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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4 02: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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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慧

出版社:旅游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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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

海底两万里试读:

导读

作者简介

凡尔纳,本名儒勒·凡尔纳(Jules Verne)(1828~1905),法国著名小说家,科幻小说的开创者之一。

1828年2月8日,凡尔纳生于法国西部海港南特。他自幼酷爱科学,又喜欢幻想,他的父亲是位优秀律师,一心希望凡尔纳能子承父业,所以他在大学学的是法律。但他对法律毫无兴趣,却爱上了文学和戏剧。后因结识著名作家大仲马,为凡尔纳走上创作之路创造了有利条件。

1863年起,凡尔纳开始发表科学幻想冒险小说,其代表作为三部曲《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凡尔纳总共创作了66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还有多部剧本,以及《法国地理》和一部6卷本的《伟大的旅行家和伟大的旅行史》。

凡尔纳主要作品还有《气球上的五星期》、《地心游记》、《飘逝的半岛》、《八十天环游地球》等20多部科幻历险小说。

凡尔纳还是许多发明家的老师。他将科学幻想内容写得那么详细准确,头头是道,以致许多学术团体对他书中列数字,有时要用几个星期时间去推算。

不仅如此,凡尔纳小说到处充满了科学,许多科幻事物后来都成为了现实,因此他被人们称赞为“科学时代的预言家”。法国利奥台元帅甚至这样说:“现代科学只不过是将凡尔纳的预言付诸实践的过程而已!”内容提要

1866年,有人以为在海上见到了一条独角鲸,法国生物学家阿陇那斯最后发现那是一艘名为“诺第留斯”号的潜艇,并且带着仆人康赛尔和一个捕鲸手尼德兰,跟随尼莫船长乘坐这艘潜艇在海底进行了两万里环球旅行。

尼莫是个不明国籍的神秘人物,他在荒岛上秘密建造的潜艇不仅异常坚固,而且结构巧妙,能够利用海洋来提供能源。他对俘虏倒也优待,只是为了保守秘密,他不允许阿陇那斯他们离开。阿陇那斯一行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潜艇周游各大洋。

在旅途中,阿陇那斯一行看到了无数美景,同时也经历了许多惊险奇遇。他们眼中的海底,时而景色优美,令人陶醉;时而险象丛生、千钧一发。通过一系列奇怪的历险,阿陇那斯终于了解到神秘的尼莫船长仍与大陆保持联系,用海底沉船里的千百万金银来支援陆地上人们的正义斗争。

终于,在十个月之后,阿陇那斯一行终于在极其险恶的情况下逃出了“诺第留斯”号潜艇,并把这件海底秘密公之于世。写作背景

儒勒·凡尔纳在创作出作品《气球上的五星期》后,16家出版社无人理睬,他把手稿愤然投入火中,被妻子抢出来,送入第十七家出版社后终于出版了。赏识此书的出版社老板从此与凡尔纳结下了终身友谊,并与凡尔纳签订合同,一年为其出版两本科幻小说。《气球上的五星期》出版之后,凡尔纳创作进入多方面探索的时期,他试验多种写法,一发不可收,又写了一系列科学幻想冒险小说,简直卷帙浩繁,不下六七十种。《海底两万里》是凡尔纳著名三部曲第二部,前有《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后有《神秘岛》。他所有作品收录在一本总标题为《奇异的旅行》书中。思想内涵《海底两万里》描绘的是阿陇那斯一行在大海里的种种惊险奇遇。那美妙壮观的海底世界充满了异国情调和浓厚浪漫主义色彩,体现了人类自古以来就渴望上天入地和自由翱翔的梦想。

凡尔纳没有到过海底,却把海底景色写得如此生动,读来引人入胜,使读者如临其境,表明他具有非凡的想象力。

凡尔纳小说得以广为流传,还因为他具有社会正义感和崇高人道主义精神。他笔下人物都是品质高尚、献身科学的人,大多是英勇顽强并不畏艰险的人,就像尼莫船长等反抗压迫的战士形象,正是凡尔纳反对殖民主义、奴隶制和压迫者的进步思想的集中体现。阅读要点

1.情节上独具匠心和巧妙布局

在漫长旅行中,凡尔纳时而将读者推入险象环生的凶恶环境中,时而又带进充满诗情画意的美妙境界里,使波澜壮阔的场面描绘和细致入微的细节刻画交替出现,读来引人入胜,欲罢不能。

2.内容上是真正科学启蒙小说

本书作为一本不是凭空捏造而是远见加博学累积成的小说,不但为海底知识了解不详的读者解读了他们的旅程,更让后人看到了古人的智慧与文明。整部小说动用大量篇幅,不厌其烦地介绍诸如海流、鱼类、贝类、珊瑚、海底植物、海藻、海洋生物循环系统、珍珠生产等科学知识,是名副其实的科学启蒙小说。

3.手法上是幻想大胆新奇

本书在写作手法上最重要的是幻想大胆新奇,并以其逼真、生动、美丽如画的场面描写令人读来趣味盎然。作品情节惊险曲折、人物栩栩如生、结局出人意料,这极大增强了作品的魅力。人物介绍

尼莫船长

他是小说里居主要地位的人物。他是个知识渊博的工程师,遇事头脑冷静,沉着而又机智。他是一个带有浪漫、神秘色彩,非常吸引人的人物。他热情、冷酷、和善、危险、温和、暴躁、随和、任性……他是个具有人文主义和民主思想的典型人物形象。

阿陇那斯

他是名生物学家,博古通今,乘潜艇在水下航行,使他饱览了海洋里各种动植物。他和仆人康赛耳将海洋生物不断向人们进行翔实的介绍,使读者认识了许多海洋生物。阿陇那斯还把在海洋中见到的种种奇观,一一娓娓道来,令读者大开眼界。

