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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2 09: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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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学成

出版社:人民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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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说庄子:天道、天运

禅说庄子:天道、天运试读:

总导言

提到庄子,往往会使人们兴奋起来,《庄子》在中国历史文化中,是一部触发人们灵感,可以使人进入深度思考,打开人生境界的奇书。首先庄子属于中国黄老学说中的老庄之道,在魏晋时期又成为玄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供当时的文化贵族们反省乃至效仿。

佛教传入中国,老庄之学,特别是庄子的思想,又是佛经翻译和对佛教理解消化的重要媒介。从南北朝到唐宋,那一代代高僧们,有几位不是饱读老庄而后出家为僧的。这些高僧们在消化吸收印度佛教,并使之中国化的过程中,都可以看到孔孟老庄思想在里面所起到的作用。

佛教在南北朝和隋唐时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和繁荣,以“信解行证”为体系的佛教,在“信解”上已达到极致,而在“行证”上则需要突破,于是禅宗应运而生。达摩东来,称“东土有大乘气象”,指的应是中国的孔孟,特别是老庄这一文化土壤。三祖僧粲的《信心铭》,不论是从理论还是从功夫上来讲,不难看出《庄子》在其中的影响和作用。六祖《坛经》直白而深刻,明眼人可以很方便地读出老庄乃至儒家的信息。为什么呢?

佛教自传入中国,与儒道二家必然会发生碰撞、交流和融合。到了宋明时代,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开。有批评禅宗的,说禅宗是庄学;有批评理学的,说理学是外儒内禅。而道教丹道派的成长,则更离不开对禅宗精神的吸取,使之成为“性命双修”中“性功”的指导方向。

早在唐代,圭峰大师在其《华严原人论》中,就已经把儒释道三家进行了一番融通。到了宋代,三教合一的思想更盛,佛日契嵩大师在其《辅教篇》《中庸解》中,以佛禅来谈儒学,比当时欧阳修这一批杰出儒士都高明,并使之心悦诚服——欧阳修他们本来可是排佛的呀!而宋代禅宗内的重要文献《禅林宝训》,这部集众多北宋、南宋著名禅师书信、语录的文集,其表现出来的精神是多用儒家和道家的语言来表达的,可以称之为“丛林论语”。

苏东坡虽是儒士出身,但他出入佛老(庄),在精神上、文化上和佛老(庄)打成一片,他自己也说:“今见庄子,得吾心矣。”他的《赤壁赋》是千古绝唱,有人说其中浸透了佛教思想,有人说浸透了老庄思想。说他有佛教思想,确实有佛教思想;说他有老庄思想,确实有老庄思想,在其中看不出明显的差别了。

需要指出的是,在庄子的众多寓言里,特别是在《应帝王》中,通过壶子和季咸的故事,在《大宗师》中通过女偊和南伯子綦的对话,对道教丹道派形成的启迪作用无疑是巨大的。“黄帝问道于崆峒”,与广成子的那番对话,无论是对内丹还是禅修,都有独到的指导意义。再如啮缺问王倪、问被衣的故事,简直就是纯粹的禅宗内的机锋和公案,让人拍案叫绝。而孔子见老子的那些问答,至今仍可让人耳目一新,顶门开眼。

我们来看北宋张伯端的《悟真篇》,这是与汉代《参同契》并驾的内丹秘典,里面秘语诗偈般的文字,如同禅宗内的《心王铭》《宝镜三昧》一样,分不清是在讲禅还是在讲丹道。再如张三丰真人的《无根树》歌诀,也可以看到丹禅不二的机趣。

今天我们如果结合禅宗、宋明理学和唐代以来的道教内丹派的形成和发展来看,越是对禅宗熟悉,对禅宗公案熟悉,再去细品《庄子》,就会发出由衷的感叹。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在禅宗形成之前,居然还有《庄子》这么一部智慧之书,这可是有首创性的,拥有绝对独立的知识产权的思想宝藏啊!

在《庄子》一书中的众多篇章中,可以说是佛教传入中国以前的“禅宗”,为什么这样说呢?禅宗讲“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庄子和老子则是提倡“绝圣弃智”,“绝圣”类似于“教外别传”,“弃智”类似于“不立文字”。禅宗讲“顿悟”,庄子讲“朝彻”;禅宗讲“凡圣不二”,庄子讲“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禅宗讲顿悟,亦讲如来次第禅法,而庄子在《大宗师》里,通过“外天下”、“外物”、“外生”、“朝彻”、“见独”、“无古今”,至“入于不死不生”,与次第禅法丝丝入扣,可以称之为庄子的“大圆满”次第。《庄子》中的“心斋”、“坐忘”、“澡雪精神”、“呆若木鸡”等教法,都是可以纳入禅修实践的绝妙教法。

