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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1 15:3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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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钱彩

出版社: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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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少年文学经典文库:岳飞传

世界少年文学经典文库:岳飞传试读:

前 言

这部四十回的《岳飞传》,改编自清代钱彩所著、金丰编订的八十回《说岳全传》。《说岳全传》全称为《新增精忠演义说本岳王全传》,是一部以岳飞抗金故事为题材、带有演义色彩的传奇章回小说。它以岳飞的生平为主要线索,前六十回写岳飞出世,求师学艺,崭露头角,领兵抗金,直至风波亭遇害。后二十回虚构了岳飞之子岳雷为酬父志,率领岳家军,与牛皋等忠义之将收复失地、平定金国的故事。

岳飞,字鹏举,是南宋著名的抗金名将。他骁勇善战,驰骋疆场,精忠为国,力挽颓势,可谓是时世英雄,盖世无双。论排兵布阵,论学识造诣,论谋略和武艺,岳飞都堪称百年难遇的国之栋梁、社稷良将。他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直捣黄龙”、“迎回二圣”的壮志,在当时朝廷一味求和的软弱背景下,显得极为正气浩荡。因此,他此后受奸臣所害,值壮年三十九岁就屈死于风波亭,壮志未酬,实是日月昭昭,人神共愤。故此,岳飞在生前身后都赢得了人民深深的爱戴和怀念。

岳飞遇害不久,民间就开始传唱他的事迹,至元明两代,岳飞精忠报国的事迹更是广为流传。在元代的杂剧、明代的传奇小说中,都有不同版本的事迹流传,其中比较著名的有邹元标编订的《岳武穆王精忠传》、于华玉的《岳武穆尽忠报国传》等。到了清代,作品逐渐成形,直至出现了这部八十回的《说岳全传》。原书由钱彩、金丰编订,他二人搜集了历代民间的“说岳”故事,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加工改造而成。《说岳全传》问世之后,因其情节曲折、叙述传神,构架宏大,在民间迅速有了极大影响,使过去同题材的作品都相形见绌,从而成为“说岳”题材的小说中带有总结性和定型化的作品。

在《说岳全传》原著八十回中,在塑造岳飞这一人物形象时,将其作为完美的忠孝俱全、德才俱备的典范来刻画,大力地歌颂岳飞爱兵如子、待友如己的品质。书中所记故事多以战事为主,如八盘山首战告捷,青龙山排兵布阵,大战爱华山,破贼船太湖剿寇,藕塘关牛皋杀敌,茶陵关征讨两曹,牛头山救驾护主,大破五方阵歼杨幺,藤牌大破连环马,八锤大闹朱仙镇等等,贯穿史实,虚实结合,极具可读性。

除了浓墨重彩地塑造了岳飞外,另一位突出刻画的人物则是岳飞的先锋将领牛皋。牛皋出身低层,性格豪爽,虽然粗鲁莽撞,却正气耿耿,是非分明。原著中对他那种直率乐观、嫉恶如仇的性格的刻画,非常生动传神。这是作品中最富光彩的形象之一,《说岳全传》在民间的巨大影响,与牛皋这个形象是分不开的。

另外,可贵的是,牛皋还是一位敢于指责昏君、痛恨奸臣的草莽英雄。当岳飞死后,圣旨来招安,牛皋说:“大凡做了皇帝,尽是无情义的,我牛皋不受皇帝的骗,不受招安。”这说明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和强烈的反抗情绪。与岳飞思想中深重的忠孝意识比起来,牛皋头脑中的忠孝意识则弱得多,他更多地是继承了民间的侠义思想。牛皋既是一个张飞式的猛汉,天真率直,又是一个程咬金式的福将,泼辣风趣,多重性格融合到他身上,使这一人物形象富于喜剧色彩和民间色彩。

原著中对其他人物的刻画,也都非常典型。如兀术的骄横顽固、狡诈多计,秦桧夫妇的阴险毒辣、利欲熏心,宗泽的忠烈赤胆、忧愤沉郁,梁红玉的不让须眉、果断英武等,都读之让人印象深刻。《说岳全传》以《水浒》续书自居,用浓笔重墨描写了不少民间英雄。作者有意把他们的反抗斗争与岳飞的抗金斗争联合起来,因此使得这部《说岳全传》极具“水浒风味”。比如,原著中许多情节都是围绕着岳飞平定叛乱、收降义士等来展开,自乱草冈遇到剪径的牛皋开始,岳飞征战四处,汇聚了众多英雄好汉在帐下。而这些英雄好汉,多为虚构的梁山泊英雄的后代,如阮小二之子阮良,关胜之子关铃,董平之子董芳,张青之子张国祥,韩滔之子韩起龙、韩起凤等。而岳飞的师父周侗,也被描述成林冲和卢俊义的师父。他们如众星拱月一般,围拢在岳飞身边。因此,全书读来,岳飞的抗金事迹,就与当年的水浒英雄“替天行道”的精神,有着一定呼应。

岳飞是深深扎根于群众心中的民族英雄,他的事迹已经成为一种精忠报国精神的代表,民众不惜以至高的赞誉和神秘的传说附会于他身上,因此“说岳”故事一直带有很浓厚的传奇色彩。

一方面,由于作者对历史和认识的局限,《说岳全传》中存在着一些封建糟粕的思想,如因果报应的迷信思想,愚忠愚孝的君臣意识,行侠仗义的江湖习气等。

原著为了维护封建统治者,愚弄民众,将北人入侵、“靖康之耻”、民众揭竿造反的原因完全归结于奸臣弄权、国运颓丧、天命如此。如把南宋与金国的连年战乱、忠臣与奸臣的争斗等,都归结为宿怨相报,天数使然。岳飞被称作是天界的大鹏鸟下界,金兀术是天上的“赤须龙”下界,而秦桧的夫人则是天上的“女土蝠”投胎而成,由于他们在天界结怨,从而引起了一段人世间的冤冤相报。