康赛耳

他是阿陇那斯教授的仆人,生性沉稳,他从不大惊小怪。总是那么气定神闲,为人随和,从不着急上火。他精通分类理论,遇到什么总是认认真真或者说一本正经地把它们分类,但是对那些东西的名字却一无所知,可以说他是个分类狂。

深海里的怪物

1866年,海上发生过奇特、神秘而又无法解释的现象。这一奇特现象对于欧洲和美洲所有的海员乃至政府来说,都是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年。

当时,许多在海上航行的船都碰到过这样一个形似纺锤,不时发出磷光,体积比鲸鱼大好多倍,运行速度也比鲸鱼快许多的“庞然大物”。

有关这个幽灵的故事出现在许许多多的航海日志上,而且各航海日志所记录的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家伙的形态非常相近,问题是它有着不可思议的运行速度、巨大的运行动力以及特有的、奇怪的生活方式。

如果说这是一种鲸类动物的话,可是,它的体积却大大超过了该学科科学曾经加以类归的鲸鱼。居委埃、咔塞波得、杜枚利和卡特力日先生等人——除非他们见过,也就是说,除非这些学者本人亲眼所目睹——是不会承认有这样的一种巨大怪物存在的。

均衡一下那些在不同的时间观察的结果——去掉那种认为这个东西只有200英尺长的含蓄说法,将那种认为它有1英里宽3英里长的夸张说法也抛在一边——人们仍然会得出一个结论:大家看到的这个家伙比当时被鱼类学家所确认的任何鱼类都大得多——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但是,它确实存在——没有人否认这些事实——考虑到人类大脑对奇事的偏执爱好,你就可以理解这个超自然的幽灵在全世界引起的轰动了。无论如何,这件事绝不能划入虚构的一类中。

1866年7月20日,佳尔格达的“辛吉森总督号”轮船在澳大利亚海岸东边5英里的地方邂逅了这个移动的庞然大物。人们正要准备测定这个怪物的位置时,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猛地喷出两道水柱,“哗”地射到150英尺的高空。

因此,如果这不是一个有间歇喷泉的暗礁,那么,“辛吉森总督号”面对的就是一个未知的水生哺乳动物,它可以从鼻孔里喷出混杂着空气和水泡的水柱。

而在3天后,印度——太平洋气船公司的“克币恩拖吧尔戈朗号”,在700千米以外的太平洋再次看到了它,认识到这个类似鲸鱼的神秘怪物速度是何等惊人。

两周以后,在距离上述地点2000千米远的地方,有两艘轮船在大西洋海面上相遇的时候,同时看到了这个大怪物。根据两船观察到的结果推断,这个怪物至少有350英尺长。而我们知道,最长的鲸鱼也不过才100英尺长。

以后又有同样消息不断传出,当时,真地震惊了整个世界。尤其是在英国、德国和美国,就对这件事非常关心。

消息接连不断的传来,各种各样的奇闻在报刊上应运而生。这一切使得这一怪物在各大城市成为时髦的话题,在学术团体间也产生了争论。向来以客观性自居的新闻记者们和以想象力为生的文人们之间爆发了空前的论战,甚至出现了流血冲突。

在6个月当中,争论继续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闹不休。当时流行的小报都兴致勃勃地刊登争论的文章,它们不是攻击巴西地理学院、柏林皇家科学院、不列颠学术联合会或华盛顿斯密孙学院发表的权威论文,就是驳斥印度群岛报、摩亚诺神父的宇宙杂志、皮德曼的消息报里面的讨论和法国及其他各国大报刊的科学新闻。

这些多才的作家故意曲解反对派也常引证的林奈的一句话:“大自然不制造蠢东西”;恳求大家不要相信北海的大怪鱼、大海蛇、“莫逼·蒂可”和疯狂的海员们臆造出来的其他怪物的存在,不要因此而否定了大自然。

最后,某一著名尖刻的讽刺报有一位最受欢迎的编辑先生草草了事地发表一篇文章,处理了这个怪物;他像伊波利特那样给了这怪物致命的一击,在人们的笑声中将其结束了。机智终于战胜了科学。

在1867年的头几个月里,怪物的事似乎已经被遗忘了,不会再被人提起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又听说发生了一些新的事件。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一个急待解决的科学问题,而是必须认真设法避免的一个危险。问题带了完全不同的面貌。这个怪物变成了小岛、岩石、暗礁,但它是会奔驰的、不可捉摸的、行动莫测的暗礁。

1867年3月5日,蒙特里奥航海公司的“莫拉委安号”夜间驶到北纬27度30分、西经72度15分的地方,船右舷撞上了一座岩石,可是,任何地图也没有记载过这一带海面上有这座岩石。由于风力的助航和400匹马力的推动,船的速度达到每小时13海里。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船身质地优良,特别坚固,“莫拉委安号”被撞以后,一定要把它从加拿大载来的236名乘客一齐带到海底去。

意外发生在早晨5时前后,天刚破晓。负责值班的海员们立即向船尾跑去。他们仔仔细细地搜索海面,但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看到3链处有一波涛已碎成浪花的大漩涡,犹如平静的洋面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出事地点被准确地测定、记录下来,而“莫拉委安号”也无任何损坏,便继续航行。它是撞到了一处暗礁呢,还是撞到了遇难船只的残骸?无从得知。但是,等到回到船坞进行检查时,才发现船的一部分龙骨已被撞裂。

这事实本身是十分严重的,可是,如果不是过了3个星期后,在相同的情况下又发生了相同的事件,它很可能跟许多其他的事件一样很快被人忘掉了。

接着又发生的那一次撞船的事件,单单由于受害船的国籍和它所属公司的声望,就足以引起十分广泛的反响。

没有人不知道著名英国船主卡内德的名字。早在1840年,这一位英明的英国企业家用3艘轮式木船,开辟了利物浦与哈利法克斯之间的邮路。

再过两年,添了两艘马力和载重量更大的船,1853年,卡内德公司继续取得装运政府邮件的特权,一连添造了“阿拉伯号”、“波斯号”、“中国号”、“斯戈蒂亚号”、“爪哇号”、“俄罗斯号”,这些都是头等的快船,而且是最宽大的,除了“大东方号”外,在海上航行的船没有能跟它们相比的。到1867年,这家公司一共有12艘船,其中8艘是轮式的,4艘是螺旋桨式的。