在这里不需要对庄子作哲学、美学、文学、艺术方面的评论和发挥,在这方面所作的研究,前人已做得太多太多了,我这里只是把庄子和禅宗作内在的分析和比较。铃木大拙先生曾说过:“说庄子之启迪于禅宗,不如说禅宗之启迪于庄子。”通过前面的介绍可以看到庄禅内在的关系,而且可以通过《庄子》文中不断闪烁出学佛人所熟悉的那些词语,如“生死亦大矣”、“行者”、“布施”、“无门”,什么“不将不迎”、“内不放出,外不放入”(即庄子《庚桑楚》篇中的“内揵”、“外揵”),乃至“不二”,真是可以令后世修禅的人大为惊讶的。

在《至乐》篇中,“天下有至乐有无哉?”庄子对“苦”、“乐”详加剖析,如同佛教一样,通过眼耳鼻舌身意对“苦”、“乐”的种种感受,展开如同老禅师一样的批判,大破人们对“苦”、“乐”的种种浅薄的认识,最终归结为“至乐无乐,至誉无誉”的境界。

在《庄子》的三十三篇中,其精辟、深刻、独到的语言层出不穷,诸如“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相忘于江湖”这一类的思想、这一类的价值观念,对今天的养生、养心学来说,也是极为经典的,对人生有极大的指导意义。

读《论语》时我们知道,先秦时期已经有很多隐士,包括楚狂接舆、荷丈人、长沮、桀溺等,甚至孔子自己也有隐士情怀。孔夫子在与其弟子的对话中,不是发出了“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吾与点也”这样的心声吗?《论语》中对颜渊的赞叹,其实也是对甘于贫贱的道者、隐士的赞叹。而这些情怀在《庄子》里得到了极大的舒张和释放,庄子笔下的那些道者、隐士,已成为中华文化中最为纯洁、高尚的人格魅力的象征。在两汉、魏晋南北朝,乃至唐宋明清,都有一大批优秀人士,不贪恋红尘而隐居山林。而这一批隐居山林者,其精神支撑一部分来自佛教,一部分来自庄子,而他们的生活形态则更多的是庄子的翻版。

笔者从2004年起,就在成都和广州两地逐篇习讲《庄子》了,如今已历八年,共讲了其中的二十五篇。而如《逍遥游》《齐物论》《大宗师》这样的篇章更是多次习讲,正所谓教学相长,受益良多。承蒙东方出版社厚爱,愿将这些讲记一并出版发行,心中当然高兴,但仍有诚惶诚恐的感觉。我不是一个学者,对先秦圣贤们的这些经典缺乏文字训诂的功底,只是老实地依据前人注疏的成果,结合习禅的一些体验,在与一些朋友们共同学习《庄子》时谈谈自己的感受而已。

总而言之,《庄子》一书,是中华文化宝藏中的精品,在全球一体化加速的今天,不愿意看到这些宝藏长期埋没,为国人所淡忘。所以多年来与一些朋友共同学习、探讨这一经典,我希望有更多的有志者投入其中,品味庄子为我们开辟的智慧境界和独特的人生情趣。并以此提升和美化、优化人们的价值观念,并投身于当今的文化思想的建设中。庄子的思想是中国的,也是全人类的,我相信庄子的思想对整个人类文明都会带来正面的、崇高的作用。这里奉诗一首,以表难尽之意:

古人抱志坐岩穴,欲会阴阳无字书。

目不见兮心不染,怀须畅也气须舒。

四时代谢鸿蒙外,一念沉浮体象殊。

黄老何干刍狗意,相吹鼓荡亦归虚。

冯学成2013年5月2日于广州寓所

《天道》:天道自然的精美蓝图

引言

天道是真正的功夫所在

今天,我们一齐来学庄子的《天道》。这篇较为简短精练,不像《天地》那么长。《天地》、《天道》、《天运》这三篇,在《庄子》里面有它特殊的地位。《天地》已经讲了怎样效法天地。具体怎么效法呢?就要有一个“道”字,所以这里又讲“天道”。天道自然而然,法尔如是,它该怎么运行就怎么运行,因缘本就,一切现成,这就是天道。“天”的存在,无论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怎么去运作,都离不开“天”这个圈子,也离不开“心”这个圈子。“天”和我们这个“心”,实际上处于很平等的地位,是同在的。但它究竟是如何运作?它的妙处又在什么地方?《道德经》里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个“妙”又是怎样的呢?在《天道》篇里,特别在第一段里,庄子把这个妙处以及怎样用功的秘诀和消息都透露给大家了。《天道》开篇的这一段说得很白,很清楚,但我们古人和现在学《庄子》的人,大都没有把这一段弄清楚。很多人都去注重《庄子》的内七篇,不知道《天道》这一系列才是真正的功夫所在,但人们往往没有把它看清楚,弄明白。

王船山先生在论这篇文章时说:“此篇之说,有与庄子之旨迥不相侔者,特因老子守静之言而演之,亦未尽合于老子。盖秦汉间学黄老之术以干人主之所作者。”又有学者认为是与《吕氏春秋》之文相类似。我这里不敢妄评王船山先生的评议,只就《天道》这篇文章与大家共同学习,看其中到底说了些什么,有哪些精彩之处。但若用道家大师的评议,如著《南华真经附墨》的陆西星道长,他可把这一篇看做是庄子三十三篇的核心。他用《天道》中讲的“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八字作为总纲,并散而为三十三篇的纲目,评议也相当精彩。所以,就看我们怎么去着眼了。第一讲天地之本,道德之至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者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

