吻舔着史菲眸角的泪水的时候,我决定不惜一切,都要把史菲从伯父手中争取过来。

伯父在我固执和顽强的态度前,显得有些措手无策,几天功夫就苍老了许多。他与史菲年龄相差太大,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产生爱情,或许因为伯母早逝的伯父心里确是喜欢史菲的,但史菲却不可能爱上他的。我知道,伯父不会不明白,史菲之所以会做他的情人是因为史菲因家境实在急需一大笔钱。伯父一直就很疼爱我,我心里以为,在我和史菲的真爱面前,他会作出让让步的,他也应该作出让步,他不能因为有了钱就可以把一个比他儿子都还小一些的女孩的青春买断的。每每当我苦求时,伯父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痛。

也许命运早就注定了将遭受这场真爱的致命一击。当我怀着胜利在望地喜悦心情去温存史菲时,她给了我一个最热烈的长吻后,流着泪推开了我,她说她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在我悲痛欲绝的接连追问下,她才幽幽地告诉我,还在一年以前她就为伯父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寄养在某个连她都不知道的托儿所里,纵管她心里不对我也是万般真爱,却也无法冲破这一坚硬的禁锢,无论怎样,她都是我事实上的伯母——我那从未见面的嫡血小堂妹的母亲。

我一下震呆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死亡气息在瞬息之间漫布了我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我只觉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过后,我致爱的史菲已从伯父的公司里消失了。从此以后,我的心恍若死了,人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很多的时候,我都把自己投放到酒巴、发廊中去,我在那些浑身长满梅毒烂疮的三陪女身上大把地挥霍着我的青春,忍着一种彻骨的痛。

我心的最深处仍在苦苦地盼着史菲的返回,但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返回。

我就知道,我的一生将悲痛无尽。

我不再言爱。在和那些三陪女共同击杀光阴的过程中,我才知道,在南方,在深圳,真爱是一种多么多么流行的痛啊!

愤怒的流浪诗人

明子身着牛仔衣牛仔裤,背着一个不大也不小的牛仔包,潇洒地在市场那熙攘的人群中走来窜去。看他那副高傲狂放的神态,真像一个凯旋归来的角斗士。

明子是今天早上炒了老板鱿鱼的。

此刻,明子心里正酣畅淋漓的回想,并附以狠狠地咧骂:“妈的,炒鱿鱼并不是老板的专利,譬如我明子,也可以做他妈的一两回大厨师!”

早上,明子去找老板,一步三摇从办公室这头开始,见到一个女文员便弹一下响指,并附送了一个优美的飞吻,搞得有几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女孩一脸的绯红。明子嘴角就有了笑意。

老板对明子的突兀而至十分不快。当时,老板与年轻的女秘书正紧紧地搂在一块,练习人体按摩。明子没有敲门,径自推开门后,女秘书便如几万牛顿弹力的弹簧般,熟溜至极地弹出了老板那排骨毕突的瘦怀。

老板唇上两撮猴毛硬硬直直地翘了起来。睁大一双三角眼。“明子,有咪也事?”

明子吐掉烟头,抬腿寻仇般狠劲跺灭,以一种嘲弄的口吻说:“尊敬的老板阁下,知道你们资本家中意食海鲜,在下虽被你解放得裤衩都买不起,但仍想送你一盘炒鱿鱼。”随后作出点头哈腰状:“老板,请笑纳。”

老板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明子,干涩地“嘿”两声,那表情比哭稍好看一点点。“明子,你开啥玩笑?你确很有才干,可我重用了你,让你有了发挥能力的地方。”他看了看明子,不像是开玩笑,情急之下又“嘿嘿”两声,说:“如果你真为工资,好,这月起加三百元。明子,两千八了,留下来吧?”“炒鱿鱼不是炒鱿鱼,根本无道理可讲无条件可谈。这话是你昨天炒阿兰时说的吧?!”

