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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7 13: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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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 著,侯烨,尤娜 译

出版社:中国妇女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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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乡年鉴

沙乡年鉴试读:

编者的话

关于这套书

我们几乎从来到这个世上那一刻起,就一直被父母、师长不断地叮嘱:人要多读书!由此,很多人爱追问读书的意义:“为什么要读书?”“读书有什么用?”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问一百个人,也许会有一百个答案。

然而真正手边不离书的人,很少问这样的问题。想起之前读到过一个关于杨绛先生的小故事。

杨绛先生小时候,父亲有一次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

她说:“不好过。”“一星期不让你看书呢?”

她说:“一星期都白活了。”

父亲笑了,说:“我也这样。”

也许,这是“我们为什么要读书”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

一位先哲曾说过:“不读书的人,天和地都是狭小的,他充其量只能活上一辈子;多读书的人,天和地都是广阔的,他能活上三辈子——过去、现在和将来。”如果硬要下一个俗套的结论:读书可以让我们成为更完善的人。

读书要读经典。经典记载着历史,反映着当下,思考着未来。厚重的历史感、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生价值观、追求真理的不屈心灵……这些无一不是衡量经典的标准。阅读经典,无形中使我们在精神层面上得到提升,对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产生深远的影响。在这样的阅读中,我们有机会获得更丰富的人生体验,有机会成长为更完善的人。

我们编辑出版的这套书,是一套面向广大年轻读者的世界文学经典读本。本套书所收录的文学名著都是甫一问世就受到了世人瞩目,集思想性、文学性、艺术性于一身,甚至一度引领当时社会的思想潮流,都曾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广为流传,至今畅销不衰。其中许多作品都曾反复被改编成戏剧、电影等。希望这套书能引领您进入经典文学世界,开始一次美不胜收的世界文学之旅。关于《沙乡年鉴》《沙乡年鉴》是美国作家奥尔多·利奥波德(1887~1948)的代表作,正式出版于1949年。

1887年1月11日,利奥波德出生于美国爱荷华州伯灵顿市一个德裔移民之家。1906年,他成为耶鲁大学林业专业的一名研究生。1912年,担任新墨西哥州北部的卡森国家森林的监察官。1915年,他被派往西南部工作,在此期间,他注意到了西南部的土壤侵蚀问题。

1924年,利奥波德到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市的美国林业生产实验室担任负责人。1928年后,他把兴趣转移到了自己更为关心的野生动物研究上。1933年,他成为威斯康星大学农业管理系的教授,在此期间,他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大地生态观念和大地道德观念。1935年,他与著名自然科学家罗伯特·马歇尔一起创建了“荒野学会”,目的在于保护和扩大面临被侵害和被污染的荒野大地以及荒野上的生命。

1935年4月,利奥波德在威斯康星河畔一个叫“沙郡”的地方买了一个被废弃的农场,其后多年,他和家人种植了上千棵树以重新恢复土地的健康。他还以“沙郡”的木屋生活经历为素材写了很多随笔,这就是《沙乡年鉴》的雏形。

1948年4月21日,利奥波德因心脏病突发逝世。在这之前的4月18日,他刚刚接到牛津大学出版社的电话——准备出版他的《沙乡年鉴》。

在《沙乡年鉴》里,利奥波德以自己对大自然细心敏锐的观察,用艺术的语言描绘了一个荒弃的农场一年12个月的不同景象。他提出了一系列土地环境的保护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提出了“土地伦理”的观点。

总的来讲,《沙乡年鉴》是奥尔多·利奥波德对于自然、土地和人类与土地的关系与命运的观察与思考的结晶。他倡导一种开放的“土地伦理”,呼吁人们以谦恭和善良的姿态对待土地。他试图寻求一种能够树立人们对土地的责任感的方式,同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影响到政府对待土地和野生动物的态度和管理方式,激发人们对土地的热爱和尊敬,强化人们维护这个共同体健全的道德责任感。《沙乡年鉴》出版时,正值战后经济复苏时期,人们都在充满信心地征服和利用自然,生态学的意识和概念对人们来说还十分陌生,这本书的出版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很大影响。直到20世纪60年代,人们逐渐发现征服自然带来的环境破坏时,才越来越意识到利奥波德思想的重要性。第一部分沙乡年鉴一月大地回暖

每年,经历了隆冬的大暴雪后,某天夜晚,当响起叮叮当的水滴声时,大地就要回暖了。无论对于即将入眠的生物,还是那些已经沉睡多时的生物来说,这都是非常激动人心的。冬眠的臭鼬,将自己蜷缩在窝里,现在已经伸展开它的四肢,在雪中徘徊,准备去探索湿漉漉的世界啦!在我们称之为一年的周期中,臭鼬拉开了序幕,它的探索可真是可圈可点的大事。

在其他季节里,它的足迹很可能非常平凡,无关紧要;它直接横穿整个国家,就好像它的主人要搭车去看星星,却扔掉了缰绳。我紧跟着它,好奇地猜测着它的心态和胃口,还有目的地(如果它不是盲目出行的话)。

从一月到六月中,万事万物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一月份,人们可以跟随臭鼬的脚步,或聆听山雀的歌声,或观察小鹿跑去了哪棵小松树觅食了,或者瞧瞧貂都挖了哪些麝鼠的窝。只需偶尔去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就行,在一月份观察这些,十分简单,如冬雪般简单和平静,几乎和冬天的时候进行观察差不多。有时候不仅仅是看看大家都做了什么,也是去猜测一下原因。

我正在观察一只田鼠,它被我吓到了,一不小心就踩在了臭鼬走过的潮湿的路上。为什么白天的时候它在外面呢?可能是由于冰雪融化了,它感到很悲伤。它辛辛苦苦地在雪下的杂草里建造了一条像迷宫一样的秘密隧道,可是现在隧道已经不再是隧道了,它暴露在外,还惹来一番嘲笑。确实,温暖的太阳已经开始嘲笑小田鼠的小心思了。

老鼠倒是比较聪明,它们掌握了草儿生长的规律,因此会存储一些干草,还掌握了下雪的规律,因此它们会一段一段地修建地下隧道:要有序地规划供应、需求和运输。对老鼠来说,积雪意味着不再挨饿,不再害怕。

一只毛脚鹰一直在前方的草地上方飞来飞去。现在它停下来,像翠鸟一样徘徊,然后就像一个羽毛炸弹一样扎进沼泽地。没再见它飞起来,所以我确定它已经抓住了某个小老鼠,此刻正在享用美食呢。这只焦虑的小老鼠可能急着去检查它那个井然有序的工程,所以白天就出洞了。

毛脚鹰不关心草为什么生长,不过它清楚融雪也是有规律的,这样鹰就能再抓住老鼠。它从北极飞来,希望大地回暖,因为对它来说,温暖意味着不再挨饿,不再恐惧。

臭鼬进入森林,穿过一片沼泽,那里的兔子已经把它们走过的小路踩实了,还用粉红色的尿液做了记号。在温暖的太阳的照射下,新露出的橡树苗已经长出了新茎。一簇簇兔毛表明今年发情的公兔已经进行了第一场战斗。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血色的斑点,四周围着一大群猫头鹰。对于这只兔子来说,大地回暖让它不再挨饿,但是它或许有些盲目乐观。猫头鹰已经提示它了,想着春天的到来,但同时也不能放松警惕。

