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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7 20: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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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 亨利·戴维·梭罗著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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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

瓦尔登湖试读:

前言

省俭之道

补充诗篇

生活之地,缘何生活

阅读

倾听

寂寥

来访者

豆田

村子

贝克田庄

更高的规律

与鸟兽为邻

室内取暖

原住民;冬天的访客

冬季鸟兽

冬日瓦尔登

春日

结语

前言

亨利·戴维·梭罗(1817—1862),美国著名作家、思想家、改革家、自然主义者。他除了被人尊称为第一个环境保护主义者外,还是一位关注人类生存状况的有影响的哲学家。1817年7月12日出生于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20岁时哈佛大学毕业,曾任教师,从事过各种体力劳动。在爱默生影响下,他阅读柯尔律治、卡莱尔等人的著作,研究东方哲学思想。他提倡亲近自然,回归本心。他虽毕业于世界闻名的哈佛大学,却没有选择经商发财或者从政,而是在他28岁时抛开金钱的羁绊,平静地选择了瓦尔登湖,选择了心灵的宁静、自由和闲适之地,搭起简陋的木屋,开荒种田,阅读写作,过起了自耕自食的简单生活。梭罗博学多识、才华横溢,一生共创作了20多部一流的散文集,被称为自然随笔的创始人。《瓦尔登湖》纪录了他独处瓦尔登湖畔,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妙篇章。本书详尽地描述了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度过的两年隐居时光,以及其间他关于自然、人生、人性等的思考。记录了他独处瓦尔登湖畔,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在田园生活中感知自然、重塑自我、探寻生活真谛的奇特历程。这本依据他自己的生活体验写成的不朽名作,是他身体力行结出的丰硕成果,书中处处闪耀着恬淡、智慧的光彩。

全书以春天开始,历经夏、秋、冬,又以春天结束,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终点又是起点,生命复苏。文中分析生活、批判习俗处,语出惊人,字字闪光,见解独到,发人深思;描绘景物处,语言优美、细致,如湖水之清澈透明,山林之茂密苍翠。这是一本清新、健康、引人向上的书,对于春天,对于黎明,都有极其动人的描绘。这里有大自然给人的澄净空气,有潺潺溪流,有鸟的欢歌,而无工业社会带来的环境污染。阅读本书,你不仅会感觉到心灵的纯净、精神的升华,还能学习动植物学知识和广博的人文、地理、历史知识,体会行云流水中振聋发聩的思想。品味生命哲理,增长人生智慧,感受自然和生命之美。

美国批评家伊拉·布鲁克说:“在过去一百年里,《瓦尔登湖》已经成为美国文化中纯洁天堂的同义词。”读《瓦尔登湖》,我们的生活也就更充实、更有意义、更有趣味。省俭之道[1][2]

在森林中,在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城,我过着孤独的生活。就是在这里,我写下了下面这些文字。我亲手搭建的木屋,就坐落在林中的瓦尔登湖边。离我最近的邻居,也在一英里之外。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两年零两个月的时光。不过现在,我又寄生在文明社会中了。

若不是城里的人们对我的生活方式特别好奇,我是绝不会把自己的私事写出来,博取读者的目光的。许多人猜想,我是不是有某种怪癖,其实在我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了。我就是这样生活的,自然随意,合情合理。也有些人对其他事情更感兴趣,那就是我吃什么,会不会寂寞,会不会害怕等。还有一些人则关心我把收入的哪一部分捐给了慈善机构,有些人口多的家庭则想知道我资助了多少个贫困儿童。因此,在这本书里,我会对类似这些问题做出回答。那些对我没有特别兴趣的读者,请多多体谅。许多书中都不喜欢用第一人称“我”,本书用到了;而且还用得特别多,这应该算本书的特点吧。事实上,作者通常都是以第一人称的语气说话的,但这一点,偏偏经常被大家所忽略。要是我对别人了解很深,就不至于老说自己了。很遗憾,我的阅历并不丰富,所以只能局限于这一个主题了。另外,在我看来,能简单坦诚地写出自己的生活,对一个作家来说非常重要,这样写出的作品,就像寄给远方亲人的家书一样,是那种听别人之言从而描述别人生活的作品根本无法比肩的;因为我觉得,一个活得真挚坦诚的人,一定生活在遥远的地方。我这本书,或许更适合清贫的学生阅读。至于其他的读者,可以从中选取适合自己的部分。削足适履的傻事没人会做;穿着最舒服也最实用的,才是合身的衣履。[3]

在这里,我并不想诉说中国人和桑威奇岛居民的传奇故事,而[4]要说关于你们的事情。你们,也就是我这本书的读者,新英格兰的居民们。你们生活的环境,就是我要讲述的。你们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有必要生活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吗?能不能改善一下这种生活呢?我曾去过康科德的许多地区,发现无论是商店、办公室,还是田间地头,人们都从事着上千种令人惊异的苦役,仿佛都在赎罪。我曾经听说过婆罗门教徒的故事:他们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眼睛盯着太阳;也有的将身体倒挂在烈火之上;或者侧着头望向天空,“直到他们的身体再也无法恢复原状,而且由于脖子侧扭,只能进食液体,其他的食物根本吃不下”;还有的教徒,用一根铁链将自己锁在一棵树下,就这样度过一生;有的匍匐着,用自己的身体丈量广袤无垠的国土;也有的单脚站在高高的柱子顶上——不过,即使是这些下意识的赎罪苦修,也未必比我每天都要目睹的情景更令人难以置信,更[5]使人心惊胆战。赫拉克勒斯做过的十二件苦役,根本无法与我的邻居所做的苦役相提并论,因为他只做了十二个,做完后就没有了,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邻居做完过任何一件苦役,他们也没有像伊俄拉[6]斯那样的手下,能够用一块烧红的烙铁去灼杀九头怪蛇——这条怪蛇被砍掉一个脑袋后,马上就能长出两个来。

不幸的年轻人,我的那些市民同乡们,他们一出生就继承了土地、房屋、粮仓、牲畜和农具;他们轻易就拥有了这些东西,却又被它们牢牢束缚,再想摆脱可就不容易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出生在荒芜的草原上,喝着狼奶长大,也许这样他们才会看清楚:自己的生存环境是多么恶劣,是谁让自己变成了土地的奴仆;为什么有的人能够享用[7]60英亩土地上的物产,而有的人却要饥寒交迫地苦苦挣扎。为什么他们一出生就要开始自掘坟墓呢?为了尽量生活得好一点,过上人的生活,他们不得不承受所有的艰辛,努力工作。我曾遇到过许多可怜的不死魂灵,他们在生活的重压下苟延残喘,在坎坷的生命之路上爬行,要推动长75英尺、宽40英尺的大谷仓,推动一个从未打扫过的[8]臭气熏天的奥吉亚斯的牛棚,还要推动100英亩的土地,要耕地、除草、放牧,还要护林!而那些没有产业可继承的人,虽然不需继承这种牵累与磨难,但为了生存,他们必须拼命地劳动,不停地劳动,才能卑微地活着。

