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山墙的安妮(中小学生必读丛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7 04: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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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加)蒙哥马利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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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中小学生必读丛书)

绿山墙的安妮(中小学生必读丛书)试读:

译者序

“安妮系列小说”出自加拿大籍女作家露西.莫德.蒙哥马利笔下,《绿山墙的安妮》是“安妮系列”的第一部作品。该小说在全球发行了几十种语言的版本,销量高达八百多万册。以此小说为剧本的电视剧曾霸占了西方各国荧屏,“红头发安妮”这个少女形象俘获了全球青少年读者的心。

安妮自小父母双亡,有着红色的头发,满是雀斑的小脸。一切故事的源头,来自绿山墙农舍的马修和玛瑞拉兄妹,他们本打算收养一个男孩,为在逐渐老去时,可以成为生活上的帮手。不料等来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还险些将她送走。开篇之时,安妮的境遇就跌至谷底,不过,她可是个无论经历怎样的凄惨,都对生活充满了期许,并坚持筑梦的女孩子。自尊自强的安妮,在不懈的努力下,不仅令马修和玛瑞拉深深地爱上了她,也得到了师长们的赞赏,还收获了友情的美好。小说中,对安妮这个人物形象刻画得呼之欲出、非常生动。她善良、单纯、坦诚、倔强,总是在说个不停,对悲喜和美景的感知力超乎常人。最擅长幻想,天马行空的思维能随意编织出浪漫的世外桃源。也因此惹出了不少祸端,这使绿山墙的一切都变得丰富多彩、充满趣味。

作者笔下的自然美景也尤为动人,爱德华王子岛的壮美,绿山墙及其周边景致的秀丽,广阔到海天光景,小至一花一草,都描绘得十分引人入胜。四季更替的不同画面,流光溢彩的日月轮转,读来让人心驰荡漾。直至今天,小主人公生活过的绿山墙俨然一处经久不衰的旅游景区。

小说中最深入人心的是人物纯净的灵魂。再平凡不过的兄妹二人,马修.卡斯伯特、玛瑞拉.卡斯伯特,内心都非常善良,从心底默默地深爱着安妮,并竭尽全力让她接受好的教育。安妮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学院,赢得了奖学金。不幸的是,马修此时离世,玛瑞拉双目近乎失明,安妮果断放弃了深造的机会,留下来任教以照顾玛瑞拉。同学吉尔伯特.布莱恩曾调侃安妮的头发像“红萝卜”,被安妮怨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毕业后,原本已商洽好在当地学校任教的吉尔伯特,为了让安妮方便照顾玛瑞拉,将机会让给了安妮,自己去了很远的学校工作。人物们的美丽心灵感人至深,经由作者极富感染力的文笔,更加吸引人。

作者斐然成章、十分诙谐,令读者仿佛置身于安妮的世界,与之同欢笑、共悲伤,陪她一起成长,看着她在当下努力拼搏,在幻想中编织着未来的精彩。第一章林德夫人的困惑

沿着艾凡里镇的主街一路向下至一小块洼地,被茂密的赤杨环绕其中的便是瑞秋.林德的家。继续走就是卡斯伯特家古朴的农舍,源自树林深处的小溪流淌回来,像女士们的耳坠一样横穿这片洼地。

溪水的源头迅猛湍急,弯弯曲曲又错综复杂地汇流而下,造就了诸多人迹罕至的暗池和小瀑布。然而,当小溪极尽蜿蜒之势,竟已变得十分从容,温顺静默地从林德家房前流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流淌而过的是瑞秋.林德家的门前,以至于生来活跃的小溪竟也变得乖巧而不敢喧闹。瑞秋.林德经常在窗前正襟危坐,实时监控着外界的风吹草动。无论是小溪还是孩童,她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从她眼前经过的事物。

假如见到什么蹊跷的事情,她定会在那里严防死守,直至弄清事情原委才肯善罢甘休。如此的脾气和秉性,想必小溪也了解得十分透彻吧。

绝大多数艾凡里人都十分热忱于帮助他人,林德夫人当然也是如此。而且除了具备助人为乐的美德,她将自己分内的事完成得也很优秀。比如家务活对她来说就是信手拈来、小菜一碟,简直无可挑剔。不仅如此,她还管理着一个为慈善事业无偿奉献的缝纫妇女会,帮忙主持着主日学校的工作。此外,她还是教会援助协会和外国传教辅助机构中的一位核心人物。

有一件事不能不提,那就是林德夫人竟可以持续几个钟头在厨房的窗子前坐着,注视着对面一直延伸到险峻的暗红山丘上的一条马路,还不忘眼角余光掠过洼地。着重强调的是这期间她正在敏捷地缝制棉被,曾经有一次竟然连续不断地缝制了16床之多。不难看出,声名在外的林德夫人在艾凡里镇的主妇中有着相当高的威望。

艾凡里镇的居民出入都要从山丘上的那条小路穿过,因为小镇坐落于圣.劳伦斯湾内的一个三角形半岛上,三面靠海。这样一来,更没有人能躲过林德夫人那洞察秋毫的双眼。

6月初的某个午后,林德夫人照旧端坐在窗前。温暖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洒满整间屋子,尤为耀眼。林德家再往下的斜坡上有一个果园,里面绽放着淡粉色的花。小蜜蜂们“嗡、嗡”地挥舞着翅膀,勤劳地忙碌于百花丛中。托马斯.林德,一位身形矮小、忠厚朴实的男人(艾凡里居民们尊称他为“瑞秋.林德的丈夫”),正把晚播的萝卜籽种在仓库对面那个小山丘上的田地里。

瑞秋.林德料定与此同时马修.卡斯伯特应该也在靠近绿山墙那一碧万顷的溪边红土地里,做着相同的事情。前一天夜里,她在卡莫迪的威廉.布莱尔的店内,无意间听到了马修告诉彼得.莫里森他第二天下午要去种萝卜。这必定是马修.卡斯伯特回复彼得的提问,因为马修万万不会与强过自己的人主动搭讪。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要知道下午三点半前后可正是人们一天中行色最匆忙的当口。但马修.卡斯伯特为何却从容淡定地走下洼地,而没有翻越山丘呢?从他的衣着打扮上判断,扎有白色领结的礼服说明他一定是将要离开艾凡里镇;再看他的交通工具是马车,预示着他的目的地必然十分遥远。马修.卡斯伯特到底要去哪里呢?又是去做什么呢?

若是换成旁人,瑞秋只需略加思考就能轻易得到正解。不过马修出门办事,准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小事。马修并不是外向的人,相反非常害羞,尤其不喜欢同不熟悉的人会面,也不喜欢去哪个必须开口的场合。因此,在林德夫人的眼中,他今天穿着正式地驱车远行,绝不是什么正常现象。

瑞秋.林德百思不得其解,下午难得的好心情全被打乱了。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让她费脑筋的事了!“依这种情况,若非我亲自出马向玛瑞拉打听,此事是弄不清楚了!喝完下午茶我就到绿山墙去走一遭。”这个要强的女人笃定地点点头,心中已做好了打算。“每年的这个时候,马修通常不会进城,他更是从不去拜访他人。假设他是去再买些萝卜种子呢?可是也没必要穿着那么正式,又赶着马车前往啊!如果是去请大夫,那为什么又那么淡定从容,神色悠闲呢?准是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我的心真是一刻也消停不了!”