另一方面,为了美化英雄、惩恶扬善,原著又着力描写了一些传奇情节,如“岳飞出世大鹏展”、“缸内逃生避洪水”、“金营神鸟引真主”、“夹江泥马渡康王”、“兀术掘通老鹳河”、“牛皋大笑而死”等故事情节,历史上并无此事,而是由后人附会添补的。

这些传奇色彩的故事在一定意义上削弱了历史感和真实感,而使作品仅具有传奇小说的功用。这种撰述手法,也正反映了《说岳全传》的作者“不宜尽出于虚,而亦不必尽由于实”的创作态度。

因此,编者在改写过程中,着力回避这些现在看起来十分荒谬的情节,加以删略调整,从而突显岳飞抗金事迹的主要线索。

由于《说岳全传》更多地流传于民间,因此通篇用的都是说书人的口气,语言通俗生动、简洁明快,带有一定的方言俚语。为使青少年读者更好地领略原著风格,本书在尊重原有文风基础上,对一些难字、生僻字等,作了一定处理,使之更加通晓流畅、明白易懂。《说岳全传》流传甚广,影响巨大,书中不少重要情节还被写成戏曲在民间流传,像《牛皋扯旨》、《柜中缘》、《挑滑车》等戏都在舞台上获得了长久的生命;而有些经典情节,如“枪挑小梁王”、“岳母刺字”、“直捣黄龙府”、“大闹朱仙镇”等,都已成为读者心中的不可替代的事迹。本书的改编,正是突显了这些重要情节,梳理了主要线索,从而更容易为当代青少年读者所接受。

王增坤

第一回 岳飞出世大鹏展 缸内逃生避洪水

却说在北宋的徽宗崇宁二年(1103),二月十五日这天,在河南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今河南省汤阴县程岗村)一座整洁宽敞的院落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一个男婴出生了。

这户人家姓岳,主人岳和,祖上世代务农。岳和为人善良、讲义气,遇到荒年时,常节减饮食,救困济危,因此在乡里深得尊敬。他的妻子姚氏,年已四十才怀孕产子。如今顺利分娩,实是欢喜。岳和年将半百,才有了香火,心情自然大喜。众邻居们闻听岳家添丁,都前来道贺。一时间,岳家宾客往来,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据说在岳飞出生的时候,有邻人看见一只罕见的五彩大鸟从他家的屋顶飞过,非常奇异。因此岳和便为儿子取名为“飞”,字“鹏举”,希望儿子能像大鹏一样展翅高飞,有所作为。

在这一年的三四月间,岳飞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黄河又决口了,洪水汹涌而下,淹没了许多村庄。可怜的百姓们在洪水之中挣扎,良田被淹,家畜流失,亲人失散。岳和所居的村子也被肆虐的洪水冲垮了,全村人随水漂流。

眼看着四处白茫茫的一片洪水,岳和赶紧把妻子和儿子抱进院子里的一口大缸中,这时候洪水已经淹到他的胸口了,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带好我们的儿子,教他成才啊!”便被洪水卷走,并很快消失了身影。

姚氏悲痛难忍,本想追随了夫君去,投水一死了之,但看到怀中岳家唯一的骨血,又断了这个念头。她擦干眼泪,抱着岳飞坐在缸中,看着身外茫茫的大水,只得随着水势漂流。经过了几天几夜,母子饥寒交加,而大缸直漂到河北大名府内黄县才停下。

那县离城三十里,有一村,名为麒麟村,村中有一庄,名唤王家庄。庄中有个富户,姓王名明,五十岁左右。有一天他忽听得门外一阵喧闹,便去庄前察看。原来不知哪里发大水,村口河岸边堆着许多漂来的物件,村里的人争着抢夺,吵吵闹闹。

不一时,他看到一个团团转的东西漂到岸边来,走近一看,是一口大缸,缸内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妇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众人只顾抢那箱笼物件,哪里还肯来救人。那王明是个好心人,况且见难岂能不救?于是他找来一根长树枝,将那口缸拨到岸边。

那缸中的妇人奄奄一息,身边的婴儿也没有了哭声。王明连声喊了几遍,那妇人才渐渐睁开眼。她望望四周,悲悲切切地道:“不知这是何处?我是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岳家庄人氏,因遭洪水泛涨,夫君被水卷走,不知死活,人口田产尽行漂没。许是我命不该绝,抱着小儿坐在缸内,淌到此地来。”说罢,放声大哭。

那王明心生收养之心,就把自家的院子收拾出一间,安顿了岳家母子。

众人都笑王明是个呆子,不抢些值钱的东西,反收留了两个吃闲饭的回去。

过了几日,王明又差人往汤阴县探听,得知水势已平复,仔细打听岳家人口,却并无下落。岳夫人听了,只是暗自落泪。

自此姚氏与岳飞就安身在王家,闲时姚氏就做些针线活儿度日。王明的夫人,也是个好心肠的妇人,对姚氏体贴得很,平时一起做针线活,很是合得来。那姚氏为人善良和气,王家上下无人不尊敬她。王明也有一子,名叫王贵,与岳飞成了好玩伴。

不觉光阴易过,日月如梭,岳飞长到了七岁,那王明的儿子王贵也已长成六岁了。两个孩子到了开蒙的年纪,因此王明便请了个训蒙先生到家里,教他两个读书识字。却说王明在村中还有两个老友,一个叫汤文仲,一个叫张达,也各将儿子汤怀、张显送来读书。四个孩子待在一起,每天都玩得很热闹。那岳飞还肯用心读书,而另外三个小顽皮则静不下心来,喜欢在学堂里舞棒弄拳,不服先生管教。先生训斥他们几句,那王贵竟带头将先生闹得很狼狈,最后先生只得辞馆而去。

