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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8 08: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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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斐然

出版社:光明日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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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再有一个你

假如再有一个你试读:

楔子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变成一个心思不再慎密的男子。做着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爱着一个曾说一辈子都会陪在身边的人,听一场又一场关于北极熊与企鹅的冷笑话。“北极熊孤单地呆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得一根不剩,他突然大叫:“好冷啊!”然后一只企鹅也开始一根根拔自己的毛,最后拔的一根不剩,他对着企鹅说:“果然很冷!”

可我却从来不许说笑话的人提起“北极熊”与“企鹅”这两个名词,都勒令他们用甲乙丙丁代替。因为我怕想起你,我怕想起炽烈阳光下,你明明眼泪都快掉下来,却固执地上扬起嘴角对我说笑话的样子。

像那句老套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像你一直钟爱的洒狗血的偶像剧情。

你不见了,我才这样想你。――顾西凉PART-1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可以是瞬间的事

阮恩偶尔会想,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过那样的时刻呢?无意间选择了一种陌生的饮料,却一口就上了瘾,或许因为它口感好,或许因为包装上面一句经典的广告语,又或许没有任何原因,单单是喜欢。好像她对顾西凉的一瞥,就从此盲了心眼,认定他是自己的命中注定,并对此深信不疑。

注视着镜子里那张稍显圆润的脸,阮恩别扭极了。自己一直是习惯素面朝天的,现在却被造型师上了精致透明的妆,平常未曾怎样修剪的眉毛,也被塑成了细细的柳叶型,额际是由九颗小而饱满的珍珠组成的发冠,项链与发冠同属一个系列。至于衣服,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稍显得松垮的婚纱,微微皱了眉。陆成的声音却突兀地在头顶响起。“阮小姐,仪式马上开始,少爷问您准备好了吗。”

她回过头,轻咬了下唇,半响才小声道,“可以走了。”却无意瞥见陆成眼里一闪而过的怜悯,错觉吗?

很盛大的露天婚礼,红地毯两旁的迎花是成片深蓝紫的德国鸢尾,阮恩曾在植物频道上见过,喻意神圣。她抬眼就看见了顾西凉,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三件套西装,正侧身站在神父教台下,在所有嘉宾的注视中对她伸出手。阮恩的心里突然溢满了幸福感,原本那些不安和忐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好看,她小小地暗叹。本想用帅字来形容,却觉得不够贴切。眼波流转,眉目生花这些词又太过夸张,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单纯地选择了“好看”这个词来下定义。仿佛任何衣裳,都是为了他而量身定做,任何事物,都是为了被他征服而生。明天的新闻头条,大概又会是“麻雀成凤”之类的了吧。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阮恩想,外界的眼光怎么能让她放弃与他厮守终身的机会,纵然后来的她才了解,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饰演的独角戏。

她记得很清楚,与顾西凉的遇见,不过是3个月前的事情。

好友禾雪21岁生日,二人又刚刚大学毕业,心疼女儿的禾父只要求禾雪务必出席全家为她举办的生日party,然后便送了信用卡,任她们三朋四友一起去疯。禾雪性子闹,从小安逸的生活毫无疑问地培养出了她标准的小姐脾气,所以朋友并不多,交心的只有一个。也许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阮恩在待人方面总有些和气忍让,正好跟禾雪的性格互补,于是二人相处并不困难。所以最后,阮恩就被禾雪硬拉着她去了酒吧,更确切的说,是一家叫“柏联“的私人俱乐部,没有普通舞厅的喧嚣热闹,全场却充斥着难以言表的奢靡气息。

阮恩小心翼翼拉着禾雪的手,深怕自己在这迷宫一样的环境下走丢。找了偏远的位置坐下,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立刻态度友好地上前,询问二人需要什么饮品。阮恩点了两杯红茶,禾雪却不乐意了,“别啊,好不容易出来奢侈一回,怎么也要对得起我今天这身装扮啊!”

禾雪将外套脱下,阮恩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连衣短裙,居然从背部的中间开了叉,露出凹凸有型的背脊骨,透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妩媚。

阮恩瞪大了眼,嘴唇微张。

禾雪显然很乐于见她这副表情,没有多说什么,只将自己的红茶要求服务生换成低浓度的rainbow,然后告知阮恩她去趟洗手间。阮恩一个人有些无所适从,本想和她一起去,却被拒绝,对方吐了下舌头道。“我也不知道厕所在哪里,还得慢慢找呢,你就坐这儿,拉着你东转西转的我也不放心。”

好像觉得有道理,阮恩便又重新坐下身,打量起四周的一切。真的不属于同个世界,光是那入场费就吓了阮恩一大跳,连一向大手大脚惯了的禾雪都微微咂舌。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社会两极分化尤其严重,有钱的,就有得要上天摘蟠桃喝玉浆一样,穷的,就穷得可以践踏自尊只为三餐温饱。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思想里的阮恩,突然被一声尖叫将眼光吸引过去,转头就看见禾雪整个上身被喝醉的中年男人压制在临近吧台的走廊墙角。禾大小姐怎么受过这种待遇?她眼见挣扎不掉,便侧腰脱下右脚的高跟鞋就往男人的头顶招呼,打完却见几个人围了上来,才深知惹下大祸。

男人终于清醒了点,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满脸横肉被气得抖个不停,一手拽过吧台上的啤酒瓶就要朝禾雪掷,阮恩却条件反射地冲了上去。啤酒瓶应声而落,阮恩只感觉头顶有温热黏湿的液体混合着啤酒流下,她想去问禾雪有没有事,刚张嘴,脑门却一阵发晕,直直地软了身体倒下去。周围惊呼了一刻,又重新恢复平静,大家都在冷眼旁观,似乎发生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阮恩听见禾雪叫自己的名字,还有背后男人的骂骂咧咧。模糊地感觉到有一行人从自己身前经过,她下意识伸出手,就准确地抓住了其中一个的裤腿。对方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又稍微用了力企图挣开,阮恩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却察觉到对方拒绝的姿势,她于是两只手都抱了上去,一副死不松手的模样。阮恩怕了,怕极了,像遭遇一场风暴,那就是她唯一的避风港,走出去,就生死未卜。“求你。”

拼了最后一口气,然后昏死过去。

顾西凉冷眼看着自己脚下的不明人士,这女人都昏过去了,还依然箍住自己的脚不放。挽着他手臂的女伴略微不满地嘟了嘴,却在一旁不敢作声,倒是同行的漠北开了口,“啧啧啧,我们顾少果然是刀子心。”顾西凉撇唇,不以为然。他不是侠客,也没有兴趣当英雄,多管闲事也从来不是他的作风。走廊上的亮度不够,只有晕黄的灯光打在周围,暧昧又暗示。

他弯下腰,试图去将那双手扳开,离得近了,才终于看清阮恩的模样。他见过千万人,像某人的发,像某人的眼,却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人神似。如果不是她眼角那颗细小的痣,那几乎就是同一张脸,漠北的视线转上去,也惊得“呀”了一声。