喝过下午茶,瑞秋.林德便专门为此事出门了。林德夫人的家距离卡斯伯特兄妹居住的绿山墙不算远,从林德家这片洼地出发到那栋藏在果园深处的大房子不过四分之一英里的距离。由于房屋与街道实在是有段距离,只得特意铺设了一条通幽曲径直抵房门。

要说比马修.卡斯伯特还要害羞和低调的人便是他的父亲了。早年间,这个农场刚刚开始垦荒的时候,即使未能归隐山林,也是极尽所能地把家安在了这个偏远幽静之地,也就是位于农场最僻静处的绿山墙。透过艾凡里那些星罗棋布的街区根本寻不到它的影子,借用瑞秋.林德的话来阐述,便是人居于此地,还谈何真正的生活啊!

林德夫人顺着两旁野蔷薇盛开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嘴里忍不住碎碎念,“唉,在这里过日子最多只能叫活着吧,可真够受的!要是一直隐居在这种地方,马修和玛瑞拉早晚会患上怪病。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再多的树也不能替人解闷啊!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树木的确繁茂,可在我看来人总是比树可靠多了!我想这二人必然是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看起来很知足的模样。就如爱尔兰人所说,人,真是无所不能,即便是在垂死之前!”

不经意间,林德夫人已经踏入了绿山墙的后院。随即一片郁郁葱葱、整齐划一的布局映入眼帘。左手边柳树成行,右手边白杨齐刷刷地笔直成排。地面上找不到任何杂物,休想让石子和树枝破坏洁净的环境。当然了,哪怕有一点儿脏东西也逃脱不了她的法眼。她坚信就是在这地上摆满饭菜来吃,也不用担心会吃一粒砂子!由此推断,玛瑞拉.卡斯伯特一定十分勤快地打扫这处后院。

瑞秋.林德“笃笃笃”叩响了厨房的门,听到有人回应“请进”她便推门进到屋内。绿山墙的厨房整洁如新,不染纤尘,仿佛有种远离俗世喧嚣的清冷之感。如若不是洁净至此,说不定可以是个多有情调的房间呢!

此房间东西两侧都有明亮的窗子,6月里明媚的日光穿过西窗从后院洒进屋里,温暖和煦。另一边,常春藤放肆地在东窗上伸展。左手边的果园里,洁白的樱花如繁星点缀着春色,溪边洼地上的桦树叶亦在微风中轻舞飞扬。

天性勤劳的玛瑞拉时常靠着常春藤密布的东窗边坐下,享受着日光浴。不出所料,玛瑞拉此刻手里照常织着针线,端坐在那边晒太阳。微红的夕阳打在屋里的桌子上,上面放好了不知什么时候预备下的甜点。

准备关门时,林德夫人用余光瞟了一下桌面,三个碟子整齐放置。很明显,说明马修将带客人回来。只是碟子里摆放的都是最寻常的小点心、果脯和一些野果子,这说明来者并不是很重要的贵客。既然这样,马修的正装以及驱赶的马车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向来平静无波的绿山墙,今天竟挂上了神秘的色彩!一肚子疑惑的瑞秋.林德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仍旧没个答案。“晚上好,瑞秋。”玛瑞拉轻快地问候她,“今天这样快活,都是托您的福吧?家里人都安好吧?”

风格迥异的玛瑞拉和瑞秋的个性完全相悖,却十分处得来,两人早前就是类似朋友的关系,一直持续至今。

纤瘦的玛瑞拉身材高挑,脑后的两只发卡将她所有的头发绾在一起,盘成一个发髻。看她的模样就给人一种不经世事、脑筋死板的感觉。现实中她也的确是这样,好在脸上时不时露出的几丝幽默让她不至于难堪。“一切安好,感谢您。”林德夫人继续说道,“不过我很担心您家里的境况啊。我猜您可能生病了,马修刚出去请大夫了是吗?”

听到这些话,玛瑞拉的嘴角下意识地突然抽动了一下,果不其然,瑞秋到底还是来了。“没有啊,我身体非常健康,不过昨天头有一点儿痛而已。”玛瑞拉说道,“他是去布赖特.里弗了。我们要从新斯科舍岛的孤儿院中领养一个小男孩儿,他即将坐今晚的火车来。”

即使玛瑞拉刚才说马修去布赖特.里弗接来自澳大利亚的袋鼠,林德夫人也不会比此刻更加惊讶了。一时间,她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竟然都没发觉玛瑞拉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几乎认为,这只是玛瑞拉跟她开的一个玩笑!“你是当真的吗,玛瑞拉?”等瑞秋.林德恢复了神情立马问道。“那当然了。”玛瑞拉平静地回答,仿佛从新斯科舍岛的孤儿院领养一个男孩儿就如同在艾凡里农场春耕一样寻常,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德夫人满脑子都是翻滚的叹号,小男孩儿!是玛瑞拉和马修兄妹共同领养的!而且从孤儿院里领养!她不禁暗自揣度:“这个疯狂的世界真够混乱的,以后再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以让我感到惊讶了,任何事都不会!”“你们究竟怎么想出这么荒唐的主意的呢?”林德夫人十分不赞同地问道。她认为玛瑞拉他们事先也不问问别人的建议,擅自做主领养孤儿,就算对他们问责也是在所难免的。“为什么说荒唐呢?确切地说,这件事我们已经认真考虑了整个冬天。就在圣诞节前夕,亚历山大.斯潘塞夫人来我们家做客,当时她谈起打算在开春时节从霍普顿的孤儿院里领养一个小女孩儿。她对那所孤儿院非常熟悉,因为她的堂兄生活在那里,她曾去过很多次。“打那时起,马修和我经过多次商议,希望领养一个小男孩儿。哥哥已至花甲之年,心脏大不如前,精力也不像以前那般充沛。况且现在这世道,想雇到一个满意的人多不容易啊,大多都是些笨头笨脑的家伙。这之前费了好大力气雇来几个半斤八两的法国毛小子,谁料等他们工作终于熟练后,反倒不做了,跑去罐头厂打工,甚至还有的去了美国。“最初,马修建议领养一个英国男孩儿,但我是绝不会同意的。我的意思并不是他们都不好,他们中或许有很多好孩子,只是对我来说,除非是伦敦街头的流浪儿童,否则我才不接受。只是既然要领养,无论是哪个孩子,都存在一定的风险。至少应该是本土出生的,这样才能让人觉得安心一些。如果我们领养加拿大出生的孤儿,一来比较容易交心,二来也能安然熟睡。“所以我们最后决定,请斯潘塞夫人在领养女孩时,也帮我们物色一个聪明、活泼的男孩儿,于是让理查德.斯潘塞在卡莫迪的亲属帮忙捎话给她。我们听说她上周已经去了。我们希望孩子最好在十岁或者十一岁左右,因为觉得这个年龄是最适合的,既可以做些简单的劳作,又可以学习很多技能。我们的意思是想给他好的生活环境和正规的学校教育。“今天我们收到了斯潘塞夫人的电报,邮递员一早送来的,上面写着他们将一起乘坐下午五点半的火车来这里。因此,马修便去布赖特.里弗接他了,斯潘塞夫人在那里把他送下车,然后独自回怀特.桑兹站。”