臭鼬接着向前走,它似乎对食物不感兴趣,也不关心邻居们的嬉戏耍闹或者厮杀。我真是困惑,它在想什么?它究竟为什么要醒来?难道这个在烂泥中拖着大肚子的胖家伙有什么浪漫的动机吗?最后,它进入一堆漂流的木头中,就消失了。我听到木头里传来水滴的叮当声,我猜想臭鼬也听到了。我转身回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二月大橡树

一个人如果没能拥有一座自己的农场,就会面临两个思维陷阱。其一就是以为早餐都是从杂货店买回来的;其二就是以为温暖来源于火炉。

要避免第一个陷阱,你就得建一个菜园子,而且选址最好要远离杂货店,以免你依然对早餐的来源感到困惑。

要避免第二个陷阱,你就得在壁炉上放置一块劈好的橡木,如果这里没有炉子那就再好不过了。当屋外二月的风雪撼动着树木,你就在屋中让这橡木温暖你的双腿。如果是你亲手砍断橡木,劈开它们,再将它们拖回家,堆成一堆,然后让思绪回放,你就会记起这温暖从何而来,那些细节历历在目,是在城里抱着取暖器度过周末的人们所无法体会的。

在我的壁炉上烧得通红的橡木原本生长在废弃的移民小路旁,这条路沿沙丘而上。我在砍树前测量了树桩,它的直径有三十英寸,上面有八十圈年轮,那么这意味着它的幼苗一定是在一八六五年,也就是内战结束时长出了第一圈年轮。但是我从现在的幼苗成长过程中得知,橡树的幼苗要长到兔子所能及的高度之上至少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此期间,它每年冬天都被兔子啃食,来年夏天又继续发出芽来。确实,一棵橡树之所以能长大成材都是因为兔子忽略了它或者是在它周围活动的兔子数量稀少。有朝一日,有耐心的植物学家将会绘制出橡树生长的频率曲线,我们将清楚地看到,曲线每十年就会出现一次隆起,而每一次隆起都源于十年中兔子数量的低谷(动物和植物就是在这样种内或跨种的永恒斗争中实现共生的)。

也许,当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的橡树开始长出年轮的时候,恰逢兔子数量的低谷,而那颗孕育了它的橡子却是五十年代就落入土中了,那时候这条通往大西北的路上依然有带篷的马车经过。移民带来的繁忙的交通使河岸的泥土裸露在外,于是这颗橡子有机会在阳光下长出嫩芽。一千颗橡子中只有一颗能长得高大得足以战胜兔子,其余的橡子在刚出生时就淹没在无边无际的草坪上了。

想到这颗橡子的命运和它们迥然不同,并且享受了八十年的六月阳光,我便心生温暖。现在,多亏了我的斧子和锯子,曾经历了八十多场暴风雪的阳光被释放出来,温暖了我的小屋,使我容光焕发。每次有暴风雪来临,我的烟囱就会有烟飘起,告诉所有留意它的人们阳光的价值。

我的狗不在乎热量来自哪里,但是它热切地希望房间是温暖的,而且能马上温暖起来。当然它觉得我能使房间变暖这件事简直是魔幻的,当我在漆黑寒冷的黎明前夕起床,哆嗦着蹲在壁炉边生火的时候,它就殷勤地站在我和我放在灰堆上的劈好的引火柴之间,我必须把手从它的腿之间穿过去才能将火打着。有点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意思。

一场闪电结束了我用这棵橡树做木柴的过程。那个七月的夜晚,我们都被巨大的轰鸣声惊醒了,意识到闪电一定是击中了附近的某处,不过既然它没有击中我们,我们就都继续睡去了。人类将自己作为评价万物的标准,在电闪雷鸣之中尤其如此。

次日清晨,当我们在沙丘上漫步,欣赏新雨过后美丽的黄雏菊和嫩草时,突然看到有一块刚刚从路边的橡树上剥落的大树皮。树干裸露出了长长的螺旋状的白木质,有一英尺宽,还没有被阳光晒黄。第二天,树叶就开始凋零了,于是我们明白,这是闪电的馈赠——三堆上好的木柴。

我们为失去这棵老树而惋惜,但我们知道它的众多后代已经在沙土中扎根,将代替它完成成材的大任。

虽然这棵老树已经死去,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我们还是任它沐浴在阳光之下,而后在一个晴朗的冬日,我们用一把新锉的锯子锯向它那厚实的底部。夹带着历史气息和清新木香的碎屑在锯的过程中喷射出来,很快跪着的锯木人面前被雪覆盖的地面上都堆起了木屑。我们感到,这两堆锯屑没那么简单:它们是一个世纪的岁月完整的横切面;锯子一直啃下去,一点儿又一点儿的,锯下了十年又十年,锯出了书写在年轮中的大橡树的一生。

我们拥有橡树的那些年的时光,锯子只推拉了十几下就锯完了,正是在那段日子里,我们学着珍惜爱护这座农场。突然间我们就开始锯到走私者前任拥有农场的那些年,他讨厌这座农场,不仅将农场剩余的价值搜刮殆尽,还烧毁了农舍,将农场扔给了郡里接管(连同欠税),然后他就人间蒸发了,成为大萧条时代无数没有土地的、埋没了姓名的人中的一员。然而橡树却为他留下了上好的木材,他那个年代的锯屑和我们这时候的一样芳香、一样健康、一样粉嫩。橡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走私者大概是在一九三六年、一九三四年、一九三三年和一九三○年期间沙尘暴引发的某段干旱时期离开的。那时候他的蒸馏房中燃烧橡木冒出的烟和燃烧的沼泽地产生的炭灰一定把阳光都遮蔽了,一系列的保护措施在土地上流传开来,但是从锯屑中可以看出情况并未好转。“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已经锯到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在这个巴比特时代,人们在骄傲自大的心态下以为一切都在膨胀和上升——直到一九二四年股市一蹶不振。即便橡树知道了股票下跌,它的树干也不会留下标记。就像它对立法中体现的对树木的保护也无动于衷一样:一九二七年颁布的《国家森林及森林作物法》,一九二四年在密西西比河上游洼地建立的保护区,还有一九二一年出台的新的森林政策。它也没有注意到一九二五年这个州最后一只貂的死去,以及一九二三年第一只椋鸟的到来。

在一九二二年三月,“大冰雹”摧毁了附近的榆树枝干,但是我们的橡树毫发未损。对于一棵大橡树来说,一吨冰雹又算什么呢?“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了一九一○年到一九二○年,也就是人们大做排水梦的十年,蒸汽挖土机为开垦农田抽干了威斯康星州中部的沼泽,并在上面覆盖了灰堆。我们这里的沼泽逃脱了这个命运,不是因为工程师对这里极度慎重或宽容,而是因为从一九一三年到一九一六年,每年四月河流都会在这里泛滥,好像出于对人类的报复(也许是自卫性的报复)一样。即便是在一九一五年,橡树依然继续生长,那一年最高法院废除了州立森林,地方长官菲利普武断地说“州立森林不是一个好的商业提议”(长官并没有想过也许“好”这个词不止一种定义,甚至“商业”这个词也是如此。他没有想过,当法院在法案中写入“好”的一种定义时,大火在地面上书写着“好”的另一种定义。也许,作为地方长官,他就不能对这类事情产生疑惑)。

