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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8 05:5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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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三笑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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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之六脉奇局

金吾卫之六脉奇局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金吾卫之六脉奇局作者:柳三笑排版:辛萌哒出版社:现代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5-01ISBN:9787514369007本书由现代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楔 子

建文四年五月,南京已经开始入夏。

奉天大殿内,空气有几分燥热,朱允炆刚坐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只是站了片刻又垂然坐下,反复数次,浑然不觉。

燕王朱棣的大军在灵璧击败了大将平安,已经一路南下,直奔金陵城而来,所有人都知道朱棣现在的目标很明确,不在于攻城略地,占领多少领地和城池,他是要直插心脏,在南京城一举击败朱允炆,登上自己梦寐以求的龙座。

盛庸、铁铉、平安……这些朱允炆手下曾经威名赫赫的将军一个个倒在了朱棣的脚下,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军中士气已丧大半,眼下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力挽狂澜阻挡朱棣的脚步了,他朱允炆真的可算是江山已失,大势已去了。

朱允炆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实行削藩政策。

只是,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后悔药,如今的残局只有你死我活!

铜鼎内的龙涎香徐徐燃烧,香气缭绕沁人脾肺,只是此刻闻起来非但不能令人神志清醒,反而还有些烦闷难耐,朱允炆一气之下狠狠地踹翻了这香鼎。

大殿之内咣当作响,旁边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又有太监送来折子,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扬州城沦陷,监察御史王彬不战而降!

扬州和南京不过相隔两百里地,过了扬州,朱棣很快就可以横渡长江直奔京城了,对朱允炆而言,被他强大的叔叔掀下皇位似乎只差一步之遥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成为大明第一个被篡位的皇帝?朱允炆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再次重重地瘫坐在龙榻之上,面色犹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气。

这一次,他没有再站起来。

良久,他才神色悲戚地问身边的两位谋臣道:“两位爱卿,形势危急至此,朕该如何是好?”

这两位谋臣正是赫赫有名的方孝孺和杨应能。方孝孺博学多才,杨应能机谋善辩,都是朱允炆身边最可靠的谋士。方孝孺略略沉吟,率先道:“微臣倒有一缓兵之计,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爱卿不必拘谨,是何缓兵妙计速速说来听听?”“可派人前去以割地向燕王许诺,拖延数日,等东南一带征募的军队汇集,我军足可以与叛军在长江上一决胜负!”燕王部队的将士大多生在北方,不善于驾舟操楫,两军若是能拖到江上对决,胜负确实就难见分晓,乍一听,这确实是条良策。

朱允炆也听出了些许转机,他有些惊喜又带着疑惑道:“爱卿觉得此计真的可行?”

方孝孺胸有成竹道:“此行关键在于说服,只需安排庆成郡主出马,必有转机!”庆成郡主乃是朱棣的堂姐,安排她出去游说朱棣,看起来也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方孝孺见朱允炆没有反对,自己便退出大殿,急急忙忙去安排拖延计策事宜。

这大殿中只剩下朱允炆的教授杨应能,他见方孝孺走远了,才低声道:“以皇上对燕王的了解,真的认为此计能成?”

朱允炆脸上的惊喜不过显露了片刻就再次消失,而后逐渐变得更加阴沉,整个大殿都随着他的沉默陷入一片深海的寂静之中,他并非昏庸无能之人,若是仔细分析自然也能懂得其中的道理。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我太了解皇叔了,太了解他了……狼行千里,岂会临阵松口?孝孺此行只怕要落空了!”

自古造反都是不成功便成仁,哪里会有胜利在前而拱手让人的道理,尤其是朱棣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他若是有这样的仁慈,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想要以割让土地的条件来说服朱棣拖延进攻时日,只怕是痴人做梦。庆成郡主没有这个能力,朱棣也没有这份善心。

杨应能似是思索了许久,他一向只有保身的小才,却没有安天下的大才,此刻想的自然是另一件事,终于他谨慎地开口问道:“皇上,那要不要提前谋划……”

他的话没敢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现在朱棣已是势如破竹,这最后一战只怕是凶多吉少,此刻自然应该两手准备,提前谋划好城池沦陷后的逃脱之计。只是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那便是关键时刻动摇军心的妖言惑众,必是午门之外斩立决!不过杨应能作为朱允炆的教授,又是天章六侍之首,他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这话由他问出也是应该的,而且也是必要的,毕竟留得性命在,这夺回江山皇位的机会就在。

朱允炆苦笑了一声:“真的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吗?”

杨应能叹了一声,无奈道:“皇上宅心仁厚,自有天道相助,只是我等身为死侍,自然要考虑这些情况,但愿是有备无患。”

朱允炆道:“杨教授也不必劝朕,如今是什么境地朕怎么会不知道,朕只是不甘心罢了,不过即便是此次战败,朕也要让朱棣寝食难安,朕也要让天下人记得我朱允炆时刻会卷土而回!”

杨应能俯首道:“那是自然,即便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也必然是要燕王料想不到,让他在位的每一日都是惴惴不安的!另外,臣已经想了另一计策,燕王就算当了这皇上,日后也将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密语一阵,朱允炆的神情有些好转,他朗声道:“杨爱卿,速速宣叶希贤、岳松、梅殷、程济和王钺五人进殿!我要你们十五天内布置完毕,朕要偷龙换凤,惊天而动!”“臣领旨!”

天章六侍再度集结,一场中国历史上最大的骗术终于开始上演,这骗术由宫城内的奉天大殿开始熊熊燃烧,却不知烧到何处才能终止,更不知由谁来解开。第一章螭龙水炮

眼下已是永乐六年,秋。

秦明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机甲司,而白齐也调到了六相司。

六相司偏居城外一隅,林深路远,日子寂静清苦,倒也适合白齐的性子,而金吾卫的机甲司秦明更是仰慕许久了,对自小喜欢制造发明的秦明而言,这机甲司便是洞天福地般的存在,能入机甲司可算是满足了自己一大好奇心。

金吾卫的机甲司如今设在京城的西北处,靠近军仓,平日里专门为金吾卫制造器械、工具,明朝八局中也有专门制造兵器的兵杖局,只是这机甲司与兵仗局侧重点还是有所不同,兵仗局主要制造各色武器护甲,如刀、剑、戟、枪、盔甲甚至火铳、火炮等,而机甲司只负责制造灭火救援所用的工具和护甲,如水囊、水炮、登云梯、破墙车、水龙车、辟火衣、辟火甲等,这些工具基本不具备杀伤力,当然有时候一些工艺精巧的匠人闲暇之余,也会制作一些傀儡器具玩耍。金吾卫选拔时,明觉山上的傀儡木偶便是这些人的杰作,足可见喜欢机甲制造的人多是童心未泯。

眼下机甲司内加上刘太安等负责人,也不足两百人,人数上只比六相司和幽潜司多一些,对于秦明的到来,刘太安自然是十分热情,第一天便亲自带着他四周观看,了解整个机甲司的整体情况,并对秦明寄予了厚望。

只是刘太安这人有些奇怪,他虽然身在机甲司,但却对机甲之术一窍不通,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理论上是懂一些,但是实践上是完全不曾参与。只是这人为人豪爽,做事磊落,与下属在一起毫无架子,机甲司内的各级禁军也乐得与他共事,虽然不精通机甲,但是能够协调好方方面面的事也算是个不错的老大。

刘太安之前就对秦明很感兴趣,易伯引荐之后,他更是像新郎官等新娘一样日夜翘首以盼,这不今日终于把秦明这小子给盼过来了。他亲自带着秦明四处兜转,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心想这小子来头不小啊,不过入伍几个月就有这等待遇,这可是十分少见。

不一会,二人来到了一宽大的建筑前,说是建筑,其实不过是垒了一圈高墙,上面拉起了巨大的防雨皮毡而已,看起来虽然简陋,但是防雨、通风、宽敞,最主要的是光线充足,十分适合傀儡机甲的制造。

刘太安道:“此处便是制造机甲的神机坊了,走,我们进去看看。”

这二人刚要进坊,就有一百户急忙跑了出来,点头哈腰道:“见过刘千户!却不知千户今日突然驾临,有失远迎!”