瑞秋.林德向来心直口快,在终于弄清事情的本末后,立马开始对这个惊人的消息阐述自己的观点:“玛瑞拉,实话实说,这样做当真太冒险了,其中潜藏的危险难以预料。你对斯潘塞夫人即将送来的孩子一无所知,他是什么脾气秉性,父母是怎样的人,如何成长到今天等,你压根毫不知情啊!“上周,报纸上就刊载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大致内容是住在岛西面的一对夫妻半夜家里失火,几乎丢了性命,而纵火人正是他们在孤儿院收养的男孩儿,更可怕的是那孩子完全是故意的。天哪,是存心加害啊!还有你不知道的,听说领养来的孩子都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戒不掉的恶习,就是喝生鸡蛋水。你们为什么没有事先征求我的意见呢?唉,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阻止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听到这里,玛瑞拉原本的一点儿担心迅速膨胀,她停下手里的活儿,有点儿手足无措。“瑞秋,你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我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只是马修坚持要领养,还为此每天魂不守舍。我真是见不得他痛苦的模样,所以想帮他达成心愿。“况且,即便要面临危险,但是任何事情都会暗藏风险啊!这样看来,就算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因为不是所有孩子都经过了正统教育并且都十分受教的。”“既然如此,就祝福你们一切顺利吧。”林德夫人的口气里充满了不信任,“祈祷他不会一把火把绿山墙化为灰烬吧,天晓得他会不会还有其他手段呢!向井水里投毒或者其他什么呢?据说在新不伦瑞克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孤儿院里收养来的孩子向井水里投毒,导致全家都不幸身亡,好像还是个小女孩做出来的。”“好在我家并不想领养小女孩。”

玛瑞拉认为,投毒谋害这种事情只有女性才做得出来,而无须担心男孩子会有此类心思和行为。“我们没法理解亚历山大.斯潘塞在想些什么,反正我们是从未打算领养女孩子。不过依斯潘塞夫人的行事作风,一时热血,说不定会冲动地收养下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

如果按照原计划,林德夫人还要再等上两个时辰,马修才能带着收养的孤儿回来。耐不住性子的她不禁改了主意,与这样干坐着苦等相比,当然更有兴致去罗伯特.贝尔家聊聊此事。素日里瑞秋就愿意鼓捣出一些大动静来娱乐,她认定这则新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于是,瑞秋.林德与女主人道别。玛瑞拉终于稍稍地缓和了一下一直绷紧的神经。只是仔细琢磨林德夫人刚刚留下的一番话,让她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这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刚出门的林德夫人脚刚迈上那条小路就情不自禁地感慨,“莫非马修和玛瑞拉是在做梦吗?或者是出于对那个孤儿的怜悯?唉,他们对如何养活和教育孩子完全没有经验,都不知那个孤儿是否真需要他们的养育。单靠这两人的力量,无法确信孩子一定前途光明。对,绝对看不到什么未来!想来今后这绿山墙里多了一个小孩子,真够不幸的!这幢房子盖起来时,马修和玛瑞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于他们有过怎样的童年生活我们一无所知。总之,就是没办法相信他们可以养育出优秀的小孩子,打赌我都不怕。这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啊!”

路两旁的野蔷薇安静地听着林德夫人的念叨。第二章马修的惊愕

马修.卡斯伯特十分自如地指挥着栗色马匹,从容地走在大概八英里长的通向布赖特.里弗的路上。沿途景色宜人,些许农庄夹道零星地排布着,中间穿插着几片漂亮的冷杉森林和杏花盛放的洼地。缕缕醉人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是从旁边的苹果园里飘散出来的。树上的鸟儿变得静悄悄,瑰丽的深红色的夜幕降临在绵延起伏的田野上,辨不清何处是天际。

马修快活地赶着马车前行,唯一令他烦心的就是如何开口问候那位尊贵的夫人。生活在爱德华王子岛的人们,习惯了问候途中碰见的相识的人。只是对于马修来说,玛瑞拉和林德夫人以外的女人都令他感到惧怕。他总觉得其他的女人在嘲笑他,所以极其抗拒接触她们。当然,这也并非他凭空想象出来的。马修相貌逊色,还总是奇装异服的装扮。当年20岁出头的马修披散着灰蒙蒙的一头长发,削肩膀,腰细得似蛇一般,茶色蓬松的络腮胡子稀稀拉拉。即使到了40岁,他依旧这副模样,除了头上冒出了参差的银发。

进入布赖特.里弗,因为旅馆前没办法拴马,他不得不径直来到了火车站。进站后四下都没寻到火车的踪迹,马修料定是他到得早了。

那么长的站台上竟看不到一个人,除了对面有一个小孩子独自一人孤单地坐在尽头的石堆上。马修远远地看清了那并不是男孩儿,于是不顾小女孩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就这样潇洒地挥舞着手臂赶起马车扬长而去。小女孩仿佛在全身心地等待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然而那满脸期盼的神色完全没有入马修的眼。

站长锁好售票室的门,打算回去吃晚饭了。马修见状,连忙上前询问五点半的火车什么时候到。“那趟车早在半小时前就到了,现在已经开走一阵子了。”站长清晰干练地答复他。“对了,貌似有位客人是您家里的,就是坐在对面石堆上的那位,还是个蛮有个性的小女孩。我本想带她去母婴候车室里,不过她说还是外面好,说外面可以给她无限遐想的空间。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只是好像满腹心事的感觉。”“女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马修愣住了,“我要接的明明是个男孩子,对,就是男孩儿!斯潘塞夫人应该送来一个可以帮忙做活计的男孩儿!只是眼前……”“嘟、嘟”响起了站长的哨声:“中间有什么误会吧,斯潘塞夫人把那个小女孩暂放在这里,并告知是您家里拜托她在孤儿院里领养的,等一下就会接她走,我只知道这么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呢?”马修一下子弄得手足无措,他嘴里还自顾自地念叨,“倘若此时玛瑞拉在身边该多好!”“要不然去问问那个小女孩。”站长提议道,“她好像很懂得讲话,我觉得她或许可以告诉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是孤儿院里现在没有符合您心意的男孩子呢!”