我所以要把上面的情形简单地介绍一下,是要大家知道这家海运公司的重要性。它由于经营得法,是全世界都闻名的。任何航海企业,没有比这公司搞得更精明,经营得更成功的了。

26年来,卡内德公司的船在大西洋上航行了2000次,没有一次航行不达目的地,没有一次发生迟误,从没有遗失过一封信,损失过一个人或一只船。

因此,尽管法国竭力要抢它的生意,但是乘客们都一致愿意搭卡内德公司的船,这点从近年来官方的统计文献中就可以看出来。

了解这情形以后,便没有人奇怪这家公司的一只汽船遭遇到意外事件会引起那么巨大的反响。

1867年4月13日,在西经15度12分,北纬45度37分的平静海面上,著名英国卡内德邮轮公司的“斯戈蒂亚号”正在破浪而行。

当下午4时17分时,有人发觉船尾、左舷机轮的后面仿佛被轻轻碰了一下,当时船上大部分人都没在意。但接着船舱管理人员就跑上甲板喊道:“船漏了!船漏了!”

旅客们起初十分惊慌,但船长安德盛很快就使他们安稳下来。危险并不会立刻就发生。“斯戈蒂亚号”由防水板分为7间大舱,一点也不在乎个把漏洞。

船长安德盛,立即下到舱底。发现海水涌入了第5间舱,从涌入速度可以看出漏洞不小。他立即下令停船并派潜水员到水下探查船的受损程度。检查过后,潜水员报告说,船底被撞了一条两米长的大洞,那时船到克利亚山甲有300海里远,因为漏洞问题船比原定日期延迟了两天才驶进公司码头。“斯戈蒂亚号”被架上了高处,检查它的工程师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情形。在船的水线位置以下两米半处,有一个标准的正三角形缺口。铁皮上的划痕整齐划一,就是用仪器测量也无法凿得如此完美。能凿出这个洞,证明这东西绝非普通的钢铁,在用巨大力量猛凿穿了4厘米厚的船体铁板后,又能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迅速撤出。

这件事又一次让舆论一片哗然,就连一些早年难以找出原因的海难事件,也都记在了怪物的头上。但按年代记载来看,估计每年要损失约3000艘船。其中包括船帆和汽船,而失踪的也不下于200多艘,这么大的数目真是触目惊心。

因为这个怪物的存在,海上交通也变得不是那么安全了,陷入了危难之中,于是,各国政府都举手赞同,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这海中一霸。

赞成与反对

当这些事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刚好从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贫困地区做完科学考察回来。我作为巴黎自然史博物馆的客座教授,受法国政府委派,参加了这项科研。

在内布拉斯加州度过了6个月的时间,3月底,我满载了珍贵的标本回到纽约。我起程回法国的日期定在5月初。所以,我就利用逗留期间,把这次收集来的矿物标本和动、植物标本加以整理,而“斯戈蒂亚号”的意外事件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我当然完全了解时下那个时髦的话题,再说,我怎么会不了解这个事呢?我反复阅读欧美各类报刊,但对此事的认识却未曾更进一步。这个谜让我感到困惑。

我拿不定主意,当时只好在两种极端的见解之间徘徊。这个事终究确实存在,这一点不能含糊,谁要是怀疑,就请那些怀疑者们指出“斯戈蒂亚号”船只那个创口是怎么造成的吧。

当我到纽约的时候,这问题正闹得热火朝天。有些不学无术的人曾经说那是浮动的小岛,是不可捉摸的暗礁,不过,这种假设,现在完全被推翻了。理由是:除非这暗礁在腹部有一架机器,不然的话,它怎能这样快地一会儿到达这里一会儿又到那里呢?

同样地,说它是一只浮动的船壳或是一只巨大的破船,这假设也不能成立,理由仍然是因为它转移得那么快。

归根结底,这问题只可能有下面两种解释,因此人们分成了抱着不同主张的两派:一派说这是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另一派说这是一艘动力十分强大的“潜水艇”。

第二派的说法应该说是最有可能成立的,但却和在欧美两洲进行的调查的结果相违背。私人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机器的。如果是某一个国家,则完全有可能偷偷地制造出这样一种可怕的武器装备。但是,各国政府的严肃声明很快推翻了这一假设。

唯有一个国家的政府才可能拥有类似这样的一种破坏性器械,在人类为增强武器威力而绞尽脑汁的可悲时代,一个国家是可能会瞒着其他国家去制造这种可怕的武器的。继机枪之后是水雷,水雷之后是水下撞锤,然后又会有各种各样的对抗性武器。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个“潜水艇”的假设,由于各国政府的声明又站不住了、因为这是有关公共利益的问题,既然海洋交通受到了破坏,各国政府的真诚,当然不容有所怀疑。并且,怎么能说这只“潜水艇”的建造竟可以逃避公众的耳目呢?