庄子曰:“吾师乎!吾师乎!齑万物而不为戾,泽及万物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寿,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之谓天乐。故曰:‘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故知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故曰:‘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天乐者,圣人之心,以畜天下也。”天道、帝道、圣道

我们先来看第一句,“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

这里面有三个层次:天道,帝道,圣道。但是不管这三个层次如何“运”,都有一个“无所积”。首先要明白这个“积”字,它有塞滞和积蓄之意。那什么是“无所积”?这是我们需要细加留意之处。

最新的天文观察和计算认为,宇宙从诞生以来,运行了137.8亿年,它有没有积累?它是生生不已,变化莫测的。如果它有所“积”,那就没有变化。所以人是要死的,生灭无常是天道运行的一个根本法则。这个无常,就是“无所积”。新陈代谢是生命存在的根本依据,变化无常是事物存在的根本依据,事物不可能冻结、静止而永远存在;也不可能让旧的事物赖在运动和变化之中而不消失。有所积——积淀、积累只是永恒运动中相对的一种存在,但天道的运行是一往无前的,它不会因为什么东西好就停止下来。我们说春天好,百花开,美不胜收,那么就让春天停下来,不动,永远都是春天,不行;春天过了就是夏天,夏天很暖和,大家可以节约衣服,但夏天也停不下来;夏天过了是秋天,秋天过了是冬天,始终都是无所积。人,特别是年轻人,都长得乖,女娃娃18岁一朵花,就永远18岁,行不行?也不行。青年人,年轻力壮,永不衰老,长命百岁,行不行?不行。

天道要运而不积,绝不能让最美好的东西永远停留下来。那么丑恶的东西呢?同样不能停留。秦始皇要死,萨达姆被处以绞刑。大英帝国也好,日耳曼帝国也好,蒙古帝国也好,等等,都“无所积”,永远都在更新,不以人的好恶而有所保留。恰恰就是这个“无所积”,才能够呈现万化的无穷,新事物才有资格拥有它们容身的空间,才能够一展自己的风采。如果老明星都在台上站着不走,新的明星又如何产生呢?如果老一辈的革命家到现在都还健在,那我们新一代的领导层又如何涌现呢?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也是必然的,可以说新陈代谢就是“无所积”的另一种表述吧。

对于“圣道”和“帝道”,在这里我们需要先分辨一下。“帝道”应该是天人合一的最高层境界,既给人类的社会性留足了发展空间,也给大自然留足了发展空间,社会和大自然双方都并行无碍,和谐无间。而“圣道”,主要是面对人类社会,侧重于人类社会。“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是对《道德经》里“无为而无不为”的发挥。唐代的成玄英在其对《庄子》的“疏”中说:“王者法天象地,运御群品,散而不积,施化无方,所以六合同归,八方款附。”这里的“法天象地”就是上合天时,下契地理,其教化是“无方”的,而非有方。“无方”就是无为嘛。“同归”是指“八方”同归于“帝道”,而非归于某一圣君、某一王朝。

孔子讲的是“圣道”,儒家学说是“圣道”,那么道家学说就叫“帝道”。对于“圣道”,成玄英的“疏”这样说:“圣道者,玄圣素王之道也。随应垂迹,制法立教,舟航有识,拯济无穷,道合于天,德同于帝,出处不一,固有帝圣二道也。而运智救时,亦无滞蓄,慈造弘博,故海内服也。”注意,“帝道”是合于“天道”的,“圣道”是源于“帝道”的,这二者虽然步步降格,但毕竟渊源不失,都是“运而无所积”的。所以,不论“天下归”也好,“海内服”也好,无须我们去多加解释,我们要着重在“无所积”上下功夫。功夫就在无所积上

我们的功夫必须建立在“无所积”上。什么叫“无所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就是“无所积”。生生不已,不把持、不骄傲、不拥有、不占有,这就叫“无所积”。用佛教的话来说,不立一法,不舍一法也是“无所积”。佛祖说了那么多法,也是“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也是“无所积”。如果有所积,就会成为所知障,而非佛法。

这个“无所积”简直妙不可言!《道德经》说的“为道日损”,乃至“损之又损”更是“无所积”。作为一个高明的人、有功夫的人,他所注重的就是“无所积”。我这个手艺学会了,学会了就放下;我这个学问学会了,学会了也要把它放下;我功成名就,当大官了,发大财了,那就更要放下。放下并不是把官帽丢了,把财散了,把票子拿来烧了,当然不是。心里要“无所积”,是让你没这个感觉,有了这个感觉就是有所积、有所得。所以我们一定要先把这个“无所积”弄清楚。哪怕有成就了,有地位了,或是有什么什么感觉了,如果老是把这个感觉揣着端着,是不行的,就会有所积,那可是障道之物啊!