就是在这样的错误中,人们盲目地劳动着。时间就像铁犁,很快,人类那健美的躯体就有大半截被犁入泥土里,变成了肥料。正像一本经书中写的,一种命运支配着人类,它似是而非,被称为“必然”。因为这种命运,人将自己辛苦积累的财富藏起来,任其生锈、发霉,[9]被蛀蚀,甚至被盗走。蠢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他们生前冥顽不化,直到生命走到终点时才会醒悟。据说,人类不过是丢卡利翁和皮拉[10]扔向身后的石头变成的。诗中这样描述道:

Inde genus durum sumus, experiensque laborum,Et doeumenta [11]damus qua simus origine nati.[12]

后来,罗利也吟咏了两句音韵铿锵的诗句:

从此人心坚如石,沉默地忍受着生存的艰辛,

从而证明我们的身躯,生来就是岩石。

人们盲目地相信这荒谬的神谕,却从不看看这一块块从头顶扔到背后的石头,到底落到什么地方。

大部分人,甚至生活在比较自由的国家的人们,由于无知和失误,他们整日杞人忧天,为了摆脱那些不存在的忧愁,长年累月地劳作着,最终心力一点点耗尽了,却无法收获生命的美果。他们的手指因过度劳作而变得笨拙,不停地颤抖着,哪里还能采摘美果呢!的确,不停劳作的人,无法抽出闲暇来完善自我;他无法维持自己与他人之间最高尚的关系;一进入市场,他的劳动就贬值了。他就如一架不停运转的机器,根本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这样的人,怎么会发现自己的无知呢?无知就是他活下来的依靠——他不是经常费尽脑力吗?在对他们做出评价之前,我们应先解决他们的衣食需求,并提供提神的饮料助他们恢复健康。就如果实上的粉霜一样,我们人性中最优良的美德,也需要小心翼翼,才能保全。可惜,这样温柔地相处,在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众所周知,读者并不都是有钱人,其中有许多人都很穷困,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需要节衣缩食才能支付买书钱的人,在阅读本书的读者中绝对会有。为了读这些文字,他们必须从债主那儿偷时间。你们这些人卑贱如泥,躲躲藏藏地生活着,这一点我看得非常清楚,因为我有一双被俗世磨利的眼睛。你们总是进退两难,很想做成点儿事来还清债务,这是一个特别古老的泥淖,在拉丁文中称为“aes alienum”,意思就是别人的铜钱,因为那些货币是用铜铸造的;你们从生到死,到埋入土里,用的都是别人的铜币;你们总是承诺明天就还清债务,明天就还,可到死的那天,债务也没有还清;巴结讨好,乞求怜悯,恳请关照,你们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总算是让自己不至于去蹲大牢;你们满口谎言,拍马逢迎,选举投票,自愿被那些繁文缛节束缚,或者夸耀自己,摆出一副浅薄的慷慨大方的摸样,以便赢得邻居们的信任,使其同意把为他们做鞋子、帽子、衣服、马车的活儿交给你们,或是允许你们为他们代购食物;你们把钱藏在旧箱子里,或者用一只袜子装着塞进墙洞里,或者为了更加安全,存到银行的柜子里;无论把钱藏在哪里,藏了多少,你们为防生病而存钱,结果却把自己折腾病了。

有时候我感到非常困惑,为何我们会这么轻率地——几乎可以这么形容——去推行贩运黑奴的奴役方式。南北的奴隶们,被那么多阴狠而又精明的奴隶主熟练地役使着。南方的监工非常狠毒,北方的监工更坏,不过成为自己的奴隶监工才是最坏最毒的。你想谈谈人有多神圣吗?瞧瞧大路上,马夫们不停地挥鞭赶往集市,他们的思想神圣吗?给马匹喂饲料喂水,这就是他们的最大职责!在运输的赢利面前,他们的命运又算得上什么呢?他们不就是在为有钱的老爷们赶马车吗?神圣、不朽,这些对他们有什么用?看看他们那卑膝潜行、胆战心惊的样子,与神圣、不朽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在对自己行业的认识上,奴隶或囚犯就是他们对自己的定位。比起我们的自知之明,社会舆论就像一个软弱乏力的暴君。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决定了这个人的命运。想在西印度地区倡导心灵与想象的自我解放,但上[13]哪去找第二个威尔伯福斯呢?再想想这片土地上的女人们,她们编织着梳妆用的软垫,以备临终时使用,却毫不关心自己的命运!似乎时光蹉跎对永生丝毫无损一般。

平静而绝望,这就是许多人的生活。所谓听天由命,就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从绝望的都市走到绝望的乡村,你用水貂和麝鼠般的勇气来慰藉自己。甚至在人类所谓的消遣与游戏中,也潜藏着一种陈旧的、无法察觉的绝望。事实上,消遣与游戏都算不上玩乐,因为只有先去工作了,才能去玩乐。智慧的特征之一,就是不做绝望的事。

在我们用问答教学法的方式去思考人生的目标是什么,真正的生活必需品和生活资料又是什么的时候,看起来好像人们故意选择了相同的生活方式,因为他们对其他方式不感兴趣,就喜欢这一种。事实上他们心里很清楚,只能选这种,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太阳亘古常新,每个头脑清醒的人都明白这一点。什么时候摒除偏见都不会晚。没有确凿的证据,无论多么古老的想法或做法,都不能轻易相信。今天人人信奉或默认的真理,也许明天就被证实是谬论,不过也会有人认为它是雨云,会化为甘露洒向他们的田野。去尝试一下长者认为你做不到的事,你会发现,自己能做到。古人有古法,新人也有新招。古人不懂添上燃料就能保持火种不灭;新人却知道在水壶下面放些干柴,他们就能如鸟儿般绕着地球转。真应了那句俗话:“气死老头子。”的确,年长者未必有能力指导年轻人,因为老年人的收获不少,但失去的也不会少。我们不禁质疑,即使最聪明的人,他从生活中获得的具有绝对价值的东西又有多少呢?所以,年轻人根本不能从老年人那里获取什么重要的忠告,因为老人的经验也是片面的,老人们必须承认,他们一生中遭遇的种种挫败都是自己造成的;或许老人们还持有某些与自身经验相反的信心,可惜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在这个星球上,我已经生活了三十来年,却从未从长辈们那里获得过任何有价值的或者真诚的忠告。他们没告诉过我任何东西,或许他们根本就说不出什么中肯的话。这就是生活,它是一个试验,一个我在许多方面都从未体验过的试验;别人的体验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假如我获得了某些自认为有价值的经验,我绝对会这样想,我的老师们从来没有对我谈过这个经验。