刘太安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负责神机坊的丛明成,丛百户,这位是新调来的侍卫,秦明,别看他资历浅年纪轻,但本事可不小,现在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二人互相示意点头,丛明成看秦明的眼神中颇有几分复杂,他心想这小子不过是个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何至于这般重视。

但毕竟有刘太安在场,他还是笑了下,在前方踏碎步带路,并掀开了布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场景,上百名匠人正在赶工,很多机甲都已是半成品了,有改良过的出水车、可以拆卸组合的木塔,还有各色辟火辟水的装具,甚至还有可以自动行走拆墙的傀儡,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最中央的一个庞然大物,那东西圆鼓鼓的足有五丈长,正是当日拉进金吾卫大营的鲸鱼尸体,不过这鲸鱼尸体早已被处理完毕,只留下了一层坚韧的鱼皮,鱼皮上用特殊颜料彩绘出海中怪兽的模样,怒目圆睁,龇牙咧嘴,颇为形象生动。

这些工匠正将充好气的皮囊往一辆巨大的木车上面推拉,而后用绳索、木架进行组装固定,想必完成之后,这便是赫赫有名的螭龙水炮了!

秦明兴奋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机甲司的能工巧匠果然了得!”

刘太安颇为得意道:“螭龙水炮消失了二十余年了,终于要在我机甲司的手中重新展露风采!传闻这水炮的射程可达三十余丈开外,喷射时如水龙出海,又似暴雨倾盆,若是用来灭火当真是一尊利器,丛百户,我看这水炮也组装得差不多了,今日能否一试其风采?”

丛明成俯首道:“回禀刘千户,还有半个时辰便可组装完毕,应该问题不大。”

刘大安大喜,下令道:“那半个时辰后,就在定淮门外试试这大鱼的威力!秦明,你也跟我一块过来。”

众人皆俯首道:“是!”

半个时辰后,定淮门外。

日光西斜,外秦淮河一片金灿,宛若一条金带。城门中,一辆披着黑色帷幔的巨大木车被推了出来,附近守城的将士、老百姓都被这庞然大物所吸引,围得里外三圈,刘太安、从明成等人得意地站在定淮城门上,指挥着机甲司的金吾卫开始调校螭龙水炮的摆放位置,这木车最终停在了城外的石桥上,此处既可以方便汲水射水,也方便推回城中。

机甲司的人掀开帷幔,露出了这水炮的真身,一条有些干瘪的鱼皮水囊挂在巨大的木架中,除了身形较大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

机甲司的工匠开始往水囊中注水,不一会儿这水囊就饱胀起来,鱼皮被完全撑展开,鱼皮身上描绘有青色鳞甲、虎目龙须,此刻都变得活灵活现,真的就像一条巨大的龙鱼跃出了秦淮河,准备喷吐甘霖,润泽大地。

围观的百姓何曾见过这么大的装置,一个个露出惊叹的神情,就连守城的将士也都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直言这是个大怪物!

刘太安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中的小旗,喝道:“方向西北,射击!”

这螭龙水炮的西北方位正是一路往上的秦淮河,机甲司的人早已在三十丈外的河道上点燃了一排篝火,篝火放置在木船的铜盆里,浓烟滚滚,倒真的像是起了大火一样。

机甲司二十余名金吾卫开始齐齐绞动滑轮,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这螭龙水炮的原理便是通过木架快速收缩,在最短时间内挤压架子中的水囊,让大体量的水瞬间从龙嘴里喷射出去,形成流速极快的水柱,从而达到远程射击的目的。

所以,挤压的力道、速度以及水囊本身的承受力都缺一不可,其实这就是普通水囊的加强版,从羊皮水囊一下子放大到鲸鱼水囊,刘太安的想法是很好的,这么大体积的水囊,肚子里的水若是能一下子全喷出去,必然会形成威力十分惊人的水柱,从而达到快速灭火,甚至打灭高处火灾的目的!

但是他忽略了人力挤压的速度毕竟太慢,几十名金吾卫虽然奋力滚动轮盘,但离刘太安想要的结果还是差得很远,这力道刚一挤压,水就徐徐喷射出去,无论众人怎么努力搅动轮盘,这射程也不过是十余丈,距离他们想要达到的三十丈差得太远了!

众人大失所望,刘太安的脸色也有些不快,毕竟魏东侯对他的螭龙水炮也是寄予了厚望,若是只有这等威力,就太小题大做了!

刘太安不甘心,下令再试,如此反复几次,水柱的距离始终只有十丈左右,射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增加,反倒是这些负责绞动轮盘的金吾卫已渐见疲态,速度越来越慢。

刘太安的脸色已是大为不快。今日的测试看来结果也只有这样了,一旁的丛明成俯首歉意道:“大人,这水炮看来尚有瑕疵,还需要改进下工艺,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刘太安摇了摇头,明显心头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还想再试一次,只是眼下天色将暮,若是再试一次,还是达不到他想要的射程,就只有打道回府一切重新设计了。

城门下,各金吾卫又开始汲水,准备重新试验一次,一旁的秦明终于开口道:“大人,属下以为这样试下去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刘太安转头道:“你的意思是……”

秦明道:“想要射程更远,必然就要以更快的速度挤压水囊才行,只是人力有限,这速度显然已是他们的极限了,再试下去意义也不大,不过若是能换成大象来拉扯速度肯定会不一样!”

一旁的丛明成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好主意,这巨象都在驯象房,由锦衣卫负责管理,我们要调用大象得通过层层申请,难不成日后我们每用一次螭龙水炮都要去求锦衣卫一次?太荒唐了!”

另一名百户也冷笑道:“锦衣卫的人可不好打交道,借用他们的巨象,还不如自己灭火算了。”“对啊,反正火灭不下来也不是我们的责任,但若是要求锦衣卫,那摆明是去自讨没趣!”

秦明见这些人并不赞同自己的意见,也不生气,他笑道:“几位大人说得都对,不过我要提的建议不是换大象,而是另一种方法!”

几个人哦了一声,异口同声问道:“那又是什么建议?”

秦明道:“可以给出水口加个塞子,先挤压到一定程度,再突然打开塞子,水压必然更大!”