这一点,和《金刚经》里所讲的道理完全是相通的。我们的性格不能固化,如果一个人的性格固化了,就不好。脾气大的,一辈子都脾气大,好不好?不好。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脾气,不要说血性,脓都挤不出一滴来,也不好。有的人太方,有的人太圆,都不好;有的人又方又圆,也不好。为什么老子说“上善若水”?“上善若水”就是不要固化自己嘛。学问上不固化,情绪上、性格上不固化,使自己永远处于空灵状态,这是多美的事情!这也是孔子所强调的“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功夫。如果我们在修为上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这样的层次,那是何等地自在和了然。

大家相互看看相,其中的尊卑、贵贱、喜忧、得失等之类的状态,稍有经验的留心一看都心中有数。这次我给大家看了佛源老和尚的照片,你们看老和尚的形象,他的眼睛,除了感到有点威猛以外,眼神是那么清澈透亮啊!无贪、无欲、无求、清朗,完全是心灵透明的感觉。那天,我与愿炯法师一起去看一位老居士,这位居士已经有点老年痴呆了,比老和尚还小两岁,但是眼神已经混浊一片,清明已去了。你看佛源老和尚,从眼神里面就能感受到那个“无所积”。

当年法眼祖师提了一个话头——“井水不通被沙碍,法眼不通被什么碍?”大家回答不出来,他自己回答说,“被眼碍呀”。那么这个“心”不通,又被什么碍呢?被“心”碍嘛。你自己心里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把你障塞了。我们的心比孙悟空的神通还大,但为什么心不能处于无碍?就是因为有这样那样的是是非非、得失荣辱的事情使我们的心有所障碍。有所障碍,你的心就不能通达,就不能明察秋毫,就不能无所不到;你心的功能、智慧就大打折扣。所以要“万物成”,要“天下归”,要“海内服”,最根本的功夫就是要“无所积”。

为什么《道德经》里说“致虚极,守静笃”?“致虚极”,就是要你心里面“无所积”;“守静笃”,也要你心里面“无所积”。我们看这与整个道家学说,乃至于与禅宗都是完全相通的。我们要把它们打成一片,不能说道家是道家,佛家是佛家,儒家是儒家,如果你把它们割裂开来,自设壁垒,那就不能通达无碍。所以这个“无所积”真的是妙不可言,但我们平常看这三个字,一晃就过了。最多从哲学、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去加以理解,好像是理解得不错了。可是我们想一想,长江之水如果有所积,那就是亿万人的灭顶之灾。三峡大坝建好了,但雨季来时必须要及时泄洪,不泄就有危险。太阳光如果有所积,那地球就要烤焦了。我们一定要看到这个“无所积”的妙处,在心性上、功用上怎样进入“无所积”这么一个状态?佛教讲空,有所积能空吗?

禅宗有“国师三唤侍者”的公案,说的是唐代南阳慧忠国师接引他的侍者耽源的故事。南阳国师见侍者在一边,就唤了一声:“耽源!”侍者问:“师父,干什么?”国师说:“谁叫你?你是耽源吗?”一会儿又叫“耽源!”侍者应了,问:“师父,什么事?”“哪个在叫你?是叫你吗?”连唤三次,耽源大悟。赵州老和尚后来为之下了一个转语:“如人暗中写字,字虽不成,文采已彰。”就是说我们把灯关了,在黑暗中写字,不要说黑暗中写字,就是白天在空中写字,你看见了吗?在哪里?没有字迹,更“无所积”。没有痕迹,没有表现,你说我写了没有呢?我用手指写了一个“佛”字,还写了一个“道”字,在虚空中写,你能说没有吗?有,肯定有。但在哪里,你能找出来吗?我们天天打妄想,前念后念,来来去去的,念头在哪里?找一下,能找得出来吗?所以我们要把“无所积”在心里打成一片,好好体验这个无名无相、无痕无迹的东西。一切现成,本自具足“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只有“无所积”,空了,我们的智慧才能达到极致,才能“明于天”。这个“明”就是光明。我经常讲“明”,就是我们的注意力,这个就是智慧的根本。密宗叫修“明点”,修什么“明点”?这个就是明点,一念明悟,自然成就!这个“明”就是“天”,而且通于“圣”。智慧“无所积”,就可以明于天道,可以通于圣道。我们经常这里短路,那里障碍;这不通,那不通,就是因为我们有所积。如果“无所积”,就可以明达于天道,而且通达于圣道。“六通四辟”,这里说的“六通”,并不是佛教里说的五明六通,而是指四方上下无不通达,“四辟”则是指春夏秋冬,四季的往返。“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这不是学得来的,不是知识,不是学问,如果是知识、学问,那就需要学。上次讲《道德经》的“三十辐为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时,对有和无的关系我进行了发挥。有文化,有经验,有财富,这是“有”,但要“无所积”,要保持我们心灵的“空”。空就是灵感,就是智慧;空才能在你原有的文化、经验、财富之中重新构建,创新发展。反过来说,如果只有空也不行,没有资粮,没有知识,没有经验,那你就是一个空空道人。就算有机会让你去创新,去建立,你也弄不起来。只有“有”而没有“空”,一堆石头瓦片放在那里,让你搞一个五星级的花园宾馆出来,你也弄不出来。