一日,岳母对岳飞道:“你今年七岁,也不小了,现在不读书,天天玩耍也不是个办法。我已备下一个柴扒、一只筐篮,你以后就去扒些柴来烧吧。我们孤儿寡母的,过日子要勤谨一些。”岳飞道:“谨依母命,明日孩儿就去打柴。”

到了次日早起,岳母收拾早饭,叫岳飞吃了,岳飞就拿了筐篮和柴扒出去。到了后山,他扒了些柴草,却被村里的一帮小儿拦住了,说要岳飞陪他们耍一番,比试比试力气。岳飞哪里有工夫陪他们玩耍,抽身就走。不料这七八个小厮就一起上前厮打,扯他的衣服。岳飞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很大,他两手一拉,推倒了三四个,趁空脱身便走。

回到家里,岳母看他衣服被扯破了,便问发生了何事。岳飞告诉了母亲在山上发生的事。岳母既忧又怒,道:“我叫你去扒柴草,你却与小厮们厮打,惹出些是非来。你若有些差池,叫做娘的如何是好?”岳飞从此谨遵母亲的话,挑水打柴,更加勤快,但再不与村内的顽劣小儿来往。

岳母觉得开了蒙的岳飞难有什么长进,于是向王明家借了《春秋》《左传》等几部书,准备在家教岳飞识字习书。

岳飞资质聪颖,又肯用功,一教便读,一读便熟。过了数日,岳母叫道:“我儿,我做针线活儿积攒了几两银子,你拿去买些纸笔来,研墨学习书法。”岳飞想了一想,便道:“母亲,不必去买,孩儿自有纸笔。”岳母道:“在哪里?”岳飞道:“待孩儿去取来。”

岳飞立即去取了一个畚箕,走出门来,折了几根杨柳枝,做成笔管的模样,又到河边满满地端了一畚箕的河沙,走回家来,对岳母道:“母亲,这个纸笔用也用不完,无须花银钱去买。”岳母看到儿子如此懂事,甚感欣慰。岳飞将细沙铺在桌上,手持柳枝,练习书法,写毕用笔管一抹,复又重写。从此,岳飞在家朝夕读书写字,十分用功。

第二回 岳飞书馆发壮志 周侗收子传绝技

一日,陕西人周侗来到王家庄。这周侗在当地可是大名鼎鼎,据闻他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老师,梁山好汉卢俊义和武松都是他的徒弟。周侗此番自东京回到乡间,是因为当年在卢家的时候,曾挣得几亩田产在王家庄,告老退职后,特来这里处理一下田产家账,并顺便看望几个好友,然后就要返回陕西去颐养天年。

周侗时年已六十多岁,但秉性刚直,神情颇有神采。王明、张达和汤文仲闻听周侗来此,急忙前去拜访。

三人设酒置宴,聚坐闲谈。那王明问道:“周侗老先生别来二十余年,未知老嫂、令郎在于何处?”周侗道:“老妻去世已久,小儿跟了小徒卢俊义前去征辽,死于军中。就是小徒林冲、卢俊义两个,也都被奸臣所害。如今真是举目无亲了。”三人听了唏嘘不已。

周侗问:“不知贤弟们各有几位令郎?都已经长成俊才了吧?”这一句正问到了三人的痛心之处。王明道:“不瞒兄长说,我们三个正在为这几个顽劣小儿头疼不已呢。”三个人各自把儿子的事讲述了一番。

周侗道:“既然如此年纪,为何不请个先生来管教他们?”三人道:“也曾请过几位先生,但都被他们打跑了。这样顽劣的学生,谁肯教?”周侗听了微笑道:“也许是先生教得不得法。若是老夫在此教他们,看他们可能打我吗?”

王明等一听大喜道:“周先生能教授小儿,那再好不过!请留在此地吧。”周侗道:“看在三位老弟面上,老汉我就权且不回陕西吧!”三人不胜喜之,深拜叩谢。

于是,王明三人凑合了一些银两,权作周侗的教书之资。于是,学馆又开门了,三个顽皮的弟子被送来读书。

那王贵最是调皮,他气走了第一位先生,还想把这位看起来更老的先生气走。因此,当周侗走进学馆,让他们背几句书的时候,王贵站起来说:“你还未教我们书哩,哪有先让我们背书之理?这样不通情理,还亏你出来做先生!”王贵伸手摸出一条铁尺,向着先生头上打来。周侗眼疾手快,把头一侧,一手接住铁尺,一手将王贵夹背一拎,揪倒在凳子上。他取过戒尺,将王贵重重地打了几下。这下王贵伏伏帖帖的了,再也没有一句言语。

那张显、汤怀见了,也暗叫厉害,再也不敢放肆了。自此以后,他们三人皆听从先生,用心攻读。

由于岳飞家贫无钱,交不起学馆的费用,因此他每日仍在家里挑水打柴,铺沙练字。但是随着年龄和学识渐长,岳母教给他的知识,已经不足以满足他的求知欲了。

学馆里的周先生,远近闻名,岳飞也识得大名。由于不能去学馆里听课,岳飞就在做完家里活计的时候,来到学馆外听上几次课。这一听之下,岳飞大受吸引。

原来,这周侗教书的方法不同寻常,他非常注重形象传授和师徒间的互相问难。特别是对于兵法和行军打仗之学,讲起来有声有色,使人听而忘倦。他不仅书教得好,而且还会教学生骑马、射箭和诸般武艺。