这个法子很简单,但却很实用,刘太安双眼猛地一亮,拍手道:“好法子!丛百户,我们机甲司不是有封口塞吗,拿来正好合适,快去取来试试!”

所谓的封口塞是由一种特殊的木材所制,一浸水便会膨胀,越挤越紧,彻底密封住口子,除非是用火烤,否则不能打开。这东西是机甲司专门制作用以特殊场所防火用的,通常的用法是在建筑物上高悬几道水槽,水槽是木制刷上防水漆,同时下凿十余个孔洞,每个孔洞都安上封口木塞,这些塞子沾到水就会膨胀把孔洞堵得死死的,一旦建筑起火,火势烧到木槽,塞子就会自动收缩掉落,放出水流扑灭火势。

丛明成很快就派人取来了一个巨大的封口塞,几名金吾卫将小碗口大的塞子堵住出水口,再一浇水,果然木塞子就开始膨胀,变得足有海碗大小,将原本的口子堵得严严实实。

刘太安再次下令开始挤压射水,一声声整齐的叫喝声传来,所有的金吾卫都鼓足力气,快速地绞动着轮盘,木架在不停地收缩,泄水口处被塞住了木塞,水流射不出去,四处鼓荡,绷得整个水囊都开始扭曲变形,几欲爆炸。

一旁的丛百户有些担心道:“千户,是不是可以放木塞了,再挤下去,我怕这水囊会受不住……”

秦明阻止了他,道:“我刚才看了下水囊,这鱼皮乃是用点金水泡过的,坚韧如软金,这点压力是不足为惧的,不过真正要担心的是缝补的胶和线。”

丛明成自信道:“这点你放心,我们的线都是用最好的丝线编成,没那么容易断的!”

刘太安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有自信那就好,我倒真想看看这螭龙水炮的最大威力能到多少!再加压!”

木架还在挤压,鱼皮被绷得已经有些透明,整个水囊鼓胀得就像是一个巨大扭曲的气泡,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这时候只要戳一根针,水囊就会立即爆炸。

城门下的百姓害怕这水囊一个经受不住就会爆炸,吓得都开始往远处躲去,许多人躲在树丛后,城门内,探出半个脑袋在看,还有的甚至爬到树上去看。

秦明分明听得水囊突然发出一声啪的轻微响声,他知道那是缝补的线断了一处,显然这水囊终于达到极限了,再压下去必然就是破裂爆炸。“可以开了!”他提醒道。

水囊旁守候许久的侍卫立即高举火把往木塞上烧去,封口塞一遇火焰炙烤立即收缩,水压终于冲破了木塞奋力地射了出去,这水流速度果然远胜以往,整个就像一支利箭一样疾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练。

水柱飞跨秦淮河上,而后如暴雨般落在篝火处,噼里啪啦,不过片刻就将这十几盆篝火全部浇灭。

刘太安大为振奋,他拍了拍秦明的肩膀道:“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秦明这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刘大人过奖了,主要还是你们水炮造得好,若是质量稍差一分,这事就不能成了!”

刘太安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对了,我刚才听得水炮里有一丝断裂的声音,想来是右下方缝补的地方线断了两处,丛百户下来以后赶紧检查缝补,你明日还须再用银梭丝加固一圈,以免下次发生爆裂。”

秦明听了这话,忍不住暗叫了一声厉害,这刘太安平日里不动声色,满面和煦之色,却不想也是个狠角色,光凭他听音辨别水炮断裂位置这等本事,就知道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只是丛明成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露出几分嫉妒之色。

此时天色已暗,机甲司的人开始收拾物件准备回营,刘太安有些兴奋道:“今日这螭龙水炮初见威力,真叫人高兴!走,你们几个不如就到我营内喝几杯酒,正好皇甫千户今早送来了几条长江鱼和十坛太白烧,鲜鱼下好酒可是再惬意不过。”

秦明听到有吃有喝便来了兴致,开口问道:“不知是什么鱼?长江之内可是白鱼和刀鱼滋味最鲜!”

刘太安指着他笑道:“好个馋猫,正是白鱼,每只都有三四斤重,可是最鲜美的时候,说得我都流口水了,一起走吧!”

一群人听说有鱼吃有酒喝,喜滋滋地一同下城门回营,刚走到半路就见远处有人骑着黑马疾驰而来,骏马奔跑如风,踩着青石官道噔噔作响,走近了细看之下,才发现正是荆一飞和白齐,二人合骑一匹黑马。

有人见这二人合骑,不禁打趣道:“这不是兵马司的那个妮子吗,什么时候和这个小白脸搞在一起了?”

秦明急忙出言解释道:“他是六相司的白齐,骑不来马,所以让一飞带着他,不要乱说!”

众人听了这话立即起哄道:“一飞?秦侍卫这叫得可有些亲热哈,看不出来你原来喜欢荆大人?”“惨了!惨了!喜欢谁不好,喜欢这冰山美人,听说她难搞得很!”

秦明脸都窘红了,急忙摆手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再说了,这荆一飞,荆大人哪里还有女孩子的样子……”

众人依旧笑道:“少来!你看你脸都红了!”

这边众人嬉闹一片,远处白齐依旧开始大喊道:“秦明,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都找了你好一阵了!”

秦明趁机跑出了人群,回应道:“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

荆一飞摇了摇头,哼了一声道:“我就猜他肯定忘了!”

白齐无语道:“你这记性啊,你忘了,魏大人叫我们三个人今夜去阳明院等他吗?”

秦明拍了下脑袋,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糟了糟了!这天都黑了,关键我还没吃晚饭呢,要不我们先吃了饭再去也不迟。”

荆一飞道:“还吃什么饭,魏大人要我们戌时到阳明院,现在已近戌时了!”

秦明嘀咕道:“用得着这么着急啊?”

荆一飞也不理他,捏指吹了个哨子,黑子就从另一处角落里跑了出来,荆一飞道:“时间不等人,还不快上马?”

秦明回头望了望刘太安,那眼神是又舍不得又无奈,刘太安笑了笑道:“既然是魏大人有事交办,那必然是要事了,秦明,你赶快去吧,不可耽搁了!”

秦明哭丧着脸道:“可是我还没吃晚饭呢,今天我就吃了一顿啊,我的长江鱼,还有太白烧……”

刘太安道:“你速去速回,我等给你留着便是!”

荆一飞眉头一凝,气道:“怎么如此不争气!后湖的鱼比牛还大,还不够你吃吗?”

秦明反驳道:“那能一样吗?那鲶鱼都是吃尸体长大的!”

荆一飞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秦明多说了,她一拍马背,径直道:“少废话,你再不走,我们可先走了!”说着,她和白齐二人合骑一匹黑马扭头就走,最关键的是这黑子一见荆一飞走了,也扭了个头很自觉地跟着奋蹄而去,秦明见黑子也跑了,急忙叫道:“喂!黑子,你别走啊!你可别学荆一飞,你得等等我啊!喂,黑子,太不讲义气了,等一下我!等一下!”