一位农夫告诉我:“光吃蔬菜可不行,从蔬菜中你无法获取骨骼所需的全部营养。”因此,他每天都抽出一部分时间,用以获取那种满足他骨骼需要的养料;他跟在耕牛后面,边走边说话,这头靠吃蔬菜长骨架的耕牛拖动着他和他的木犁,排除障碍向前进。某些东西,在某种环境中,比如对那些毫无办法的病人而言,确实是生活必需品,但换一种环境,却变成奢侈品了,再换一种环境,又成了完全陌生的东西。

在某些人眼中,人类的所有境地,无论山巅还是低谷,都被先驱[14]们踏遍了,人类的一切都已经被前人关注过了。用伊夫林的话来说,聪明的所罗门曾对树木的间距做出过限定;罗马的地方官也曾规定,你可以去邻居的地里捡拾多少次掉落的橡实而不算偷窃,这些橡[15]实有多少份额应归邻人拥有。希波克拉底甚至教导我们如何剪指甲,指甲应与手指头齐平,过长或过短都不合适。毋庸置疑,丰富而[16]欢乐的人生被枯燥和乏味消耗殆尽了,这种观点同亚当一样古老。不过,人的能量却从未被彻底地估量出来,任何先例都不应该成为我们判断人的能量的依据,人从未尝试过的事情还有许多呢。无论你过去遭遇过多大的失败,“请不要伤心,我的孩子,有谁能指派你去做你没完成的事呢”?

我们能用一千种简单的试验来测定生命,比如,使我种的豆子成熟的,同时也照亮包括地球在内的整个太阳系的,是同一个太阳。如果牢记了这一点,就能少犯很多错误。可我在豆子地里锄草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去思考。星星是很多奇异的三角形的尖顶啊!在浩茫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里,许多不同的物种相距遥远,却又在同一时刻关注同一个事物!大自然和人生是千变万化的,这就如同我们的各种体制一样。有谁能预测出别人的命运呢?一瞬之间,我们彼此相望,难道还有比这更伟大的奇迹吗?在一个小时里,我们本应该经历了这个世界的所有时代,甚至经历所有时代中的所有世界。历史、诗歌、神话!——读别人的经验,能像读它们那样使人惊奇和增长见识吗?我可不知道。

大部分我的邻居认为好的东西,却被我的灵魂认定为坏的,若说有什么需要我忏悔的,恰恰是我善良的品行。是哪个魔鬼迷惑了我,使我的品行这么善良呢?老年人啊,也许你说的是你自认为最睿智的话——毕竟你活了七十年,活得也还体面——但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叫我不要听你的这一套。上代人的业绩,就如搁浅的破船一般,被新一代人抛弃了。

我认为,我们可以笃信的事物,比我们实际上相信的更多。我们少关心一点自己,就能诚心实意地多关心一下别人。大自然既能适应我们的优点,也能包容我们的缺点。有些人成天没完没了地焦虑、紧张,这几乎成了一种无法治愈的顽疾。喜欢夸耀自己从事的工作是多么重要,这是我们的天性;然而我们没有做的工作还有许多呢!若是哪天我们病倒了,又该怎么办呢?我们是多么小心谨慎!我们决心不靠信仰生活,尽量避开它;白日里我们时刻警惕,到了晚上又违心地去祈祷,把自己交付给捉摸不定的命数。我们被逼着周到而诚恳地生活,要崇敬自己的生活,又要否定一切变革的可能。我们说,生活方式只能有这一种,然而,从圆心画出的半径有多少条,生活的方式就应该有多少种。所有的变革都是奇迹,值得我们思考。孔子言:“知[17]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当一个人将自己想出来的事实归纳为自己所理解的事实时,我敢预言,所有人最后都会把自己的生活建造在这样的基础上。

我们来思考一下,前面我所提到的大多数人的烦恼和忧愁中,大部分是什么?其中需要我们烦心的,或者至少要谨慎对待的又有多少呢?虽然我们生活的社会只是表面文明罢了,但若我们能体验一番原始的或者蛮荒的生活——即使只是为了弄明白生活的必需品有些什么,通过什么方式可以获取它们;甚至翻翻商人们的旧流水账,看看人们最常买的商品是什么,商店里有哪些存货,也就是说,买卖量最大的杂货是什么,还是很有好处的,因为人类生存的基本法则并没有随着时代的演变而发生多少改变,就如我们的骨骼同我们祖先的骨骼相比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一样。

生活必需品,从字面上理解,指的是人通过努力而获得的一切物品;或者它从开始就很重要,或者在长期使用后变成了必需品。当然曾有人尝试不依靠它生活,但无论是因为野蛮、贫穷,还是出于某种哲学上的缘故,这样去做的人也非常少。从这个意义上看,对许多人来说,真正的生活必需品只有一种,那就是食物。生活在大草原上的野牛的必需品,就是可以咀嚼的青草和能饮用的水,至多再加上一处位于丛林或山间的栖身之所。食物、栖身地,这就是兽类的生存需求。在一般情况下,人类的生活必需品可以准确分为食物、住所、衣服和燃料几类;如果缺少这些东西,我们根本不能自由地思考真正的人生问题,更别说取得成功了。人类发明的不仅有房子,还有衣服、熟食。人也许在偶然中发现火可以取暖,后来就学会了怎样使用火。早期,火是一种奢侈品,但当人们习惯了用火取暖后,火就成为生活的必需品了。同样,猫狗也获得了这种第二天性,这是我们已经看到的事实。居住和穿着都合适,我们才能合理地保持身体的热量;若是我们住得太暖,穿得太多,或者烤太热的火,换句话说,就是外部的热度比我[18]们体内的温度高得多,那岂不是要变成烤人肉了?谈起火地岛的原住民时,自然科学家达尔文这样描述道:自己和同伴们穿着厚实的衣服,围坐在火堆旁,一点也没觉得热,而令人吃惊的是,在离火堆很远的地方,那些不着寸缕的土著人却“被火焰烘烤得浑身冒汗了”。同样,据说欧洲人穿着衣服还冻得发抖,而新荷兰人光着身体行走却安然无恙。野蛮人的强健不能与文明人的聪慧结合起来吗?用李比希[19]的话说,人的身体就好比一只火炉,食物就是维持肺部内燃的燃料。我们在冷天里多吃,热天里少吃。动物的体温是内部缓慢消耗的结果,一旦内耗过快,疾病和死亡就降临了;相反,若是燃料缺乏,或者通风不畅,火就会熄灭。自然,生命的体温与火不能混为一谈,用作比喻说说也就罢了。因而,从前面的叙述来看,“动物的生命”与“动物的体温”这两种说法几乎相同。食物被当作保持体内热量的燃料——煮熟食物也需要燃料,熟食被吞入身体,从而增加体内的热量——除此之外,衣服和住所的作用,就是保持由燃料产生和吸收的热量。