话音刚落,饥肠辘辘的站长快步走掉了,留下满脸无奈的马修。这可怜人强迫自己朝那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走过去,每一步好像都迈得无比艰难,简直要他去拔狮子的胡须。其实他只是去问问她怎么不是个男孩子而已。

马修的双腿显得十分沉重,慌张地在站台上往回走,内心不禁偷偷地充满了哀怨。

从刚才马修从她旁边走过,那小女孩儿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马修,始终紧盯着他不放,把他的每个举动都尽收眼底。只不过马修除了瞟过一眼之后,就一直忽略了她。现在以寻常人的角度仔细端详一下,大概是个十一岁左右的女孩子。一身不惹眼的普通打扮,身着一件棉毛混纺的淡黄色罩衫,由于太过短小而显得十分局促;头顶的茶色水兵帽褪色严重,帽子半遮着的头发是红色的,梳成两根辫子垂在脑后;清瘦的小脸略显青白,使得一脸的小雀斑更加清晰;嘴大,眼睛也大大的,而且由于看她的角度不同,或者她自己的心绪变化,眼珠也会随之变成绿色或灰色。

当然了,这是寻常人的看法,若是眼光犀利的人来细细端详,很容易察觉女孩儿的亮点。她那小尖下巴特别突出,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十分明亮,宽阔的前额,还有一副惹人喜爱的嘴唇。看得出是个有着丰富感情的孩子,而且整体散发出一股朝气蓬勃的活力和独特的气质。

最终马修还是开不了口,只是傻呆呆地走到跟前。小女孩一见马修走向自己,立马伸出黑瘦的小手提起老旧的布包站起身来,空着的那只小手朝马修伸了过去。“您是绿山墙的马修.卡斯伯特吧?”

小女孩清脆悦耳的嗓音在马修耳边响起。“见到您真的非常开心,我还怕您会不来了呢!我脑袋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状况和对策。就在刚才我还在思考,假如您今晚没来接我,那我便跑去对面的铁路拐弯处,那里有棵大樱花树,我可以爬到树上过夜,完全没什么好怕的。皎洁的月光洒满樱花树上,我就躲藏在繁花中等待明天太阳升起来,那美好的感觉与睡在大理石客厅没什么分别,想想都很浪漫对吧?倘若您今晚没来的话,我相信您明天一早也会出现的!”

马修木讷地握握女孩子瘦弱的小黑手,接下来的事他心里现已盘算好了。他决定先带这个大眼睛的女孩子回去,因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所有的疑惑就等回到绿山墙再找答案吧。“我应该是迟到了。”马修有点抱歉地说,“快来,我来帮你提着包,马车我留在广场上了,我们这就过去。”“噢,不要紧的。”那女孩儿十分爽朗地回答,“我的包很轻的,即使里面装了我个人的所有财产,可的确很轻。万一提手断掉了会很麻烦的,所以要倍加注意呢。我自己来就好了。“虽说睡在樱花丛中会很浪漫,不过您能来,实在是太棒了!斯潘塞阿姨说有八英里远,是不是要坐很久的马车啊?太棒了,坐马车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能和先生一起生活可真好啊!我至今都没有尝过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是什么滋味呢!孤儿院实在很可憎,哪怕只有四个月的经历,我也受够了。不过像您这样没去过孤儿院的人是不会懂的,也无法理解那里到底有多讨厌。“斯潘塞夫人曾告诫我,只有坏孩子才会这样说胡话。不过我才不在乎呢!孤儿院里的人们其实都很善良,偶尔不小心犯错,也不是故意的。只可惜孤儿院本身无法给予我们美好的憧憬。我那时总忍不住想象,把其他孤儿的身世想得天马行空。“您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我把我的同桌幻想成为千金,出生在贵族伯爵家庭。在襁褓中时,被大反派奶妈日夜照料,至死也没将其真实身份告知……。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想联翩。只是,白日里我可就要忙碌了。这或许正是我瘦骨嶙峋的缘由吧!您瞧我,瘦得净是骨头了。可我总喜欢把自己想成胖胖的模样,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话音至此,他们已经置身马车旁,马修的小同伴突然凝神静气,闭起了小嘴巴。

赶车出发后,在行驶到一段急速向下的陡坡路之前,小女孩儿一直没再开口。山丘中的夹道,是将松软的泥土挖到两旁从而开辟出来的。两侧泥土堆积成的堤坝足足高出成人几英尺,肥沃的土壤孕育着繁花盛开的樱花树以及玉树林立的白桦。

这时,马车蹭到野杏树的枝丫,小女孩儿兴奋地出手去折,只听“啪”的一声,她已笑靥如花地将一根小树枝握在手中。“难道您不认为这里的风景很漂亮吗?您瞧,从堤坝上高高垂下的一片繁茂盛景,将这条路打造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这会让您想到什么呢?”“噢,是吗?可这,想不出什么啊。”马修答道。“这都联想不到吗?哎呀,就是美丽的新娘啊!一身洁白的婚纱,云霞似的头纱遮住羞涩面庞的新娘子。当然这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因为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新娘是怎样的模样。只是,我总觉得我今生是没有机会做新娘了。您看我长得是不是特别不好看?哪里有人肯娶我呢!就因为这样,说不定我会去国外做传教士。不过我依然怀揣着美好的心愿期待,希望我也有成为新娘的那一天。穿着雪白婚纱的我那时该有多么幸福啊!女孩子都喜欢好看的衣服,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即使只是试穿一次美丽的婚纱,我也会十分满足的。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罢了。“您不知道,我今天早晨穿着一身破旧衣服从孤儿院里出来的,那会儿身上连这件都没有,我的样子特别窘迫,真够丑的!这件混纺的衣服还是用霍普顿商店捐赠的三百码布裁成的,都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了。别人都猜测是店里卖剩下没人要的料子,所以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不穿。我并不这么认为,不管怎样他们都是非常好心的,您说是不是?“一起乘火车的人都特别同情我,不过我并不在意,情不自禁地又陷入了自己想象的情景。我把自己想象成穿一袭浅蓝的绸缎长裙,无比美丽动人的模样。只是,既然总是止不住幻想,干脆就集中精力打造一个终极版本。五彩的鲜花和羽毛修饰的高贵帽子戴在我的头顶,金光闪闪的手表装着我的手腕,山羊羔皮制成的精致手套保护着我的双手。沉浸在我的奇思妙想中,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在到达岛上之前,我的精神一直都很亢奋。“后来上了船,我也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倒是斯潘塞夫人晕船晕得很难受。我不得不告诉她,我可是完全没空去晕船,而且也会一改常态的消停。只是,假如她没有晕船,我能够到处转转看看就太好了。尤其是那艘船的样子,我要是能角角落落都瞧上一眼实在是很幸运呢!可惜了,下次可以坐船会是多久以后的事呢?“哇!快看啊,怎么那么多绽放的樱花,简直就是花的海洋啊,整个岛都被花给淹没了!我真是发自内心地爱上这个地方了,可以在这里生活真的很美好!其实我早有耳闻,说爱德华王子岛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岛屿。我那时还想象着自己住在这里,今天这一切竟然成真的了!我可真是幸运啊!“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清楚,就是这红色的道路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火车途经夏洛特敦,我向窗外看时就发现了红色的道路。当时我请教斯潘塞夫人这是为什么,她也搞不明白。然后她还希望我不再问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因为我都向她提了上千个问题了。事实确实如此,可我若不问该怎么了解呢,对不对?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这路是红色的吗?”“这,这我也不清楚啊。”马修回答道。“啊,那就去问问其他人呗。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物等着我们去发现呢,您不觉得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这世界有那么多未知的精彩,我们的生活真是够幸福的呀!否则哪儿会有可以憧憬美好的空间呢。“我,我的话会不会太多了呀?我常常由于太唠叨被大家批评,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您也觉得说得多很讨厌,那我就闭上嘴巴,虽然这样并不好受。不过我可以不再啰唆,要是之前让您不愉快的话。”