在这种情形下,就是拿个人来说,要想保守秘密,也十分困难,对于一国政府,它的行动经常受到敌对国家的注意,那当然更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根据在英国、法国、俄国、普鲁士、西班牙、意大利、美国,甚至还有在土耳其等这些国家所做的调查情况来看,潜水艇的假设便理所当然地遭到拒绝。

在这一种种猜测被否决后,人们又把它想象成一条大鱼,而且对它的构造越传越神,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

我当时正在纽约,身为自然科学中这一神奇部门的一名专家,很快就被《纽约先驱论坛报》追问得不得不明确表态。我找出这个问题中关于政治上和学术上的各种论据,很快,一篇材料充实内容精彩的论文就登上了4月30日的《论坛报》。“在我将各种假设无法成立的设想,都一一否决之后,我只能将其归结为一种具有惊人力量的海洋动物。”“海洋深不可测的底层,我们完全不了解。探测器也不能达到。最下层的深渊里是怎样的情形呢?在海底22000海里或15000海里的地方有些什么生物和可能有些什么生物呢?这些动物的身体构造是怎样的呢?我们实在很难推测。”“不过,我发现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摆脱这种困境。对生活在我们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灵,我们要么了解,要么不了解。”“如果我们还没有把所有生物都从神秘自然界探索出来,那就只能认为在海底探测无法到达的水域中存在鲸鱼类的另一分支。”“我们常见的独角鲸或海麒麟长60英尺左右,但如果我们把它们的身长再拉长5至10倍,同时不要忽略了与它们身材相适应的力量和凶猛程度,就会与当前这个怪物很相似。”“所以,在当前材料有限的情况下,我只能将人们提到的怪物看作一只不知的麒麟,只是身体更加巨大,而它身上也不再仅是剑戟,而是用真正的冲角作武装,如同铁甲船或战舰船具有强大的攻击性。”“一石击起千层浪”,人们对我的观点反响很大,而且,我的结论给人们留有很大的想象空间,他们可以充分发挥对这种奇闻逸闻的幻想。

不过,虽然有人从单纯的科学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但比较注重实效的诸如美国人和英国人,则更多是考虑该怎么清除掉这个可怕的海洋怪物,以保障海上交通安全,尤其是工商界对此呼声特高。

民众的呼声一经提出,首先作出反应的是美国政府,声明要在纽约组织讨伐军清除这个海上毒瘤。并很快有一艘装有冲角的“林肯号”二级战舰蓄势待发。司令长官法兰古得到了各造船厂的支援,以期尽早装备好这艘二级战舰。

但任何事情都有一种惯例,正当人们发誓要清除这个怪物时,它却突然销声匿迹了。接连两个月没有再出现过。

所以,这艘装备精良威力强大的“林肯号”,现在根本不知要驶往何处,人们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幸好这时得到报告,旧金山轮船公司有一只汽轮“唐比葛号”,在由加利福尼亚开往上海途中,在太平洋北部又发现了它。

人们立即群情激昂,极力请求法兰古司令立即行动。日常用品备齐了,舱底都装满了煤,船上全部人马都到齐了,只需点燃火炉加热锅炉起锚了。法兰古司令官也恨不得立刻出发!

就在“林肯号”从布鲁号林码头启程前的3小时,我收到了一封海军部长的邀请信,诚邀我们法国代表参与这项计划。

在我读完这封信前的3秒钟,我一点都不想参加远征军,就像我不想去北冰洋度假一样,但在读完海军部长这封诚挚的信后,我就发觉清除这只危险怪物才是我平生唯一的志愿。

所以,我把长途跋涉刚刚归来的劳累以及身边的琐事都统统抛之脑后,只有一个想法——随船远征。“康赛耳!”我一声召唤。

康赛耳作为我的仆人和外出旅行的旅伴,一直与我相处融洽、形影不离。他是一个佛兰蒙年轻人,他性格冷漠、遵守规矩,很少对生活的意外而感到惊讶。另外他的手很巧,能做很多细活,只是极少言语。

因为有我这样学术界的专家熏陶,再加上常常与这方面人士来往,他逐渐成了生物分类学的一名准专家。

他对于生物学的分类十分熟悉,他能像杂技演员爬梯子一样熟练说出生物科属的名称。可是他的学问只局限在分类学上。至于分类的理论研究,他缺乏实践,我想,他大概连大头鲸和长须鲸都分不出来!总之,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10年来,直到现在,凡我为科学而去的地方,康赛耳都跟我去。他自己从不感到旅行的长久或疲劳。不管有多远,不管去什么地方,他都不会有什么埋怨,在他看来去哪都一样。他身体健康,肌肉结实,不在乎疾病,有点神经质,就好像不会用脑子似的,至于思考能力,那就更谈不到了。

但有一点,他太过于讲究礼貌,总是用第三人称跟我说话,有时甚至叫人听了厌烦。“康赛耳!”我又叫了一声,我手里忙着准备出发的行装。“先生,您在叫我?”他走进来问道。“对,马上准备,两小时后我们就出发了。”“随您先生的便。”康赛耳安静地回答。“一点时间也不能放过。所有的旅行用具、衣服、衬衣,袜子,都不必点数,尽量地拿了,放在我的大箱里,快,赶快!”“是,先生,”康赛耳面容平和,“你那些标本呢?”“日后再作整理。”“你那些外形奇特的植物、大马、大蛇和另外动物的骨骼,又如何处理?”“先在旅馆寄存起来。”“你那只活着的野猪呢?”“先暂时请人代为饲养,另外,请人把我们那群动物送回法国。”“难道我们不是回巴黎吗?”康赛耳问。“是要回……当然……”我掩饰道,“但需绕个大圈。”“先生,您喜欢绕这个圈?”“哦,时间不会很长!只是会很曲折,如此而已,我们将跟随‘林肯号’航行。”“只要先生觉得合适就成了。”康赛耳安然地回答。“朋友,你知道,这同那个奇异怪物有关……就是那条有名的独角鲸……我们要把它从海上除掉……两卷8开本著作《海底的秘密》的作者,是不能不随法兰古船长一道出发的。这是一项光荣的任务,但是……也是危险的任务!我们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这些动物可能非常任性!可我们还是得去!我们有一位目光锐利的船长……”“先生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康赛耳回答。“你好好想一想,因为我对你什么也不隐瞒。这次旅行也许是最后一次,说不定回不来呢!”