在这个十年,林业迅速衰退,而猎物保护则向前迈进了。一九一六年,野鸡成功在沃基肖县安家;一九一五年,一项联邦法律禁止了春天捕猎;一九一三年一个州猎场建立起来;一九一二年,“雄鹿法”对雌鹿进行了保护;一九一一年,整个州掀起了建立保护区的浪潮。“保护区”变成了一个神圣的词语,不过橡树对此毫不在意。“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了一九一○年,一位伟大的大学校长出版了一本关于生态保护的书,与此同时,数百万的美洲落叶松死于锯蝇流行病,严重的干旱引发火灾烧毁了松林,霍里肯沼泽则被抽干了。

我们锯到一九○九年,第一批香鱼鱼苗被投放到五大湖中,那年夏天十分潮湿,以至于议会削减了森林防火的拨款。

我们锯到一九○八年,这一年十分干燥,森林里火灾肆虐,威斯康星州和这里仅存的最后一只美洲狮永别了。

我们锯到一九○七年,一只流浪的山猫在寻找乐土时迷失了方向,在戴恩县的农场里丧了命。

我们锯到一九○六年,那一年第一任州林务官走马上任,然而大火在这沙乡烧毁了一万七千英亩的林地;我们锯到一九○五年,那一年有一大群苍鹰从北方飞来,捕食当地的松鸡(毫无疑问,它们一定也栖息在这棵树上吃这周围的松鸡)。我们锯到一九○二年到一九○三年,这是酷寒的冬季;一九○一年,这一年带来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干旱(降雨量只有十七英寸);一九○○年,在这百年之际,到处都是希望与祈祷,还有橡树寻常的年轮。“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十九世纪九十年代,那些逃离农村奔向城市的人将这十年称为快乐的时光。我们锯到一八九九年,最后一只野生候鸽在北部的两个郡巴布科克附近被射杀;我们锯到一八九八年,这年秋天异常干燥,紧随其后的冬天滴雪未下,然而土壤被冰冻达七英尺深,苹果树都被冻死;一八九七年,又是一个旱年,另一个林业委员会成立;一八九六年,单单斯普纳一个村就有两万五千只草原松鸡被运往市场;一八九五年,又是一个火灾年;一八九四年,还是旱年;而一八九三年,发生了“蓝知更鸟风暴”,三月的暴风雪使得迁徙而来的蓝知更鸟几乎全军覆没(第一批蓝知更鸟常常飞落在这棵橡树上,但是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橡树上应该不再有它们的身影了)。我们锯到一八九二年,还是火灾年;一八九一年,松鸡数量的低谷;而一八九○年,巴布科克牛奶检测器问世,使得半个世纪之后,地方长官海尔得以吹嘘说威斯康星州是美利坚的奶制品之州。现在这甚至被印在行车执照上大肆炫耀,恐怕巴布科克教授当时也没想到吧。

同样是在一八九○年,我的橡树见证着历史上最大的松筏群在威斯康星河中顺流而下,去为草原之州的牛群建造由红色的畜棚组成的帝国。现在那些优质松木为牛群阻挡风雪,就像我的好橡木为我阻挡风雪一样。“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一八八九年,又是一个干旱年,在这年植树节首次被设立;一八八七年,威斯康星州任命了第一批狩猎监督官;一八八六年,农学院首次为农民开设了短期课程;一八八五年,一场“前所未有的漫长严冬”拉开了这一年的序幕;一八八三年,麦迪逊分校的院长W.H.亨利报告称这一年学校里的花开放的时间比往年晚了十三天。一八八二年,经历了历史性的“大雪”和一八八一年到一八八二年严寒之后,曼多塔湖解冻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

还是在一八八一年,威斯康星州农业学会针对以下问题展开了辩论:“如何解释在最近三十年中全国范围内拔地而起的黑橡树次生林?”我的橡树就是这次生林中的一棵。有人说这是自然发生的现象,也有人说是因为向南迁徙的鸽子在途中将橡子反刍出来。“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这是威斯康星州疯狂种植小麦的十年。然而一八七九年一个星期一的清晨,当麦虱、蛆虫、锈病以及土壤耗竭这些问题最终使威斯康星州的农民明白,他们根本无法与西部的原始草原进行无休止的竞争。我怀疑这片农场也曾参与到了竞争之中,我的橡树北面的沙尘可能就源于当时过度种植小麦。

同样是在一八七九年,鲤鱼首次被投放到威斯康星河中,匍匐冰草被从欧洲漂洋过海偷渡到美国。一八七九年十月二十七日,六只迁徙来的草原松鸡飞落在德国卫理公会教堂的屋顶上,默默地看着这正在发展中的城市。十一月八日,麦迪逊的市集上,鸭子供过于求,每只售价仅十美分。

一八七八年,一位来自索克拉皮兹的捕鹿人预言:“猎人的数量保证会超过鹿的数量。”

一八七七年九月十日,一对兄弟在木斯基哥湖狩猎,一天之内就捕获了二百一十只蓝翅水鸭。

一八七六年,是历史上有记载的最潮湿的一年,降雨量达到五十英寸。草原松鸡的数量锐减,有可能就是因为降雨过多。

一八七五年,四个猎人在东部的一个郡约克草原捕杀了一百五十三只草原松鸡。同年,美国渔业委员会将大西洋鲑鱼的鱼苗投放到我的橡树往南十英里的魔鬼湖中。

一八七四年,第一个由工厂生产的有刺铁丝网被钉在橡树上,我希望这样的人工制品不会出现在我们正在锯的这棵橡树里!

一八七三年,一家芝加哥公司收到并出售了两万五千只草原松鸡。芝加哥的草原松鸡交易总量达到了六十万只,价格是三美元二十五美分十二只。

一八七二年,最后一只野生的威斯康星火鸡在西南部的两个郡内被杀死。

种植小麦的风潮在这十年中结束,而捕猎鸽子的风潮本应该也在这十年就结束才好。一八七一年,从我的橡树往西北方向延伸五十英里的三角形区域中,估计有大约一亿三千六百万只鸽子在这里筑巢,有些可能就在这棵橡树上筑巢,因为那时候它是一棵生长茂盛、高达二十英尺的树苗。猎鸽人使用捕鸟网和猎枪、棍棒和盐块来捕获鸽子,然后一车一车的鸽子就被运往南部和东部的城市,在那里它们将被做成美味的鸽子派。这是鸽子在威斯康星州甚至是整个美国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筑巢。

一八七一年还发生了其他的大事:佩什蒂戈森林大火焚毁了好几个郡的森林和土壤,而芝加哥大火据说是由于一头抗议的牛踢了一脚引发的。

一八七○年,田鼠已经施行了自己的帝国霸略,它们吃掉了年轻的州的年轻果园,然后便死去了。它们没有吃我的橡树,因为在那时候这棵橡树的树干已经太硬太粗了,田鼠根本啃不动。

还是在一八七○年,一位市场猎人在《美国运动家》这本杂志上吹嘘自己在芝加哥附近一个季度的时间里就捕杀了六千只鸭子。“休息一下!”锯树的头儿喊道,于是我们停下来喘口气。