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青涩恋人。无论你是谁,多低下或高贵。那个她始终就站在那里,生成一根刺。大水排山倒海,大火千锤百炼,也不能将之淹没烧毁。

然后顾西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有了动作,他甩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一把将阮恩打横抱起往门外走。途中遇见俱乐部的经理孟凡,也是一会看神色的主,见他阴沉下来的脸,立马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备车送医院,顾西凉点头,便脚步匆匆地离开。漠北傻眼了,禾雪的呼唤尖叫声才将之拉回现实。

他用食指淡淡地点了点惹事的中年男人后背,却惹来对方一句“娘的,滚开!”漠北就不再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正好,他好像也很久没有疏通筋骨。眯了眼睛要出手,却有一群人率先涌了上来,看穿着是俱乐部的保安,个个五大三粗的,对着男人和同伙就是一阵暴削。孟凡也随后赶上来,送了一脚。“漠公子也是你惹得起的?妈的,瞎了你的狗眼。”

风波平息下来,漠北见女生吓得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突然热心泛滥去搀了一把,谁知却被对方一把打开了手。漠北郁闷了,哪个女人不是巴着抢着等着他亲睐啊?他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说你懂不懂知恩图报?本少爷不是流氓,而且我还救了你。”

谁知禾雪却自己用手扶着一旁的吧台柜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漠北“呸”一声。她记得刚刚他在阮恩昏倒的时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对着那个抱走阮恩的男人开玩笑。“要真想救早都救了!在我眼中你跟那群流氓没什么两样。”

漠北就开不了口。他真没想到禾雪个子不大,骂起人来却那么彪悍。禾雪趁对方未来得及反应,迅速瞪了他两眼,就一阵风似的跑走了,甚至顾不上整理狼狈不堪的衣着。她奔出来,正好有人在门口下出租车,二话不说打开门坐上去报了自家的地址。准备摸手机给阮恩打电话,才发现皮包掉在了俱乐部。

阮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左右,她感到太阳穴一阵揪心的痛,三三两两的片段凑齐,才记起发生了什么事,打量周围,应该是在医院,没见到禾雪,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慌忙地掀开被子下地。顾西凉推门进来就正好看见这一幕,两人眼神碰到一起,目不转睛地对视。

顾西凉沉默。怎会有如此的巧合,连惊讶的表情都一致。

阮恩微讶。怎会有气场如此强大的人,只是往自己面前一站,就仿若神祗般,唯我独尊。

阮恩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处蠢蠢欲动。她知道自己长得不算丑,也不是没有男生喜欢,只是她对那些所谓的攻势追求从来就有抵抗力,在她的计划中,最好先有稳定的工作,再考虑成家的问题,骨子里是传统的女生,有自己的小执着。而此刻,眼前的男人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与她对望了十几秒,阮恩就刹那有了沦陷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被院长带去逛公园,看见门口老伯稻草把上那红得鲜艳的糖葫芦,第一次对着偏爱自己的院长撒娇,“文姨,我要一串,就要一串,下次不吃了好不好?“可是下次经过那里依然抵不住诱惑,却忘不了自己的誓言,只能兀自舔着干涩的嘴皮偷偷回想那酸中带甜的滋味。

那是阮恩怎样抗拒都无法割舍的感觉,就像此刻面对顾西凉,心底突生起的喜欢。

顾西凉将视线收回,没有忽略掉女生眼里闪闪发光的惊喜,和逐渐泛红的脸庞。他踱步进来,把陆成刚买来的粥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然后一手将还处在原地的阮恩往病床上拉,只使了一点力,怕弄伤了她。阮恩完全没意识到拉着自己的是一个陌生人,她甚至还很顺从的躺回原位,任他动作缓慢地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喂粥,听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说话。“顾西凉,照顾,西方,凉薄。”

这男人是在介绍自己?未免也太惜字如金了点吧。

顾西凉?怪不得阮恩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原来他就是那个连续上了一个星期商业周刊头版的商界神话---顾西凉?可是,谁会用凉薄两个字来介绍自己埃阮恩就笑了,立马有样学样地说“阮恩,阮玲玉,恩惠。”顾西凉一怔,手停下来盯着她的脸看,久久没有动作。阮恩以为对方是认为自己的行为很唐突,就不再说话了,气氛开始奇怪。最后她才想起禾雪,欲开口问。“我”“外伤,不严重。不过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最好留院观察一天。”“她”“你朋友很安全的到家了。”“你”“我们交往好不好?”

本来就没什么心机,再加上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阮恩在顾西凉面前相当于是完全透明,一个表情动作就能泄漏玄机,尤其还是面对顾西凉这样善于洞悉一切,心思缜密的人。阮恩最后是想说谢谢的,未出口的话却被顾西凉的抢白吓得哽在喉咙。

我们交往好不好?

当然好。“所谓一见钟情,大抵就是这样。”阮恩在日记里写道,并画下一个大大的笑脸。

婚礼现场,大多到的是顾西凉生意上的朋友和伙伴。阮恩没有嫡亲的亲人,只邀请了禾雪当自己的伴娘。禾雪没有想过好友在一毕业就匆匆踏入了婚姻的坟墓,尤其踏进坟墓的这个人还是当初打着独身主义的阮恩,更特别的是她还一脸心甘情愿。禾雪就万分不理解,却被阮恩一番话酸掉了牙。“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可以是瞬间的事。”

本来想要孤儿院里的小朋友和阿姨都来,阮恩却怕顾西凉不同意就一直忍着没提。结果在婚礼现场,却看见为自己拖婚纱后摆的金童玉女,居然就是孤儿院的童童和阿白,院长在一旁,满脸慈爱地将她的手慎重地交到顾西凉掌心,阮恩瞬间湿了眼眶。

主持婚礼的神父遵照仪式问那个没有新意却神圣无比的问题。“顾先生,您是否愿意娶阮恩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述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顾西凉犹豫了几秒,才回答道,“Yes,I do 。”“阮小姐,�是否愿意嫁顾西凉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述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阮恩差点将手里的捧花掐断,稍稍止住激动的情绪,才底气十足地连答了几遍。“我愿意,I do,I do 。”惹来全场祝福的掌声和善意的微笑。

整个饭店包了场,闪光灯陆陆续续不断,看起来热闹非凡。

顾西凉和阮恩依着每一桌敬酒,漠北却带头起哄。顾西凉平常说话总把他往死里打压,做事通通喜欢赶在他前面,令他们家公司连连失了好几个订单,还惹得漠北亲爱的父亲直骂怎么生的就不是顾西凉。每每想到这,漠北总觉得有口气憋着不下,这会儿说什么也是要解下恨的了。

抬起头看见阮恩的脸,还是不自然地腾了一下。

与顾西凉是打打闹闹玩到大,并承诺会一撑到底的兄弟。兄弟娶阮恩的原因,那其中曲折迂回漠北自然心知肚明。可是,这样好吗?他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说话没心没肺,其实还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起码顾西凉在商场上的雷厉风行,狠,绝,是他一辈子都学不来的。已经那么多年,那名字似乎成为一个禁忌,再也未曾被提起。漠北以为顾西凉心里的那个影子早已随着时光的洪流被卷走淡忘,可直到发现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回回都与某个人总有那么点相似,才算明白了,顾西凉不就是这样的人么?很难想要去把握什么东西,可一旦认定,也许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只是阮恩看起来那样单纯,如果被永远当作一个替身来看待,会不会太不公平?漠北只有祈祷,她能少喜欢他一点点,再少一点。将视线移到新郎身上。“今天说什么也要看你倒在这里,否则我就不走了!”