秦明再也顾不得什么长江鱼太白烧了,在众人的一阵哄笑中,急急忙忙追黑子而去。

刘太安笑了笑道:“罢了!罢了!这小子没口福,我们去吃鱼喝酒了!”这一群人大摇大摆朝机甲司大营行去。第二章阳明院

阳明院内,黄叶映月,蛉虫和鸣,看月影,已是亥时了。

秦明、白齐和荆一飞分立在回廊之下,静等着魏东侯的到来。

三人或兴奋,或焦急,或沉默,神态各异,再等片刻,秦明终于忍不住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抱怨道:“不是说戌时吗,现在都亥时了,这魏大人还不来,早知道我就该先去吃饭,现在可不是饿死我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忘记了!”

荆一飞立即摇头道:“不会的!”

白齐也道:“魏大人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想必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秦明道:“他这耽搁了,可不是要把我活活饿死!”

再过了一阵,正当秦明饿得都想要去啃草时,一道人影终于从影壁旁走了进来,来人魁梧,一身轻便的青衣,一把悬挂的弯刀,还有一块镶玉朱雀腰牌在月光下莹莹生光。

当朝内能佩戴镶玉朱雀腰牌的,除了魏东侯,再无他人。

三人登即站直了身形,就连秦明也俯首恭敬道:“见过魏大人!”

魏东侯嗯了一声,问道:“来了多久了?”

荆一飞道:“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时辰。”

魏东侯独自往书院中宽阔地带行去,随口问道:“一个时辰,不算长也不算短,那可曾发觉此处有何异样?”“异样?”三个人面面相觑,环视一周,这阳明书院还是那个书院,回廊、假山、芭蕉、影壁都一如往日,既无访客,也无外人,不知还有什么不同。

魏东侯缓缓步行,似是来了兴致,开口道:“这样,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看你们能不能答得上来,常言道,一人为人,二人为从,那三人为什么?”“是为众。”“那四人呢?”“……”这下秦明和荆一飞都不知道了,只有白齐应声道:“四人为2020c(编者注:虞的古体)。”

魏东侯点了点头,又问道:“此字可不多见,那如今有五人呢?”

五人在一起,那是什么字?这可真是从未见过,这把就连白齐都想不出来了,因为世间根本就没这个字啊,倒是荆一飞自小跟着魏东侯,最是了解他,她知道魏东侯绝不会无缘无故跟他们聊解字的游戏,他肯定是另有目的。

她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魏东侯在告诉他们,此处共有五人,还有一个人就潜伏在附近!

竟有人在偷偷跟踪金吾卫?!

只是这空荡荡的书院里,他能藏身何处?他们三人来了这么久居然都没能觉察出来,想来真是羞愧。

荆一飞手扣着腰间的七漩斧,眉头微锁已是全神戒备。

魏东侯嘘了一声,笑道:“这人隐匿的本事倒是了得,只是现在他似乎有些紧张,所以开始露馅儿了!”“你们认真听!”

四人皆竖耳倾听,院子里有一阵阵的秋虫鸣叫,但这每一阵虫鸣的间隙,却是一段寂籁无声的空当,常人听音和观物,都喜欢连成一片听或看,这样很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混淆,但高手听看,就知道要静下心来,细细剥离开来,分别观察,他们这么分成几段一听,终于听出了端倪。

一阵极其细微的脉搏跳动声从回廊之下发出,这声音掩盖在聒噪的秋虫声中,根本难以察觉,若非魏东侯提示,再加上这人被魏东侯点破,一时紧张,心跳猛地加速,以他们三个人的修为是根本不可能发现的。“出来吧!”还是荆一飞反应最快,她迅速辨别方位,突然掠动身子,朝东面回廊的第三根柱子奔去,咝!玉斧劈入木柱之中,再嘭的一声,木屑纷飞,露出一双惊讶的双眼。

这人竟然隐藏在木柱之内,亏他想得出来!

一个瘦小如猴子的人终于暴露出来,他以缩骨之术藏在不到一尺宽的柱子里竟然还颇为宽敞,这人眼珠子一转,紧接着口中一啐,几枚暗器就从嘴巴里吐了出来,正是密探最常用的枣核钉,但荆一飞反应何等之快,这小小的枣核钉自是伤不了她,不过脑袋一偏再单手一抓,就像拎鸡崽一样直接把这人揪了出来。

荆一飞顺势大力一抡,把人狠狠往院落中摔去,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人的腿骨已然折断!他痛得闷哼了一声,也不敢大叫,而是赶紧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还想逃跑。只是魏东侯、秦明、白齐等人早已环立一圈,他焉能有逃脱的机会?“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一个个冷眉怒喝道。

来人牙关紧咬,一双鼠眼滴溜溜地转动着,显然在寻思着说辞。

魏东侯冷笑道:“还需再问吗,这人自然是锦衣卫派来的鼠探,鼠探皆有六指,你们看他的右手。”

六只眼睛齐齐聚焦过去,果然这人的右手长着六根手指头,多出的一根小拇指形如钩子,比中指还要长,看起来十分古怪。

锦衣卫作为明朝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主要负责侦查、逮捕、审问意图作乱的官员,这卫所里除了众所周知的卤簿校尉、举旗力士外,还有驯象、典狱、鼠探、鸩使、画押等不为人知的职业,分别负责驯养大象、刑罚拷问犯人、打探消息、下毒灭口、追踪行迹等,其中鼠探便是负责侦查打探这项工作。

鼠探者,天生身材瘦小,形如瘦猴,但个个轻功卓绝,踏雪无声,更擅长缩骨易容、隐匿逃遁之术。不论是上房揭瓦,下地挖潜,隐身遁形,听瓮辨音,皆十分精通。只是这鼠探有个无法更改的明显特征,便是右手生有六指,世人皆以多指为残疾,唯有鼠探会代代相传,却不知是何故。

这名鼠探想必是接到纪纲的命令后,提前一天就破开木柱,利用缩骨术隐匿其中,不吃不喝就为了偷窥金吾卫的举动。说到隐匿藏身,寻常的探子无不是选择最不显眼的地方,比如草丛、墙角、假山、地下,唯恐被人发现察觉,但像这人一样藏入人人必经的走廊木柱之中,也是匪夷所思。

不过仔细一想,这回形走廊处于阳明院的中间地带,他藏身木柱之中,自然可以观察到这整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探听到每一处细节,而且木柱繁多,林立排列,常人根本不会刻意察觉,这远比藏身角落要高明得多。

但不想,还是被魏东侯一眼识破。

魏东侯冷冷道:“你回去告诉纪大人,皇上虽下令金吾卫和锦衣卫一同办案,但务必请他心里放清楚,我金吾卫可不是大理寺,更不是羽林卫,想要用这种手段来跟踪我们,只怕他纪纲还太小瞧我魏东侯了!”“滚吧!”