所以,“空”和“有”要巧妙地结合,以无育有,以空育有,以智慧来驾驭原有的知识和经验。这种“自为”并不是知识和经验,它是一切现成,本自具足的,用佛教的话来说叫“根本智”。根本智不需要学,我们要学的,只是因缘而起的种种知识而已。

所以“其自为也”,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看到。这个功夫需不需要修,需要修;需不需要练,需要练;需不需要得,需要得;但到最后你才晓得,这个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为这个东西忙了若干年,忙来忙去,结果把这个功能遮障了,被是非得失遮蔽了。以前你有所得,有所积,这种污染把我们的灵性淹没了,通过这一系列的料理,到“无所积”了,才明白这是本自具足,本自现成的。我们再回想一下学习六祖《坛经》的感觉,为什么称之为“真如自性”,而不是“真如他性”,因为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

所以,这个“自为”状态就是“昧然无不静者”。六祖大师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本自清净,你想一下这个感觉,并不是我们求静而得静,它是本来就静,不需要你去“觉”它,去感觉它。如果你还要去感觉它,“见见之时,见非是见”,那就成了知识,成了认识的内容。曹洞宗《宝镜三昧》里说“夜半正明,天晓不露”,白天去寻找,它隐而不见;晚上睡着了,不去管它,它却大放光明。所以,“昧然无不静者”,自己“昧然”,不清楚,不明白,但却是“无不静者”。想想我们的能知之心,念头来来去去,都是所知道的;不知道的是什么呢?这个念头来,那个念头去,这个念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念头会来?又为什么会去?它从哪个地方来去?我们为什么不晓得哪里来,哪里去的这个来去?面对来来去去的念头,我们是“昧然”的,自己并不清楚。于是很多人就昧昧然然、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

我们心里天天都在打盘算,天天都在喜怒哀乐之中,但就是不晓得为什么有这个喜怒哀乐。要知道,念头是来来去去的,但承载和觉知来来去去念头的那个东西,却动都不动!就如同下棋,下一千盘,下一万盘,那个棋盘动没有呢?棋盘上有无穷无尽的输赢胜负,但棋盘不动,只有棋子忙个不停。我们心里的念头来来去去,生生灭灭,但我们的心动都不动。它又是“自为”的,又是“昧然无不静”的。它如果不静,也处于动中,那就失去了“天道运”“圣道运”“帝道运”的这个功能,成了具体的、生灭的东西。只有非动非静、不动不静,才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的。所以我们要看到这点,“无所积”确实妙不可言!静气是检验功夫的标准“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就是通道、体道的人。我们都说圣人的心很静,本性很静。他悟道了,有感觉了,有静气,有定力。我们看一个人的功夫,并不是看他有多少钱,有多少学问,首先看他有无静气和定力。在讲《论语》的时候我也说过,孔子论学的标准并不是学问,而是修养。《论语》中说“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有修养的人才叫有学之君子,无修养的人,学问再多也是小人,因为没有做人的学问。作为道家学说,他也不和你讲学问,他更加注重心性的修炼。对禅宗而言,讲明心见性,打破知见障,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并不是说这个“静”好,我们才去追求这个“静”。真如本来就静,不需要我们去争取这个很崇高的目标。有人问仰山禅师:“有没有悟这个事情?”仰山说:“有,怎奈落在第二头。”你本来就坐在这上头,你悟,真如佛性不增;你不悟,真如佛性不减。它本来就在你身上,动都没有动。所以悟和不悟就是一念之差而已,不妨碍真如自性的存在,也不妨碍道在你身上绝对完满的体现。“故静也”,它本来就静。“万物无足以挠心者”,这个“挠”字读“扰”。这样的境界,过来人才有感觉。为什么呢?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万变不离其宗,不论天地怎么变化,人事怎么变化,我们都能够一心不动。每临大事有静气,万物不足以扰心。万事的来往、生灭、变化、荣辱是非、利害得失,都不足以把我们这个心搞乱。这是功夫,只有悟透了这个,才有这个定力,才有这样的信心。“故静也”,本来就静嘛!