没想到马修的反应令人十分惊讶,他感觉这小女孩儿一路上不停地念叨很是有趣。或许平时安静内敛的人多半是这种感受吧。对于小同伴这样自说自话,他没理由不欣然接受。

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孩儿说话十分逗趣,马修自己也是惊讶。他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女人,个个都不简单,甚至还有对马修斜眼相待的坏女人,马修只好低着头怯懦地从她们身旁走过,让马修深恶痛绝!不过,此刻旁边的小姑娘却是性格迥异,她的唠叨带给马修无法言说的快乐之感。于是他一如既往羞涩地说道:“不,不,怎么会呢!你高兴说就尽情地说吧,我真的丝毫都不介意。”“噢,真的吗?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这可真是棒极了!我认为咱俩可以相处得十分融洽呢。我都习惯因为话太多被骂了,虽然早就对此没了耐性。更可恶的是,只要我开口讲长句子,其他人就会笑我。可是您来说,只有用长句子才能把特别重要的事情表述清楚,对吧?”“对,对,对。”马修立即应和着点头回答。“斯潘塞夫人常说我的舌头好像总悬在嘴里的半空中,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情呢。不信您看,它不是乖乖地躺在这儿吗?“先生,您家是叫绿山墙,对吧?斯潘塞夫人都仔细地讲给我听了。有很多很多的绿树环绕着房屋,可真是棒呢,我很喜欢树的。只不过,很遗憾孤儿院里没有。除了正门前,有三两棵瘦弱的小树,孤零零地立在粉刷过的白墙下面。让人不免有种凄惨冷清之感,唉!每每见到那光景,我的鼻子都酸酸的,眼泪不听话地往外冒,就是觉得特别难过。因此,我更是对您家里那样景致的生活充满了无限期待。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满眼都是绿树,还能看到树根上长满了蘑菇和苔藓,还有很多小植物。不远处就流淌着潺潺的小溪,鸟儿们在树梢快活地欢唱。不过现实并非是想象出来的模样,所以你能猜到我会有多苦闷了。我总忍不住对大家说,可怜哪!“虽说如此,但当我今早离开孤儿院的瞬间,还是特别伤心。应该是有几分难舍吧,毕竟是生活过的地方。对了,我忘记跟斯潘塞夫人打听一件事,绿山墙附近有没有小溪啊?”“有啊,而且很近,顺着房子向下走一段就是。”“太好了!我竟然美梦成真了,很罕见对吧?此时此刻,展现在我眼前的所有都接近完美了!是不是特别幸福!只是,我真是毫无心情感受这份美好。唉,您瞧瞧,这是哪种颜色?”

小女孩一把抓过原本垂在肩后有点儿油亮的辫子,举到马修面前给他看。可马修从来辨不清女人头发的颜色,在任何情况下。“红色的对吗?”马修猜道。

听到回答,女孩子随之一声哀叹,气息里仿佛充满了悲伤,在手里拨弄着散发。“真是红色的,对吧?”

小女孩儿颓然地长叹道:“正是因为它,我就不可能完美了,心情自然就会被影响。现在你能懂我了吧,不只是我,所有长红头发的人都会这样。其实雀斑和绿色眼睛,或者骨瘦如柴,我都不在乎,因为在我的想象中,这些通通都会被忽略。我可以把我的皮肤想象得如蔷薇花一般娇嫩,而我的双眸就像夜空中的星光一样璀璨地闪着湛蓝的色泽。我也会不停地麻醉自己说,‘我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恰似乌鸦润湿的羽毛一样光泽迷人。’当然,这都是绝望的自欺欺人,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自己内心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我以前从某本小说中读过一个女人的故事,讲的是她怎样深埋她的伤痛于内心深处……不过她长着一头金发,而不是红色的头发。如同波浪的金发,从那石膏似的前额上垂下来。可什么叫石膏似的前额呢?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前额,您明白吗?”“哎呀,我也不清楚呢!”“不管怎样,我都坚持认为肯定非常漂亮、高贵而优雅。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思考过,应该如何去欣赏那样的美呢?”“没、没思考过。”马修低声回答道。“我倒是常常会去想,那尊贵高雅的美丽以及让人叹服的聪慧,与天使似的美好孩童,究竟哪一个更令人喜爱呢?”“这,这我也不太知道。”“是吧,的确不容易下定论。总而言之,不管是什么模样都无所谓了。其实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美丽的女人啊,也找不到天使似的好孩子。根本不会有完美的人,是人就总会犯错误的,这是斯潘塞夫人常挂在嘴边的话。哇!卡斯伯特先生,您快看!快看!快看哪!”小女孩忽然激动地叫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样子,似乎要从马车上滚下来,但是马修十分淡然,没有丝毫兴奋的样子。原来刚才行驶的马车转了一个弯,驶进了一条“林荫路”罢了。

这是一条总长不足四五百码的街道,新布里奇的居民们之所以称其为“林荫路”,是因为路两旁长满了苹果树。早些年前,一个怪诞的老头在此栽下的,如今已是一片繁茂。两侧浓密的枝叶在中间交汇,错综却有序地成为半月形,成了这长街的拱门,抬头便是缀满洁白花瓣的帐篷顶一般,芳香四溢、沁人心脾。花的穹顶下,瑰丽的深红色黄昏已经渐渐逼近。放眼远眺,诗情画意何止教堂的蔷薇窗户,更有天边那火红的夕阳和醉人的晚霞,如同少女绯红的脸颊一样迷人。

小女孩儿似乎沉浸在此番盛景中无法自拔,好像怕一出声就破坏了这番美景,一动也不动。她虔诚地将干瘦的小手合十置于胸前,静静地坐在马车的后面,仰着小脑袋,醉心地观望着头顶那纯洁如雪的美景。

马车穿过了林荫路,走上了直通新布里奇的一条下坡路段。那孩子依旧如同静止的雕像一般,眼波投射在西边天空上如薄纱的彩霞。她一定是将这让人心旷神怡的挂满晚霞的天空当她的画布,然后用幻想在上面涂鸦出更多绚丽多彩的美景。

新布里奇是个活力四射的村庄,时而听见犬吠的声音,随处可见人们愉快的交谈和阵阵笑声。小女孩儿满脸新奇地悄悄打量着窗外的世界,嘴巴仍然紧闭。马车上这沉寂的氛围,一直持续了大概三英里的路程。“有点儿累了吧?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还是马修开口消除了之前的静默。“再走一英里,很快就到了。”