对人体而言,取暖,保持温度,保持体内热量,就是我们最大的需求。我们耗费了巨大的气力,为了获取食物、衣服、住所,还有床铺——我们的睡衣,我们从鸟巢和鸟儿的胸脯上掠取羽毛制成住所中的栖身之地,就像鼹鼠用树叶和杂草在地洞的尽头做成的窝一样!可怜人总是习惯于抱怨,说这个世界如何冰冷;无论是身体上的病,还是社会上的病,它们大部分都被我们归罪于饱受严寒。在某些气候区,夏天犹如生活在天堂一般。这时候,只需要煮熟食物的燃料就够了,其他的根本不需要。太阳就是火,许多果实因为它的照射而成熟了,一般来说,这些地方的食物不仅品种多样,而且容易获取。当前,在我们的国家里,从我的经验来看,生活的必需品仅此几样而已:一把刀、一柄斧头、一把铁锹、一辆手推车。若是好学的人,再添上一盏灯、几样文具和几本书——这些次要的必需品只要花点小钱就能获得。但是,就有一些不太聪明的人,非要跑到地球的另外半边,到那蛮荒且肮脏的地方做生意,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年,就为了生计——也就是说,为了舒适和温暖——可最后还是死在了新英格兰。追求奢侈的有钱人并不单要求舒适和温暖,更要求过度的、不自然的舒适和温暖。正如我前文中说的,他们的肉体被烘烤着,当然是非常时髦的烧烤。

绝大部分奢侈品,以及大部分所谓的能使生活舒适的东西,非但不是必需的,反而会大大阻碍人类的进步。就奢侈和舒适而言,最睿智的人的生活甚至比穷人的还要俭朴。无论中国、印度、波斯,还是希腊的古哲学家们,都是同一类人,生活过得比谁都穷苦,精神上却比谁都富有。我们对他们的理解不深,但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也不算少。近代的改革家、民族的救星们,都是这样生活的。只有站在我们称之为甘于清贫的有利地位之上的人,才能公正、明智地观察人类的生活。不管是农业还是商业,文学还是艺术领域,奢侈的生活只会结出奢侈的果实。当前,到处都是哲学教授,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哲学家。然而,教授的头衔令人羡慕,因为有了它就可以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可要成为一个哲学家,不仅思想要深邃敏锐,甚至要建立起一个学派,还要热爱智慧,领悟智慧的真谛,去过一种简朴、独立、宽宏大度和充满信心的生活。哲学家不仅要从理论上,还要在实践中,解决生活中的一些问题。杰出的学者和思想家的成功,往往是朝臣式的成功,而不是君王式的,也不是英杰式的。他们像他们的父辈一样,用循规蹈矩去应对生活的变化,所以他们完全成不了人类的更好的始祖。然而,为何人类一直在退化呢?许多家族的衰落又是什么造成的呢?导致国家衰亡的奢侈,又有着怎样的实质呢?我们敢说自己的生活中一点儿奢侈都没有吗?即使在生活的外在形态上,哲学家也站在时代的前沿。在饮食、居住、穿戴和取暖上,他绝不会与同时代的人一样。一个人如果不能用比他人更好的方法来保持身体的热量,又怎么会成为哲学家呢?

通过我所描述的几种方式,人已经获取了温暖,下一步他会需要什么呢?更多的同类型的温暖,如更多更丰富的食品、更大更豪华的房子、更漂亮更精致的衣服、更多更持久更灼热的火炉等,他就不会想要了。在得到了这些生活必需品之后,他不会再追求这些相同的多余品,而要追求其他的东西了。也就是说,他的假期开始了,他再也不用去卑微地劳作,而是开始大胆体验生活中的奇遇了。土壤有利于种子生长,是因为种子把胚根向下扎入泥土里后,又可以满怀信心地向上伸展嫩茎。为什么人把根扎进泥土里后,却不能同样向天空伸展呢?——因为更名贵的植物的价值,是通过远离地面、最终在空气和阳光中结下的果实来评定的,那些比较低等的蔬菜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即使是两年生的植物,也不过是根被培植好罢了,它们上头的枝叶往往被摘掉,如此一来,等到花朵绽放时,大多数人都认不出它们了。

我并不想制定什么规章限制那些坚强勇敢的人,因为他们绝对会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无论是在天堂还是地狱,或许他们会建造比那些大富翁更豪华的房屋,比那些人更会挥霍,但却绝对不会因此穷困潦倒,我们不明白他们是怎样生活的——如果人们梦想的这种人确实存在的话,我也不打算给另外一种人规定什么章程,他们从事物的真实状况中获得鼓舞和灵感,他们对现实的珍爱如情人一般热烈——从某种程度上看,我也属于这一类人;还有一些人,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甘之如饴,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了解自己的现状,我也不会对他们说什么。我针对的只是那些心怀不满的人,他们有改善生活的能力,却只是有气无力地诉说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无休止地抱怨自己有多命苦。所有的事情,都能使他们叫苦连天,因为正如他们所说,自己是尽了职责的。在我心里还有这样一类人,他们看上去很富有,实际上却是所有人中最穷的,尽管积攒了一些钱财,他们却不知道怎样去用它,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它,结果他们将金银铸造成了镣铐,将自己禁锢起来。

若是我谈谈过去若干年中我曾希望如何度日,那些想法一定会让对我的情况比较熟悉的读者都感到意外,更会使对我完全不了解的读者大惑不解。所以,我只略微说说心头挂着的几件事情就行了。

无论天气如何,也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任何时候我都希望能及时改善自己当前的境况,并在我的手杖上刻上记号;过去和未来在现在这一刻交汇,我希望站在这个交叉点上,准备起跑。对于我表达上的含混晦涩,请大家多多体谅,因为我的职业有许多其他行业所没有的秘密,并不是我故意要保密,而是因为我这种职业有这样的特点。我很乐意讲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而“不准入内”这种字牌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门上。

很久以前,我的一条猎狗、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都不见了,直到今天,我还在寻找它们。我向许多旅行者谈起过它们的情况、踪迹,描述什么样的呼唤能得到它们的回应。在我遇到的人中,有一两个曾听见过猎狗的叫声和马的蹄音,甚至还看到斑鸠飞入了云层。他们就像是自己的东西丢了一样,急切地想要找回它们。

不仅要观看太阳的升起和黎明的到来,如果可能的话,还要看看大自然本身!在多少个严冬酷夏的黎明,我外出做自己的事儿时,我的邻居们都还没有起来呢!毫无疑问,我的很多同乡,比如那些在天蒙蒙亮时赶往波士顿的农民,还有出去干活的伐木工人,他们都曾碰到我办完事回来。的确,在太阳冉冉升起的过程中,我并没有出什么力,但我见证了太阳的升起,这是不容置疑的。