阿兰今年刚好十八岁,赣南人。高考落榜后便来端城投靠她的堂叔,来了才知堂叔两个月前已远去上海打工,不知所措的阿兰在街上盲目瞎走的时候,凑巧看到了明子所在濠达玩具厂招工。本来招工条件是非熟手不要,但有业余爱好的老板看到这么个水灵灵的女孩儿,破例收了进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时机成熟后,便威逼利诱把阿兰拉到他那张席梦思去颠鸾倒凤。有关他那张席梦思,不知有多少女性与他在上面欢蹦乱跳过,自愿的或不自愿的,目的一个为了保住工作,直白些,钱也。在老板意念中,与这么水灵的处子交欢是多么难得的人生意境呀!老板就这么动心荡魄天天拨拉着他那满是色情流荡的算盘珠子。算盘终归算盘,老板拨拉了许久都未能拨响,在羞怒的心情下,他作出了炒鱿鱼的决定。看着这么鸟语花香般迷人的女孩在自己眼前飘来晃去,作为掌管她饭碗的人却无缘沾染一个指头,老板有一种亡国的屈辱。他无法容忍这种屈辱。

阿兰读书时就有作品在家乡刊物发表,进厂后很自然地与在厂东打文学圈内已小有名气的打工诗人明子相识了,阿兰向明子辞行时,明子还大吃了一惊。阿兰在濠达厂仅是一名普通员工,就是工作上出了错误要炒她,也得车间主任提意见由他这个厂长签字,上报经理就是。他很费解老板有那么好心情亲自炒一个普工,于是去找老板。然而老板没容他多说什么就冷冷地堵住了他:“炒鱿鱼就是炒鱿鱼,根本无道理可讲,无条件可谈。”阿兰一来就进厂,在整个端城,除了早走的堂叔,她一个老乡都没有,乍一出厂,落脚处都没有。明子加完班后准备带她到城东一个表姐处,顺便看有无厂家招工。

正走着,阴暗巷子的拐角处窜出四个肓流,两个手持匕首对准明子咽喉,另两人淫笑着向阿兰拥过去,在微明的夜色中,明子清楚地看见阿兰那两道绝望惊恐的目光。明子镇定了一下情绪,沉声说:“兄弟,我是濠达厂的明子,在这地面还算个讲义气的,望几位卖个面子,有啥困难尽管开口。”那几个人一听,齐齐停止了举动,道了声:“得罪”便散了去……

假如昨夜不是自己,阿兰的后果真不堪设想,甚至一个正鲜花般的女孩就会由此香消玉损,想到这里,明子感到一种愤怒之火压在心底燃烧,他指着老板的鼻子凶巴巴地说:“你现在就给我一万元,我也要炒你鱿鱼。你个狗日暴发户,以为有钱就可以嫖三奸四!”

在熙攘的人群中窜来窜去的明子意态狂放,自我感觉如一匹来自北方的野狼。

游荡了一整天,黄昏时分,他肚子咕咕提醒应该添加一点维持生命的东西。必须最合口味,他想,否则宁愿眼睛停止转动脉搏停止跳动。鱿鱼固然属于生猛海鲜之类,但绝不要。因为炒鱿鱼这盘菜是最不受打工一簇的贱嘴或雇工一族的金嘴所欢迎。虽然在某些情况下雇工一族喜欢把这道菜馈赠给打工一簇,看着打工一簇强咽它时的痛苦样,雇工一族心里就很快意,比死了他那八十多岁,吃闲饭、老态龙钟大煞家庭风景的邋遢老娘还要欢心。

明子坐在一家小酒楼一角,叫了两个合口味的小菜,就着渐渐垂下的暮色对付着肚里的饥饿。吃了一会,他端起高脚杯轻轻喝了一口,微微摇了几下,杯里半黄半透明的啤酒就晃荡起来,一小圈一小圈的涟漪扩大了又消失,又起,扩大了消失……明子突然捉到了一阵灵感,不禁细声吟哦起来:

半透明的杯中/半透明的生命/你有否美丽的源头/有否舒缓的歌唱/飘荡是一种尘世之痛/而你是否承接我/半透明的杯干/给我一处/驿站的暂时住宿……

明子吟到“住宿”两字时,灵感嘎然而止,一下想起了一个痛的问题:今晚该在哪里住宿?