小女孩儿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仿佛是马修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突然眼神奇怪地紧盯着马修,神经兮兮地问道:“噢,卡斯伯特先生,我们刚刚经过的那片雪白的花海,那地方有名字吗?叫什么呀?”“那地方叫‘林荫路’。”马修思索了片刻后反问道,“那里是不是非常漂亮啊?”“漂亮?只说漂亮,这根本不足以体现它有多美,完全没办法准确地表明那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总而言之呢,就是太漂亮了,超级美丽!不管你用多么夸张的溢美之词都不过分,甚至还有所不及。我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置身于那样美的仙境里,而且享受了再怎么努力也幻想不出来的心灵慰藉。”小女孩用手捂住心口说,“此时我这里真的感到一种愉悦的苦痛,幸福的苦痛,您有过这样的感受吗?”“没有,记忆中从未有过。”“我有很多次这样的感受,看到很美好的事物就会这样。只是那么美的景致怎么会叫‘林荫路’呢?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这样可真是糟糕。啊!有啦!就叫它‘快活的白街’吧,这名字可以激发人们的无限遐想。“我呢,如果对哪个人名或者地名感觉不妥,就一定会重新给他们命名的,再用我取的新名字换掉之前不满意的那个。比如,孤儿院里的一直被我称呼为‘萝莎莉亚.迪.维尔’的女孩子,其实她原本的名字是叫‘赫普泽伯.詹金斯’。就像被你们叫‘林荫路’的地方,我却非要称呼它为‘快活的白街’。“真的就差一英里路就到家了,对吧?我是既开心又难过,每每经历欣喜的事情,感伤总会随之而来。就像现在坐马车特别高兴,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只是总体而言,快乐的时间总是比较短暂,当然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不过,只要一想到就快到家了,我心里还真是特别开心呢!过去的日子,我从未拥有过一个真正完整的家。马上就要美梦成真了,竟然下意识地心跳加速,实在有点儿不知所措呢。”

跃过山丘,马车继续行驶,下方有座拱桥,桥下穿过一道狭长曲折的水流,貌似是条小溪。水流与湛蓝的海湾在一座琥珀色沙丘的间隔下,相对而望。

自桥下延伸至沙丘那里的一段水面,五光十色,仿佛是从彩虹上采摘的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薄荷色、玫红色、金黄色、冰蓝色等,你能想到的以及根本无法准确形容出来的色彩,以最复杂的方式浸入水面,如同色彩的世界一般,展示着难以言喻的绚丽夺目。

冷杉、枫树以及李子树并排长满水流岸边,映入水中的暗黑树影,好似一个个飘忽的幽灵。水流的上方是一片湿润的沼泽,小青蛙们奇妙的歌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朵。对面的缓坡上有个苹果园,四周绿树环抱着一栋灰色的房屋,此时屋内已经亮起了灯光,虽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那里是‘巴里的池塘’。”马修指着说道。“噢,这样啊,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让我想想,叫‘碧波湖’怎么样?嗯,这个真的很适合它啊!您能理解吗?每当我取好特别恰当的名字,就会有种幸福荡漾的感觉,真是太兴奋了,您有过这种感受吗?”

马修思索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回答:“嗯,每次从黄瓜地里看着那让人作呕的白色幼虫被不停地挖出来,那种情景就会让我很兴奋,甚至会不停地颤抖。”“噢,话虽如此,可是这两个兴奋明显含义不同,您难道不觉得吗?您是怎样从‘碧波湖’联想到白色幼虫?可是,取名为‘巴里的池塘’究竟有什么理由呢?”“就是因为巴里家住在那里啊!咱们脚下这块地名为‘苹果园山丘’,后面的植被长势太好了,否则我们在这儿就能瞧见绿山墙了。再路过那座桥,然后从街道转弯,接下来就只需要走最后半英里的路了。”“那个巴里家有女孩子吗?不是特别年幼,岁数和我相仿的?”“有个差不多11岁的,名叫黛安娜。”“真的啊,名字取得很棒呢!”“该怎么形容呢,似乎一听名字就觉得是个特别出色的人。我倒是认为平凡些的名字更可取,比如说简、玛丽这类的多好啊。据传黛安娜出生那天,恰逢学校的一名教师留宿在她家,所以家里人就请老师帮忙取的,黛安娜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假如我出世那会儿也有那个老师在场,我该多么幸运啊!呀,马上过桥啦,那我可要把眼睛闭紧了。我最怕过桥了,因为总会想象出可怕的画面。例如走到桥中间时,桥就突然像一把迷你小刀似的,咔嚓一声断了,我被两节断桥给死死地砸扁。还是抓紧把眼睛闭好才行。只不过,一走到桥中间,我还是会下意识地睁眼。因为倘若桥果真断成两截,我还想瞧瞧那突发的场面是有多恐怖呢!“噢,多么欢快的隆隆声啊!我真高兴听到桥发出这种声响,这世上有着数不完的美好事物,您说是不是?“咦,对了!差点儿忘了再看一下来时路过的风景。晚安,亲爱的碧波湖!如果我们可以像对待人那样,向你热爱的东西也道一声晚安,它们就好像也能很开怀。譬如此刻,池塘一定很开心,用它的笑容回应我呢。”

越过山丘,转了一个方向,马修指着前面的某个方向说道:“马上到家了,那就是绿山墙了……”“哎,求您千万别告诉我!”小女孩儿瞬间兴奋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还伸出双手用力抓着马修的胳膊,激动地紧紧闭着眼,坚决不看马修的手指向哪里。“让我自己猜,一准儿能说对。”于是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认真地扫视周围。马车此刻正行驶在山丘的脊背处,夕阳西下,仅剩下最后一抹余晖,借助这微弱的柔光,小女孩儿隐约可以分辨出眼前的景致。西方天际如同开满金盏花的幕布,前面大教堂的塔尖高耸入云。再向下是一片小低洼带。正前方是广袤平坦的缓坡,上面安置着洁净规整的某农场。

等这些景致被小女孩一一辨析之后,她的眼神落在了最靠左边的方向,那个远离尘嚣的一幢建筑。房屋被浓密的树木包裹在中间,此刻黑压压的葱郁林中,略显苍白的房屋尤为显眼,让人无法忽视。屋顶上西南方湛蓝的苍穹上,一颗璀璨的白星也在眨着光芒,如同预示希冀和指引方向的明灯一样光芒万丈。“一定是那里,对吧?”那女孩指着问道。

马修骄傲地挥舞了一下马鞭说:“嗨,猜对了!我觉得准是斯潘塞夫人早就和你讲过了对吧?否则你才不可能一下子就说中呢。”“怎么会呢,才没有告诉过我呢,要说也只是只言片语,这可是凭我的直觉来的,说不清什么原因,总之,瞧见那房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像是我自己的家。我都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梦游呢。您看看,我已经掐了好几回胳膊了,这里都有瘀血了呢。因为总是心神不宁的,怕自己是置身梦里。每次有这种疑惑,我就掐自己的胳膊,可是很快又会悔恨,万一真是美梦,不就被自己给惊醒了嘛!现在我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我就快到自己的家了。”话到这里,小女孩儿又开启静默状态了。