周侗讲书是在清早和黄昏前,单日习文,双日习武。在学馆内习文,在柳林内习武。岳飞把馆外听课和砍柴下田做杂事的时间,仔细盘算,调配了一下。他成了周先生学馆门外的旁听生。

岳飞常常伫立在学馆的窗外,听周先生讲兵法和战例;偷偷地站在柳林外,看着周先生指导王贵他们习武练射。

有一日,周侗对三个学生道:“我今日有事外出,现出三个题目在此,你们用心做成破题①,待我回来批阅。”一面说,一面换了衣服,便出门了。

且说几个徒弟看见周侗出门,就想先出去玩耍一番。走到门外,王贵一眼看见岳飞,就一把扯住,叫道:“我爹爹常说你聪明得很。今日先生出了题目要我们做,我们哪有这样的心情,不如请你代做,如何?”岳飞道:“恐怕做出来不好,不中先生之意。”三人道:“休要太谦,一定要拜烦的了。”王贵把岳飞推到书房去,还将那书房门反锁起来,对岳飞道:“你肚中饥饿,抽屉内有点心,尽着你吃。”说罢,三个人飞跑着玩耍去了。

岳飞很快就依照各人的口气做了三个破题。闲来无事,他便走到先生的座位上坐下,将周侗的文章细细看了,不觉拍案道:“我岳飞若得此人训教,何虑日后不得成名!”他一时性起,提笔在那墙壁上写了几句:

投笔由来羡虎头,须教谈笑觅封侯。

胸中浩气凌霄汉,腰下青萍射斗牛。

英雄自合调羹鼎,云龙风虎自相投。

功名未遂男儿志,一任时人笑敝裘。

又在那八句后写着,“七龄幼童岳飞偶题”。

岳飞方才放下笔,忽听得书房门锁响,回身一看,只见王贵同着张显、汤怀推进门来,慌慌张张说道:“不好了!快走,快走!”岳飞只得快步走出书房回家。

且说周侗回至学馆中坐定,见那三张破题摆在面前,拿过来逐张看了,文理皆通,尽可成器。又将他三人往日做的对比一看,觉得甚是不解,心中自忖道:“今日这三个学生为何才学骤长?”再拿起来细看了一回,越觉得文章天然精密。又想道:“莫不是请人代做的,亦未可定。”因此问王贵道:“今日我下乡去后,有何人到我书房中来?”王贵回说:“没有人来。”周侗正在疑惑,猛然抬起头来,见那壁上写着几行字。立身上前一看,却是一首诗。虽不甚美,却句法可观,且抱负不小。再看到后头,写着岳飞的名字,方才想起来,他听说有个小童岳飞甚是聪明,话果非虚。

他便指着王贵道:“你还说谎!现有岳飞题诗在墙上,怎说没有人到书房中来?难怪你们三个的破题,做得比往日不同,原来是他替你们代做的。你快去请他过来见我。”

王贵不敢则声,一直走到岳家来,对岳飞道:“你在书房内墙上,不知写了些什么东西,先生见了发怒,叫我来请你去哩!”岳母听见,嘱道:“你前去须有礼,不可造次。”岳飞同着王贵到书房中来。见了周侗,深深地作了四个揖。

周侗见岳飞果然相貌俊朗,虽是小小年纪,却举止端方,便命王贵取过一张椅子,请岳飞坐下,问道:“这壁上的佳句,可是你写的?”岳飞红着脸道:“小子年幼无知,一时狂妄,望老先生恕罪!”周侗又问岳飞:“有表字么?”岳飞应道:“是先父命为‘鹏举’二字。”周侗道:“正好顾名思义。你的文字是何师传授?”岳飞道:“因家道贫寒,无师传授,是家母教读了几句书,在沙上学写了几个字。”周侗沉吟了一会,便道:“你可去请令堂到此,老夫有事相商。”岳飞道:“家母是孀居,不便到馆来。”周侗道:“是我失言了。”就向王贵道:“你去对你母亲说,说先生要请岳夫人商议一事,特拜烦相陪。”

岳飞应允回家,与母亲说:“先生要请母亲讲话,特请王夫人相陪。”岳母不知何事,但听是周师父请见,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学馆内。王夫人也来施礼坐定。

周侗开言道:“请夫人到此,别无话说。只因见令郎十分聪俊,老汉意欲螟蛉①为子,特请您到此相商。”岳母听了,不觉两泪交流,说道:“此子产下三日,就遭洪水之变。妾受先夫临危重托,幸蒙恩公王员外夫妇收留,尚未报答。我并无三男两女,只有这一点骨血,只望接续岳氏一脉。此事实难从命,休得见怪!”周侗道:“夫人在上,老夫并非擅敢唐突。因见令郎题诗抱负,后来必成大器。但无一个名师点拨,这叫做‘玉不琢,不成器’,岂不可惜?这非比过继,既不更名,又不改姓,只要权时认作父子称呼,以便老汉将平生本事,尽心传得一人。老汉百年之后,只要令郎把我这几根老骨头掩埋在土,不致暴露,就是完局了。望夫人慨允!”