在城外,我度过了多少个秋天,又度过了多少个冬日,我试图听出有什么风声,一听到就把它传播开来!我几乎把全部资金都投入这里面,顶着寒风四处奔走,累得气喘吁吁。如果风声中的信息与两党政治有关,那一定会被作为最新消息登载到各大报刊上。另外一些时候,我守望在悬崖或树顶的观察台上,用电文发布每一个新到客人的消息;或者黄昏时分守候在山巅之上,静等夜色来临,好捕捉到一些什么——虽然我从未捕获过多少东西,但这不多的东西犹如“天粮”[20],仿佛阳光一照就会消融殆尽。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一家报社当记者,报纸的发行量并不理想,我写的那一大堆东西在编辑的眼里都是无用的,根本不适合发表——作家们肯定都时常碰到这种情形。我在写作上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得到的只是我付出的辛劳。不过,在这件事上,辛苦写作就是它本身的酬劳。

很多年来,我自认为是监察员,在督察暴风雪和暴风雨的岗位上尽忠职守。我还兼任测量员,我测量的不是公路,而是森林中的小路和所有的近路,我要确保它们畅通无阻;此外,峡谷上四季通行的桥梁我也测量,它们的便利早已被大众穿行的足迹证明了。

镇上的野兽我也看护过,它们总喜欢跳过围栏,使牧民吃够了苦头;农场里那些人迹稀少的僻静角落我也非常关注。不过,今天约拿[21]斯或所罗门在哪块地里劳动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红色的越橘、沙地里的樱桃树、荨麻树、红松树、黑梣树、白葡萄藤和黄色的紫罗兰,我都浇过水,不然在天气干燥的季节里它们就枯萎了。

总之,我这样做已经很久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工作上我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直到后来情况越来越清楚了,市民们根本就不会把我纳入公务员的行列,也不想给我个挂名职务,去领点儿微薄的薪水。我的账簿,我可以发誓我记得非常仔细,非常清楚,却从没有谁查对过,核准、付款、清账等就更不可能了,幸好在这件事上我从没上过心。

在我的居所附近住着一位著名的律师,不久前,一个流浪的印第安人跑来向他兜售篮子。印第安人问:“你想买篮子吗?”“抱歉,我不需要。”律师回答说。印第安人走出门去大叫道:“天啦,你们想让我们饿死吗?”看着他勤奋的白人邻居日子过得十分富裕——干律师这一行只需将辩词编织好,随后财富和地位就会像变魔术一般都跟着来了——因此印第安人也在心里琢磨起来:我也要做些生意,编织篮子这样的活计我就能做。他以为,篮子编织好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就应该是白人律师掏钱买他的篮子。可是他却不懂得,还必须使人有购买他的篮子的欲望,或者至少得让别人认为他的篮子值得买,或者他再制造一些能让别人觉得值得买的东西。我也编织过篮子,结构非常精巧,不过它并不能让人感觉值得购买。不过我自己认为,编织它们是值得的。怎样编织篮子才能更加让人们认为值得购买,我从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恰恰相反,我研究了怎样才能避免卖掉编织好的篮子。人人夸赞的所谓成功的生活,也仅仅是生活的一种而已。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夸赞生活中的一种而贬低另一种呢?

很显然,在市政办公大楼、教堂,或者其他任何别的地方的职位,市民们大概都不会留给我,因此我只能自己去找别的出路,于是我干脆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森林,反正那儿的一切我都很熟悉。我决定动用自己手头的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积蓄,马上就开业,而不像通常那样先凑足资本再干。过简单朴素的生活,或是大肆挥霍的生活,绝不是我去瓦尔登湖的目的,我是去经营自己的事业,在那儿会少很多麻烦;如若不然,我肯定会因为缺乏业务常识,又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才能,做些傻乎乎的事情,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我一直竭力养成严格的经商习惯,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具备的。[22][23]如果你做生意的对象是天朝帝国,那么你在塞勒姆港的某处海滨设一个账房就足够了。本国出产的各种产品,你都可以出口,比如那些地道的土产,加上许多的冰、松木,再加一些花岗石。这个生意肯定是非常好的。所有的事务,无论大小,你要亲自负责;领航员、船长、货主和保险商的职责,你要全部兼任。买进、卖出、记账等,你要一手包办;收到的每一封信你都要阅读,发出的每一封信你也要亲自起草或审阅;进口货物的装卸工作你要日夜监督;在海岸上的许多地方,几乎同时都需要你出现——装载货物最多的大船,经常把[24]货卸在泽西岸上;同时你还是电报员,不知疲倦地向远方发出讯息,联络所有停泊在海岸附近的过往船只;你有条不紊地将货物发送给一个海外的市场,它位于遥远的地方,有着不断增长的货物需求;你必须对市场行情十分熟悉,对各地的战争与和平的情况非常清楚,从而预测出贸易和文明的发展趋向——利用一切探险活动的成果,走最新的航道,采用所有先进的航海技术——再仔细分析航海图,将各处的暗礁、新的灯塔和浮标的位置都标注准确,并对所有的数据不断更新校正,因为若是计算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有可能使船[25]只撞上礁石变得粉碎,另外,还有拉·贝鲁斯的未知的命运。宇宙[26]科学的发展,我们要步步紧跟,从汉诺、腓尼基人,直到当今的所有伟大的发现者、航海家、探险家和商人的一生,我们都要研究;最后,你要时刻登记库存的货物,才会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下。总之,上述种种绝对是一个辛苦的差事,是对一个人全部能力的考验——其中涉及的利润问题、亏损问题、利息问题、计算净重的方法等,一切都需要精确记录,若是没有渊博的学识根本应付不了。

我早就想过,瓦尔登湖会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这里除了拥有四通八达的铁路线和兴隆的冰块生意外,还有各种其他有利条件,这里是一个优良的港口,有着良好的基础。虽然你必须到处打桩加固,但[27]是像涅瓦河上那样需要填埋的沼泽地这里是没有的——据说涅瓦河若是涨了水,在西风和冰块的助威下,能将圣彼得堡从地球的表面上冲走。