我们的锯子现在锯到了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解决一个问题而付出生命:人与人构成的共同体会轻易被分割吗?他们后来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们没有看到,甚至我们也还没看到,同样的问题也适用于人与土地的共同体。

在这个十年中,人们也并非没有探索更大的议题。一八六七年,英克里斯·A.拉帕姆强烈建议州园艺学会提供奖金,用来鼓励植树造林。一八六六年,最后一头威斯康星州本地的麋鹿被射杀了。锯子现在锯到一八六五年,抵达了橡树的核心。在那一年,约翰·缪尔想从他哥哥手中买下我的橡树往东三十英里的农田,因为这里的野花曾经是他童年美丽的回忆,他想将这里作为那些野花永久的避风港。他的哥哥拒绝离开这片土地,但是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想法:一八六五年是威斯康星州历史上重要的一年,人们对自然的、野生的和自由的万物开始抱有怜悯之心。

我们锯过了中心点。锯子现在在历史长河中倒退回来;我们沿着相反的时间线,往外锯除树桩的剩余部分。最后整个树干震颤起来,锯缝突然变宽,锯木头的人赶快往后跳到安全的地方,锯子也被抽回来;所有帮手都在喊“倒了”,我的橡树倾斜下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横在这条孕育了它的移民小道上。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制作木材了。一段一段的树干被竖起来,大锤朝着钢楔锤下去。路边很快就堆满了捆好的木板。

对于历史学家来说,锯子、楔子和斧子的不同功能蕴含着丰富的寓意。

锯子工作时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穿越年岁,它必须一年一年地按顺序锯。每锯一年,锯齿就会将承载着历史的锯屑带出来,这些锯屑慢慢形成小堆,虽然樵夫称为锯屑堆,历史学家却称之为档案馆;他们都是从可以看得见的样本的特征窥见事物内在所隐藏的秘密。横锯完成之后,树木倒下,而树桩就呈现出了一个世纪的全貌。树在被砍伐之后揭示了纷乱的大杂烩的统一,这种统一就是历史。

而楔子则是从纵向剖开树干,这种方法要不就会让你对所有年岁一览无余,要不就什么也看不到,这取决于你选择剖入点的技术(如果你不是很有把握,那不如让木段在外面风干一年,直到它自己裂开。许多在匆忙中被打入木段的楔子最终嵌入了无法劈开的横向纹理中腐蚀生锈)。

斧子的功能只能是斜着砍入那些年岁,而且只能接触到外围的、也就是最近那些年的年轮。它所擅长的功能是砍伐树枝,在这一点上锯子和楔子就爱莫能助了。

这三种工具对于砍伐大橡树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对于了解漫长历史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水壶在鸣唱,橡树木柴在一堆白灰上被烧得通红时,我就在沉思着这些。明年春天,我会将这些灰带回到沙丘脚下的果园里。它们会再次回到我身边,也许会变成红苹果,也许会化作十月里那肥嘟嘟的松鼠高涨的进取心——松鼠下决心要种下漫山遍野的橡树,可连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三月大雁归来

一只燕子不能代表夏天的到来,但是当三月冰雪消融,大雁的身影从阴沉的天空中划过,你就知道春天来了。

如果红雀以为春天来了对着融冰啼鸣,接下来却发现自己搞错了,那么它还能通过回归冬日沉默来纠正错误。如果花栗鼠从土里钻出来想晒太阳,却发现暴风雪还没停下来,它就只需要回去继续大睡就行了。但是一只迁徙而来的大雁的赌注就太大了,它在无数个黑夜飞越两百英里的天空,如果最后发现湖面的冰只融开一个小洞,它想再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它的到来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三月的清晨已经够单调了,如果人走在路上还不抬头望望天,竖起耳朵听听雁阵惊寒,那他岂不是和这清晨一样无聊。我以前认识一位很有教养的女士,优等大学生联谊会的成员,她告诉我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大雁的叫声或者看到大雁的身影,但其实大雁每隔一年就会回到她的隔热屋顶上宣告季节的轮回。难道教育就是为了让人们用自己的感知能力来交换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吗?如果大雁也把自己的感知能力交换出去,那么它很快就会性命难保变成一堆羽毛了。

那些来到我们农场上报春的大雁能感知到许多事情,甚至包括威斯康星州的法规。那些在十一月里一路往南飞的雁群高傲地划过高空,看见它们最爱的沙洲和沼泽都很少发出高兴的叫声。它们朝着往南二十英里的最近的大湖飞去,与它们那坚定不移的态度相比,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都显得弯曲了。抵达目的地之后,它们白天在宽阔的水域上游荡,夜晚就去秸秆地里偷玉米吃。十一月的大雁明白,每一片沼泽地、每一个池塘周围从早到晚都有可能竖着猎枪。

三月的大雁就不同了。虽然看到那被铅弹磨损的翅膀就知道它们经常在冬日被射杀,但它们知道春季禁猎已经生效了。它们在河流弯曲处打转,在现在没有了猎枪埋伏的小洲小岛附近畅游,对着每一块沙洲喋喋不休,就好像见到了多年未谋面的老友。它们在沼泽和草地附近转悠,和每一个刚刚破冰的水坑和水塘打招呼。最后,它们在我们的沼泽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就收起翅膀,静静地滑行到水面上,把黑色的登陆装置放下来,白色的尾巴和远山相得益彰。一旦触碰到水,我们这新来的客人就会发出响亮的叫声,翅膀在湖面上撩得水花四溅,隐藏在香蒲丛中的最后一丝冬意也被赶走了。我们的大雁回来了!

每当到了一年中的这个时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麝鼠,在沼泽之中悄悄地观看。

第一队雁群到来之后,就会向每一队迁徙的雁群发出热烈的邀请,过不了几天,沼泽里就到处都是大雁了。在农场上,我们通过两个标尺来检验春天是否物产丰美:种植的松树数量,以及在此驻足的大雁的数量。我们的最高纪录是一九四六年四月十一日数的,当天有六百四十二只大雁。

到了秋天,春日里留下的大雁就要每天去偷玉米了,但并不是在夜里鬼鬼祟祟地偷;雁群在白天就吵闹地往返于玉米秸秆之间。每一次离开之前它们都要大声地讨论玉米的味道,而每一次回来它们的声音就更大。回来的雁群由于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每次落下沼泽都省去了在空中的盘旋。它们像枫树树叶一样从空中飘落,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侧滑着下落,两腿叉开冲向欢迎它的雁群。我猜它们接下来的七嘴八舌一定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餐有多美味。它们现在吃掉的是废弃的玉米,冬天这些玉米被大雪覆盖,躲过了那些寻找它们的乌鸦、白尾灰兔、田鼠还有野鸡。

有一个事实显而易见,那就是雁群选中的玉米秸秆通常都是生长在之前的草原上的品种。没有人知道这种对草原玉米的偏好是否反映出一些高级营养价值,或者是一种从草原时代开始一代传一代的古老传统。也许它反映了一个更简单的事实,就是草原玉米地一般都很大。如果我能听懂它们每天玉米地之行前后发出的那震耳欲聋的辩论,那么我可能很快就能明白为什么它们偏爱草原。但我是听不懂的,而且我认为这应该是个秘密。如果我们能理解大雁的一切,那么这个世界该有多无趣啊!