岳母听了,尚未开言,岳飞道:“既然不更名改姓,那就请爹爹上坐,待孩儿拜见。”于是走上前,朝着周侗跪下,深深地就是八拜。那岳母见岳飞一心求师,虽半悲半喜,也就不多言了。

王员外吩咐安排筵席,差人请了张达、汤文仲,来与周侗贺喜。岳飞成为周侗的义子,从此以父子相称。

次日,岳飞进学馆读书。周侗见岳飞家道贫寒,而王贵、汤怀和张显与他情同手足,就让他们四人结为兄弟。从此以后,周侗将十八般武艺,尽传授与岳飞。

第三回 校场比试显锋芒 结亲选马初登场

不觉光阴如箭,夏去秋来,岳飞已长成一十三岁。众兄弟们一同在书房朝夕攻书,情同手足。周侗教法精妙,他们四个求师几年,各人俱是能文善武。

一日,正值三月天气,春暖花香,周侗对学生们道:“你们弟兄在馆内专心用功,我有个老友志明长老,是个有德行的高僧,他在沥泉山,我今日去探望他就来。”岳飞道:“难得这样好天光,爹爹路上一个人行路,不如带我们一同做伴,如何?”周侗微笑着同意了,于是同了四个学生,出了书房门。

一路上春光明媚,桃柳争妍,五人不觉兴致盎然。将到山前,周侗立定脚,见那东南角上有一小山,心中暗想:“好一块风水地!”于是他对学生道:“我看这小山山向甚好,土色又佳,来龙得势,藏风聚气,好个风水!不知是哪家的产业?”王贵道:“此山前后周围一带,都是我家的。”周侗就对岳飞道:“此话我儿记着,不可忘了!”岳飞虽有些诧异,但也应声道:“晓得了!”

众人不觉来到山前,又走上不到半里路,一带茂林里现出两扇柴扉。岳飞叩门,只见一个小沙弥开门出来。周侗道:“烦你通报一声,说陕西周侗特来探望。”小沙弥答应进去。不多时,只见志明长老手持拐杖走出来,将来客迎至客堂,四个少年,侍立两旁。两位好友叙了些寒温,谈了时事。周侗道:“小弟近来教授这几个小徒,还算清闲。这个岳飞,乃是小弟螟蛉之子。”长老道:“我看令郎骨格清奇,必非凡品,以后定有登台拜将之荣!”

志明长老欲回五台山去,他对周侗说:“老僧有兵书一册,内有传枪之法并行兵布阵妙用,今赠与令郎用心温习。我与你俱是年迈之人,后会恐怕无期。再过二十年后,我的小徒道悦在金山上,与令郎有相会之日。谨记此言,老僧从此告别。”说罢,即去禅房取出一册兵书,打开锦匣藏锁,拿出来交与周侗。

拜别长老下山,回至麒麟村。周侗叫众徒弟置备弓箭习射,更加悉心地传授功夫。弟兄四个每日在空场上开弓射箭,舞剑抡刀。

一日,周侗问汤怀道:“你将来要使什么家伙?”汤怀道:“弟子见岳大哥舞的枪好,我也使枪罢。”周侗道:“也罢,就传你个枪法。”那王贵道:“最妙不过大刀,师父你教我使大刀吧。”那张显道:“我想使的家伙名叫‘钩连枪’。”于是,弟兄四人各有了闯荡江湖的称心兵器。

自此以后,仍是单日习文,双日习武。那时岳飞正当少年,力量过人,又勤奋好学,聪慧用功,因此学业进展飞快。而周侗日渐年迈,巴不得将平生十八般武艺,尽心传授与螟蛉之子。所以岳飞文武双全,学艺在兄弟四人之中最高。

一日,村中一个里长①来对周侗道:“昨日县中行下牌来小考②,小人已将四位小徒弟的名字送到县中去了,特来告知。本月十五日要进县里应考,员外们须早些收拾才好。”周侗赶去告诉三位员外,道:“十五日去县里应考,这正是检验几位令郎武艺的好机会。他们年纪虽轻,但武艺了得。赶紧准备令郎们的考事罢。”

周侗走进书房来,又对张显、汤怀、王贵三个说:“十五日要进城考武,你们回去,叫父亲置备衣帽弓马等类,好去应考。”三人答应一声,各自回去。周侗又叫岳飞也回去与母亲商议,打点行李进县应试。那岳飞低声禀道:“孩儿有一事,难以应试,且待下科去罢!”周侗便问:“你有何事,推却不去?”

岳飞禀道:“三个兄弟俱是殷实之家,备办弓马衣服,俱视若平常。你看孩儿身上这般褴褴褛褛,家中老母织布度日,哪有钱来买马?为此说‘待下科去罢’。”周侗点头道:“这也说的是。也罢,你随我来。”

岳飞随了周侗来到房中。周侗开了箱子,取出一件半新半旧的素白袍、一块大红片锦、一条大红鸾带,放在桌上,说道:“这些衣服拿回去,与你令堂说,照你的身量改一件战袍,余下的改一顶包巾。这块大红片锦,做一个坎肩、一副扎袖。用大红鸾带拿来束了。王员外送我的这匹马,借与你骑了。到十五日清早大家就要一起进城,你可连夜收拾起来。”岳飞感激不尽。岳母连夜动手,改制战袍。

次日,汤怀走进周侗的书房,头上戴一顶素白包巾,顶上绣着一朵大红牡丹花,身上穿一领素白绣花战袍,颈边披着大红绣绒坎肩,两边大红扎袖,腰间勒着银软带,脚蹬乌油粉底靴。周侗道:“这等装束真不错。明日在校场会齐吧。”

汤怀才去,又见张显进来,戴着一顶绿缎子包巾,也绣着一朵牡丹花,穿一件绿缎绣花战袍,也是红坎肩,红扎袖,软金带勒腰,脚穿一双银底绿缎靴。周侗道:“好一番装束。明日不必等我,可在校场中会齐。”

张显才去,王贵又走将进来,但见他身穿大红战袍,头戴大红包巾,绣着一朵白粉团花,披着大红坎肩,大红扎袖,赤金软带勒腰,脚下穿着金黄缎靴。配着他这张红脸,浑身上下,火炭一般。周侗道:“看起来很精神啊。你明日同爹爹先进城去,到校场中来会齐便是。”

次日清晨,周侗来到岳飞家,一同吃了饭,骑马起身出门。一路行来,直至内黄县校场。只见人山人海,各样赶集的、做买卖的,还有那茶篷酒肆,好不热闹!