康赛耳没有再说什么。一刻钟后,他就把一切都办完了,我们赶到码头时,“林肯号”正“突突”地喷着浓烟。

马上有人接过我们的行李并搬上甲板,一名水手把我领到尾舱内,有一名军官满面春风地与我握手:“彼埃尔·阿陇那斯先生?”“是法兰古司令官吗?”“是,欢迎您,教授,早就为您准备好舱房了。”“林肯号”是为这次行动而量体定做的,一切材料、内部构造和装备无不和这次任务相配。其速度相当快,高压蒸汽机能够产生7个大气的压力。在该压力驱动下,能使船速达到183海里/小时。这在当时已是出类拔萃的了,但这还不足以与那只大鲸鱼相比。

战舰的内部准备合乎这次航海的性质要求。我十分满意我住的那间舱室,它位于舰艇后部,它的对面就是军官们的休息室。“我们住在这里会很舒服的。”我对孔塞伊说。“先生请勿见怪,这就跟寄居蟹待在蛾螺壳里一样。”孔塞伊回答道。

我留下康赛耳安顿我们的箱子,独自一个人上了甲板,观看准备开船的操作。

这时候,法兰古船长正要人解开布洛克林码头缆柱上拴住“林肯号”的最后几根铁索。看来如果我迟到一刻钟,半刻钟,船就会开走,我也就不能参加这次出奇的、神秘的、难以相信的远征了。这次远征的经过,虽然是真实记录,将来可能还会有人怀疑的。

法兰古船长不愿意耽搁一天甚至一小时,他要赶快把船开到那个动物所在的海中。他把船上的工程师叫来了。“压力上去了吗?”他问。“是的,先生,”工程师答道。“开船!”法兰古长官一声令下——

于是,“林肯号”穿过上百只满载送行船只形成的巷道,神圣地起航了。

布鲁克林码头和东河沿岸的曼哈顿地区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群,他们欢呼着,不停地向“林肯号”致礼。大船沿着新泽西州的海岸行驶,沿岸鸣着礼炮向大船致敬,“林肯号”也把美国国旗连升3次以作答礼。大船驶过沙洲时,洲上的数千观众再一次欢呼起来。

直至晚上8时,纽约港口的灯光已从西北方消失了,“林肯号”才开足马力奔驰,在黑暗的大西洋海面上泛起滚滚波涛。

法兰古长官是一个杰出的水手、航海家,他是“林肯号”之魂,他相信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鲸鱼,并发誓要为民除害,与它进行殊死搏斗。

船上全体人员也与他同仇敌忾。他们一直围绕着这次行动展开各种设想和讨论,并对海面保持着高度警惕。

远征军全体将士都意气风发,立志要用鱼叉把那海怪刺死,然后将它碎尸万段。他们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辽阔海面。另外,法拉克司令曾许诺,上至长官,下至水手,谁先发现那头海怪,都将得到2000美元的奖励。

我同样加入了观察并想得到荣誉,“林肯号”于是变成了“众目号”。但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冷漠的康赛耳。

我现在最佩服司令的细心和周密,船上准备有各种捕杀鲸鱼类的装备,从手掷鱼叉到机关枪、炸弹以及炮用铁箭一应俱全。前甲板上还有一架威武的膛炮,炮身厚重而口径很小,在1867年的万国博览会上曾见过这种炮的仿制品,它由美国制造,其锥形炮弹重4公斤,射程达16千米。

所以说,“林肯号”上的歼灭性武器应有尽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鱼叉王”里德·兰也在船上。

里德·兰大约有40岁。身材高大而健壮,外表严肃,性如烈火。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使他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他来自加拿大,身手敏捷,技艺高超,在叉鱼这种危险行当中,还未有人能与他匹敌。

在我看来,法兰古请此人真是太明智了,他一个人的手臂和眼睛,就足以抵得上全体船员。

里德·兰很少与人交谈,但对我却是一个例外,显得特别友好,显然,他对我是法国人很感兴趣。而且,他也可以用加拿大已经不通用的拉伯雷法国话与我交谈,而我也很荣幸能有机会听到这种法国话。

这里,我之所以要尽我所知地将这位胆大的同伴描绘一番,是因为我们已经成了好朋友,是在最恐怖的环境中产生和结成的始终不渝的友谊把我们连在了一起!呵!勇敢的里德!但愿我再活一百年,好让你更长久地驻留在我的心中!

现在,里德·兰对所谓的海麒麟、独角鲸表示怀疑。在这点上,他与大家有分歧,他干脆对此避而不谈,但最终有一天他会谈到这些的。

3周以后的一个黄昏,我们到达了距巴塔戈尼亚海岸30海里处,那儿和白岬在同一纬度上。我们当时已越过南回归线,南边700海里处就是麦哲伦海峡,顶多再用8天,“林肯号”就要驶入太平洋了。

我和里德·兰正在船尾甲板上闲聊,眼望着至今人们仍不能到达其底部的令人神往而恐惧的海洋。说着说着,我们很自然地谈到了那头巨大的海麒麟,以及这次神圣远征的结果会怎样。“作为一个捕鲸专家,里德·兰,”我说,“你应该对这种巨型哺乳动物很熟悉,也最应该接受这种动物的真实存在,但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顽固地怀疑呢?”