在观察这些春季大雁的日常集会时,你会注意到单身的现象很普遍——孤独的大雁不是在到处飞就是在喋喋不休。人们常常认为大雁的鸣叫声十分悲凉,于是就直接得出结论说它们是因丧偶而心碎,或者是在寻找自己丢失的幼雏。然而,经验丰富的鸟类学家知道,这样主观地去诠释鸟类行为是不明智的。我始终让自己对这个问题保持开放的态度。

在我和我的学生们持续十多年的记录下组成一个雁群的大雁数量之后,我们对于落单的大雁有了全新的想法。通过数学分析,我们发现一个雁群中出现六只大雁或者六的倍数比独身大雁出现的概率高得多。换句话说,雁群是以家庭或者是家庭集合体为单位活动的,而我们在春天看到的独雁出现的原因可能就是我们一开始凭借想象力猜到的。它们是在人类冬日狩猎活动中的幸存者,徒劳地寻找着自己那已经死去的亲属。现在我可以自由地与哀鸣的大雁一起为它的哀伤而哀伤了。

冷冰冰的数学运算最终能证实爱鸟者的多愁善感的猜测,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在四月的夜晚已经暖和起来时,我们就坐在户外倾听沼泽中大雁的集会。在长时间的寂静中,你知道听到鹬振翅声、远处猫头鹰的叫声,或者是谈情说爱的黑鸭子的咯咯声。然后,突然之间,一阵尖锐的雁鸣划破这寂静,立刻引发了吵闹的附和声。水面上有大雁振翅,有一阵黑影用桨拍打着水面急速闪过,旁观的大雁因强烈的争执而不停地喊叫。最后,一些大雁停止了吵闹,噪声慢慢变弱,但是大雁之间时断时续的耳语不会停歇。这时候,我又想变成一只麝鼠了!

当白头翁花开满山野的时候,雁群集会的规模就变小了,还没到五月,我们的沼泽又恢复为一片绿色的湿地,只有红翼鸫和秧鸡为它带来了些许生机。

世界强国们应该是一九四三年在开罗才讨论建立联合国的,这真是历史的讽刺。大雁的世界很早就有这个概念了,每年三月,它们冒着生命危险践行着集会的精髓。

一开始,这里只有冰原的联合体。然后就是三月里冰雪一起消融,以及国际化的雁群向北大逃亡。从更新世开始,每年三月,大雁的鸣叫联合了中国海到西伯利亚大草原,幼发拉底河到伏尔加河,尼内到摩尔曼斯克,林肯郡到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从更新世开始,每年三月,大雁的鸣叫联合了克拉塔克到拉布拉多,玛塔姆斯克依特湖到昂加瓦,马蹄铁湖到哈得逊湾,艾弗里岛到巴芬岛,潘汉德尔到麦肯齐河,萨克拉门托到育空。

通过大雁国际化的集会,伊利诺伊州的废弃玉米被大雁携带穿过北极苔原上的云层,在这中间所有的陆地上借着六月极昼充足的阳光养育了幼雏。每年,它们用食物换取光明,用冬日的暖阳换取夏日孤独,而整个大陆都收到了丰厚的馈赠,那是从阴郁天空落向三月沼泽的来自大自然的诗篇。四月洪水滔天

大河常常会流经大城市,同样地,低洼的农场则有时候会因春季的洪涝陷入绝境。我们的农场就是低洼的,有时候当我们在四月份前来时,我们就会被洪水围困。

当然不需要刻意去做点儿什么,但是你可以或多或少地通过天气预报来预测北方的雪何时才能融解,也可以估计出洪水需要多长时间能淹没上游的城市。就这样,星期日晚上到来了,你需要回到城里去工作了,然而你却去不成。四处流散的洪水默默地慰问着城市,但它在星期一早晨闯下这大祸,多么令人高兴!当大雁飞过一片又一片正在变成湖泊的玉米地时,它们的鸣叫是多么深远洪亮!每隔一百码,一只新来的大雁就在空中振翅,因为它要引领整个梯队在每天清晨巡视这崭新的汪洋世界。

大雁对于洪水的热情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可能会被那些不熟悉大雁传闻的人所忽略,但是鲤鱼的热情就很明显了,绝对不会弄错。只要洪水一涨起来,淹没植被的根部,它们就来了,赖在这儿翻滚,就像猪儿们冲向草地那么疯狂。它们在曾经的货车轨迹和牛道上畅游,红尾巴和黄肚皮闪着亮光。它们一会儿碰到芦苇,一会儿晃到灌木,就这样匆匆忙忙地探索着这个更广阔的“宇宙”。

与大雁和鲤鱼的反应不同,生活在陆地上的鸟儿和哺乳动物是以一种带有哲学意味的超然来接受洪水泛滥的。一只红雀在一棵水桦树树顶上高声啼鸣,它是在认领自己的领地,虽然看起来除了这棵树以外,它所谓的领地已经不存在了。一只披肩榛鸡从被水淹的树林里发出打鼓似的嗡嗡声;它必须栖息在它最高的打鼓架的最高点。田鼠往田垄上游去,它们平静自信,就像微型麝鼠一般。一头鹿从果园中跳了出来,它在柳树丛中用于白天小憩的床已经不复存在了。兔子们流离失所,于是将我们的小山作为暂时的营房,虽然现在诺亚不在,但这座小山已经俨然被当作了一艘方舟。

春日的洪水不仅带给我们兴奋的奇遇,还从上游的农场冲下来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漂浮物。对于我们来说,一块搁浅在草地上的旧木板比我们从贮木场拿来的新木板要贵重一倍。每一块旧木板都有自己的一段历史,我们无法知晓它的历史,但是通常可以从它的材质、大小、上面的钉子、螺丝或者彩绘、它的完整或残缺、磨损或腐烂在一定程度上猜到它大概经历过什么。你甚至能通过它的边缘和两端在沙洲上磨损的程度,猜到在过去的岁月中有多少场洪水曾经携带它顺流而下。

我们从河中捡出木材,堆成一堆,这些不仅是各种有特点的木材的收藏,还是上游农场和森林中人类改造自然范例的合集。一块旧木板的传记也是一种文学,虽然还没有在大学校园里教授,但任何一个河岸边的农场都是一座图书馆,用锤子或者锯子就能随意品读。每当洪水滔天,就会有新一批“书本”到来。

孤独是有程度和种类之分的。在湖中的小岛上是一种孤独,但是湖中有船,也就意味着有人会乘船来岛上看望你。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上是另一种孤独,但是大部分山峰都有山路,有山路就有游客。我没见过有任何一种孤独能像这被春日洪流守卫的感觉那样安全,大雁也没见过,虽然它们比我经历的孤独的种类还要多,程度还要深。

于是我们就坐在小山上,在一株新开的白头翁花旁看大雁飞过天空。我看到农场的小路被平静的水浸泡,于是我得出结论(内心狂喜但被超然的外表所掩盖),至少在今天,这条路的交通是否通畅只能留给鲤鱼们去探讨了。葶苈