另外,有了功夫才静得起来。有的人一遇点事情就惊慌失措,寝食难安,这个确实不敢恭维。没有功夫,小事情都承担不起,还能承担大事吗?搞个事情试你一下,你马上就现形。有的人,你送他一个亿,他未必欢喜;割他一块肉,他未必烦恼。他心如止水,不以一时得失而动心,或不以大的得失而动心。就像上次我说的一样,你再富有,就算成了天下首富,但是比起一百年以后世界的财产,宇宙的财产,你还是无限小。你现在成了世界第一智者了,但比起百年后整个人类文明、整个知识量来说,你还是无限小。我们要看到这些,有了这个就等于吃了定心丸,才知道怎样叫不动心。这个不动心,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它确实是体道、悟道以后,见了真如自性,见了道后,才能不动心。这个不动心就“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故静也”,所以它才能够静,何况它本来就是静。“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这里拿水来打比喻,上善若水,水能鉴物。水静下来就不起波澜了,就可以“明烛须眉”,拥有镜子一样的功能,把我们的眉毛、胡子都映照得清清楚楚。“平中准”,相当于今天我们说的水平仪和垂直测量仪。为啥要水平仪和垂直测量仪?修房子时,梁正不正?砖砌得齐不齐?都要拿“平中准”的工具来检验,看平直不平直。如果不平直,这房子就要垮。搞建设离不开这个东西,平地也离不开这个东西,所以“大匠取法焉”,真正的工程师要遵循“平中准”的原则。如果失去了这个原则,那你就不能搞修建工程。往深处说,我们的心也要“平中准”,如果心不平、不中、不准,你如何当老师?如何当父母?如何当君主?如何治理天下、建设国家?这都是“大匠取法”,而不是木匠取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离不开这个“平中准”,中庸之道就是“平中准”。给心投资,利益无穷“水静犹明,而况精神!”水安定下来,就能够有如此神妙的作用,更何况我们的精神呢?我们的心如果能够安定下来,作用肯定就更加非同小可了。我们想一想,我们自己能不能够“静”?1969年初,我第一次到海灯法师那里时,法师就给我讲了个偈子:“如人静坐一须臾,胜造百千七宝塔。宝塔毕竟有毁坏,一念净心成正觉。”如果人能够静坐一下,就静那么一下,都超过你修建百千七宝塔。因为宝塔毕竟有坏死,过几百年就垮了、坏了,但一念净心就成正觉。如果我们一念净下来,就可以成就无上正等正觉,就得道了。

然而我们大多数人的精神,一天到晚都是忙忙碌碌的,心里噼噼噗噗,像救护车、救火车一样,每天心里都在忙着救火。怎样使我们的心不忙,并且真正安定下来?这确实很难,说则容易做则难。高速公路上时速一百五六的汽车,要让它立即停下来,急刹车是很危险的,要翻车呀。怎样使自己高速运转的精神能慢下来,慢,慢,慢,最后达到静,这个功夫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修炼。如果没有这些功夫,一遇事就忙,又吵又闹,发脾气,生闷气,动刀,动炮火,那就证明你太肤浅了,没用的。

我们的心、心境如果能真正平静下来,这是金不换的。我经常说老板们到外面去投资,这个几十万,那个几百万,往往不晓得对自己的心投点资,这个投资的利益可以说是无穷大;当官的能在心上投资,当官之利也是无穷呀。

吕不韦小时候问他爸:“种田其利几何?”他爸说:“种田不过一倍嘛,春天一两谷子种下去,秋收可能变成二两。”“那经商呢?”他父亲说:“可能十倍,我投一两银子,可能年底得到十两银子。”“那谋国呢?”他父亲说:“弄好了其利万倍。裤子都没有一条的穷人,都可以封王封侯,那还不是其利万倍?”吕不韦就说:“那我就去忙这个事情吧。”他先经商,有了钱后,就去帮助当时落难在赵国作人质的秦国王子子楚。他投资成功了,那位落难王子后来终于当了秦王,他可是秦始皇的爹啊。直到秦始皇成年之前,吕不韦的确风光了十几年,但他没有学到道上的东西,最后还是被秦始皇废了,在流放到蜀地的途中自杀了。

有篇帖子说,金庸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越国的范蠡,帮助残破的越国把霸主吴国给灭掉了。灭吴后他不贪恋权位,把美女西施带走后,游五湖当隐士。后来又去做生意,成了春秋末年、战国初年的中国首富,大家都称他为“陶朱公”。他可是中国第一位财神,古代商人以他为祖师爷,学经商拜师时,都要向他的牌位敬香磕头。为什么他的精神能达到这个高度?就是因为他“不积”,功成而身退,真正成了亿万富翁,也无所积。金庸最佩服的另一个就是比尔·盖茨,最近他留下了遗嘱,死后把99%的钱都捐献给教育基金会、慈善基金会之类的,他也是“无所积”。正是这个“无所积”,才能大有作为,大有所得!“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就是因为他心静。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就是因为只有他可以作为天地的“鉴”,可以把天地审视明白。康德说过一句话:“人为自然界立法。”人凭什么为自然界立法?严格来说,应该是圣人为自然界立法。因为只有圣人,才可以照见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而不加任何自己主观意气的取舍,这样他才能为“天地之鉴”。如果一个国家的君主心浮气躁,只会把天地弄乱,把国家阴阳搅乱,那怎么行呢?所以《易经》也讲“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有了这样的功夫,才能“圣人作而万物睹”啊!