这位鱼叉手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会儿,照他惯常的姿势,拿手拍拍他宽大的前额,闭闭眼睛,好像在沉思。他说:“这是你的责任,教授,”里德·兰接着说,“人们一般都相信天空中有飞逝的彗星,地底下生活着太古年代的怪兽,但天文学家和地质学家却会认为这很荒唐,不过是无稽之谈。作为捕鲸人我也一样。我曾多次追捕过它们,也杀死过许多条鲸鱼,不过,不管它们有多么强壮,多么凶猛,但它们的尾巴和牙齿都不足以凿穿一艘汽轮的钢板。”“可是,里德·兰,曾有很多传说证明独角鲸可以把船咬碎呀。”“那只能是木头船,”他回答说,“但我对这种情景没看到过。因此,在我没有亲眼见过之前,我不会相信鲸鱼能够洞穿钢板。”“听我说,里德……”“不,不,教授先生,除了这事,我什么都可以听您的。兴许是一条巨大的章鱼吗?”“那就更不对了,里德。章鱼是一种软体动物,单从这个名称就表明它的肌肉一点都不坚硬。章鱼不属于脊椎动物,哪怕它体长500英尺,也不会对‘斯戈蒂亚号’,或者‘林肯号’之类的船只有任何的危害。因此,同克拉肯或其他这类怪物有关的壮举,都应当视为天方夜谭。”“那么,生物学专家,”里德。兰带着点讥诮的口气说,“您是坚持有巨大鲸鱼类动物的存在吗?”“是的,里德·兰,我再说一遍,我所以相信,我是有事实根据的。我相信海中有一种哺乳类动物存在,它的躯体组织十分坚实,属于脊椎动物门,像长须鲸、大头鲸或海豚一样,并且有一个角质的长牙,钻穿的力量十分大。”“晤!”这位鱼叉手哼了一声,同时摇摇头,一副表示不能相信的神气。“请您注意,”我又说,“我的诚实的加拿大人,如果有这样的一种动物,如果它是生活在海洋底下,如果它要在离水面几英里深的海底活动,它必然有坚强无比的机体。”“那是为什么?”里德·兰问。“因为,在那么深的海里承受巨大的压力,必须有极大的能量。”“真的?”里德·兰眨着眼睛说道。“是的,而且我给出一些数据就很容易地证明这点。”“数字!”里德·兰回答说,“你可以造出你想要的任何数字。”“这是事实,里德·兰,而不是纯数学的数据。听我说,应当承认,一个大气压力相当于32英尺高的水柱压力。当你每潜下去32英尺,你的身体所承受的压力就多了一个大气压。当潜到3.2万英尺的海底下时,人在这样的压力下将会被压成薄片。”

里德·兰感到非常吃惊,看得出他有些动摇,但他并不肯立刻服输。我也不再追问他,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他的固执罢了。我认为“斯戈蒂亚号”的事故是不能否认的,那个等边三角形的缺口绝不会是毫无原因的。而没有暗礁的碰撞,也没有潜艇的袭击,那一定是某种带有尖利冲角的动物所为了。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就必须捉住这个怪物,然后解剖它,但目前最关键的是要找到它。“林肯号”的航行,在这些天当中,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但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使得里德·兰显出了他惊人的技巧,同时也说明了我们对他的那种信任是应该的。

6月30日,我们的船在马鲁伊纳海面向美国的捕鲸船队打听消息,可他们却并未听说过有关独角鲸的事。

不过,他们船队中有一个人,即“门罗号”的船长,听说里德·兰在我们船上,便请求我们让里德·兰帮忙捕捉一头被他们发现了的鲸鱼。

法拉格特船长也想见识一下里德·兰的本事,便同意了,让他上了“门罗号”。这个加拿大人也真是运气不错,他捕到的并非一头,而是发了两炮,命中两头:一头被击中心脏,另一头在追逐了几分钟之后也被捕捉到手!

毫无疑问,如果那个怪物碰到里德·兰这位捕鲸王的话,我敢肯定,它是绝无逃生的希望的。“林肯号”以惊人的速度沿着美洲东南方的海岸线疾驶。8月3日,我们到达麦哲伦海峡的峡口,但法兰古船长认为那巨大的怪物不可能通过这狭窄曲折的海峡,因此要从霍恩角绕过去。他的主张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拥护。

8月6日,接近下午3时时分,“林肯号”舰只在海峡南面15海里地方,绕过了合恩角这座孤岛,这岩岛延嵌在美洲大陆南端,一些荷兰水手将自己家乡的城市名字硬送给了它,合恩角便由此得名。这个时候,船正在朝西北方向行驶,翌日,我们的“林肯号”舰艇的螺旋桨就将搅动太平洋的海水了!“注意!注意!”“林肯号”船员们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他们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眼睛和望远镜好像被2000美元奖金的远景所眩惑,一刻也不愿休息。白天黑夜,人人都留心洋面,患昼盲症的人因在黑暗中能看得清。比别人要多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获得这笔奖金。

至于我们,金钱虽说对我并无诱惑,但我却并不是船上不注意观察之人。除了花费几分钟吃饭,几小时睡觉,不管日晒雨淋,我都坚持待在甲板上。

我有时伏在艏楼船舷墙上,有时则倚靠在艉楼的护栏上,贪婪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伸向无边的如棉絮般洁白的航迹。

有好多次,当我看到一头任性的鲸鱼把黑色的脊背露出水面时,我也跟着舰上的军官们和水手们一起激动不已。

每逢这种时刻,甲板上总是站满了人,水手们和军官们纷纷从舰梯防雨罩里钻了出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目光闪烁,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游动着的鲸类动物。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眼睛酸疼,看得眼睛模模糊糊,而康赛耳却总是那么冷静漠然,声音平缓地一再对我重复说道:“如果先生把眼睛眯起来点儿,先生也许会看得更清楚一些的!”

但是,空欢喜了一场!“林肯号”转了方向,向发现的动物冲去,原来是一条平常的长须鲸,或一条普通的大头鲸,不多时就在大家的咒骂声中不见了!

可是天气很好。“林肯号”依然乘风破浪,顺利前行,南半球的天气这时正恶劣多变,这里的7月相当于北半球的1月。不过海是平静的,人们一眼可以看得很远。

里德·兰一直都保持他那种顽固的怀疑态度,除了该他轮值观察之外,他甚至看都懒得看一眼洋面。本来以他的视力会大有作为,但是他大部分时间却待在舱房中看书甚至睡觉,我劝告和责备他多次,但他都置之不理。“行了,阿陇那斯先生,”他说,“别抱什么幻想了。如果真有什么海怪,会那么巧让我们遇到吗?我们这么瞎撞会有结果吗?听说又有人在太平洋的北部海中发现了这个神秘怪物,这我相信,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根据以往的发现对这怪物的脾气来判断,它还能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吗?它的移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况且,教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上帝造物是很有规律的,生性迟缓的动物决不会跑得很快,因为它没必要这么做。因此说,如果这种动物真存在,它也早离开了!”