不多时,那些各乡镇上的武童,纷纷攘攘地到来。真个是“贫文富武”,多少富家儿郎,穿着得十分齐整,骑着高头骏马,配着鲜明华丽的鞍甲,一个个心中俱想取了,好上东京去取功名。

再一会儿,只见县主李春,前呼后拥,进入校场下了马,在演武厅上坐定。稍后,有书吏送上册籍。李春看了,一个个点名叫上来,挨次比箭,再看弓马。此时演武厅前,但听得哧哧的箭响声不绝。

周侗和岳飞在茶篷内侧着耳朵,听着那些武童们的箭声,周侗不觉微微含笑,对岳飞道:“那些比箭的,但听得弓声箭响,却很少有射中的。”

李县主又点到麒麟村,大叫:“岳飞!”叫了数声,全无人答应,又叫:“汤怀!”汤怀应声道:“有!”又叫张显、王贵两个,两个答应了。三人一齐上来。县主看到三个武童与众不同。行礼已毕,县主问道:“还有一名岳飞,为何不到?”汤怀禀道:“他在后边就来。”县主道:“先考你们弓箭罢。”汤怀禀说:“求老爷吩咐把箭垛摆远些。”县主道:“已经六十步,何得再远?”汤怀道:“还要远些。”县主遂吩咐:“摆八十步上。”张显又上来禀道:“求老爷还要远些。”县主又吩咐:“摆整一百步。”王贵叫声:“求大人再远些。”县主不觉好笑起来:“既如此,摆一百二十步罢!”从人答应,下去摆好箭垛。

汤怀立着头把,张显立了二把,王贵是第三把。你看他们三个开弓发箭,果然奇妙。这三个人射的箭绝无虚发,箭箭上垛。众人齐声喝彩。

县主大喜,叫三人同上演武厅来,问道:“你三人弓箭,是何人传授?”汤怀忙上前禀道:“家师是关西人,姓周名侗。”县主道:“原来令业师就是周老先生,他是本县的好友,久不相会,如今却在哪里?”汤怀道:“现在下边茶篷内。”县主听了,随即差人来请周侗相见,一面委托衙官继续看众人比箭。

不多时,周侗带了岳飞到演武厅来,李春下阶迎接,道:“大哥既在敝县设帐,不蒙赐顾,却是为何?”周侗道:“非是我不来看望,只是避嫌而已,怕贤弟被人说是看故人情分。故不来为妙。”李春道:“极承见谅了。你今日带了几个徒弟来应试?”周侗道:“前面的三个你已见到,还有一位。”他把手一招,叫岳飞来见过。周侗道:“不瞒老弟说,此子是愚兄的螟蛉,名唤岳飞。请贤弟看他的弓箭如何?”李春道:“令徒既如此,令郎一定更好,何须看得?”周侗道:“贤弟,此乃为国家选取英才,一定要秉公,况且也要使大众心服,岂可草草作情?”李春道:“既如此,那就当场比试一番。”李春向周侗道:“令郎能射多少步数?”周侗道:“小儿年纪虽轻,却开得硬弓,恐要射到二百四十步。”李春口内虽称赞,心里却有些不信,吩咐道:“把箭垛摆列二百四十步!”

那岳飞走下阶去,立定身,拈定弓,搭上箭,嗖嗖连发了九枝。周围看考的众人齐声喝彩,把那各镇乡的武童都惊呆了!汤怀、张显和王贵也俱拍手称妙。只见那箭靶上,九枝箭从一孔中射出,箭攒斗上。

县主李春大喜道:“令郎青春几岁了?曾许婚否?”周侗道:“虚度二八,尚未定亲。”李春道:“大哥若不嫌弃,我家中有一小女,愿将小女许配令郎,未识尊意允否?”周侗道:“如此甚妙,只恐高攀不起。”李春道:“相好弟兄,何必客套。明日将小女庚帖送来。”周侗即叫岳飞:“过来拜谢了岳父。”岳飞遵师命前来拜谢过了。

看到考试已经完毕,周侗起身作别道:“另日再来奉拜。”遂别了李春,同岳飞下演武厅来,同了众员外父子们,一齐出城回村。

且说那李春回到衙中,次日将小姐的庚帖写好,差个书吏送到周侗学馆中去。周侗大喜,递与岳飞道:“这是李家小姐的庚帖,你可拿回去。”岳飞回到家中与母亲说知。岳母闻听,拜过家堂祖宗,查看李家小姐的年庚。说也奇怪,竟与岳飞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岂不是“天作姻缘”!

那周侗闻知,吩咐岳飞道:“明日早些同我到县里去谢了丈人。”次早天明,两人来到县衙内。岳飞向李春拜谢了赠亲之恩,然后叙坐谈心。李春道:“贤婿到此,无物相赠,奉送一匹马如何?”周侗道:“小儿习武,正少一骑。若承厚赐,则是极妙的了。”

三人来到后边马房内,李春命马夫:“取套杆,伺候挑马。”周侗悄声对岳飞道:“你可放出眼力来,仔细挑选。”岳飞点点头,走近细细看。可是连挑数匹俱是一般,并无一匹中意的。李春道:“难道这些马都是无用的?”岳飞答道:“这些马并非无用,但只适合那些富家子弟配着华丽的鞍辔,游春玩景,代步而已。小婿须要选那上得阵、交得锋、替国家办得事业、替自己挣得功名的马才好。”

正说之间,忽听得隔壁马嘶声响。岳飞道:“听这叫声,却是好马!不知在何处?”周侗道:“又未见马,怎知它是好马?”岳飞道:“此马声音洪亮,必然力大,所以说是好的。”李春道:“贤婿果然不错。此马乃是从北地买回的,如今已有年余。它力大无穷,见了人就乱踢乱咬,无人降得住,只得将它锁在隔壁这墙内。若你能降得住,就相赠便了。”