万物之所以能得到万物的这么一种形态,它的性质也是通过圣人这一种“静”体现出来的。我们现在的科学技术,对自然界的认识、对宇宙的认识、对社会的认识,也是通过“圣人之心静”。我们老老实实搞科学、搞研究,才能还万物的本来面目。水是什么,铁是什么,电脑又怎么,原子弹又怎么,为什么有这一切,是因为有牛顿、爱因斯坦、爱迪生这样一批能为万物之镜的科学家、发明家,他们面对研究的对象,能一心不乱,有静气,有定力,并持之以恒。如果心里乱哄哄的,能够把这些科学技术的东西弄出来吗?绝对弄不出来。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者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

这几句很有味道,首先要拆开来读。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共四组。我们心虚不虚?静不静?恬不恬?淡不淡?还有“寂寞无为”,实际上说的都是一个事情,只不过掰成四块来说。自己若能心虚,一无所积,自然就会灵动而宁静。

我在讲《道德经》的“致虚极,守静笃”时,已经反反复复把“虚”和“静”这个关系讲过。讲《荀子》的“虚一而静”时,也是反反复复讲过“虚静”。“虚静”指我们精神、理性的工作状态,是意识和逻辑上的,佛教称之为第六识。那么这个“恬淡”呢,则是指心理上的东西,情志上的东西,佛教称之为第七识。“恬淡”是第七识的清净,我们每个人都有情志上的好恶、习气,如有的人好酒好烟,有的人好财好色,有的人好气,但是酒色财气多了就不行。庄子在《大宗师》里说:“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深者,心里就肯定不恬淡,我们自己的心境能不能恬淡一些?能不能不要有那么多欲望?能不能不要有那么多嗜好?有人说,我没嗜好,只是爱逛商场,看热闹,买点便宜货,逛一整天都蛮精神的。有的人说我喜欢旅游,没事就去喜马拉雅山转一圈,去沙漠里转一下,这当然是一种高雅的爱好,比泡桑拿、唱卡拉OK要高雅得多。但是,你偶尔去一次还可以,天天都去旅游,哪有那么多银子呢?难道平时就不干事了?你还有社会责任要承担嘛。

有位朋友给我说,他想辞职四年,准备先拿两年的时间游遍全国,主要是到高原上,到森林里,到雪山上去住,最后两年就在寺院里住。玩过这四年,这辈子就满足了。我问他,你现在多大?哦,三十多岁。我六十岁了都还不敢打这个妄想,你倒是把好事都想完了。你出去游玩,老婆咋办?娃娃咋办?你老妈咋办?享福享早了,没得好事情哟。我把他骂了一通,让他还是老老实实去上班,先挣钱,过几年有了积累,有了百把万再说。但就算有了上百万,还是不踏实,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上班挣钱,细水长流,到了六十岁,退休了再去云游天下,那个才是正道,毕竟他现在还没到享受的时间段。

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建功立业也是一种欲望,但它是正当的,与那种不合实际的想法就不一样。老年人,像我这样的去爬珠穆朗玛峰,那就是在打妄想。你说想不想去?想;敢不敢?不敢,如今连登峨眉山都不敢。为什么?腿子不管用,心脏也不管用。登青城山的圆明宫,吃饱了肚子都不敢去登,一爬心就跳,累得不得了。空肚子去爬就没有事,这下我是搞懂了,登山原来要空着肚皮才行。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恬淡”。要恬恬淡淡,少些嗜欲,少些麻烦,要把自己种种嗜欲放下,你才会少是非。但责任还是要承担的,该上岗就上岗,该破案就破案,该抓贼就要去抓贼,这是社会责任。我们每个人有不同的责任,要与嗜欲分开。嗜欲是责任以外的,一些非分的东西,是个人享受性、索取性的东西,对我们没好处。所以恬淡很舒服。

第七识“恬淡”之后,第六识才能“虚静”;第六识“虚静”之后,第七识才能“恬淡”,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互动的。还有个“寂寞”,这很怪,既然都“虚静恬淡”了,怎么又冒出了个“寂寞”来?佛教的最高境界叫“寂灭”,“寂”,就是很静,如静之笃。“寞(漠)”,寥廓广大,但什么内容都没有,如沙漠,荒漠,淡漠。总之反反复复地让你去找精神上的感觉,先让你“虚静”“恬淡”,然后再“寂寞”,大概是从世间的境界进入到出世间的境界,最后再“无为”。有了前面三条,你才“无为”得起来,“无为”则无不为,把世间与出世间打成一片了。你不经过“虚静”“恬淡”“寂寞”的过程,怎么能够“无为”呢?不“寂寞”,你就会有所为嘛,“虚静”“恬淡”的功夫也不能巩固。如果你做到了这个,你就能更上一层楼,从而达到“无为”这样的最高境界,“无为而无不为”呀。这个时候才真正高明得起来,回头再看世间的事,真的如同看虫蚁一般了,你才能在其中得到自在和逍遥。