我无法反驳他这番理论。事实上,我们的行动显然是漫无目的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遇到它的可能性很小,但直到今天,所有人依然信心百倍,都相信终有一天会遇到这只独角鲸并杀死它。

7月20日,我们在西经105度穿过了南回归线。一周后,27日,我们又在西经10度穿过了赤道。船继续向西前进。从太平洋的中部驶入。

以法兰古的想法,到大洋深处去,因为这怪物不太爱靠近陆地,这很有道理。因为这样机会似乎更多些。战舰又储备了充足的煤,依次穿过帕摩图群岛、马贵斯群岛和夏威夷群岛,并在东经132度穿过北回归线,直奔中国海域驶去。

离这怪物最后出没过的地方越来越近了!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而且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有的水手产生错觉发出警报,船上就会骚乱一阵,这就更导致人们情绪紧张,如此恶性循环,一天警报多达一二十次,弄得每个人都很疲惫。“林肯号”在太平洋北部从本海到美洲海来往奔波了3个月,把每一个地方的景色都看遍了,但除了海洋,并没看到其他东西。

人们在长久的紧张与失望之余,终于怀疑之风日盛。辛辛苦苦一年才构筑起来坚如磐石的意志,轰然倒塌。所有人现在最盼望的不是那2000美元,而是美美地吃一顿、睡一觉,平平自己因愚蠢而产生的冒失行动。

由于人类本能地具有动摇性,大家便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当初这项事业的最强烈的支持者,现在却变成最激烈的反对者了。这般反应是从底舱发生的,由司炉工的岗位传到官员们座舱。要不是法兰古船长特别固执己见,这艘舰艇定会挥师南移,这一点不容置疑。

这种徒劳的搜索不能再长久持续下去了。“林肯号”已尽其所能,人们不应该对它有丝毫抱怨。这些隶属于美国海军部的船员们,已经耗尽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激情,失败与他们无关,现在似乎考虑的只有返航了。

人们都向法兰古提出返航建议,他最后以3天为限,3天后,如果再没有怪物踪影,只需舵手将船转动3次,“林肯号”就会朝着欧洲海岸行进了。

诺言发出日期是11月2日,它首先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大家都信心十足地向太平洋投去历史性的最后一瞥。

两天来,“林肯号”一直懒洋洋地向前爬着。它尽量想引起那怪物的注意或以这种傲慢来激怒它。但直到11月4日夜间,平静的海面上依然毫无动静。

11月5日中午,最后忍耐就要期满了。过了中午,法兰古将依照许诺将战舰自太平洋北部驶往东南部。

我们这时的位置是东经136度42分,北纬31度15分,南面200英里远处就是日本岛。一弯新月穿行在片片乌云之中。船后海面上留下被犁开的两道波痕。

我和康赛耳在船间向远方张望。船员们都爬上高高的缆索绳梯,看着地平线在远方慢慢变小,变黑。军官们则手持夜视望远镜,在各个变黑的地方仔细观察着。

我看了看康赛耳,可以看出他对已支配着船上每一个人的情绪毫无感觉,或者说,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不过,也许,他的神经会第一次因为强烈的好奇心而激动起来。“嗨,康赛耳,”我说,“能不能获得2000美元奖金全靠最后这一晚上了。”“先生,请不要这样说话,”康赛耳回答,“我从未考虑过这笔奖金。即使联邦政府许下10万美元奖金那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说得好,康赛耳,这真是一次愚蠢的旅行,当时我怎么头脑一热就跳上船来了。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和精力!不然的话,我们半年前就回到巴黎了……”“回到您的小别墅里!”康赛耳接过话头,“在您那个博物馆中!我早把您那些生物标本分类完毕了!先生的野物和那些珍禽异兽被放在动物的笼子里,会引来全城的观众参观!”“你说得很对,康赛耳,而且,我们也不用被别人嘲笑了!”“对,”康赛耳平静地说,“人们会嘲笑先生,而我会说……”“说下去,康赛耳。”“……先生将会得到他的奖赏!”“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说到这里时,里德·兰突然高声叫喊道:“啊呀!这个家伙就在那儿,正躺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囚入潜艇

听到叫喊声后,全体船员都跑过去了,这些船员有船长、军官、水手长、水手、练习生。机械师这个时候也离开了机器,锅炉工也把锅炉丢在一边不管了。于是,停船的命令下达了,战舰只在靠余力行进着。

可是,天色很黑,就算里德·兰的眼力再好,我也得考虑一下他是怎么样看见的,以及他能够看见什么。其时,我是最激动的一个,心跳得都快要裂开了。

里德·兰看得很准确,人们在他的指引下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在“林肯号”下方大约370米的地方,好像有光线从海底射出海面。但大家都看出,这绝非一般磷光。海怪就在光下几米处,发出一种耀眼的无法解释的光芒,和有些船长所说的一样。这种不同寻常的光只能来自某种强大的动力光源。光线覆盖了一片长长的很大的椭圆形水域,在这个椭圆的中心焦点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强烈白光。这种强光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发出,只能是某种电光……

战舰上一片惊呼:“呀!快看!它在动!向前去了!又退回来了!它冲我们过来了!”“镇静!”法兰古命令道,“稳住舵,向后退!战舰迅速逃离光区。”“林肯号”正要离开,但那怪物却迅速向我们逼近,比我们快好几倍。我在恐惧中更多的是惊讶。