这下子马修反倒开始心慌意乱了。他暗自揣度,是不是由玛瑞拉来告知这孩子真相会比较好呢,肯定要好些吧。毕竟她是如此热切地盼望着可以有个真正的家,结果却这么残忍。他真是不忍心告诉她她的愿望破灭了,这对她来说该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赶车途经林德家门前的洼地时,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不过他们的身影还是没逃过林德夫人那敏锐的眼神,此刻她依旧坐在窗前观望。马车继续驶向上坡路,随即就转弯踏上通往绿山墙的小径。

马上就要进家门了,可马修的心就揪了起来,甚至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因为不得不尽快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马修这样倒也不是为了自己和玛丽着想,也不是为着这莫名的错误带给自己的问题,就只是实在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当她知道事实后,原本眼神中迸发出那些对幸福的神往和彩色的光亮,都会随着现实变得暗淡和萎靡。是不是正因为如此,马修觉得自己仿佛是那荼毒生命的残忍帮凶,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内心岂止是充满了负罪感。

马车驶入了庭院,这时微风送来了白杨树叶发出的一阵细碎声响,像是衣物间相互摩挲的沙沙声。“哇!您听啊,大树在那里说梦话呢。”马修刚把小女孩儿抱下车,她便又兴奋地开口叨叨起来,“我猜肯定是个特别美妙的梦呢。”她边说边拎起那个包,带着她的“全部家当”随马修踏进了家门。第三章玛瑞拉的诧异

马修刚推门进屋,就见玛瑞拉一脸期待地冲到了面前。不过,她一下子就傻了眼,因为眼前站着一个衣衫破旧还不合身、绑成辫子的一头红发、整体形象怪异、瞳孔里却亮晶晶、有着愉快的神色的小女孩。玛瑞拉猛地站住脚,愣在那里。“马修,她是谁?男孩子在哪里呢?”“只有她,没有男孩子。”马修答话的时候,向那小女孩儿点点头,终于记起他直到现在都还没问起过她的名字。“没有男孩儿?一定有个男孩儿在那里的!”玛瑞拉坚持说道,“我们明明捎话给斯潘塞夫人,确定说要领个男孩子来啊!”“不管怎样就是没有男孩子,夫人送来的就只有她,我当时还跟站长核实了呢,最后,只得把她带回来了。即使想确定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也没办法在火车站立刻查明真相啊。”“这真是太可恶了!”

小女孩儿将两个人的情绪和争辩尽收眼底,她左看看右看看,安静地听着争吵的内容。至此,她似乎已经完全洞悉了是何缘故,之前的兴奋和憧憬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她索性将手里的包摔在地上。干瘦的小手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向前踏出一大步,开始对着两人哭闹。“你们不要我!你们不要我对吧?就因为我不是一个男孩子!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至今也没出现过一个真正愿意收养我的人!都怪我把所有事情都幻想得太幸福了,快乐总是短暂的。既然这样,我明白你们也没有人真心想要我,那要我如何是好?我该怎样做呀?我,我好想哭啊!”小女孩颓然地把身子塞进了旁边的椅子里,趴在桌上开哭,越哭越凶。马修和玛瑞拉见状,面面相觑,有点儿手足无措。无奈,最终只好由玛瑞拉出面说好话。“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不,我非哭不可!”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挂满眼泪的小脸,嘴唇也不停地哆嗦着。“斯潘塞夫人希望给我找个家,好让我以后不再是孤儿了,我能来到这儿已经很艰难了。假如孤儿院里的人都知道由于我不是男孩子你们就不要我,大家会怎么看我啊,而且真那样的话斯潘塞夫人也不会好受的。这真是我这辈子所遇到的最难堪的惨剧了!”

玛瑞拉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笑容十分别扭,像是太久没做过这样的表情,已经生疏了似的。可是不管怎么说,只要不再是最初那严肃僵硬的面色就是好的开始啦。“好了,不要再哭了,你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不会这样把你赶出门的,不管怎样都要把真相搞明白。你叫什么?”

小女孩顿时迟疑了一下,然后扬起头说道:“可不可以称呼我科迪莉亚?”“科迪莉亚?你就叫这个名字吗?”“啊,不,这不是我的本名,只是您如果这么叫我的话,我会特别开心。这名字多好听啊,您难道不觉得吗?”“这是什么意思?倘若科迪莉亚不是你的真名,那你的本名到底叫什么?”“安妮.雪莉。”

那孩子头压得低低的,好像很懊恼的样子,恳请道:“你就当帮帮我吧,叫我科迪莉亚好不好?又不是叫很久,所以也没什么大碍的,对吧?安妮这名字就显得毫无浪漫气息了。”“带有浪漫色彩的名字会让人听了吓一大跳的!”玛瑞拉义正词严地反驳她说,“你看安妮这个名字听起来多本分,而且也朴实,是个规规矩矩的名字,对吧?有什么好丢脸的呢?”“哎呀,我倒不是觉得丢脸,就是更愿意科迪莉亚这个名字。”安妮认真地继续深入阐述着她的理由,“我常常把自己的名字想象成科迪莉亚,近来一直都觉得自己就叫这个名字,再小一点那几年,我把自己的名字幻想成了杰拉尔丁。如果您要坚持叫我安妮,那请您一定要用有‘E’的那个安妮。”“只是个字母的不同拼法而已,怎样都没关系吧?不是吗?我说错了吗?”手上正端着茶壶的玛瑞拉又一次展示了她那别扭的笑脸。“肯定说错了啊……”安妮还打算补充下去。“好吧,明白了,安妮,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说一下,这件事到底是哪里不对,我们分明告诉斯潘塞夫人希望领养个男孩子,难道孤儿院里全是女孩子吗?”“有男孩子啊,还不少呢!可斯潘塞夫人很清楚地说要一个11岁上下的女孩子,所以宿舍女管家就去问我的意见啦,我必然是很高兴来,兴奋得我昨晚整夜都无心安睡呢。”话音至此,安妮突然转头责怪马修道:“你们既然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要女孩儿,在车站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呢?要是那会儿我就知道了,就不会跟您来到这里了,这样就不会途经‘快活的白街’和‘碧波湖’了,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玛瑞拉一脸疑惑地盯着马修问道。“那,那都是她来的路上说过的话。”马修不敢直视玛瑞拉,小声嘟囔着,“我去牵马进来,然后就开晚饭。”“只有你自己吗?斯潘塞夫人是不是还从孤儿院带了其他人出来呢?”马修刚出去,玛瑞拉又追问那孩子。“斯潘塞夫人自己领养回来一个名叫莉莉.琼斯的孩子。莉莉今年只有五岁,长得很好看,还有着褐色的头发。如果我也有着褐色头发,五官再美一点,您会不会想要留下我呢?”“不,我们想领养的是能帮马修做农活的男孩子,女孩子可不行。拿好你的帽子和行李过来吧,把它们放到正门厅那个桌子上。”