南方已成了一个繁庶之地,可是这里遍处钢筋条水泥地板,连人情也他妈的冷冰冰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哪怕仅有一丝阳光的温暖。没有暂住证,随时会被如狼似虎的治安逮住,关进铁条构成的房子里,叫你亲友破费来取,三百五百,千儿八百,治安只顾呲牙咧嘴:“不好意思,欢迎下次再来。”明子本有暂住证,老板代办的,所以今早辞工时,老板言词相激,他义无反顾(一时愤怒无比?)地摔给了老板。“妈拉巴子!”明子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住旅店?刚生起这个念头,明子就在心底把自己骂开了:你他妈穷打工仔一个,够格住那连通铺每晚都要50元的房间么?明子来自云贵高原深处,那地方穷得真够级别,水电路三不通,人年均生产总值不足三百元,明子读中学、大学,会家四个壮劳力不分日夜作供他,待到毕业时居然欠下了三四万元的债。四年前南下就进厂做管理,后来跳至濠达厂做厂长,每月都在两千元以上,但他的零用线比许多普工还少。他不但要还债,并且要让家人的生活逐日改善,还有他心中早有个出书的梦。

本性狂放不羁的明子闷闷地喝着啤酒。

他闹不清啤酒是什么牌子,他猜想,是蓝带?珠江?还是生力?他暂时放下住宿的烦恼(困扰)用舌头一卷一伸地咂试,总得不出个所以然。他笨就笨在不提过啤酒瓶看一下。他在心里狠狠地说:“我偏不看,他妈的,我偏偏就要用舌头咂试出来。否则,还流什么浪做什么流浪人!”

就在他焦灼地徜徉在啤酒是何种牌子这个问题时,耳旁传来了银铃般动听的声音:“明子,一个人喝闷酒呀?”

明子抬起惘然万端的脸循着声音望去。待看清来人后,明子的心不由巨烈一颤。来人名叫秀子,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明子年坐的桌边,双手拄在桌上撑住正颌,美丽的凤眼正盯着他。嘴角无法掩饰十分欣喜的神色。

秀子来自内蒙古,有着北方男儿的豪爽与胆魄,她父亲是一个少数民簇县的副县长,她来南方绝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想在被传媒渲染得热火朝天的南方来体验生活。明子是一个英俊倜傥、富有才华的青年人,秀子一进厂便动肺的爱上了他,并以北方惯有的风格大张旗鼓地展开了猛烈的攻势。那阵儿,明子为了心为的想法能够付诸实现,无线也无心经营爱情,同时他也深知,无论观念怎么更新和豁达,秀了的父亲都会布下难以逾越的障碍,就算秀子为了幸福的爱情,置一切不顾,但若真正走到这一步,秀子绝对会感受着一份失去亲情的痛苦。所以明子一直理智,甚至说是残忍地拒绝着秀子的靠近或自己靠近秀子。

万般望之下,秀子跳到了一家自行车厂。她想换个环境,不再天天都得与明子碰面从而冷却自己那颗狂热的心。开始几天,因了那种失电的悲伤笼罩着,她倒没怎么去想明子。可连续多日不见明子,心里竟然有种想绝世的念头,于是她不再顾忌什么,只要一有想见明子的意念,一下班便会骑上厂里才生产的新车包去濠达厂。明子不是铁石心肠,他心被秀子的痴情震动了,他终于学会了一身已经衰老的流行语言:“只要曾经拥有。”

也就是在他俩的恋爱才显出一点点微末端倪的时候,明子就为阿兰被炒一事了老板。

明子看清是秀子后没说什么复又垂下头,重新徜徉在那个满是焦灼痛苦的问题中去了。他妈的到底是蓝带还是珠江?或者生力?

静静的。大约一刻后,那如珠滚玉盘的声音又响起,落入明子耳中仿佛一片青葱竹林中响起悠扬的琴声:“明子,还没去找住宿吧?上午打电话找你,得知你出厂了,于是租了间房子后,就出来找你……”

明子一听住宿有着落,猛然抬头给秀子一个粗糙的飞吻,随即提过啤酒瓶一看:“哇,是他妈蓝带。洋不洋土不的玩意儿!”

秀子先被他的飞吻闹了个大红脸,心里窃羞且喜,而后又被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搞得满头迷雾,大大的凤眼在他脸上咕嘟转个不停。

明子扬声招呼:“再来瓶酒,国产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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