那马见有人来,不等岳飞近身,就举起蹄子乱踢。岳飞才把身子一闪,那马又回转头来乱咬。岳飞往后又一闪,趁势一把把鬃毛抓住,举起拳来就打。一连几下,那马就不敢动了。

第四回 沥泉山岳飞庐墓 乱草冈牛皋剪径

自古道:“物各有主。”岳飞将马牵到空地上,仔细一看,好一匹高头大马。自头至尾足有一丈长短,自蹄至背约高八尺,头如博兔,眼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件件俱好。但是这马浑身泥污,不知颜色如何。待马夫洗刷干净了后,众人一看,浑身雪白,并无一根杂毛,果然是一匹好马。岳飞好不欢喜。他上厅拜谢岳父赠马之恩。李春又命家人取出一副好鞍辔来,备在马背上。

看天色近晚,周侗起身告别,父子两人出了内黄县城门。周侗笑道:“这马虽好,但不知跑法如何?你何不出一辔头,我在后面看看如何?”岳飞应道:“使得!”就加上一鞭,放开马去。只听得忽喇喇四个马蹄翻盏一般,往前跑去!周侗一时高兴起来,也加上一鞭,一辔头赶上去。两人跑得兴头上来,加鞭猛催,一路急驰,好不痛快。

岳飞将那匹马牵回家中,与母亲细说岳父赠马之事。母子俩都很感激周先生提挈之恩。

且说周侗跑马跑得有些热了,来到书房,就把外衣脱了,取来扇子连扇了几下,不觉又打了个盹儿。一睁眼后看天色晚将下来,只觉得眼目昏花,头有些疼痛起来,竟是坐不住,只得爬上床去睡。不多时,他只觉胸腹胀闷,身子发寒发热,似是得了重病一般。

岳飞闻知,连忙过来服侍。过了两日,周侗病情越觉沉重。徒弟们每日俱来看望,求医问卜,皆不生效。岳飞更为着急,不离左右地服侍。到了第七日,周侗病势愈发沉重。众人一刻不敢离开,俱在床前问候。

这一日,周侗强撑着力气,对岳飞道:“你将我带来的箱笼物件,一应都取过来。”岳飞取来摆在他面前。周侗道:“难得众位贤弟们都在这里,看来我病入膏肓,谅来将不久于人世了!岳飞拜我为父一场,无物可赠。惭愧我漂泊一世,并无积蓄,只有这些物件,聊作纪念。草草后事,望贤弟备办了!”众人道:“师父请放心调养,一切不要费心!”周侗又叫声:“王明贤弟,那沥泉山东南小山下有块空地,我能葬在那里就安心了。”周侗又对三个员外道:“贤弟们若要诸侄成名,须离不得鹏举!”言毕,痰涌而终。这一年是宣和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周侗行年七十九岁。岳飞和众徒弟痛哭不已,村人也莫不悲伤。

众员外请僧道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经事,将周侗遗体送往沥泉山侧首安葬。殡葬已毕,岳飞便在坟上搭个芦棚,在内守墓。

时光易过,日月如梭。过了隆冬,倏忽已是二月清明时节,众员外带了儿子们来上坟。一则祭奠先生,二则让岳飞节哀。王员外叫声:“鹏举!你老母在堂,无人侍奉,不宜久居此地,你就此收拾了,同我们回去罢。”

岳飞再三不肯。王贵道:“爹爹不要劝他,待我把这棚子拆掉了,看哥哥住在哪里!”汤怀、张显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得很。”不一时,三个弟兄你一拔、我一扳,把那芦棚拆得干干净净的。岳飞无可奈何,只得拜哭一场,收泪回家。

四位弟兄拣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叫庄丁将果盒摆开,坐地饮酒。汤怀道:“岳大哥,老伯母独自一人在家中,好生惨苦,你今日回去,才得放心!”张显道:“大哥,小弟们文字武艺尽生疏了,将来怎好去取功名?”岳飞道:“我因义父亡故,这‘功名’两字也不在心上了。”王贵道:“师恩虽是难忘,那功名也是要紧的事。若是大哥无心,小弟们越发无望了。”

弟兄们正在闲谈,忽听得后边草响。王贵翻身回头,只见草丛中爬将一个人出来,叫道:“大王饶命!”岳飞问道:“我们祭奠坟墓,吃杯水酒,并不是歹人,怎么称我们做大王?”那人便向草内说:“你们都出来!不是歹人,是几位相公。”只听得枯草里嗖嗖地响,猛然走出二十多个人来,都是背着包裹、雨伞的。

岳飞几个不解,问其原因。众人道:“相公们,这里不是吃酒的地方。前边地方叫做‘乱草冈’,近日不知哪里来了一个强盗,在此拦路,要抢过路商客的财帛。我们见相公们疑是歹人,故此躲在草内。”岳飞道:“下山后就一直是大路,尔等放心去罢!”众人谢了。

王贵道:“大哥,那强盗不知是怎么样的?我们去看看也好。”岳飞道:“那强盗不过是昧着良心、不顾性命的人,看他做什么?”王贵道:“我们不曾见过,去看看也不妨事。”岳飞道:“我们又没有兵器在此,倘若他动手动脚起来,将如之何?”张显道:“我们拣那不多大的树,拔它两棵起来,也当得兵器。难道我们弟兄四个人,倒怕了一个强盗不成?”汤怀道:“哥哥,怎么说了强盗,就是这等怕?”岳飞见弟兄们七嘴八舌,心中暗想:“我若不去,众兄弟会把我看轻了,只道我没有胆量呢。”于是他吩咐庄丁:“你等先收拾回庄,我们去去就来。”

他弟兄三个各去拔起一棵树来,去了根梢,大家各拿了一枝,从后山转到乱草冈来。远远地就望见这个强盗,面如黑漆,身躯高大,头戴一顶镔铁盔,身上穿着一副镔铁锁子连环甲,内衬一件皂罗袍,紧束着勒甲绦,骑着一匹乌骓马,手提两条四棱镔铁锏。这强盗正拦住一伙人,约有十五六个。众人一齐跪在地下讨饶道:“望大王饶命!”那汉子大叫道:“快拿出钱物来,就饶你们的狗命!不拿出来,叫你们一个个都死!”