从一开始,我这个行业就没有必备的运营经费,这种每个行业都不可或缺的资金,我要如何才能获得呢?这可是个很不容易揣测的难题。让我们把话题转到实际问题上来,比如衣服,我们往往因爱好新奇而购买它,还非常在意别人对它的看法,却忘记了考虑它是否实用。穿衣服的目的,应该被那些有工作做的人记住:首先是保持身体的热量;其次是在当今的社会中把身体遮盖起来,使其不至于裸露。接下来,他就可以权衡一下,在不给自己的衣柜添加衣服的情况下,可以完成多少必需的或重要的工作。国王和王后拥有御用的裁缝专门为其制衣,可每套衣服通常只穿一次,所以穿上合身衣服的快乐他们很难体会到。他们只不过是挂着干净衣服的木架而已。我们的衣服却由于经常穿着而与我们浑然一体,从而具有了穿着者的性格,以至我们离不开它们了,正如无法丢弃自己的躯体一样,我们舍不得丢弃它们,总想像看病吃药一般做些补救,并且心情十分沉重。在我看来,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人并不低人一等;不过我相信,一般人都会为穿衣发愁,想要穿着时尚,至少也要干净整洁,而且不能有补丁,至于良心是否健全,他们并不在乎。实际上,即使衣服上有没有缝补好的破洞,所暴露的最大缺点也不过是粗心大意而已。有时候我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测试我的朋友们——穿一条膝盖上打补丁的,或者线缝多缝了两条的裤子,谁会有这种勇气呢?大部分人似乎都认为,若是这样穿着,自己的前途就毁了。因此,他们绝不肯穿条破裤子进城,哪怕是瘸着一条腿去。一位绅士的腿受伤了,这很正常,也有办法治疗;可若是他的裤子破了,就没法补救了。因为真正受到人们关心的,并不是那些值得敬重的东西,而是受人尊敬的东西。我们认识的人并不多,可认识的衣服和裤子却数不胜数。你将自己的最后一身衣服穿在稻草人身上,然后不穿衣服站在一旁,哪一个路人不是马上就向稻草人致敬呢?前几天,我从一块玉米地经过,在那根戴着帽子、穿着衣服的木桩旁,我认出了这块地的主人。比起我上一次所见的,他饱经风霜,更加憔悴了。我听说有这样一条狗,若是陌生人穿戴整齐走近主人的房子,它就会狂吠;而小偷光着身体潜进来,它却服服帖帖的,一声不吭。这个问题非常有趣,要是脱了衣服,人们还能在多大程度上维持自己的身份地位呢?若是大家都不穿衣服,你能明确指出在一群文[28]明人中谁最尊贵吗?法伊弗夫人曾由东向西环游世界,在即将抵达俄罗斯的亚洲部分,准备去谒见地方长官的时候,她说,旅行时的服装应该换掉了,因为她“现在身处于一个文明的国度,这里的人们是根据衣着来评定人的”。甚至在我们这个号称民主的新英格兰各城镇中,一个人只要有了钱,穿着讲究,住得奢华,就能得到众人的崇敬。不过那些心怀崇敬的人,为数不少,说实话,应该给他们派去一个传教士才好。

一个经过很长时间才找到工作的人,穿着新衣服去上班根本没必要;穿旧的就可以了,哪怕它已经在阁楼上放了很久,上面沾满了灰尘。一个英雄穿旧鞋子的时间比他的仆人穿旧鞋的时间还要长——假如这个英雄有仆人——光脚的历史可比穿鞋的历史久远多了,而英雄也可以赤脚走路。只有那些参加晚宴和出入议会厅的人才必须穿新衣服,他们的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就像那些地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然而,如果穿上短上衣和裤子,戴上帽子,穿上鞋子,便能向上帝做礼拜的话,那么它们就是合适的,难道不是吗?有谁注意过自己的旧衣服——真的已经破烂不堪了,几乎变成做衣服的原料了,就算送给一个乞丐也不能说是做善事,也许他还会将它转送给一个比自己更穷的人,那个人倒可以说是富裕的。我认为,你不用提防那些穿新衣服的人,而要提防那些必须穿新衣服的职业。若是没有新的人,哪能做出适合他穿的新衣服呢?如果你想从事一份工作,不妨穿着旧衣服去试试吧。人所需要的是有所作为,而不是仅仅做一些事情,或者换句话说,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仅仅做点什么事。无论旧衣服多脏多破,或许我们根本不必添加新的衣服,就这样过下去,或经营下去,或航行下去,直到成功了,这时会感觉自己好像新人穿旧衣,如新酒装在旧瓶子里一般。像鸟儿更换羽毛一样,人的换衣季节一定是生命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潜水鸟躲到僻静的池塘边褪换毛羽,蛇蜕皮、蛹破茧也是这样,全都是靠肌体内部的苦苦挣扎;衣服不过是披在最外面的防护膜而已,或者说是尘世中的烦恼罢了。如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么扬起虚伪的风帆航行呢?而最终,我们将被自己和全人类的见解所唾弃。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穿到我们身上,好像我们是外生植物,没有外加物就不能生长似的。那些单薄而花哨的衣服,往往穿在身体的最外面,它是我们的表皮,或者说是假皮肤,根本不能算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即使剥下也不会给我们造成致命的伤害;那些厚一些的、经常穿的衣服,是我们的细胞膜,或者说是皮层;衬衣则是我们的韧皮,或者说是内皮,一剥下来肯定会连带皮肉,伤及性命。我相信,在某些季节里,所有的物种都会穿某种类似衬衫的东西。一个力求穿着简单的人,甚至在黑暗中一伸手就能触摸到自己的身体,并且他在每个方面的生活都紧凑周密,有备而无患。即使城市被敌军占领了,他也能像古代的哲学家一样,空着手不慌不忙地走出城去。一件厚衣服的用处,抵得上三件薄衣服,消费者可以用自己能承受的价格买到便宜的衣服,一件能穿好几年的厚衣服5美元就能买得到,一条厚长裤只要2美元,一双牛皮靴要花1.5美元,夏天的帽子0.25美元一顶,冬天的帽子0.625美元一顶,或者花更少的钱,自己在家做一顶更好的帽子。若是一个人穿上用自己劳动赚来的衣服,哪怕他穷得叮当响,也会有聪明人向他表达敬意。

我打算定做一件特别款式的衣服,而女裁缝很认真地对我说:“他们说这种款式现在都不时兴了。”话语中对“他们”一词一点儿[29]也没强调,好像她说的是某种非人的犹如命运女神似的权威,于是我得到自己想要的款式就很难了,因为女裁缝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认为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听了这有如神谕的话后,我很快陷入了沉思之中,将话里的每一个字儿都细细琢磨了一番,以便弄懂它的含义,好找出“他们”与我到底有多大程度的“血缘”关系,以及“他们”在这件与我密切相关的事情上有多大的权威;最后,我决定用同样神秘的语气回答她,而根本不强调“他们”二字:“真的,前段时间他们认为不时兴这种款式,不过这段日子他们又觉得时兴了。”她没有量我的性格,只量了我的肩宽,好像我不过是一个挂衣[30]服的钉子,这种量法有用吗?我们不崇拜美慧三女神,也不崇拜帕尔茜三女神,只崇拜“时髦女神”。在纺线、织布、裁剪上,她拥有绝对的权威。巴黎的猴王戴上了一顶旅行帽,能引起全美国猴子的效仿。有时候我很绝望,在这个世上,要完成任何一件简单朴实的事情都离不开人的帮助。先通过一台强有力的压榨机,把他们头脑里的旧观念挤压出来,使他们的双腿无法马上就站起来,这个时候,有些人的脑子里就会生出怪异的想法,至于是从何时放进去的卵中孵化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念头即使用大火也无法烧尽,因此你的一切辛劳都是白费劲。无论怎样,我们都要记住,有一种埃及麦子是从一具木乃伊一直流传到我们手里的。