顾西凉二话没说就将手里整半杯白的往下灌。阮恩拉他的衣袖,叮嘱不要喝得那么急,伤胃。顾西凉却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漠北还想造次,矛头指向一脸小女人的阮恩,将就原封不动的小酒杯又举至她面前“嫂子,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阮恩不好意思的伸手去接,却被随在身后的禾雪一把抢过,豪气地一口干完。禾雪知道阮恩不能沾酒,一碰就浑身过敏起疙瘩,有次她考差了心情不好,拉着阮恩买了半打啤酒回去喝,结果阮恩不忍心拂她的意,硬是陪她hi到底,最后却酒精严重过敏昏迷过去,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星期。禾雪从此就再也不让阮恩碰有酒精之类的东西。

把杯子甩回漠北面前,禾雪挑眉,很有些挑衅的意味,“小样儿,要拼酒冲姐姐来!”

漠北当下就黑了脸,好像自己每次碰到她都是不好的状况。姐姐?她顶多22吧,自己比她大上了4岁。这一桌的人也都是平常一起玩乐的朋友,禾雪一番话让他漠少爷情何以堪?于是漠北倔劲儿也冒了上来,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要跟禾雪拼个你高我低。偏偏两人都是牛脾气,死活不肯认输,最后就落得一起跑洗手间狂吐的下场,嘴里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对损。“我就不明白,你认下输怎么了?你一黄花大闺女认输又不丢人,而且输给本公子也是长面子的事情,其他人想跟我喝酒我还不乐意。”漠北说完又止不住一阵干呕。禾雪却抬起头来,用手拍了拍心坎,对着漠北又是有气无力地“呸”一声。

典型的欢喜冤家。

白色宾利平稳地在来往川流不息的车辆中穿梭。顾西凉是真喝得有点多了,他扯松领带透气,最后索性就倒在一旁的阮恩肩膀上小眠。阮恩的心止不住漏了一拍,至今为止她看见的,都是他人前光鲜冷静的一面,让人心生惧意,现在才真的像个很普通很普通的男人,她的丈夫。想着丈夫这个单词,阮恩就红了脸,回忆婚礼上的细节,才突然发现好像顾家也没有亲人出席,她装作无意问起,顾西凉也就随口回答。“唔,外公暂时联络不上。”

至于大哥。

顾西凉的眼睛突然张开,又闭上,如果能不知道,最好永远瞒下去。

阮恩的脑海里,一直很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没有动人的月光,天公甚至很不作美的下起了淅沥的雨。车子在一栋西式的三层小洋楼前停下,外表看应该有些年月了,内里的装修和格局却十分现代。顾西凉不喜欢家里有陌生的味道,所以偌大的房子却没有一个佣人。陆成先下车举伞,阮恩扶着顾西凉,左左右右好不容易走进门,最后肩膀还是被雨淋湿。她红着脸去脱顾西凉的外套,然后是打底的西装挂,最后只剩下一件衬衣。顾西凉随意动了下,阮恩就将手收回不敢再继续。僵持半天,想着他穿上湿的衣服睡觉应该会不舒服感冒吧?却忘了自己也还是湿淋的模样。

两个人都已经是夫妻了为何还害怕,就算要发生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毕竟自己那么竺定,他就是唯一想要的人。

于是阮恩又试着去解顾西凉衬衣的纽扣,一颗,两颗,三颗。。。最后一颗的时候,阮恩手一抖,下秒钟被人一个翻身压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吻就印上来。

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过后,阮恩素白的指甲陷入顾西凉后肩上的皮肤,她拥抱着眼前的人,那一瞬间,感觉拥有了全世界,仿若一朵注定绚烂的花,等待百年,终于深情绽放。

顾西凉的神志呈半醒半醉状态,他看着被自己覆在身下的人的轮廓,抬起手扫去她眉间的碎发,语调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阮恩就清楚地听见了。

他分明叫的是,亦舒。

阮恩起得很早,还不到7点,这是她上大学就习以为常的生物钟。春日,早晨的阳光并不毒辣,她微微拉开窗帘,晨曦的第一抹光照射进来,投上顾西凉坚毅的脸庞。阮恩就坐在床边盯着他看,睡态很好,只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便要自不自然往旁边退,隔出一点距离。就像昨晚,一直背对自己而眠。关好卧室门下楼做早餐,不一会儿顾西凉也跟着下了楼,见了她一怔,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才走过去淡淡地问,“这么早?”阮恩见他还穿着睡袍,露出锁骨一大片的皮肤,不禁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电影慢镜头,一幕幕回放,她彻底红了脸。“吵到你了?对不起啊,我一到时间就自然醒。“

顾西凉摇头,他是被陆成的电话叫醒的,说是顾氏与韩通的地皮合约书副本出来了,要不要送过来给他过目。他显然已经忘记自己昨天结婚了,家里还有一个新婚妻子,只对陆成道”你先去公司,我自己开车来一趟。“

叫住在玄关换鞋准备出门的顾西凉,阮恩有些着急地追过去问,“你去哪里?“顾西凉就没有犹豫地回答,“公司。”阮恩倒也没想太多。“不吃早饭么?”“不用了。”门一开,顾西凉手里的遥控就“吱”地响起来。似是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他又倒回来。“以后不用给我准备早餐,我是真的没那习惯。”“嗯呐。”“还有,你有没有哪个国家的申根签证或者护照?”“干嘛?”“度蜜月。”见对方不知所云,顾西凉才又道。“算了,我叫陆成帮你准备。你收拾一下,想去哪里就给他打电话,他会去预定机票。”

结束对话,顾西凉坐上车,Ferrari就呼啸着开出院子的镂花大门。

不知为什么,阮恩知道顾西凉叫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她一开始想,有什么关系呢,像他这样让平凡人眺望又趋之若鹜的男人,如果感情生活至今仍一片空白,那未免才不正常。可是,真的没有关系?自己的老公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居然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就没有一丝丝在意,一点点好奇,一缕缕嫉妒?