岳飞道:“贤弟们,你看那强盗好条大汉,待我先去会他一会。贤弟们远远地观看,不可就上前来。”汤怀道:“哥哥手无寸铁,怎么去会他?”岳飞道:“我看此人气质粗鲁,可以智取,不可力敌。倘若我敌他不过,你们再上来也不迟。”说罢,岳飞走上前来,叫声:“这位朋友!大家都是为了糊口,且饶了这干人罢!”那个汉子转头一看,见岳飞眉清目秀、身材魁伟,便道:“你也该送些与我!”

岳飞道:“自古说得好,在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是应该送你一些。”那汉子听了,便道:“你这个人说的话倒也中听。”岳飞又道:“我是个大客商,伙计、车辆都在后边。你面前的这些人俱是小本经营,有什么油水?你可放他们去。少停,待我等多送些与你便了。”那个汉子听了,便道:“既是你这等讲,那我就放他们去罢!”众人听了,赶紧爬起身来,没命地飞跑去了。

这时,那汉子对岳飞吼道:“如今你好拿出来了,然后放你一条生路。”岳飞道:“我说是这样说了,只恐怕我有两个伙计不肯,如何是好?”那汉子道:“你的伙计是谁?却在哪里?我来会会。”岳飞把两个拳头扬了一扬道:“这就是我的伙计。”那汉子问道:“这是怎么讲?”岳飞道:“你若打得过他们,便送些与你;如若打不过,却是休想!”那汉子怒道:“谅你有何本事,敢来捋虎须?你只一双赤拳头,我是铁锏,赢了你算不得好汉。也罢,我也用拳头对你罢!”一面说,一面把双锏挂在鞍鞒上,跳下马来,举起拳头,向岳飞劈面打来。众兄弟看见,都吃了一惊!却待前去相助。只见岳飞不去招架他的拳头,竟把身子一闪,反闪在那汉子身后。那汉子掉转身,又是一拳,往心口打来。岳飞把身子向左边一闪,早飞起右脚来,这一脚正踢着那汉子的左肋,将他掀翻在地。

汤怀等见了,齐声叫道:“好武艺!好武艺!”那汉子一骨碌爬起来,大叫一声:“气杀我也!”遂在腰间拔出那把剑来道:“我从来没有被人打倒过,今日出丑,罢了,罢了!真正活不成了!”一抬手,就要自刎。岳飞慌忙一把拦腰抱住:“你这朋友,真正性急!我又不曾与你交手,是你自己靴底滑,跌了一跤。你若自尽,岂不白送了性命?”那汉子回头看着岳飞道:“好大力气!”又问:“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岳飞道:“我姓岳名飞,就在此麒麟村居住。”那汉子道:“你既住在麒麟村,可晓得有个周侗师父吗?”岳飞道:“这是先义父。你缘何认得?”那汉子听了,便道:“怪不得我输与你了,原来是周师父的令郎。何不早说?小弟得罪了!”连忙拜将下去。

岳飞一听,忙拉他在草地上坐了,细问来历。那汉子道:“我叫牛皋,也是陕西人,祖上也是军汉出身。只因我父亲死时,嘱咐我母亲说:‘若要儿子成名,须要去投周侗师父。’故此我母子两个离乡到此,寻访周师父。有人传说周师父在内黄县麒麟村内,故此一路寻来。路过这里,却撞着一伙毛贼在此剪径。我把强盗头打死了,夺了他这副盔甲鞍马,把几个小喽啰都赶散了。我想,寻见了周师父,将什么东西来过活?于是便在这里抢些东西,一来可以糊口,二来好拿些来做个进见之礼。不想会着你这个好汉!你可同我去见见我母亲,再引我去见见周侗师父罢!”岳飞道:“不要忙,我有几个兄弟,一齐叫来相见。”汤怀等三个一齐上前相见,各自通报了名姓。

接着,牛皋引路,众弟兄来到一处山坳内,走到一个装着柴扉的石洞里。牛皋引来老母相见。牛皋母亲便将先夫遗命、投奔周侗的话说了一遍。

岳飞垂泪答道:“不幸义父于去年九月已经去世了!”牛母又惊又悲,说道:“老身蒙先夫所托,不远千里而来,不道周老相公已作古人,我儿失教,将来料无成名之日,可不枉了这一场!”岳飞劝道:“老母休要悲伤,小侄虽不能及先义父的本领,然亦粗得皮毛。今既到此,何不同到我舍间居住,我们弟兄五人一起操演武艺,如何?”牛母方才欢喜。

牛皋把老母扶上了马,又将洞内所有细软打做一包,便同了一班小兄弟取路往王家庄来。到了庄门,牛皋扶老母下了马,拜见了岳母,细说前事。

接着,岳飞又引牛皋拜见了三位员外,将前后事情说了一遍。当日,就在王员外家设席,与牛皋母子接风,牛母就留下来与岳母一同做伴。后来又拣了个吉日,叫牛皋与小兄弟们结拜为弟兄。这以后,岳飞传授牛皋武艺,兼讲解些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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