我们看《庄子》这一节,逻辑性很强,但它又不在逻辑之中;功夫很高,却又无下手处。我们怎样找到这个下手处,从而做到前面说的“无所积”,这正是需要自己每天去用功的。寺院里打禅七,我们这里也可以打禅七,我们就谈点这方面的。如参话头一样,看看自己的心是否能“无所积”,“无所积”到底是怎么个状态?神秀大师的“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不过就是想达到这个无所积的状态嘛。六祖大师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已经处于无所积的状态了。不管怎么说,这都与禅宗的无上大道完全是相通的,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天地之本,道德之至“天地之本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如果我们能知道并做到“虚静恬淡寂寞无为”,那么你就得到了“天地之本”和“道德之至”。佛家讲要现证菩提,现证真如,用道家的话来说,对“天地之本”,“道德之至”的获得,就必须通过这样的途径,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什么叫“休焉”,就是息养于此,依止于此,安住于此。《大学》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止于至善”就是要“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做到了,就可以称之为“至善”。我们就要体察于此,修行于此,而且依止于此,安住于此,所以“帝王圣人休焉”。安住在这个地带,就可以稳坐菩提,稳坐在真如之上,稳坐在大道之上,我们才能“体虚而行”。“休则虚,虚则实,实者伦矣。”我们首先要有“休”,我们看一下这个公案:九峰和尚的师父石霜祖师圆寂了,大家打算请首座来住持。九峰和尚当时是侍者,他当众对首座说:“先师道:‘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然后问首座说:“其他的我不多问,你只需要回答,如何是一条白练去?”首座说:“这个只是明一色边事。”九峰说:“原来你未会先师意啊。”首座说:“但装香来,香烟断处若去得,即会先师意。若去不得即不会。”于是就焚香,一炷香没完,首座就坐化了。按理说,这个功夫已经很好了呀,但是九峰还是不肯认可他,他拍拍首座的肩膀说:“坐脱立亡即不无,先师意未梦见在!”为什么?首座禅定功夫不错,能说走就走,但在见地上是不是真正过关了呢?还达不到啊。所以“休则虚”,能真正依止在大道上,我们自然就“虚”了,坐脱立亡的功夫在这里算不上什么。“虚”又是“实”的,这就怪了,为什么“虚则实”?我们的心若达到了这个境界,我们的心才能够真正地踏实。虚心就是公心,公心就是“实”。什么是“实”?一心不动,不为万物所动,我心踏实,这个“踏实”就叫“得定”。这个得定是得大定,不是止观上的小定,而是实实在在的根本定。所以《菜根谭》说“心不可不虚,虚则礼义来居。心不可不实,实则邪恶不入。”这里虚实是一体不二的。

当年二祖见达摩,问:“我心未宁,乞师与安。”达摩说:“将心来,与汝安!”二祖说:“觅心了不可得。”达摩说:“我与汝安心竟。”求自心了不可得是“虚”,安心是“实”。我们想一下这个“虚”和“实”的关系,只有一无所有,你才能拥有一切。我们手里抓住了一个具体的东西,反而就不拥有其他的了。太阳需不需要我们花钱买?不需要;地球需不需要我们花钱买?也不需要;我们喜欢峨眉山,要不要花几百个亿把它买下来?没必要嘛,花点门票钱就可以到峨眉山去尽情地游玩。“实者伦矣”,什么叫“伦”,就是万物所遵循的法则和轨道。万物是怎么回事?在这个虚实之中,万物各就各位,万法自住法相,自住法位,各得其所,万物在各自的轨道运行,互为缘起又互不相扰,非常有序。万物都在我的肚皮里,万物都在手心里玩,多舒服。“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学太极的人都晓得,动则生阳,静则生阴;阳极生阴,阴极生阳。那么“虚”肯定“静”,“致虚极,守静笃”这六个字,我可是像传口诀一样,反复给大家讲。在虚之极、静之笃时,反而“动而愈出”。《道德经》说:“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静则动”,为什么“静则动”?不论社会和大自然,若摆脱了人的主观干预,沿着自己的轨迹运动,反而动得更好,整个生态会按照自身的轨迹规律,很协调、很和谐地进行发展变化。以个人而言,若能把心静下来,那我们的理性之动就不会受干扰,不会受我们情志上的干扰,不会受欲有所得的干扰,不会受种种利害得失的干扰。这个动是纯阳之动,这个动就清净,就刚直,就堂堂正正,这样的动就必然有所得,这就是“动则得矣”。

这与《大学》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是一回事。怎样把《大学》里面的层次套路与庄子里的“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结合起来?这完全是可以结合起来的。我们不能一学老庄学说就玩空,玩成空空道人。这里妙不可言的就是:虚则静,静了还可以动,动了还可以得,这是对“无为而无不为”的最佳解释,且看下面。不要让忧患在心中安家“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只有静下来,才不会去打妄想,才不会去乱搞一通。静了以后,你不加干涉,才能“任事者责矣”。什么叫“任事者”?春夏秋冬,各司其职;动物植物,江河湖海,各尽其性。作为君主而言,作为最高长官,也要“虚一而静”,“无为而治”,你下面的三省六部,百官群僚就能“任事者责”,承担起他们的责任。你不能像朱元璋那样,把宰相的位子去掉,皇帝自己兼宰相,国家元首兼政府总理,一个人把朝廷的权抓完了,结果六部尚书一点都不自由,皇帝自己也累得要死。不得已搞了一个内阁,也就是弄了一个秘书班子来代他服务。实际上,他是想将其他衙门的权力削弱,结果使这些职能部门不能各司其职。拿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最高领导和各级政府职能的关系。怎样使最高领袖“无为”,而把各职能部门的功能充分地释放出来?中国两千多年一直在搞这个实践,这是政治上的事情。

在这里,我们还是要把“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归结到自己身上来。如果我们自己处于“无为”状态,那么心肝脾肺肾就能各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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