在短短几星期的时间里,葶苈,这最小的花朵,就开满了所有的沙地。

仰头期盼春天的人很难留意到葶苈这么小的事物。对春天感到绝望的人垂头丧气地踩在葶苈上,却毫无察觉。只有跪在泥土上寻找春天的人才能看到它漫山遍野的身影。

葶苈所要求的和所获得的只是一点点温暖和舒适,它生存在被其他生物抛弃的时间和空间里。植物学书籍会用两三行的文字来描述它,但是从来不会附上它的图片或者画像。对于更大更美丽的花来说,太过贫瘠的沙地和太微弱的阳光,葶苈却能完美适应。毕竟它算不上是春花,只是对希望的附言而已。

葶苈没有动人心弦的力量。如果它也有香味,那也早就随风飘散了。它的颜色就是普通的白色。它的叶子穿着很明显的一层毛茸茸的外衣。没有什么动物会吃掉它,因为它太不起眼了。也没有诗人吟诵它。曾经有植物学家给它起过拉丁语的名字,但很快就抛诸脑后。总的来说,它一点儿都不重要——只是一个能迅速、完美地完成小任务的小小生物。大果橡树

当学校里的孩子们要投票选出州鸟、州花或者州树时,他们并不是在做决定,只是在认可历史。当草原第一次覆盖了威斯康星州南部时,历史就让大果橡树成为这里特有的树种。大果橡树是唯一能够忍耐草原大火并幸存下来的树。

你有没有感到奇怪,为什么大果橡树整个被一层厚厚的软木树皮所覆盖,就连小枝条也没有幸免?这层软木就是它的铠甲。大果橡树是入侵草原的森林派来的密集部队,它们需要与大火做斗争。每年四月,在难以燃烧的绿草覆盖草原之前,大火在原野上肆虐,只有这些树皮长得太厚无法被烧焦的老橡树能免于一死。这些分散的老树组成的树林被拓荒者称为“橡树开阔地带”,而大部分老树都是大果橡树。

工程师们并没有发现隔离现象,他们模仿了这些草原战争的老兵。植物学家要研究这场战争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万年前。档案的一部分由泥煤中嵌着的花粉粒构成,另一部分由战争“后方部队”拘禁了、后来被遗忘了的植被遗迹构成。档案显示,森林的前锋有时候几乎撤退到了苏必利尔湖,有时候它又能推进到遥远的南方。有一个时期它推进到了最南边,以至于云杉和其他的“后方部队”树种一直生长到威斯康星州南部边界附近,云杉的花粉出现在了这个地区所有泥炭沼泽中的某个地层中。但是草原和森林的战线一般位于现在它所处的位置,而战斗中双方角力的结果就是平分秋色。

这种结果出现的原因之一是它们的盟军常常一会儿支持这一方,一会儿支持那一方。比如兔子和鼠类在夏天吃草原上的草,而在冬天它们则围在从大火中幸存下来的橡树树苗周围。松鼠会在秋天种下橡子,但它全年的时间都在吃橡子。六月的甲虫在幼年时期破坏草地,但是等到它们成年了又造成橡树落叶。如果没有这些盟军墙头草随风倒的特点,假设某一方获胜了,那么我们今天就没有机会目睹那草原和森林的肥沃土壤组成的拼图了,它们在地图上是多么美丽啊。

乔纳森·卡佛的文字为我们描绘了欧洲人来此定居之前草原边界的画面。一七六三年十月十日,他来到了蓝丘,这是一片位于戴恩县西南角附近的一片高高的小山(现在被森林覆盖)。他这么写道:

我登上了这一带最高的山,俯瞰这个地方。方圆几英里都是一片荒凉,不过我能看到远处矗立着像干草堆一样的小山,它们都光秃秃的,上面没有长树。只有一些山谷中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一些山核桃树林和矮小的橡树林。

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一个新的物种、移民,干预了草原战争。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想多开垦一些田地,却剥夺了草原的古老同盟:大火。一个又一个橡树幼苗组成的军团抓住机会轻松胜过了草地,而草原地区则变成了农场林地。如果你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可以去威斯康星州西南地区的山脊林地里数一下那里树桩上的年轮。除了最老的树,其他树都可以追溯回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刚好是大火在草原上被消灭的时间。

约翰·缪尔在马凯特县长大成人的时候,正赶上新的林地覆盖了旧日的草原,密集的树苗吞没了橡树下的开阔地带。在《我的青少年生活》这本书中,他回忆道:

伊利诺伊州和威斯康星州的草原土壤肥沃,生长出了高高的、厚密的草,很容易失火,所以这儿没有树。如果没有大火,这些颇具地区特色的草原一定已经被茂密的森林覆盖了。一旦橡树下的开阔地带处理好了,农民阻止了容易失控的草原大火,树根就会长成大树,形成高高的丛林,人很难徒步穿过这密集的丛林,而阳光普照的橡树开阔地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说,如果你拥有一棵古老的大果橡树,那么你就不止拥有一棵树那么简单。你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座历史图书馆,还有在生物演化大剧院的一席之地。对于明眼人来说,你的农场是打着草原战争的徽章和标签的。空中舞蹈

在拥有了这座农场两年之后,我才发现,从四月到五月,每天傍晚在我的树林上空都会上演一场舞蹈秀。从那以后,我和家人就每天去观赏这舞蹈秀,生怕错过了一场。

表演从四月开始回暖的第一天傍晚开始上演,演出时间很准时,是六点五十分。每过一天,帷幕拉起的时间就比前一天晚一分钟,直到六月一日,开场时间变成七点五十分。这种变化是由亮度来控制的,舞蹈家需要的浪漫光效是精准的二十分之一英尺烛光的亮度。不要迟到哦,要安静地坐下,不然它可就生气地飞走了。

舞台构架和出场时间一样,反映了表演家的独特需求。舞台必须搭在树林或者灌木丛中开阔的圆形露天剧场,中间必须有一个长满青苔的地方,一片裸露的沙地,一块光秃秃的岩石,或者是一条空旷的马路。雄丘鹬为什么执着于寻找空地作为舞台呢?一开始我也很困惑,但现在我觉得这可能跟它的腿有关系。丘鹬的腿很短,在茂盛的草丛中它无法展现自己昂首阔步的英姿,丘鹬女士们也看不到它。我的农场上的丘鹬比其他任何农场都多,因为我有更多被苔藓覆盖的沙地,因为太贫瘠而寸草不生。

知道演出的时间和地点之后,你可以到舞台的东边去,坐在一丛灌木下面,然后静静地等待丘鹬在夕阳西下时出场。它从旁边的灌木丛低飞过来,落在裸露的苔藓地上,前奏立刻就上演了:它发出一长串奇怪的、嘶哑的叫声,每隔两秒钟一次,听起来像夏天夜鹰的叫声。

突然,这只鸟儿停止了沙哑的鸣叫,螺旋着往天空飞去,发出悦耳的叫声。越往上飞,螺旋就越来越小、越来越陡,叫声越来越响亮,直到它的身影变成了天空中的一个小点。然后,它忽然之间像一架失事客机一般从空中跌落下来,发出柔软而明亮的鸣叫声,三月的蓝知更鸟听了都会自惭形秽。跌落到离地面几英尺的地方它的飞行又趋于平缓,回到那块空地上,一般就是演出开始的那个地点,然后表演又重新开始。