魏东侯不怒自威,吓得鼠探一瘸一拐,急忙溜出了阳明院。

三人有些悻悻地立在远处,心中多少有些尴尬。毕竟这鼠探隐匿多时,自己入内一个时辰竟然都没有发觉,若非魏东侯警觉,只怕今日众人的言行都要被人窥视得一干二净。

看来,与这些锦衣卫合作,真是要处处多长个心眼。

魏东侯道:“料想锦衣卫的人一时半会不敢再来,不过此处也不宜多说话,随我到后院吧。”

他带着三人绕过走廊,穿过弄堂,便到了藏书阁前,这藏书阁由于空间设计独特,原比外面看起来的更宽敞得多,里面原有藏书万卷,是明初一大书库,如今却阁内空空,仅剩一排排高耸的书架,空荡荡的像是荒废的佛龛一样。

层层铜锁的阁楼内不见天日,秦明左右望去,书架连绵而出仿佛都看不到尽头,加之四处寂静无声,这阁楼内一切都奇异得有些不真实。

魏东侯道:“此处依照奇门遁甲而设,书架连绵成阵,若无人带路,外入者会被困死在这书阁之中,另外这外面的墙壁内都埋入陶瓮,能够完全隔音,即便里面雷声震天,外面也听不到一丝一毫动静,当年太子少师用陶瓮隔音法掩人耳目锻造兵器,才有了后来的靖难之役,锦衣卫这些人就算再有本事,若是没有人带路,也是不可能进来的。”

他看似随意地踩了踩几处地砖,白齐却看得真切,一共是七步,是个七星罡步,七步有急有缓,正好弯成一个勺形,这脚步一一踏毕,四处就开始咔咔作响,声音颇为沉闷震耳。而后,十余面三丈高的书架缓缓移动,整个书阁就像迷宫一样四处移动,室内的格局被完全打乱,大大小小的书架间露出一道道缝隙,魏东侯径直入内,轻车熟路地左转右转,走了片刻,终于到了一堵高墙面前,墙上刻着巨大的八卦,看起来像是一扇隐秘的大门。

魏东侯道:“这门可是封闭了有一段时间了!”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古朴的钥匙,钥匙轻轻一掰就一分为二,两把钥匙同时破入八卦门的阴阳二眼中,魏东侯再用力一转,这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光线透出,里面是一处别有洞天的景象。

门后是个偌大的天井,四处回廊连成圆形,上下共有三层,每层都有一丈多高,各层乌柱擎立,青瓦遮盖,天上的月光从圆形的天空透了下来,照在这圆圆的天井内,清幽幽的好似在水里一样。

到了这里,三个人终于恍然大悟,这阳明院内,书阁、望楼、律堂三处高大建筑背靠背相倚,其间墙瓦柱廊交替,煞是复杂,若是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异样,但不想这里面暗藏迷局,各暗道相通,迷障相叠,最终形成一个环形的迷阵,外面的书架就好像阴阳鱼外面的八卦,可以随意移动变化,而这天井正是八卦中间的双鱼,外人除非是飞上半空,否则根本不能窥探这里真正的奥妙。

这样的建筑设计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精细,想必是出自某位阴阳大师之手。

白齐本就懂一些阴阳风水之术,此刻一见奇观,自然是双眼四处瞧看,极为感兴趣。

站在回廊上往下望去,只见这地面向下凹了三尺,好似一个浅浅的井,里面没有水,只是长满了寸许青草,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就像是修剪过的短发一样,若是细心观看,就会发现这些青草之中,有几处长得特别茂盛的地方,有一些地方又十分稀疏,这些疏密勾勒,画出了一幅清晰的图案,正是阴阳八卦图。

阴阳二眼分外明显,阳鱼草色微微显淡,阴鱼草色绿得发黑,居中的两枚鱼眼更是呈现些许凹凸感。

白齐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草地,暗叹道:“草色青黑分两仪,半生半死点阴阳!莫非这里真的是……”他偷偷瞄了一眼魏东侯又迅速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

只是秦明主动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喂,白齐,你说这里会不会是魏东侯藏什么宝贝的地方?”

白齐嗫嚅着嘴,摇摇头道:“这,这就不得而知了。”

魏东侯缓缓步入草地中,似是沉吟许久,先问荆一飞道:“一飞,我待你如何?”

荆一飞愣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步,抱拳俯首道:“魏大人自是待我如师如父!这份恩情重如山岳,一飞绝不敢忘!”

魏东侯笑道:“我对你虽有恩义,但也不至于重如山岳,一飞,你言重了!”

荆一飞依旧道:“乃是一飞肺腑之言,绝无夸大之意!”

魏东侯点了点头,又问秦明和白齐道:“你二人呢?”

秦明和白齐对望一眼,说实话这魏东侯与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密切,只是偶尔听荆一飞等人说起,听得多了便觉得此人武功修为极高,性格稳健深沉,做事有章有度,倒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至于其他,当真了解不多,只是这般问了,也不好随意回答一二,于是装模作样点头道:“魏大人待我二人如师父如长兄,心中敬重钦佩。”

魏东侯哑然失笑道:“如师如兄?你我三人还不算熟络,这么说只怕有恭维之嫌吧?”

二人见魏东侯都这般说了,只好尴尬一笑,不置可否,只是他们不知道魏东侯问他们这句话想做什么,有什么深意。

魏东侯紧接着又道:“你二人对我了解不深,不过我已经暗中观察你们许久了,今日叫你们三个过来,便是交办一项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十分机密,关系重大,所以你们接下来听到的一切,不论真伪,不论立场,不论同意与否,都绝不可给第四人说起,你们能否做到?”

禁军之内向来军令如山,况且事出机密,作为金吾卫这点保密觉悟自然是有的,一个个皆俯首道:“不论何事,我等必然死守秘密,绝不外传!”

魏东侯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信函以黄薄纸所书,看起来古朴又神秘。他抖开黄纸,开口道:“昨日夜间,我收到一个神秘黑衣人送来的密函,说这七煞门的人是为了争夺六脉风水大阵中的六件法器而来,信函中说这风水大阵关乎国运兴衰,若是被贼人所得,大明江山必将再次易主,届时便将民不聊生甚至生灵涂炭,这等危言耸听的说辞你们信吗?!”第三章下一步任务

魏东侯的口气明显有几分不相信,他甩了下黄纸,这黄纸借力一荡便飞到白齐手中,魏东侯问道:“白齐,我知道你对风水有些研究,那所谓六脉风水大阵和六件法器你可曾听闻过?”

白齐看了下黄纸,心中一沉,他不知道魏东侯问他这个事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起当日刘子风说自有人会安排他们如何行动,难不成这人指的就是魏东侯,只是这样说来,这密函是刘子风送来的?那刘子风为什么这么做,此事这么机密,他不担心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会暴露他们这些死侍的身份吗?尤其是魏东侯还是禁军金吾卫的首领,这禁军历来是皇上的亲信,他刘子风就这么自信魏东侯不会去禀报皇上吗?难不成魏东侯也是……不对!不对!这些做法明显都是自相矛盾的!

白齐不敢再多想,只是摇头装作不知:“属下对风水一事也只是略知一二,这个六脉风水大阵属下未曾听闻!不过依照七煞门前期的举动,他们确实应该是在寻找什么特殊的东西,这个想法我们三人是一致认同的。”

六脉风水大阵一事,刘子风已经和三人说了大概,三个人应该说早就知道了内情。荆一飞最是忠于魏东侯,本欲第一时间向魏东侯禀明情况,当时却被白齐阻拦了下来,白齐的意思是眼下诸事未明了,而且众人也答应过刘子风要保守秘密,如何能转头就言而无信?荆一飞这才方觉不该这般鲁莽。

现如今魏东侯问起此事,荆一飞一下子觉得心头有些复杂,既觉得有愧于魏东侯,又觉得万万不可失信于人,所以思前想后只是看了一眼也便不说话了。

魏东侯没有理会荆一飞,他又问秦明:“你可曾听说?”