她承认,她在意了好奇了嫉妒了。

像禁果对夏娃的诱惑,阮恩试着去找一些蛛丝马迹,她想要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样念念不忘。衣橱,抽屉,书房,每个角落,一无所获,她有些失望。正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LEVIS黑色钱夹,如果没认错,应该是顾西凉的。感觉自己离秘密越来越近,阮恩却突然临场怯步,她想起了禾雪曾经总结过的三个不能。

女人,一定不能有好奇心,否则会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上身。尤其不能对自己男朋友拥有太多好奇心,因为他会觉得你干涉了他的自由。更不能对其他陌生的男人产生好奇心,除非你想将一枝红杏伸出高墙。后来禾雪与漠北混熟了,也将这一段话告诉过他,只不过将主语改成了男人。当时的漠北正开着他那”二老婆”载禾雪兜风,他喝了口矿泉水,结果一听完禾雪的总结,明明在高速公路上,却愣是一个急刹,嘴里的水没忍住就喷了出来。禾雪一个劲儿地往朝他背上拍想帮他顺气,漠北却扑在方向盘上笑得欢畅。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对着禾雪一本正经地道。“我这辈子除了顾西凉就从来没服过谁,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总是这么,堪称经典?“

所以阮恩天真地想,过去的都过去了,毕竟他最后选择的是自己不是吗?大不了自己再努力一点,将这个名字剔除在属于他们的世界之外。

怀着满腔的热情,阮恩第三天就兴高采烈地跟着顾西凉飞往斐济,开始了他们的蜜月之行。

路线是顾西凉选的,那天从公司回家的途中,他顺便问了下陆成阮恩有没有联络他,却得知陆成并没有接到电话。一进门,顾西凉就见阮恩光脚跪在透明茶几前,桌上是一张大大的地图,纠结的神情显而易见。阮恩显然没注意到有人回来了,依然自顾自地在一个小本上记载什么。顾西凉也不叫她,轻悄地走过去,却看见满满一篇国家的名字和风土人情对比。他突然出声,把阮恩吓得跳起来。“不就是旅游,这次去一个地方下次又去另外的地方好了。干嘛弄得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似的?”

阮恩只小声地说,“你不懂。”

顾西凉听见了,却懒得再问。是,他的确不懂,也不想了解。随手往地图上一指,“就去那里吧。”

正好是位于太平洋中心的斐济。

当天晚上,陆成就电话预定了斐济群岛上的娃凯亚俱乐部,据说是出名的“一岛一饭店”。差不多2200英亩的小岛,仅限11对情侣入住,4名厨师和12名侍者为客人提供尊贵服务。这里的每片专属海滩仅供一对情侣享用,长达两英里的范围内不会有第3个人介入,只有饭店为客人准备好的美酒佳肴。运气有点好,正赶上最后一对。

的确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常年的平均温度只有22度左右,不用担心一段时间回去就晒得自己都惨不忍睹,东西很美味,服务很到位,景色很养眼,却几乎见不到任何其他度假的宾客。阮恩也不是那么爱热闹的人,只是同顾西凉一天的对话寥寥无几,就觉得所有风景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欣赏。顾西凉不喜欢说话,兴许是想着两人这样若无其事地待着也没意思,于是第二天又换了地方。

阮恩和顾西凉去海滩的时候,碰见一对来自布里斯班的情侣,座位就在离他们不远,都很健谈。女生性感,典型的open lady。居然当着男朋友的面就毫不吝啬地夸奖顾西凉,“Oh ,you are so charming 。”

你真是迷人。

顾西凉出于礼貌,也淡淡然回了一句“Same to you 。”不料女生却站起身突然冲过来,企图给顾西凉一个热情的拥抱。阮恩张开双臂挡住,两手不停的挥摆,指了下顾西凉,又指着女生背后的澳洲男孩道。“He is my husband ,and your boy friend is sitting in there 。I should say sorry to you,I’m a traditional woman。”

他是我的丈夫,而你的男朋友正坐在那边,我必须向你说抱歉,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见阮恩一副维护自己所有物的表情,顾西凉无聊想逗逗她,站起身主动给了女生一个拥抱。然后女生尖叫着跑回自己男朋友身边快速激动地说了些什么,男孩脸上的表情开始郁结。

从遇见顾西凉开始,阮恩就发现了他其实有严重的洁癖,讨厌与不相干的人有任何形式上的肢体接触,婚礼上,禾雪无意中拉了他的手腕问她的去处,却被有些不礼貌地甩开,最后才半冷不热地回答。为此禾雪还向阮恩抱怨过,“咦,冷的死人。”

所以她没想到顾西凉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其他女人拥抱,顿时就有点委屈,刚准备说什么,身体却被人从背后抱起来转了个圈。阮恩吓得惊声尖叫,下一秒就落入另一个的怀抱。她将头紧紧靠在顾西凉的肩窝处,鼻端嗅到属于他身上的的薄荷香气,应该是剃须水。有些像牙膏的味道,却没那么刺鼻,反而异常好闻。

原来是澳洲男孩报复性的恶作剧。

不该一般见识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但顾西凉在那一刻真的有了想发飙的冲动。脑子里有片段闪过,顾任的脸,亦舒的脸,他的脸。

最后还是平静下来,任阮恩一脸看神经病地表情拉着他走远。

不知应该被称为缘分还是孽缘,晚上用餐的时候,两对的座位又挨着一起。年轻情侣好像和好了,女生不停地朝男生碗里夹菜,男生好像也觉得下午对阮恩的行为太过唐突,便很有诚意的道歉。阮恩本来心里还有点小疙瘩,一听人家都道歉了,自己总不能小肚鸡肠吧,所以也一笑泯恩仇,端起果汁与他们碰杯。男生叫Denny,女孩叫Grace,两人还很不见外地给阮恩取外号,叫小小恩。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好小,本来东方人骨骼就不大,阮恩1米6的个子,却只有80多斤。再与挺拔的顾西凉并排站在一起,就更显得小巧。一顿饭三人都吃得欢,还互换了电话号码,唯独顾西凉在一边不言不语。

回到房间,阮恩差点被顾西凉莫名其妙的北极气场冻伤,她想问原因,又害怕他会觉得自己企图干涉他的私生活,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二人沉默间,阮恩的手机却一阵强过一阵地响起来,是首粤语歌,清灵的女声在唱,“如你我可以最后于一起,你会知道我日夜想你。从不想多讲,只因不想累你。”

是Denny打的电话,叫他们一起去海边散步,阮恩用手捂住听筒询问顾西凉的意见。不料得到的答案却是“你想去就去。”“那你呢?”“休息。”

阮恩只认为他是真的累了,也不想留在房间里打扰他,索性就答应了Denny的邀请。夜晚的风有些大,她加了件外套和薄薄的围巾,将中长的直发用发簪随意地挽起一个结,正准备开门,却被人很突兀的拉回来,吻个正着。

直到二人双双跌入柔软的圆床,阮恩才发现顾西凉是在生气。可是,为什么?难不成吃醋了?