在艺术上,本国或他国的服装已经达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我认为这样的说法从整体上看并不成立。现在,人们还是有什么就穿什么。就像在船只失事后漂到海滩上的水手,能找到什么就穿什么,越过时间或空间的距离又难免彼此嘲笑对方的服饰。每一代人都瞧不起老款式的东西,总是虔诚地追逐新式样。在我们眼里,亨利八世[31][32]或者伊丽莎白一世的装扮就像食人岛上的国王和王后一样,十分可笑。只要不穿在人身上,所有的衣服都会显得十分古怪和可怜。除非穿衣人有严肃的眼光,能生活得真诚,否则就无法抑制住嘲笑,也不能尊重人们所穿的衣服。一个正在表演的小丑突然肚子痛了,他那身五颜六色的衣服也会表达出这种痛楚的情绪。一个士兵中了炮弹,[33]他那身被炸烂的军装也会同君王的紫袍般高贵。

追求新式样这种稚气而又原始的趣味,如今的男男女女都有。这种趣味使许多人摇起了万花筒,眯起眼睛看了又看,希望能发现什么样的款式是现代人需要的。他们的趣味反复无常,对此制造商们早就心知肚明了。两种款式,无非是几根线条在颜色上有点儿不一样,可这一款衣服马上被买走了,而那一款却无人问津,到了下一个季节,被冷落的那款却成了畅销品,这种事情经常会有。相比之下,文身的习俗真算不上多可怕。事实上,文身只是在皮肤上刺花,并没有改变别的什么,根本算不上野蛮。

都说工厂体系是使人们有衣可穿的最好办法,对此我非常怀疑。技工们的状况越来越像英国工厂里的情况了,这也难怪,因为就我听来的或看到的情况来说,公司的主要目的毫无疑问就是多多赚钱,而不是让人们穿得更舒服更体面。从长远来看,人类终究会实现他们制定的目标。所以,尽管难以避免一时的失败,但目标还是定得高一些为好。

我必须承认,如今住所已经成了一种生活必需品,尽管有很多实例可以说明,在比这儿更寒冷的国度里,人们早就可以不需要住所也[34][35]照样生活了。塞缪尔·莱恩说:“拉普兰人穿着皮衣,将头和肩膀套在皮袋子里,就能一夜又一夜地在雪地上睡觉——那种程度的寒冷足以冻死所有穿羊毛衣服的人。”“他们的身体其实并不比别人更结实。”大概人类在地球上没生活多长时间,就懂得了住在屋子里更加舒适,家庭生活非常愉快,这句话原本可能指对房屋的满足感,超过了在家庭生活中感受到的快乐;然而在某些地方,“房子”一词总是与冬天和雨季联系在一起的,往往只靠一把遮阳伞就能度过一年中三分之二的时间,而根本用不着房屋。所以,在这样的地方,房子使人满足的说法就比较片面了,它只是偶尔适用而已。以前在我们这个地方,夏天的晚上只要随便盖点儿东西就可以了。在印第安人的记载中,一座棚屋标志着一天的行程,一排刻在或画在树皮上的小木屋代表着他们露宿的次数。人并没有与生俱来的粗壮肢体、魁梧身材,因此他只能设法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用墙板圈出一个适宜生存的空间来。起先,人们裸着身体生活在户外;若是气候温和宁静,还能过得非常愉快,然而还有雨季和冬天,更不用提火辣辣的日头了。要不是人类及时建造好房屋躲了进去,或许早在萌芽阶段人类就已经被消灭了。传说中,在没有衣服穿的时候,亚当和夏娃用树叶遮蔽身体。人们都需要一个家庭,也就是一个暖和或舒适的地方,肉体上暖和了,才能去考虑感情上的温暖啊。

我们能够想象,在人类还处于婴儿期时,一些胆识超强、魄力十足的人爬进岩洞寻求遮蔽。从某种程度上讲,这部世界演变史在每个孩子身上都会重演,他们喜欢诗在户外,哪怕是雨天和冷天也是如此。出于本能,他们玩造房子的游戏,玩骑竹马的游戏。有谁会忘记自己小时候窥探一个岩洞,或者接近一个山洞时的那种兴奋之情呢?祖先们的天性还留存在我们的身体里。从住岩洞开始,我们逐渐学会了用棕榈树的叶子、树皮和树枝编织成可以撑起的亚麻屋顶,又学会了建造茅草和稻草屋顶、木板和木瓦屋顶,直至石头和砖瓦屋顶。最后,我们脱离了露天生活,忘记了它的样子,生活过得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居家化一些。从壁炉边走到旷野的距离,毕竟非常大。如果在度过白天和黑夜时,在我们和天体之间没有任何的遮挡,如果诗人没有在屋顶下滔滔不绝地说一大堆,如果圣人没有在屋子里住那么长时间,事情也许会好些。在岩洞里鸟儿不会唱歌,在鸽笼里鸽子也不会抚爱它们的纯真。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如果打算设计建造一所房子,要是他不能像我们新英格兰人这样精明一点,将来他难免会发现自己住的是一座工厂、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一座博物馆,或是一个救济所、一所监狱,或是一座华丽的陵墓。首先应该考虑一下,这样的栖身之所是否[36]不可或缺。我在这个镇上看见过从佩诺勃斯科特河流域来的印第安人,他们住在用薄棉布搭成的帐篷里,周围有大约一英尺深的积雪,我猜想若是积雪更深一些,能挡风的话,他们也许会更高兴。怎样诚实地谋生,并自由地进行自己的正当追求,从前这个问题使我苦恼不已,幸好现在我已经变得相当麻木了。在铁路旁,我经常看见那种6英尺长3英尺宽的大木箱,晚上工人们会把自己的工具锁在里面,这使我想到:花上一元钱,那些生活困顿的人就能拥有这样一个箱子,在上面钻几个孔,使空气能够流通,在雨天或者夜晚就可以睡在里面,盖上箱盖,这样他的灵魂就获得了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爱自己所爱了。这个主意看起来不算坏,也绝不会遭到他人的鄙视。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坐一晚上不睡觉也无所谓;并且你什么时候想出去转转,都不会有什么房东或店主拦着你索要房租。许多人都在为一只更大、更豪华的箱子支付租金,直到他们被烦扰到死;不过住在这样一个箱子里,他们是绝对不会冻死的。我可不是在讲笑话。虽然经济学一直受到轻视,但绝不能对它等闲视之。一个体格健壮、长年在露天生活的民族,曾经用大自然提供的几乎全部现成材料,在这里盖了一座房子,[37]住起来非常舒适。戈金是马萨诸塞殖民地主管印第安人事务的总管,在1674年他曾这样写道:“他们最好的屋子,屋顶盖着树皮,既干净整齐,又紧密暖和;那些树皮是在气候干燥的时节从树干上剥下来的,在树皮还是绿色的时候,用沉重的木头将它们碾压成一大块一大块的薄片……那些稍稍差点的屋子,屋顶盖着草席,它们是用灯芯草编织而成的,也很紧密很温暖,只不过没有树皮那样精美罢了……我还见过一些房子,60或100英尺长,30英尺宽……我经常住在他们的房子里,发现它跟最好的英国式住宅同样暖和。”他还描述道,在这些房子里,嵌花的席子往往铺在地上或者挂在墙上,各种器具非常齐全,并且更加先进的是,他们在屋顶上开洞,挂上一张席子,用绳子拉动它以调节空气流通。不得不强调的是,盖一所这样的房子只需一两天,拆掉它重新搭好也只要几个钟头而已;而且每一家都有一所这样的房子,或者在一座这样的房子中占有一个小间。