安妮好像死了心一般,垂头丧气地拎起她所有的“财产”,按玛瑞拉的吩咐去做。片刻工夫,马修也回到房里,三个人一起围坐在饭桌前开始吃晚餐。安妮根本没心思吃饭,就只是拨弄了两下奶油面包。两眼无神地凝视着摆放在碟子一旁的那碗果脯,整个人纹丝不动。“你为什么都不吃呢?”玛瑞拉狐疑地问道,不免露出了严肃的神色看了一眼安妮。

安妮发出一声哀叹:“这下糟了!我现在已经坠入沮丧的深渊。要是您正处于失望的极点,您还吃得进去吗?”“你怎么就坠入沮丧的深渊了?我又没有说什么。”玛瑞拉回答道。“这样啊,没有吗?只是我幻想出来的,那总可以了吧?”“不要再想了。”“不管我如何说,您都不会懂的。真是太讨厌了!我一打算往嘴里送东西吃,喉咙就堵得死死的,肚子也像个充满气的大皮球,根本就没法下咽啊。看着美味的巧克力奶糖,我只有眼馋的命了。“就在两年之前,我尝过一块巧克力奶糖的味道,那感觉真是太棒了。后来,我无数次梦见自己拥有特别多的巧克力奶糖,只不过每次都没等吃到嘴里呢,就突然从美梦中醒过来了。晚餐真的很美味,只是我真的没胃口,您就别在意我了。”“唉,可真累。”把马送进仓房回屋后,马修始终沉默不语,这会儿突然打断她们,“我还是先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玛瑞拉正想着该怎样安排安妮的住宿,对马修完全没有回应。原本认定领回来的是男孩子,就方便简单地放好了躺椅,房间也打扫得十分整洁。可现在出乎意料地来个女孩子,总不能就让小姑娘睡在那儿。可客厅以外,也只有顶楼东厢房可以睡了。

玛瑞拉举起一根刚燃着的蜡烛,好照亮去看房间的路。回头冲沉浸在沮丧中的安妮说了句“跟我来吧”。安妮还不忘将之前放在门厅桌上的帽子和包也一起带上。

穿过干净整齐的大厅,两人来到了楼上,走进东厢房。略显局促的东厢房倒是更为整洁,只是少不了给人一种冷清之感。屋内有张三角形桌子,玛瑞拉把蜡烛放在上面,着手给安妮铺好被褥。“带睡衣了吧?”

安妮边点头边回答道:“孤儿院的宿舍女管家为我缝制了两件,我都带着,大小正合适。孤儿院里的东西都是不够用的,任何物品的量都十分紧张。我在的那家当然也不例外。我特别不喜欢短小紧绷的睡衣,可是能怎么办呢,有的穿已经不错了。至于我所希望的,拥有一件边缘波浪形的大长下摆睡衣,那也只不过是个美梦罢了。”“那你快把睡衣换好吧。为了避免失火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我可不敢让你来熄灭蜡烛。所以等一下,我会再过来拿走蜡烛的。”

玛瑞拉刚走出房门,安妮就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一切。四面洁白如新的墙壁,没有任何修饰,这般空荡荡令安妮的凄凉之感更是油然而生。极其常见的材料铺设成的地板,但中心处那块编织地毯,安妮还是第一次见。一张很长的旧款木床安静地躺在屋内一角,圆木墩似的四条床腿刷成了黑色。另一角便是放蜡烛的三角桌,上面还摆着一个天鹅绒的针线包。目光向上走,便是一块小方镜悬在墙壁上。有一扇窗开在桌子与床之间,银白色的窗帘是用一种细腻且柔软的毛料制成的,再往前便是一个简单的洗脸池。

整间屋子里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之感,甚至有点阴森森的,吓得安妮毛骨悚然地开始小声哭了起来。她慌忙地换上一套瘦小的睡衣,嗖地一下蹦到床上。继而动作迅速地将整个人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拿枕头捂住自己的小脸,使劲地往里藏。

玛瑞拉再次回到屋里拿蜡烛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地上胡乱散落的安妮的衣服。但可以判断安妮没有离开这里,因为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抓得没了刚才的平整。玛瑞拉耐心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叠好放在椅子上,最后她举起蜡烛来到床沿。“晚安。”玛瑞拉说这话的语气很不自然,倒也并不冷漠。

这时,安妮却立马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诉苦道:“哪里有什么晚安啊,今晚简直就是我这辈子最心烦意乱的一晚了,您明白吗?”抱怨完后,又自顾自地蒙上了被子。

因为无法忍受厨房有一丁点儿的脏乱,玛瑞拉缓缓地走至厨房间,着手清理碗碟。此刻吸着烟的马修却是满腹忧思,平时很少见他抽起烟斗,除非像现在这种情况,他只有这么一个途经来缓解烦乱的心绪。试想人若什么事都只能憋在心底而无从排解,那该有多难以承受啊。虽然马修的这些举动,玛瑞拉都尽收眼底,但她全当成不知道。“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玛瑞拉十分恼怒地说道,“都怪我们没有亲自去,托别人办事,才会造成这样阴差阳错的局面。我想斯潘塞夫人肯定是会错意了。反正要么你,要么我,明天一定要去找斯潘塞夫人讲明白,那小女孩儿也只能退回孤儿院了。”“嗯,就那样吧。”马修不情愿地应和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是虽说如此,可玛瑞拉,那孩子也的的确确很讨人喜欢啊。她是那么渴望可以留在这个家,我们却硬要狠心送走她,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对她很残忍吗?”

玛瑞拉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还不如听到马修说他此刻要倒立,反而来得更淡定些。“哥,你肯定是不会把她留下来的,对吧?”“不会,当然不会,你的话一点儿都没错。”马修态度急转,最害怕被玛瑞拉追着问了,“不会,我压根就没有丝毫想留她在咱家的打算,这是必然的啊,她怎么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帮助呢?倒是我们对她,说不定能帮上什么。”马修竟莫名其妙地丢出此番话来。“哥哥你是不是着了那孩子什么魔了?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想要留住那女孩儿,没错吧?”“哎,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感觉那女孩儿特别有意思。”马修也开始坚持己见,“从火车站到家里这途中,她始终都在同我无休止地聊着天……”“对呀,很容易就能发现,她嘴皮子肯定很厉害。但这又不能成为她的什么长处啊,我最讨厌唠叨的孩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收养她,就算勉强留下,也绝对不是能讨我欢喜的那种孩子。那孩子有着阴晴不定的个性因素在里面,实在可恶。怎样都是行不通的,把她好好地送回去!决不允许留下她!至于农活儿,暂时还是雇一个法国的男孩子来给你打下手吧。收养这女孩儿,又不是为了让她陪我们聊天解闷的!”“行,行,玛瑞拉,你已经自己拿定主意了,随你便吧!我去睡觉了。”马修说着愤愤地起身,收好烟斗,走进了他的房里。

玛瑞拉洗好碗碟,也憋着怒火进了自己的屋里。

楼上的东厢房里,安妮既无法放弃对新生活的向往,又对现实满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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