阮恩越想就觉得他是吃醋了,越想越开心,然后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居然就这样咯咯地笑出声来。顾西凉半撑起身子,“笑什么?”阮恩不回答,闭紧了嘴,却依然掩饰不了唇角的笑意。顾西凉不否认,这突如其来的醋意其实是针对某个人的。他怎么能忍受她与别的男人交往过密?纵然他很多时刻都清楚,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她,可就是接受不了。漠北说得对,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固执己见的人,认定什么,就绝不放手。但这一刻,顾西凉发现她与某个人,也并不是那么相像。比如身高,亦舒起码高她半个头。比如笑容,亦舒向来是很淡的,从不会有如此清脆的笑声。

看吧,她猜测就会是这样,有过再亲密的行为过后,顾西凉依然是独自安眠。阮恩睡不着了,就一个人回想顾西凉吃醋的神情,觉得好可爱。其实一点也不可爱,如果外人看了应该会觉得那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刻,可在阮恩眼里,那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表情。

他是在乎自己的吧?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阮恩就大起了胆子,悄悄地往顾西凉身边靠。一点一点,直到自己与他的背部紧贴,感觉到一阵冰凉的体温。正好顾西凉一个侧身面向阮恩的背部,手一搭就放在她的腰上。阮恩只觉得身体里闪过一阵电流,然后她像怕他又突然收手似的,匆匆往他胸膛靠。两人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入睡,直到第二天太阳高照。

这次倒是顾西凉首先醒过来,感觉到怀里有东西,低头便看见阮恩的睡颜,两脚还蜷缩成一团,像只乖巧的猫咪,本来想把手抽开,却又突然不忍心打扰她。而且他惊讶的发现,醒来有人在身边的感觉,好像不错。

假期安排是七天,期间二人还去过海龟岛,是一座面积为500英亩的私人岛屿。岛上的住处是富有异域特色的草屋别墅。阮恩兴致勃勃地拿出相机拍风景,最重要的是她想与某人合照。顾西凉却不喜欢照相,两人的婚纱照他都是没什么表情,阮恩也不好勉强。顾西凉还是感觉到她的失落,想着反正就一次,满足她好了,于是二人每去一个景点都拍照留了念。

可顾西凉几乎都沉默着脸,唯独两张。

一张是阮恩拼死拼活要他笑一个,便笑了,也只是很僵硬的扯起唇角。一张是真正的开怀大笑,因为阮恩拿着相机请求路人拍照后,便兴匆匆的朝他奔去,不料却左脚拌右脚向前扑倒了。顾西凉去扶她起来,骂了句“傻。”本来是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笑出了声。阮恩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重要的还是在他面前,立马恼羞成怒一拳打在顾西凉身上,拍照的路人很会抓拍,这一幕就永远的被封存下来。后来阮恩多洗了一张,把它放大表框,取代了婚纱照挂在卧室墙头。

短短几天,韩通的老当家韩再云猝然病逝,江山易主,公司由大儿子韩裔接手。

飞回台北,顾西凉就接到陆成的电话,说原本与韩通的签约被搁置了。顾西凉只陪着阮恩回家打了个转身,洗澡,换了衣服就又出了门。阮恩正在卧室收拾行李,听见关门声匆匆跑下楼,人早就不见了踪影,还是咬着唇小声地问出了一句“晚上回来吃饭吗。”

与韩通的总经理约好时间见面,顾西凉却迟到了,不否认他是故意将董事会议延长。本来与韩通的合作谈得好好的,却说停就停,他觉得对方极其不礼貌,以牙还牙一向是顾西凉做人的原则。如果真有必要的话,他应该会考虑令找下家,虽然韩通的让利似乎比任何一家都多。

到达餐厅,陆成在车里等,顾西凉被服务员引至包间,却发现对方来的是个女生。顾西凉认得,那是韩再云的小女儿韩敏。他双脚门也未踏入,转身欲走,女生却发现了他,几步跟上去。

韩敏毫不掩饰对顾西凉的好感,甚至直接提出如果他愿意和她交往,与顾氏的合约就马上签订。顾西凉闻言嗤笑一声,“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继续往外走。

韩敏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得那么彻底,她知道顾西凉已经是有妇之夫,也想过可能会是这种结果,但没有想过对方只一句话就拂袖而去。她恼了,加上平常习惯大大咧咧,韩敏见顾西凉走出去,也提上小皮包跟着往外追,在餐厅门口就突兀地一把挽住顾西凉。“一点也能不考虑下?”

顾西凉扯下环在自己臂膀上的手。“韩小姐,请自重。”

餐厅正好有记者,便将韩敏挽着顾西凉手的一幕拍了下来,韩敏依然我行我素,却一再被拉开。一辆莲花在餐厅门口急刹下来,韩敏看见来人,立即上前去挽住男人的手,对方满脸笑容。“福伯打电话说�还没有回家,手机也不接,今天这么好兴致约会?”

韩敏不好意思地脸红,抓住韩裔的胳膊摇,带些娇嗔的喊“哥”。顾西凉不再想过多逗留,对韩裔点头致意后往陆成的方向走,不料却被叫下。“顾总不好意思,舍妹硬要我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可否再抽些时间?”

然后韩裔拍了韩敏的手,“�先回家。”韩敏却不依地嘟嘴。随即看见韩裔睨她的眼神,还是妥协了。临走之前对着顾西凉的背影喊“我不会放弃的!”

顾西凉挑眉,又重新进到餐厅。

韩家素来清白,可独儿韩裔却是个例外,对方的身世顾西凉没有兴趣,他是只觉性地不想与韩裔有过多来往,他做正当生意,只做正当生意,起码在他从商的几年来,这一直是自己坚持的原则。商业聚会上二人见面,也只是很平常的寒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互相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从座位上坐下,对视却不发一言。“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究竟有什么事?”韩裔本不想问,外头的人称他笑面,他也确实担当得起这个称号,只是顾西凉给他的感觉太平静了,平静到几乎可以让他自己都忽略掉自己。“哦?韩兄今天不只是想跟顾某叙旧吗?那不如开门见山?”“城西的地皮听说顾氏有兴趣,并在家父生前曾签订一份草约,现在准备正式签约?顾兄请恕我直言,最近已有很多家公司与在下电联过,出的价格比顾氏多出好几倍,我没有道理眼看着到手的肥肉溜走。”“那只能说明顾某与韩总的缘分不够,期待下次机会。”顾西凉淡然地点下头。

韩裔闻言反而又吃惊了一小下,刚正式接手公司那一天他就看过合约,顾西凉出的价钱居然与他最开始对工程的预算差不了多少,果然是人精。当初韩再云在位的时候看中的是顾氏的潜力和领导者的才能,可现在他就真的没必要放着更好的路不走,去做没有太大油水的买卖。而此刻看见顾西凉一副了然的表情,他反而笑得开怀。“你是我见过最镇定自若的人。”顾西凉有些意外,“过奖。”

那笑容是棋逢对手的惊喜,顾西凉的确值得他深处,出于远大利益,或是其他。于是韩裔深虑再三,最后才道。“顾兄,正式的合约我会签好字,三天内送到顾氏。”

顾西凉不去深究韩裔突然的转变,只礼貌地回笑握手,“合作愉快。”