秦明倒是毫不犹豫,大大方方道:“六脉一说,属下未曾听说,还请魏大人指点迷津。”

魏东侯干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还懂得反将一军,他道:“指点迷津?眼下我自己也是身在迷雾之中,不明东南西北,何来指点迷津一说!不过这所谓的六脉穴眼,我倒是听说过一处!”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啊,是何处?”

这话一出三个人顿觉失态,魏东侯嗯了一声,深有意味地盯着三个人,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们三个还说自己未曾听过,可这反应很明显是已经有所耳闻了。三个人急忙低头逃避魏东侯的眼神,荆一飞更是脸色发烫,觉得心中有愧。

魏东侯冷笑了一声,也不戳穿,而是继续道:“其实六脉风水一说在皇上登基之前就甚嚣尘上,当年靖难之役乃是国之大不幸,传言除君是自焚在皇城之中,但他的一些追随者并不相信这个言论,他们一直认定除君被他的天章死侍救走了,并早已流亡海外,暗中等待归来的时机,这追随者处处散播谣言,说当今皇上继位并非太祖钦定,而是谋反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最大的证据便是皇上光有玉玺却无六脉风水大阵相护,这社稷必不能永固。以往太祖、建文登基,必要请国师祭祀天地,重设风水大阵,以确定国脉之象,六年前皇上登基却十分仓促潦草,仪式更是极为简陋,显然是没有获悉其中的奥秘,心虚所致!这些传言越传越烈,皇上恶恼这些流言蜚语,便下令大肆缉拿除君旧臣,凡有不当言论者皆是斩首示众,更甚者满门抄斩,谓之瓜蔓抄。五年前,我接手管理阳明院时就听人说这里内设机关,大不一般,很可能就是某个风水阵的穴眼,但是皇上对此事十分敏感,也无人敢上书禀报此事,只是时不时有人前来骚扰,五年前姚少师和纪纲曾先后带人前来搜查,并卷走了藏书阁内所有的书籍,从此之后再无人问过阳明院的事情。可惜姚少师只看到了外层的书阁,却不曾见过这书阁之内另有乾坤。”

阳明院内层层复层层,暗藏玄机,若是没有人指点,外人确实很难发觉,那魏东侯又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魏东侯来了兴致,有意倾囊相述,继续道:“是纸鸢!五年前我接手阳明院,这里在东宫和锦衣卫的扫荡下已是一片废墟,可我突然察觉这书阁之内可能还有些异样他们没有发现,所以叫机甲司的人做了一个大型的纸鸢,趁着三月起风的时候,我借着纸鸢飞上半空察看了阳明院的地形,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我原以为,这里不过是个储藏绝密经书的地方,现在看了这封信函,我倒有点怀疑,这阳明院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六大穴眼之一!”

所有人都啊了一声,这阳明院也是六穴之一,那七煞门的人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白齐问道:“魏大人既然怀疑此处是六大穴眼之一,为何不及时向皇上禀报?”

如此大事,知而不报乃是欺君!魏东侯叹道:“刚发现此处时未曾想到事关这等大事,只是时日一拖,便越发敏感,如今已是火上浇油,若我这时候跟皇上禀报此事,只怕有人会暗中作梗,说我私藏穴眼这么多年,却不及时禀报,这罪责是怎么也免不了的。不如,装作不知,自保其身。”

魏东侯的话倒也是肺腑之言,众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朝中视听混淆,有时说谎往往比说实话更安全。

白齐想了想,问了个关键的问题:“那魏大人觉得这七煞门的人会是谁在暗中主谋?”

魏东侯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我怀疑是汉王的人所为!”

七煞门的背后势力究竟是谁,是这个案件最需要破解的一个环节。对此,秦明三人也有一些猜测,这些人不外乎各大藩王、高官势力,而这些势力最终汇聚起来只有五条线,朱棣、朱允炆、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其中朱高煦是他们怀疑最大的对象,现在就连魏东侯也这么说了,三个人立即来了兴致。

白齐又问道:“魏大人何以断定七煞门就是汉王的人,为何不是除君的旧臣所为?听闻当年除君在死侍的守护下,安然离开皇城,如今意图卷土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齐这个问题明显带有一些试探,荆一飞很警觉地看了白齐一眼,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有些猜不透的少年到底想知道什么秘密,总觉得这个人今天见了魏东侯后,想问的问题特别多。

魏东侯道:“我也曾怀疑七煞门的人是除君手下,意图通过这件事扰乱民心,为除君归来助阵,但是我后来又想,这六脉的秘密都在除君的手里,他们想要获取六脉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到处烧杀抢掠,岂不是败坏了自己以德治天下的名声,还不如直接重振旗鼓归来,皇上自然会进退两难。所以,这些人必然不是除君的手下,而是另有其人!那你们再想想,当朝之内除了除君还会有谁这么急着想要当皇帝?太子虽然孱弱,但毕竟也是太子,况且他身边还有第一谋士姚广孝在辅佐,只要不出错,帝位便是水到渠成之事,至于先前有人说是姚少师所为,这就更不可能了,姚少师近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安心在庆寿寺礼佛诵经,志早已不在天下之争,而赵王朱高燧还未成气候,剩下的自然只有汉王朱高煦了!“靖难之役中,汉王立下赫赫战功,三军将士归心于他,就连皇上也有心传位给他,奈何我大明历来是立长为嫡,加之各文臣力谏,皇上才不得已立了长子为太子,不过汉王的拥趸者甚多,根本不肯就此罢休,我早就听闻汉王近些年广招奇人异士入府,座下谋士死侍甚多,出个江湖邪派七煞门也不足为奇,这七煞门四处制造混乱,看起来似乎是天章死侍卷土重来,但实际上,一方面他们制造恐慌,散播太子孱弱不能镇国的谣言,降低太子的威信。另一方面,他们替汉王盗取风水大阵的法器,意图扭转法阵,重新以武德统领天下,就算这法阵徒有虚名,但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前朝风水大阵为名,将皇位重新传于汉王不也是顺水推舟的事?如此种种,这些事情最终的得益者都是汉王,你说这七煞门的人不是出自汉王府,难不成还另有他人作梗不成?”

魏东侯的分析句句在理,叫秦明三人暗自佩服不已,只是这魏东侯局势看得如此清晰,却不知道他自己的目的何在,他迟迟未肯动手,显然是顾虑极多,若非七煞门的人将这把火烧到了金吾卫的头上,恐怕他也不会去管这事。

如今朱棣要金吾卫三个月内破案,否则魏东侯便要提人头来见,魏东侯再不想介入此事也不行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青草,问道:“汉王势力庞大,若要查处此案,必然要得罪他,甚至可能性命难保,你们几个怕不怕?”

三个人愣了下,立即异口同声道:“王侯将相,若犯朝纲便与匹夫同罪,若是怕了,便不当这金吾卫了!”