很快光线就变暗了,鸟儿停留在舞台上时我们已经看不见它了,但是在演出的一小时中,你都能看到它飞往天空的身姿。不过,在有月光照射的夜晚,它会中场休息一下,然后借着月光继续。

在黎明时分,完整的节目又会重复上演。在四月初,早晨五点十五分,演出会落下帷幕;往后每天这个时间都提前两分钟,到六月份的全年谢幕演出结束时间就是三点十五分了。为什么早晨的时间变化与傍晚的不一致呢?唉,我觉得恐怕是连浪漫舞者也会疲倦吧,因为在黎明它要停止空中舞蹈所需要的光线亮度只是傍晚开始舞蹈需要的亮度的五分之一。

也许,令人感到幸运的是,不论你多么专心地去研究这些树林和草地上的小把戏,你都永远无法发现这些小把戏所有的秘密。对于空中舞蹈我还有一些疑问:女士又在哪里呢?如果它也参与了演出,那么它的角色又是什么呢?我常常看到两只丘鹬一起待在空地上,有时候还会一起飞上天空,但是它们在空地上时从来不会同时发出沙哑的叫声。另一只鸟是雌鸟还是来与它竞争的雄鸟呢?

还有一个问题:它们飞上天空时发出的悦耳声音是叫声还是机械声音呢?我有一个朋友,他叫比尔·费尼,曾经用网捉了一只在空地上叫的雄鸟,然后将这只鸟翅膀外侧的大羽毛拔掉了,从那以后,这只鸟依然会在空地上叫,但是在空中不会发出声音了。但是这次试验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雄鸟究竟在养育后代的哪一个阶段会继续空中舞蹈呢?我的女儿曾经看到一只鸟在距离一个鸟巢二十码内发出沙哑的叫声,这个巢里已经有孵化的蛋壳了。不过这是它爱人的巢吗?难道这只鬼鬼祟祟的家伙可能在我们不知不觉中犯下了“重婚”大罪?这些疑团,和其他的问题一样都成为这黄昏时刻的秘密。

空中舞蹈演出每天晚上都在数百个农场拉开帷幕,然而农场主们如果想找点儿乐子,都会觉得一定要去剧院找。他们只是在土地上生活,却没有发现土地上的乐趣。

有一种理论认为猎鸟的使用价值就是作为狩猎目标,或者被雅观地摆在一片吐司面包上。然而丘鹬就是反驳这种理论的鲜活例子。我曾经比任何人都喜欢在十月份捕猎丘鹬,但是自从我发现了这样美妙的空中舞蹈之后,我每年就最多打那么一两只。我必须确保来年四月,还有足够多的舞蹈家飞舞在黄昏的天空中。五月从阿根廷归来

当蒲公英在威斯康星州的草场上盛开,就标志着五月到了,这时候你就可以听到有个声音最终向你证实春天的到来。你可以坐在草丛中,往天空上竖起耳朵,排除草地鹨和红翼鸫的吵闹声,然后你就能听到了:高原鹬飞行中的鸣唱,它们刚刚从阿根廷归来。

如果你的眼力足够好,你就能在天空中找到它的身影,它颤抖着翅膀在云间若隐若现。如果你的眼力不好,那就别尝试在天上看到它了,就盯着篱笆桩看吧。很快,一道银光闪过,你就会看到高原鹬落在了篱笆桩上,收起了长长的翅膀。发明“优雅”这个词的人一定曾看到过高原鹬合拢翅膀的动作。

它就停在木桩上;它整个气场就是在告诉你,如果你再动一下,它就会把你从它的领地里清除出去。郡里的档案可能会显示你是这牧场的主人,但是高原鹬轻轻松松就废除了这些琐碎的规定。它刚刚飞行了四千英里,就为了回来重新认领自己从印第安人那里获得的头衔,在幼雏学会飞翔之前,这片牧场就是它的领地,谁想从这儿穿过去都会遭到它的抗议。

在附近的一个地方,雌性高原鹬正在孵育着四枚又大又尖的蛋,很快这些蛋就会孵化出四只早熟的幼雏了。等到身上的绒毛一干,它们就像小老鼠一样在草地上蹦蹦跳跳,你跟在后面笨手笨脚的根本抓不到它们。三十天后,幼雏就发育成熟了,没有任何其他的家禽发育速度能达到它们这么快。到了八月份,它们就从飞行学校毕业了,于是在八月凉爽的夜晚,你就能听到它们振翅飞往阿根廷草原的出发信号,这也再次证明了美洲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整体。政治家们现在才开始讨论两个半球的团结,但是对于这些天空中的旅行家来说,这根本都不需要讨论。

高原鹬能轻松地适应乡村的生活。它跟随着在它的领地上吃草的黑白色的水牛,发现这些水牛跟棕色水牛也没什么区别。除了在牧场上,还在干草地上筑巢,不过它们不像那些笨笨的野鸡,被人在割草机里逮住。在干草即将被收割之前,高原鹬的幼雏就已经飞走了。在农场上,高原鹬只有两个真正的敌人:水沟和排水沟。也许我们终有一天会发现,它们也是我们的敌人。

二十世纪初期,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威斯康星州的农场几乎丢失了古老的计时器,五月里绿油油的草场一片死寂,八月的夜晚也听不到那提醒我们秋天即将到来的鸟鸣声。枪支的泛滥,加上维多利亚后期宴会上人们对吐司配鹬肉的痴迷,造成了太大的损失。值得庆幸的是,补救性的《联邦候鸟保护法》总算是及时地出台了。六月桤木河岔口——垂钓田园诗

我们发现河流的水位太低了,去年因鳟鱼游动而荡起涟漪的地方,今年却有鹬在上面啪哒啪哒地行走。而且河水非常温暖,我们可以跳入最深的池塘,都不会因为感到寒冷而尖叫。即便是在河水中游泳降暑之后,你还是能感觉到长筒靴在太阳底下像热焦油纸一般滚烫。

晚上钓鱼的情况也跟我们预料的一样糟糕。我们想要钓鳟鱼,河流却给了我们白鲑。那天晚上我们点起蚊香,讨论第二天的计划。我们长途跋涉二百英里,一路上忍受高温和尘土,结果来到这里再次发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们的幻想破灭了,这里没有鳟鱼。

不过,我们现在回想起来,这条河流是分段的。我们曾经在上游源头附近看到一个河流分岔口,那里狭窄幽深,旁边长着一排茂盛的桤木,桤木下方有一眼泉水汩汩流出,注入河流。一条懂得自爱的鳟鱼在这样的鬼天气里会作何打算呢?跟我们一样:去上游。

第二天一大早,在清新的晨光中,我沿着被露水打湿的河岸往下攀爬,进入了桤木河岔口。我附近有一百只左右的白喉莺,它们似乎忘记了现在的早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凉爽舒适了。我看见有一条鳟鱼正向上游游去。我放出一段渔线,真希望它能一直保持这么柔软干燥啊,然后我试着抛了一两下来测试距离,最后再将一只筋疲力尽的小昆虫放在渔线末端,投放到它最后一次打旋的位置往上恰好一英尺的水中。现在,那一路的高温、蚊子还有那讨厌的白鲑都被我抛诸脑后。这条鳟鱼将诱饵一口吞掉,很快它就被我丢在铺满湿漉漉的桤木叶子的鱼篮子里,我都能听到它在里面蹦跶的声音。