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对彼此有利的朋友。你可以称之为利用,但不能否认世界上真的有这回事,拥有相同磁场的人,在见对方的第一眼总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虽然告诉过阮恩自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她仍然一意孤行地做了。顾西凉看见餐桌上的荷包蛋,不由地皱了眉,他不喜欢吃鸡蛋,包括对蛋糕都不太钟爱,这个习惯和亦舒一样,莫名就不喜欢那种味道。又陷入回忆中。阮恩却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同,只一个劲儿的拉他坐下,顾西凉却开了口。“你吃吧,我不喜欢鸡蛋。”阮恩却好像一早就清楚。“我知道啊,可是鸡蛋的蛋白质高有营养,你该学着吃才是。你尝一下,我里面放了葱花,很香的。”顾西凉看着递到眼前的叉子,听她这样说还是一小口咬上去,唔,味道将就。

门铃响了,顾西凉上楼换衣服准备去公司,阮恩去开门,每天都有人差不多这个时候固定送报。顾西凉下楼的时候,她正在厨房收拾刀叉碗筷,桌面上的报纸被翻在第二版,上面是大大的标题。“顾氏执行总裁,家花不及野花香。”阮恩从厨房出来,在门口差点碰到顾西凉,吓了一跳。她说“你怎么还不去上班?”顾西凉却随意地说“你怎么不问?”阮恩见他眼神轻描淡写地瞟了下桌面上的报纸报纸,随即笑了。“上面照片的时间是8点20多分,你九点左右就到家了。如果真有什么,我只有佩服你的速度。”

顾西凉不言。“还有你看,照片上你明明一脸烦躁的样子,手应该不是去牵那个女生而是要拉开她吧?你讨厌人碰你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顾西凉无话可说。

她说什么,相信?还将他的表情揣测得那样准确,顾西凉这样擅察的人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更何况阮恩从没想过要隐瞒。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她想对他好,仅此而已。顾西凉不知道阮恩对自己的感情,好还是不好。他娶她的初衷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缓解对亦舒的思念。

此刻他的脑海里却有念头一闪而过,面对这个口口声声相信着他的人,顾西凉有预感。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摧毁她所有的信任,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天气已经开始变得腻热,禾雪端着大大的方块物体下了车,吩咐司机不用等了,然后才自己拖着那庞然大物按响了门铃。阮恩打开门还未看见禾雪的脸,就听见对方的声音。“以后这种事儿我是打死也不干了,叫顾西凉付我劳力费!”

阮恩赶忙接过,不重,只是体积有点大,拿着不顺手。那是她和顾西凉在斐济的合照,偶然听禾雪说认识某某影楼的经理,那家技术制作的效果不错,阮恩才拜托了禾雪拿去将合照表框放大。

照片上的顾西凉因为她的迷糊而笑得欢快异常,以至于后来阮恩仔细查看,才发现原来顾西凉是有酒窝的,因为他平常都不笑,所以她才从未发觉。

禾雪一进门就瘫进了沙发里,端着阮恩递过来的冰水猛灌,然后去帮着阮恩将墙上的婚纱照换下。两人东拉西扯半天,禾雪就坐不住了,非要阮恩去逛街。阮恩被缠的没办法,叫禾雪在楼下等自己,她上楼去换衣服。

门铃又叮咚地响起来,禾雪跑去开门,却看见来人是一个女生,她迅速把脑子翻了个遍,才确定她和阮恩都不认识这号人物。刚准备开口,对方却抢了先,小泼辣的样子。“诶,你就是顾西凉的老婆?”

禾雪一听这开场白如此直接,立马就想起了电视剧里小三上门的情景,对阮恩的捍卫欲一下就冒出来了,所以她也语气带着不善地答,“你是谁?”

韩敏素来不喜欢文字,对于满篇密密麻麻的小字更是不喜爱,所以报纸她从来不看,也理所当然不清楚顾西凉的老婆长什么样子,之前三番五次被顾西凉直接拒绝掉,千打听万打听才得知他家在这里,于是她怀着好奇又妒忌的心态找上门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那颗不羁的心?可她一听对方不善的语气,就更加不满起来。然后仿佛自己真和顾西凉有什么似的,满脸耀武扬威地对着禾雪道“可不可以谈谈?”禾雪闻言望了楼梯一眼,发现阮恩还没有下来。谈谈是吧?我看你要翻出个什么天来。“行,家里不方便,外面找地方吧。”

走出门,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给阮恩发消息:临时有事,你先在家啊,等等联系。阮恩下楼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很莫名其妙,短信就滴滴地来了。看完内容后,她关掉收件箱,接着打开电视机胡乱地调台,殊不知一场唇舌大战正在开幕。

禾雪悠然自得地咬住吸管大大地喝了一口饮料,坐在她对面的韩敏却要疯了。这女人,这女人,无论自己说什么,居然一点儿反应都不给她!“听说�是孤儿?”“对。”

本想用这样敏感的身世打击对方的自信,不料只得到个淡然无比地“对。”“麻雀变凤凰的戏码,看来女人都喜欢啊。”“那是,这真正的凤凰哪儿那么多啊?最怕的是有人本来是乌鸦,还顶着凤凰的头衔到处耀武扬威。”

韩敏再傻,也听出了禾雪语气中的乌鸦指的就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大家闺秀的风度,镇定,镇定。她添油加醋地使出最后一击。“你知道我和西凉的关系吧?”岂料禾雪一脸惊奇地问“哦?难道你刚刚说的麻雀就是指你自己?”韩敏被自己的话反将了一军,再也忍不住地正欲发作,韩裔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敏敏。”

韩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星,本来就在顾西凉面前受了气,没想到此时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差点自尊全无,她觉得委屈无比。一手指着禾雪,像小孩子告状的话就脱口而出。“哥,她欺负我!”

禾雪最开始很有怒气的,她以为顾西凉真的对不起阮恩,可听见来人没有底气的问题和心虚的表情,她立马反应了过来。顾西凉又不傻,真要做了什么,怎会任人有机会找上门来?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是女孩幼稚的问题和讽刺,她觉得还蛮有趣,才会一直陪着她玩游戏。

跟我玩心理战术那一套?你姑奶奶我可是始祖!

来人她倒觉得眼熟,隔了半天才想起来顾西凉公司最近好像就是跟他有合作,传得个满城风雨,什么强强结合锦上添花什么的,那报道占了满满两个版面。

听见女生撒娇又委屈的语气向来人告状,禾雪反而一愣,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她一没恶语相向,二没上前动手,甚至对方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只是韩敏怎么玩的过她的文字游戏?对于韩小姐来说,这大概已经算是很大的侮辱了。“你有,你有!我说什么你都不理,这就是欺负我!”汗颜。

禾雪终于噗地笑出声,随即就见男人的目光扫了自己一眼,眼神仿佛刀子般凌迟着她,这才收起笑脸。“那是我刚刚没反应过来,要不你重新问?”岂料韩敏还当真问了,禾雪也就当真回答她。“第一,我不是孤儿。第二,我的确很喜欢麻雀变凤凰的戏码,我小时候最喜欢扮这种家家酒了。第三,我不清楚你和顾西凉有什么牵连,可那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如果真要拉上点关系,他该算我小姐妹的内人?”