魏东侯哈哈笑道:“好一个与匹夫同罪!我等虽不能治他的罪,但却可以还皇上一个真相,至于评判就由世人去断定吧。现在,不如我们也顺水推舟,来个将计就计!”“魏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既然这么想要控制六脉风水大阵,那我们就依照他们的计划来顺藤摸瓜,我要你们三人赶在七煞门之前,暗中打探出六处穴眼所在之处,同时抢回六件法器,一方面顺着线索收集七煞门与汉王有关联的证据。另一方面,我也要看看这传说的风水大阵到底是真是假,说不定通过这个风水阵我们还可以找到除君的下落。”

三个人心中已然明了,对抗七煞门,抢夺六件法器就是他们下一步的任务!

这个任务听起来确实十分机密且重大,当今朝廷内能够接触到这个消息并且直接参与行动的人只怕没有几个!只不过……秦明眨了眨眼皮,掰掰手指头问道:“这么重要的事就靠我们三个人?这人数会不会太少了点,魏大人要不给我们拨点兵马吧……”

一个百户带两个新丁,挑战七煞门甚至包括幕后势力通天的藩王大臣,这实力确实太过悬殊,怎么看都像是以卵击石,没有胜算。

魏东侯笑道:“自然不会只有你们三个,此事关系重大,有人自会暗中相助你们。而且我已经把金吾令交给一飞了,关键时刻你们可以随意调用金吾卫的任何兵马,不过……”“不过什么?”“你们三人除了一飞功夫还不错,秦明和白齐的身手确实有些……不如,我把宋枫、陆七也给你们叫来吧。”

宋枫和陆七都是兵马司的百户,两人一个用刀、一个用剑,在金吾卫内也算是数得着的高手,不过这二人似乎和荆一飞不是特别合路,尤其这个宋枫是典型的大男子风格,多次公然说荆一飞这样的女子不该在金吾卫内当差,二人暗中已然不和。

荆一飞一听这名字,立即就拒绝道:“宋百户和陆百户向来瞧不起女子,只怕与属下难以共事,我看不必了吧。”

秦明喂了一声,道:“你不要,我们要啊!”

荆一飞道:“那不如就给你们吧,我们分头行动,省得被你们拖累。”

秦明道:“分头行动就分头行动,不过不要说我没劝告你,孤家寡人难成大事的!”

白齐打断道:“你们不要争了,我看魏大人似乎早有主意,不如听听他怎么安排。”

魏东侯点点头道:“不错,其实我还有另一个想法,我想此事机密,人多碍眼未必是个好事,你们三个都是聪明人,也都身怀绝技,若是能同心协力绝不逊色于百名护卫,所以关键在于能否齐心协力,我想趁这几天有空指点你们一二,一来让你们懂得互相配合,二来在关键时刻也能防身杀敌。秦明,把你的匕首拿给我看看!”

秦明弹出自己小臂上的匕首,问道:“大人,你说的是这个?”

魏东侯嗯了一声接过匕首,这藏锋一到手,他就不自觉地转了两圈,这兵器长不过一尺有余,浑身漆黑,十分沉重,在手掌间转动时明显感觉寒气四射,确实是个杀人利器,只是似乎短了一些。

魏东侯认真地端详着匕首上雕刻的獬豸兽纹许久,口中喃喃道:“獬豸藏锋……传说中獬豸乃是法兽,主明辨曲直、清明公正,藏锋二字说的却又是隐藏锋锐,嘿嘿,这可有点意思!”

这藏锋匕首乃是秦明的父亲留给他的,算是他和他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了,这么多年来,藏锋一直带在秦明的身上,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不离身,这冰冷的匕首已经渐渐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有时摸着这冷冰冰的匕首似乎都能感觉到里面藏有父亲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让他有安全感,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留着这把匕首在,就一定可以等到他父亲回来的一天,他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匕首始终是匕首,依旧冷冰冰的不会给他任何答案。

眼下,这魏东侯看藏锋的眼神都不一样,他似乎知道些什么,难不成他认识他父亲?秦明急忙问道:“魏大人,你……可认得这匕首?”

魏东侯愣了一下,似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道:“不认得,不过这匕首的锋刃锐利得让人胆寒,通常越锐利的刀刃越是容易卷刃,可这藏锋却不知是什么材质锻造,好生古怪,这么薄的刀刃却又这么坚硬,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真是个极好的杀人兵器,对了,你说这匕首是你父亲的?”“正是!”“那想必你的父亲也是个杀人高手!”

魏东侯手指一弹,藏锋高高跃起,就像一道黑色的弧线划出,魏东侯突然来了兴致,单手握住藏锋舞动了起来,只见四处乌光流动,一道道杀机内敛其中,这杀机虽不如流光刀明亮璀璨,但却深藏不露、杀机四伏,好似潜伏的毒蛇一样,更叫人胆寒!

这舞了七八招,秦明正看得入神,魏东侯却突然收招,将匕首重新递还给秦明,口中正色道:“秦明,你学过什么刀法剑法没有?”

秦明摇头道:“还未曾学过像样的招式……”

魏东侯笑道:“没学过正好,学了反倒影响你用这把匕首!”

秦明啊了一声,不知道他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魏东侯接着道:“你的藏锋不似寻常兵器,本来就不能学寻常的招式,别人的招,百招千招都不如自己的一招好用,我的姑苏三十六刀里有四招藏刀式,这四招刀法内敛,与我的流光刀不是特别贴合,所以我很少使用,不过我刚才试了下,与你的藏锋倒是相得益彰!”

秦明恍然大悟,大喜道:“魏大人的意思是要教我刀法了?!”

魏东侯点头道:“此乃机缘!”

一旁的荆一飞有些嫉妒道:“魏大人肯教你功夫,你还不赶快谢谢魏大人!”

秦明笑着俯首道:“谢过魏大人!”

魏东侯道:“你先不必谢我,我的刀法练起来可不轻松,尤其是这藏刀式更是要绵里藏针,修炼起来比寻常刀法都要困难十倍,我们的时间很紧迫,等你练成了这四招再谢我不迟。”“属下必不负重托,苦练四式!”“好,从今日起,七日之内,我会指点你们三人一些新招式!算是一场行动前的特训!你们务必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学习!”第四章藏锋四式

阳明院内,魏东侯缓缓踏入天井内的草地上,这里是阴阳八卦交汇的地方,草势稀疏,若是打个比喻,这地方就像是一个迷宫的入口。“小子,你听好了,刀剑均有藏、现二诀,所谓现字诀便是刀势在外,明知其威利而不可阻挡,乃是刚猛破敌之法!而藏,便是虚实无度、锋芒内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必杀之法!我的流光刀乃是外露之刀,而你的藏锋恰恰相反,是最不可抵挡的破锋利器!”

自古有云,善隐藏锋芒者,趋利避害,脱厄解困。为人如此,修行也是如此!君不见大智常若愚,大巧亦若拙,猛虎行似病,苍鹰立似睡,此乃为人处世之至境,亦是武功修为之至境,所以明刀易挡,暗锋难敌,内敛藏锋者,永远处于对决的上风!