这时候,另一条更大的鳟鱼在旁边的水池里浮出水面,这个水池就位于“通航终点”,因为在它的上方生长着密集的桤木。有一棵灌木的棕色枝条浸入了中间的水流,随着水流晃动,发出沉默的笑声,好像在嘲笑那些抛在它侧枝叶一英寸附近的任何一个使鳟鱼上钩的鱼饵。

有那么一支烟的工夫,我坐在河流中的一块岩石上,看到我盯上的那条鳟鱼从保护它的那棵灌木底下浮出来,而我的鱼竿和渔线正挂在阳光照射的岸边桤木上晾晒。然后我为了谨慎起见,就又等了一会儿。那个池塘太平静了。现在,一阵微风吹过,可能会荡起几圈涟漪,这就使得我要往湖中间扔下诱饵的完美行动变得更加志在必得。

这阵风一定会来,风力足以将一只棕色的飞蛾从那棵在笑的桤木上吹下来,落入水中。

准备好了!我把渔线缠起来,站在河中间的岩石上,鱼竿已经准备就绪。风来了——小山上的白杨树稍微颤动了,于是我赶紧放了半条渔线,轻轻地将渔线来回收放,发出嗖嗖的声音,准备好大风吹动水池。绝对不能放出超过半条的渔线,要注意!太阳现在已经升得很高了,任何在头顶上空闪过的阴影都会警告我的猎物它即将面临的命运。开始!我把最后三码线都放了出去,小昆虫优雅地落在笑着的桤木脚下——它上钩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想把它从灌木丛中拖出来。它企图往下游逃跑。不过,几分钟不到,它也开始在鱼篮子里蹦跶了。

我又把渔线挂起来晾晒,趁着这个工夫开心地在岩石上坐着冥想,沉思着鳟鱼和人的行为习惯。我们人类多像鱼儿啊:不但随时准备着,而且渴望去抓住一阵风似的境遇抖入时间长河中的一切新事物!而当我们发现光鲜的食物下隐藏的是鱼钩时,我们又是多么懊恼自己的性急。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渴望是有价值的,不论它的对象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如果一个人或者一条鱼在一个世界里处处谨慎事事小心,那该有多么无聊!我是不是刚说过我要“谨慎起见”?并非如此。钓鱼人唯一的谨慎就是用在抓住另一个也许是持续时间更长的机会。

是时候抓住机会了——它们很快就不会再浮出水面了。我蹚着过腰的河水到“通航终点”去,粗鲁地将头伸进摇晃着的桤木,往里面瞧。是丛林没错!上面有一个煤炭那么黑的洞,被绿植遮盖,在急流的上方你连蕨类植物都插不进去,别说是钓竿了。而就在那里,有一条大个儿的鳟鱼,它的骨头几乎要摩擦着幽暗的河岸,它正在慵懒地滚动身体,吸入一只经过这里的虫子。

即便是有虫子做诱饵,我也无法靠近这条大鳟鱼。不过再往上二十码的地方,我看到水面上有闪烁的阳光——那是另一片开阔的水域。用悬钓法去下游钓鱼?这不太可能,但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撤回来,爬到岸上。我在高高的凤仙花和荨麻中穿梭,只能露出头来。为了前往上面的开阔水域,我在桤木林中绕来绕去。我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不去打搅鳟鱼殿下沐浴,我慢慢走进水中,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分钟,等待一切安静下来。趁着这会儿工夫,我拿出三十英尺长的渔线,打油、风干,然后缠在我的左手上。我在河口上距离丛林就是这么远。

现在就要抓住时间更长的机会!我吹了吹小昆虫,把它吹得自然一些,然后将它放在脚下的水流中去,迅速地放出渔线。然后,线就绷直了,小昆虫被吸进丛林中,我迅速地跟着往下游走,紧张的双眼盯着幽深的窟窿,关注着它的命运。有那么一两次,我瞥见它迅速地飘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看起来一切进展很顺利。它很疯狂。很快,在我在河中行走透露这个计策之前,它到达黑水池了。在看见鳟鱼之前,我先听到了它匆匆游过来的声音,我使劲儿往上一拉,拉锯战就开始了。

一个谨慎的人是不会冒着浪费一美元的诱饵和渔线的风险将一条鳟鱼往上游拉,还要穿过小溪转弯处那密集得像牙刷一样的桉树枝干。不过,就像我刚才说过的,谨慎的人是没办法当钓鱼人的。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小心地把它拖出来,拖到开阔的水域里,最终它也被扔进了鱼篮子。

我现在需要坦白,这几只鳟鱼都不是很大,我不需要把它们的头切掉或者拦腰砍断就能直接放在篮子里。鳟鱼不大,但机会很大。篮子没装满,但我带走了满满的回忆。我就像白喉莺一样,除了桤木河口的清晨,其他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七月巨额财富

据郡书记官所说,我总共拥有一百二十英亩的土地。不过书记官是个贪睡的家伙,早上九点之前从来不会看他的记录册。所以记录册上是怎么说的,还是一个值得争论的问题呢。

不论看不看记录册,事实就是,我和我的狗都心知肚明,在破晓时分,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领地。不仅土地之间的边界不见了,心中的边界也消失了。地契和地图上都没有显示的广阔天地在每个黎明都会出现,而我本以为那已经在我这个郡不存在的孤独,也蔓延到每一片挂满露珠的地方。

像其他所有的土地所有者一样,我也有“佃农”。它们虽然对交租满不在乎,但对于土地使用期限却牢记于心。每年从四月到七月的黎明时分,它们就互相宣告自己的边界了,也至少间接地承认那是我授予它们的封地。

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这场每日仪式是极为庄重的。到底是谁最早定下来的规矩,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七月的每天早晨三点三十分,我就精神抖擞地迈着尊贵的步子走出家门,两只手都拿着象征主权的徽章,它们是一个咖啡壶和一个笔记本。我会找一个长凳坐下来,面对稀稀疏疏的晨星。我把咖啡壶放在身边,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杯子,但愿没有人留意到我这个不雅观的举动。我掏出怀表,倒了一杯咖啡,然后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这就意味着封地宣告仪式要开始了。

三点三十五分时,原野春雀用它那响亮的男高音宣告,它拥有北到河岸,南到老货车车道之间的短木松树林。紧接着,附近其他的原野春雀也一个接一个地开始重申它们各自的财产。至少在这一小时的时间里,还没有出现任何纠纷,所以我只是听着,内心默默地希望它们的伴侣能认可这种快乐的和谐状态。

在原野春雀此起彼伏地高唱之前,知更鸟就站在一棵榆树上用明亮而柔和的颤声宣告了自己对一个曾被冰雹砸断枝条的树杈的所有权,当然这所有权还要算上所有的附属物(在它这种情况下,就是指树底下那并不宽敞的草地上所有的蚯蚓)。

知更鸟坚持不懈的欢唱吵醒了金莺,现在这只金莺正在告诉所有的同类,榆树那下垂的树枝是属于它的,同样属于它的还有附近生长的所有富含纤维的马利筋茎,花园里所有的软的卷须,以及像一团小火苗一样在这些财产之间来回穿梭的特权。

我的表显示现在三点五十分了。小山上的蓝靛白颊鸟声称自己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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