韩敏闻言就真有了吐血的冲动,敢情她根本弄错了对象,还被人像傻子样玩了一圈。禾雪陈述完毕,悠闲地拿起桌面的手机给阮恩发短信:搞定,百盛楼下等。

然后她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经过韩裔身边的时候却被拉住了手,禾雪回头。“干嘛?很荣幸与韩小姐共饮,帐我结就好,不用客气啊。”她抬起脚要走,对方的手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感觉到他用的力道不大,却透露着坚定。

韩裔看女生在自己眼前耍尽了嘴皮子,他也觉得韩敏的行为很幼稚,无奈胳膊肘总得朝里拐吧。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自不自然地带了些挑衅的口吻。“那舍妹受的委屈,小姐是否也应该一块买单?”

禾雪倒没想到韩敏背后还有个这样富有攻击性的角色,她稍稍后退,战斗力被彻底挑了起来。“阁下的意思是让我道歉?”“不错的建议。”“如果我说不呢?你就不让我走了?”韩裔挑眉,不可置否。禾雪却说,“你不会。”韩裔依然不回话,继续等待她的下文。“你不会。怎么说你也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强制扣留一个弱女子,你猜传出去会有什么影响?还有,管好你聪明的伶俐的可爱的天真的小妹!什么不好做,偏做那棒打鸳鸯的损事?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段婚,小心遭报应。”

韩裔从禾雪口中听出了明显的威胁,他还没遇见几个敢威胁他的人,这女人,居然。于是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然加大,语气也严肃起来。“你敢威胁我。”

禾雪没有感觉危险的气息,反而将脸凑近韩裔,矮了起码半个头的身子也倾上前去,笑颜如花。“你猜我敢不敢?”

韩裔看着她逼近的青春的面庞,一下就觉得自己幼稚起来。怎么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女生计较?于是他重新镇定地淡笑着放手,“好啊,你想做什么呢?韩某随时恭候。”

禾雪往大门退进几步,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放开的手腕,嘴里依然不饶人。“怎么敢让韩公子等?”

语气轻佻。

韩裔尚未明白过来,禾雪已经跑出了咖啡厅,想着她该是真怕了吧,他不禁暗笑。可下一秒却听见韩敏惊呼的一声。“哥,你外套怎么了?”

韩裔低下头,才发现西服的下摆被人划了长长的口子,这才明白过来禾雪最后的那句话。

弱女子?有意思。

阮恩看见禾雪下楼时,正表情有些后怕地双手拍着心坎。她朝她打招呼,然后向前走了大概5步,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人不客气地“请”上了路边的房车,甚至来不及呼救。路过的行人都侧了目,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多管闲事。禾雪呆了,眼睁睁地看着阮恩在自己的视线里被拉走,轿车呼啦地从眼前开过,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没有顾西凉的电话,第一反应是打给漠北,伸进皮包里摸电话的手却有些不稳,好半天才找到自己那款米白色翻盖手机。

一直是滴滴的长线音,几乎在禾雪就要死心挂断的时候,电话才终于被接通。漠北应该还在睡梦中,声音听来有气无力,他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就嚷嚷,“谁啊大清早的?”禾雪闻言是又气又急,对着电话就一阵狮吼,“这还大清早?你一夜春宵宵傻了吧你!我在百盛楼下,限你十分钟出现,10秒内联系到顾西凉,否则我灭了你!”漠北一听禾雪的标志性亮嗓,本来前一刻还在半醒半梦之间,后一刻立马精神就抖擞了。“别啊禾大姐,你总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才行吧?”

不问还好,一问禾雪就更慌了,她来不及陈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只吐出最核心的词汇。“阮阮被绑架了!”

漠北和阮恩只有在婚礼上有过短暂的交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禾雪口中的阮阮是谁,而且和顾西凉有什么关系?等等,顾少爷家的媳妇儿好像就姓阮,难不成?漠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翻下去,还好旁边睡着的女人拉了他一把,他推开藉机压在自己身上还想兴风作浪的裸女,边起身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边捡起地板上的手机对禾雪说“你别急啊!我马上叫人去打听,究竟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禾雪听见他的允答并没有因此放宽多少心,只对着电话叫“你还有七分钟!我要是再看不见你人我就在你头上动土!”

顾西凉接到电话也迅速赶了过来,一到现场就看见漠北被训得惨无血色的脸,正被禾雪憋着一个劲儿的用电话打听消息,他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漠北属于沉不住的那一类型,有气当场就要发出来,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大爷我就是不爽!没想到这个禾雪还把他吃得挺死。

相比起二人的焦急,顾西凉反而显得异常冷静,只叫禾雪重复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和那群人的样子。

生意上得罪了谁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想过有人伺机报复的可能,但又很少有人不知道,除了是顾氏的领导者,自己也因着外公的原因被推为了下一届台北商会主席的候选人。所以稍微有头脑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刻不明智地将自己送到枪口面前来。

外公?

这个名词突然地在顾西凉脑子里冒出来。昨天晚上接到陆成的电话,说开车经过顾宅发现一片灯火通明,会不会是老太爷回来了。顾西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发号施令般地道了句“上车。“禾雪不知所以地被漠北塞进后座,看顾西凉的神色,他应该知道了对方是谁。漠北坐在副驾驶,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好久没遇见这么刺激的事了,今天大爷要大开杀戒!我倒想看看谁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顾西凉闻言,原本注视着前方的视线就转过来,若有所指的扫了漠北一眼。

禾雪也忍不住一巴掌朝他头上拍去,“我一听见你嘴里冒什么乱七八糟的成语谚语就浑身发麻,你能不能正常点?”

车子被全封闭的摇上了墨黑的防弹玻璃,阮恩望一眼坐在自己对面那几个不发一语的黑衣人士,没有了最初漫无边际的害怕。一路上,她能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她只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有些忐忑。加长林肯在一个小停顿和平缓的转弯后终于停下来。西装革履的几个人先下车,然后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阮恩从没有来过这里,理所当然不知到底是谁要找她,有什么事。她站在他们中间,脚步缓慢地穿过复古的栅栏大花园。被引到正厅后,抬眼便看见一个几乎白了全发的老人。看年龄是真的很老了,整体却透露着威严和硬朗。阮恩不知是该先问如何称呼,还是该先问有何贵干?两样都似乎不妥吧,对方的眼神好像就快要将她看穿。

正前方座位上的人终于开口,言辞快速而犀利。“最近7天收益和失利最多的是哪两家公司?各自股票的涨跌幅度大小?目前什么行业在本市最具有发展潜力?顾氏今天的开盘和收盘价是多少?”