魏东侯翻了下手腕,手中多出了一片流光溢彩的刀片,正是当日被鹤羽剑削下了的一片刀尖,这刀尖不足一尺,与秦明的藏锋相差不多,只是一个光彩熠熠,一个却是青黑无光,好似八卦中的阴阳两物。

魏东侯手指一动,刀片突然缩入手腕之中,只露出薄薄的几分刀刃,他朗声道:“接下来的法门你务必要听清楚、看清楚,我只演示一遍,你能学多少那是你的悟性和本事!”

藏锋一法在于手、脚、兵器、心境的合而为一,若是悟性不佳,便是练习千百遍也不能成功,相反若是天选之才,不过一遍,便已足矣!魏东侯知道秦明这个人不到关键时刻不会重视起来,所以提前说了只演练一遍,便是要告诉秦明机会只此一次,再无下次,逼得秦明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认认真真地看魏东侯的这次演示,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过!

人若是足够聚精会神,有时一朝悟道便胜过修行百年!

魏东侯见秦明难得地收敛了脸色,一脸专注,有些满意道:“好,这四招我取名为藏锋四式,要做的便是杀机内藏,锋芒不露,刀尖凸出指间三分,露出掌下一分,刺可以指为剑,劈可化掌为刀,刀随掌势,所及之处,攻无不克!”

兵器对决中,所谓一寸长一寸险,一寸短一寸巧,可是天下兵器再短又怎么能短得过人的双掌,再巧又怎么巧得过人的五根手指,这藏锋式的威力便在于,让短刃与自己的手完全贴合为一体,手便是剑,手便是刀!五根手指便是最灵巧最锋利的兵器!正所谓:

攻,则会当击水三千里;

守,则气形不动稳如山。

动,则扶摇直上九重天;

静,则潜心蛰伏九幽下。

此法,断兵破甲,随心所欲,攻无不克,杀无不至!“嗬!”魏东侯突然动了起来!他整个人就像一道旋风一样在草地上快速掠动,他的右掌之中有一抹莹白色的亮光流露出来,这光芒在他的舞动下,化作一条清晰无比的白练,白练时而疾疾飞出,时而盘旋绞杀,时而如流星赶月,时而像白鹤舞翅,惊艳又华丽!

魏东侯特地以自己的流光刀残片来教学,一方面是尺寸大小相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秦明能更清晰地看到他刀势的变化!秦明突然明白了藏锋为何要以这青黑无光的奇铁铸造了,他心想若是用自己的藏锋来使出这招式,匕首暗藏自己手掌之下,即便是在艳阳天下,也是无光无影,可不是无人能看破?

原来这便是藏的道理!刀在你眼前,你都看不到,你只以为这是他的双指划过你的咽喉!只是这样的招法与江湖中失传的另一绝学岂不是十分相似?

荆一飞的身子突然微微抖了一下,三个字差点从她的唇齿间吐了出来,只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这人对她来说太敬重了!这个人杀敌的身法一直深深地留在她的心底,靖难之役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些招式。可是今日这刀法就这样再次重现!

荆一飞摇了摇头,暗叹这世间不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不可能!

天井内,魏东侯的身姿一刻也未停歇。“此第一式,叶底藏花,杀机在内!”

他的手掌一抖,突然如同千手观音般出现,霎时,只见群叶婆娑摇摆,又像观音拈花拂柳,手势纷纷扬扬而出,看不出虚实痕迹,而后这群叶之中,突然一道锋芒倏地刺出,这一剑隐藏在无数的虚招之中突然弹出,当真是快如闪电,防不胜防!这便是第一招叶底藏花的奥妙所在,以虚迷惑,化实出击,若是寻常高手相遇,这一招便要对手兵刃断裂,一剑击中要害,让他立即丧失战斗力!“第二式,莲叶藏鲤,动如流星!疾!”

魏东侯整个人突然像旋风一样狂舞起来,他时而高速旋转,时而蜿蜒穿梭,四周的空气在他的搅动下变得又黏稠又快速,仿佛周边已不是空气,而是汹涌滚动的流水,魏东侯借着这真气的鼓动激荡,整个人就像一条游动在天井内的鲤鱼一样,灵动,迅捷,不可捉摸!若说叶底藏花是面对面的迷惑和击杀,那莲叶藏鲤便是飘忽不定的躲避,在不定向中完成击杀!

一个以静化动,一个动中求静,皆是十分古怪的招法,若是初次相遇,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难免要吃这两招的大亏!所以藏锋这种剑法被称为杀手剑,隐藏气焰只为一击必杀,这与魏东侯华丽外露的流光刀法确实很不搭配,只是不知道这四招是怎么融入这绚丽无双的姑苏三十六刀之中的,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套路的。

第三式,第四式……

魏东侯一招一招地演示着,秦明目不转睛地看着,虽然藏锋式只有四招,但每一招都可以随风而动,化出无穷无尽的变化,魏东侯只是画出了一棵树的主干,余下的枝叶繁花都要靠舞剑的人自己去领会琢磨,去尽情发挥。

秦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一样东西,在他眼里,这一招一式都细化成傀儡上的一块零件,一个铆钉,最后再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快、慢、动、静、攻、守……太精妙太凌厉了!

四式终于都演示完毕,魏东侯收刀,站定,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舞动了好几圈,最后的落点还是原先的位置,而这青草八卦也丝毫没有受损,显然他的脚步一直按着八卦的痕迹行走的,一步一步,皆有章法,未曾碰到一点边缘,于无序之中彰显有序,于无招之中显示招法,这也是藏锋的另一特点。

秦明正要惊叹这刀法了得。

突然,魏东侯轻轻地甩了下自己的衣袂。

一阵风起,一层绿芒在草坪上一闪而过,绿色就像粉末一样扩散开来,那是被魏东侯齐齐削下不足一分的草尖!

这才是藏锋四式的威力所在,杀人于无声无息!杀机在前,你都看不到!

秦明终于彻底服气了!饶是他看得再细,却也没想到,这刀法有这么精准的威力,这么破物无声!杀气从手指尖吐出,随着光芒的旋转,真正做到了予给予求。

魏东侯问道:“看清楚了吗?”

秦明想了想,点头道:“大概看清楚了!”

魏东侯道:“那你来试试!”

秦明踏入草地,他闭眼、回忆每一招每一式,起初他觉得这些招式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越认真想越觉得这些招式有问题,很混乱,到最后竟然是越来越模糊了,这藏锋在手竟然第一下该往哪里刺出都忘记了。

魏东侯提醒道:“藏锋一法最忌只学其形,不学其神,须知这藏锋乃是抓住机会一击必杀之招,你想得太多,犹犹豫豫如何必杀?出招吧!就算错招也是招法!”

秦明猛地睁眼,藏锋横刺而出,他这第一招杀出,虽然不伦不类,但力道一出,整个人和剑突然都活了起来,他突然明白了魏东侯的意思,打斗之中哪里还有依着套路招式来的道理,都是见招拆招的法门,任何一剑都是杀招,关键的不是你这一剑刺中哪里,而是接下来的变化。

秦明脑子里什么都忘记了,他觉得眼前分明有一个人影,这人与他对招拆招,二人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如此下来,何止比画了四招,简直有百余招。

魏东侯摇头道:“你虽领悟了其神,但招法不到、劲力不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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