在野蛮原始的时代,每一户人家都有一所称得上最好的住所,他们那粗陋而简单的需要完全能够得到满足。尽管飞翔的鸟儿都有巢[38],狐狸都有洞穴,野蛮人都有棚屋,然而到了现在的文明社会,拥有房子的家庭还不到一半。在文明程度更高的大都市里,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人拥有住房。房子,这么一件遮蔽身体的外衣,冬天和夏天都是必不可少的,于是绝大部分人每年都要为此支付一笔租金,这笔钱足够你买下一个村子里所有印第安人的棚屋,如今却使那些租客们一辈子受穷。在这里,我并不是要比较租房与买房的优劣,而是想说明,野蛮人拥有房子是因为造价低廉,而文明人经常租房子是因为没有能力支付买房的钱;从长远来看,即使租房,也不一定能一直都付得起租金。也许有人会这样分析,文明人虽然贫穷,但只要付了租金就有地方住;比起野蛮人的棚屋,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就好比住在皇宫中一样。在乡村,每年只需要花费25~100美元,就可以租一所经过好几个世纪改良而建造出来的宽敞的房子,享受清洁的涂料和墙[39]纸,拉姆福德式的壁炉、内涂泥灰的墙面、百叶窗帘、铜制抽水机、弹簧锁、宽敞的地窖,以及许多别的玩意儿。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享受这些东西的所谓的文明人,总是因文明而贫穷,而那些享受不了这些东西的野蛮人,却因野蛮而富有。如果文明使人类的生活条件获得了真正的改进——在我看来这话很有道理,虽然只有聪明人才能改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那么必然证明,这种文明不用花费更多的钱就能建造出更好的房子。我将所谓的物价称之为生命中用于交换物品的那一部分,需要马上付出,或者以后付出。在这个地区,大概需要花费800美元才能拥有一所普通的房子。一个劳动者可能要付出10~15年的生命,还不能有家庭拖累,才能攒够这笔钱——这是假设每个劳动者一天的劳动收入为一美元来计算的,因为有些人的收入高一点,就会有另一些人的收入低一点——所以通常情况下,为了买下一所“棚屋”,他必须支付自己大半辈子的生命。如果他是租房住的,那也只不过是在两件坏事中做了个可疑的选择。难道野蛮人会明智地根据这样的条件,用自己的棚屋去换取一座皇宫吗?

或许有人认为,拥有这样的多余房子,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在我看来,对个人而言,这样做的好处仅仅是为他自己准备了足够的丧葬费而已,但是人不用自己去埋葬自己。然而,这却显示了文明人与野蛮人的一个重大区别。为了保存种族的文明,使种族的生活更加完善,有人为文明人的生活设计了一套制度,这无疑是为了我们的利益,可个人的生活却在很大程度上被牺牲了。我想告诉大家,为了得到眼前的利益,我们已经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同时我还想指出,不用做出[40]任何牺牲,我们也能得到许多利益。你说穷人总是与你同在,你[41]说父亲吃过酸葡萄孩子的牙齿也在发酸,可这话有什么含义呢?“主耶和华说,我用我的永生起誓,你们在以色列必不再有用这俗语的因由。”“看啊,世人都是属于我的,为父的怎样属我,为子的也照样属[42]我,犯罪的必死亡。”

我想起我的邻居们,那些康科德的农民,他们的境况起码和别的阶级的人一样好,可我发现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劳动二十年或者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了,其目的无非就是要当自己农场的真正主人,通常这些农场都是他们继承下来的,不过都带有抵押权,也可能是他们自己买下来的,不过是借钱买的——因此我们不妨这样看,他们三分之一的劳动就是房屋的代价——通常那一笔欠款他们还没有还清。的确,有时候农场的价值还没有它的抵押权高,结果农场本身就成了一个大包袱,但是最终总少不了继承人,因为正如这个人说的,农场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在同估税官们交谈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无法做到一口气说出十二个拥有农场且没有债务的农场主。若是你想了解这些农场的实际情况,得去银行打听打听抵押的事情。能够凭借自己的劳动来偿清农场债务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若是有的话,他的名字也一定是每个邻居都知道的。依我看,在康科德找出三个这样的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据说商人中的绝大部分,甚至97%,最终都会失败,农民也是一样。然而对于商人,有一个人说得非常恰当:他们的大部分破产都不是因为真的赔了钱,而是因为种种麻烦事儿未能遵守承诺;也就是说,诚信毁掉了。这就使得问题更加糟糕了,人们不由得想到另外那3%的人,或许将来他们也没法拯救自己的灵魂,同那些老老实实破产的人相比,他们的失败说不定更糟糕。破产、拒付债务,就好比一块块跳板,我们的大部分文明就从这些跳板上翻着筋斗,一个劲儿往上窜,只不过野蛮人仍旧站在饥饿这块没有一点儿弹性的木板上。米德尔赛克斯耕牛赛每年都会举办,而且总是热火朝天,仿佛农业这台机器的运转十分良好。

为了解决生活问题,农民们总是绞尽脑汁,可是他们采用的方法比问题本身还要复杂。为了挣点儿小钱,他们连牲畜投机生意也做。凭着娴熟的技艺,他用细弹簧设置好一个陷阱,试图捕获舒适和自由的生活,可是当他转身走开时,自己的一条腿掉进了陷阱。他贫穷的根源就在这儿。由于类似的原因,尽管我们身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奢侈品,但比起拥有上千种安逸的野蛮人,我们全都是穷人。查普曼[43]在诗中写道:

这虚伪的人类社会——

——为了人间的伟大

天上的欢乐像空气般稀薄。

农民有了自己的房子后,不但没有富裕,反而更穷了,拖累他的[44]就是他的房子。照我的理解看,针对雅典娜建筑的一所房子,莫[45]摩斯曾用一句令人信服的话来表示反对:他说密涅瓦“造出的房子不能移动,这样若是碰上坏邻居,就没法躲开了”;还可以在这儿添上一句,我们的房子没有一点儿实用性,我们并不是居住在里面,而是被幽禁在里面;至于那位要躲开的坏邻居,或许就是我们自己的可以鄙视的“自我”。在这座城市里,至少有一两户人家是我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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