阮恩被对方口里的商业名词唬得处在原地。这算什么情况?被莫名其妙拉上车,被莫名其妙带到这里,现在又被莫名其妙地问了一连串她根本无从下手的问题。想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我字才刚出口就被老人抢白。“连这些基本的商业常识都不懂,怎么能辅助自己老公的事业更上一层,怎么有能力当好我的外孙媳妇。”

顾西凉将车一路开进院内停下来,便看见三三两两的佣人脚步匆忙地来回,心里确定了90%。

禾雪快速下了车,漠北也跟着下来环视四周,“到这儿来干嘛?”顾西凉带着禾雪径直往大厅走,听见漠北的问题后迅速转身,抬脸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充满调侃。“你不是要大开杀戒吗?罪魁祸首就在这里。哦对了,需不需要菜刀啊什么的,我叫人帮你拿。”“你的意思是。。。”

漠北接下来的话就不敢说出口了,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乌鸦嘴说准。

阮恩只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情节,女主角与男主角的结合饱受挫折和家人的反对。她也想过见顾西凉外公的时候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说什么体面的话,要举止得怡笑不露齿,可现在的情况却大大相反。她不仅穿着平常行为木讷,就连对方的问题也一句都回答不上。

很无助。

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声音洪亮地喊了句“二少爷。”阮恩回过头就看见了顾西凉,身后还跟着禾雪与漠北,那一瞬间,她居然想哭。

父母在顾西凉12岁的时候遭遇了空难,他只余下两个亲人。不言苟笑的外公,和比自己长三岁的的大哥顾任。

外公周子宁,年轻时候也是世家子弟,固执己见,不愿按照家庭的安排去经商,一声不响地去从了军。凭着过人的机智,赤手空拳地走上了从政的道路。后来时局震荡,周子宁才辗转来到这里安家,结婚,生子。因为善于交际,手腕又强硬高明,短短几年官级便一跃再跃,成为政界的后起之秀。

至于顾任。如果没有何亦舒,他便是顾西凉除外公以外,最崇拜的人。做事沉着果断,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系毕业不到一年,便与当地的朋友合资,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顾西凉从懂事开始,就常年与外公生活在一起,所以后来的他也承继了许多周子宁的脾性。想解决一个人,更要学会不露声色,抓住机会找对方的软肋。

要么礼让三分,要么斩草除根。

顾西凉上前将阮恩稍微往自己身后拉,接着恭敬地叫了声“外公。”却换来对方的勃然大怒。“谁是你外公?你的终身大事我居然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大哥那样让我省心!”

仓促地娶阮恩,顾西凉后来也的确觉得自己不够成熟,只为了一时的惊艳,没有考虑周全。他本来心存不安,可一听见周子宁提到顾任,脸就马上沉了下来,语气冷得要结冰。“不要拿我和他相提并论。”

周子宁微怔,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难道你准备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说你们也是嫡亲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顾西凉却冷着脸继续淡淡地反驳。“您当初不是也为了一个女人,和外婆相敬如冰了一辈子?”

一脚踩到周子宁的痛处。

这不就是他教出来的吗?要么不出手,要么下狠手。周子宁气得抖起来,踱步下来,右手里的柱仗就朝着顾西凉方向挥。他也不闪,闭了眼等待责罚。漠北见阵仗不对,想去劝又不敢,这周老爷子的厉害他可是真见识过的。

从顾西凉19岁开始,除了何亦舒,再也没有人让他见识过爱情的样子。初初见面,她淡然说话的方式,微微上扬的嘴角,逆着光对他说的那句,“大二的顾西凉?我知道你,艺术系的才子哦。”对何亦舒的感觉就热血沸腾起来,是一场青春的海啸,她给了他所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悲欢起落。“哦?大一新生,T大中文系历史最高分的何亦舒。�也不错。”

她知晓他,他亦知晓她。千言万语何须再道,惟有诗情画意地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牵手就变成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顾西凉也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恶俗的场景,顾任环着何亦舒的腰上了那辆黑色奔驰,他去拦,去问,去顾任的公寓楼下等,却只换回对方的一个好聚好散。“西凉我爱你,可爱情并不能成为我的终生信仰。你有你的梦想,做个只忠于自己内心的流浪艺术家,难道我们要双双去沿街卖艺乞讨吗?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只能凭借自己万分的努力才能让自己过好,世俗的一切诱惑我也抵抗不了。你不理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受过钱的苦,你见识不到它的可怕。”

爱情总是开始得纯粹,一旦参杂物质就变得不堪一击,可没有人有资格去批判现实,社会轨迹本就是这样设定,所有人都必须按照它的方向走,只是那时的顾西凉还不明白。

疯跑回家,折断了所有的画笔,将五颜六色的涂料洒满整个卧室,床单也没有幸免。那是顾西凉第一次学着抽烟,万宝路,男人不忘女人的爱。在黑漆漆的角落一根接着一根,从起初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到终于镇定自若。沉寂半月,谁也不理,漠北去劝,刚打开门,一把椅子就砸在眼前。最后还是顾任一个电话,把正在瑞士出差的外公匆匆请回来。

顾家自定有家法,周子宁气不过地看着一室狼藉和顾西凉颓废的模样,毫不心软地吩咐将他绑在一张椅子上,不能动不能吃喝,还勒令谁也不许来说好话,否则后果自负,硬是这样持续了三天。漠北记得三天后他去顾家,看见顾西凉被人带出来,脸色苍白嘴唇完全干裂,整个人就跟在地狱走了一遭,被收拾得惨不忍睹。那时周老爷子问他知不知错,顾西凉有气无力的笑,脸上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刚要说什么就被漠北一口阻止。“当然知错!”然后周子宁挥手,漠北便有些吃力的扶着顾西凉回房间,还首次对这个好友服了软。“西凉算了吧,你让它过了好不好?”本来以为会听到反对的声音,却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出乎意料地得到一个“好。”

是从那个时候变的。

回到学校后,顾西凉硬是从纯艺术转成了与顾任一样的金融专业,这样的跨系本不被允许,奈何顾家财大势大,便没有人敢作声。周子宁也不出面随他去闹,毕竟这样的年纪,自己也曾经有过。每当午夜梦回,那张轮廓就会清晰的浮现眼前。

梦里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在什么东西上刻下一行字:这辈子最大的疯狂,就是爱上你。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你陪我疯一辈子。

辗转多年,白驹过隙,周子宁才终于有了勇气去问那一句。

最爱的人,你在哪里。

漠北下意识地拉了禾雪一把往后退,不让自己和她成为殃及的鱼池。周子宁本就脾性暴躁,权杖挥过来时的确狠了心,还能听见带过的力风。而阮恩似乎天生就喜欢帮身边的人挡危挡难,与禾雪在酒吧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什么也没考虑就冲上前去挡在顾西凉前面,双手大张,维护的姿态尽显。

拐杖在离她几厘米处停了下来。阮恩等了一会儿见身体各处都没有预期的疼痛感,才试着睁开半只眼,眼底是周子宁脸上那读不懂的神情。禾雪率先反应过来,甩开漠北跑上前去将阮恩拖到一边,嘴里开始口不择言。“你这都七老八十了干嘛插手年轻人的事啊?顾西凉再怎么说也是您亲外孙吧,而且阮恩她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还对她那么凶,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周子宁被禾雪的呛声拉回现实,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表情依然严肃。“�觉得我不该管?�在指责我?”“我说的是实话,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大人不该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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