那个怪物在战舰四周绕来绕去,光线始终笼罩着我们。接着它驶出两三海里,留下一道灿烂的磷光尾巴,如同一列蒸汽车驶过后冒出的一团团烟雾。突然从遥远的天边,这怪物以骇人的力量撞向“林肯号”,但又突然停在离船20英尺处,然后就消失了。一场毁灭性的相撞随时都可能发生。

但我对战舰的举动更惊讶。它本应该去进攻怪物,但现在反而被海怪追着逃跑,我从法兰古将军那张原本冷静的脸上看到的却是惊愕。“教授先生,”他回答我说,“我不知道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厉害的怪物,我不愿意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拿我的舰只随便去冒险。再说,怎样攻击这个尚不明其底细的家伙,又怎么来防御它呢?等到天亮后再说吧,到那时角色会改变的。”“船长,您不再怀疑这只奇异怪物的种类了吧?”“没有疑惑了,先生,明明白白,这是一条巨大的独角鲸,同时又是一条带电的独角鲸。”“也许,”我又说,“我们不能接近它,就像不能接近一条电鳗,或一个水雷那样!”“的确,”船长答道,“它身上有雷电般的力量,它一定是造物者造出来的最可怕的动物了。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先生,我才不得不十分小心在意。”

所有人整夜都没有睡,一直守在甲板上观望。“林肯号”不如怪物速度快,干脆慢慢向前行驶,而那怪物也保持与我们相同的速度,而且在海浪上嬉戏,似乎很乐意这种比赛。

半夜时分,怪物突然消失了。它逃走了吗?我们倒不乐意他逃跑,到零点53分时,猛然听到一种巨大的呼啸声。好像水柱被大力压出时发出的那种声响。

当时我和法兰古,里德·兰都在尾舱楼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片黑暗——“里德兰,”法兰古突然问,“你肯定听到过鲸鱼的叫声吗?”“那当然,而且不止一次,先生,但像这种给我送来2000美元的鲸鱼叫声还从来没听到过。”“别担心,奖金肯定是你的。但现在请问一下,从鲸鱼鼻孔喷水时所发出的是这种声音吗?”“不错,先生,但现在这种呼吸却大了不知多少倍,因此这已经毫无疑问了,我们面对的这个家伙是一条大鲸鱼。”里德·兰接着说,“等天亮的时候,先生,我就会对它讲话。”“但它恐怕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来听你讲话。”“听不听就由不得它了!”“但是,如果你想靠近它,”将军说,“那就意味着我必须派一艘艇由你支配!”“当然,先生。”“但是,那将威胁我船员的生命。”“也威胁我的生命!”里德·兰很自然地回答。

凌晨2时左右,在“林肯号”前方5海里处,那种强光又出现了,而且亮度丝毫未减,尽管这么远的距离,而且还有水浪声,它拍打海水和粗重的呼吸仍清晰地传过来。

所有人保持戒备和战斗状态一直到天亮。各类捕猎器具都在栏杆边准备好了。二副把大口径短炮也装好了,它能将鱼叉打出1英里,而且长枪里装好了爆炸弹。再强大的动物一旦被击中也必死无疑。里德·兰一直在磨他那柄令人胆寒的鱼叉。

到了6时光景,天已放亮。第一道晨曦微微露出,独角鲸身上的电光便熄灭了。7时,天已大亮,可是晨雾浓密,能见度很小,即使倍数最大的望远镜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大家感到非常沮丧,非常恼怒。

我爬到驱逐舰后桅杆上。有几位军官已经待在桅杆顶上了。

浓雾压在海面上,8时还没散尽,不过在慢慢向四处退去,视野也渐渐扩大了。“那家伙在船的左后方!”和昨晚一样,又是里德·兰首先发现它。

所有目光都朝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在后方15海里左右,有一个很长的黑色物体露出水面1米来高。尾巴拍打着海水,搅出一个大大的漩涡。什么动物的尾巴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呢?在它经过的海面上,身后有一行行强大的白色水纹,并且呈现曲状。“林肯号”在慢慢贴近它,我大体估计了一下,原来的船长对它体积的报告多少有些夸张,在我看来它最多250英尺长。宽度一时不易估计。但总的来看,这个动物的长、宽、高比例都很协调。

正当我凝视它时,它的鼻孔中喷出两道水柱,高达40米左右,我由此又根据它的呼吸方式,更加肯定地判断出它属于脊椎类动物。

船员们都急不可待地等着上司的命令,在仔细地观察了这个动物好一会儿后,将军招呼首席工程师过来。“压力上来了吗?”将军问道。“是的,先生。”工程师回答说。“加快速度,全力追击!”法兰古终于下达了命令。

舰上立刻响起战斗的号角。几分钟后,两根大烟囱冒出滚滚浓烟,甲板因锅炉的启动,颤动不停。“林肯号”的机轮猛地加速,推动它向那怪物冲击,但那怪物毫不惊慌,战舰离它只有半锚链了,它依然不潜入水下,只是有一点逃走的样子,但并不很快,始终保持着这么远一段距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3刻钟,但战舰始终无法再把距离缩短4米。

法兰古恼羞成怒,他不停地捋着自己的浓须。“里德·兰呢?”他喊。

里德·兰跑到前面来。“好,里德·兰师傅,”他问,“现在您看是不是还要把小船放下海去?”“先生,不,”里德·兰答,“因为这个东西是不让人捕捉的,除非它出于自愿.”“那怎么办呢?”“先生,尽可能加大气力。我自己,当然先要得到您的允许,我在船头前桅的绳梯上守着,等我们到了鱼叉投得着的距离时,我就把鱼叉投出去。”“里德·兰,就这样办吧。”法兰古回答。“工程师!”他吼道,“加大马力!加大马力!”

马力加大了,机轮转速达每分钟43度,蒸汽从活塞口喷出,“林肯号”现在速度已达到了每小时18.5海里。

但那讨厌家伙的速度也变为每小时18.5海里。

战舰又在这个速度下追了整整一个小时,但还是无法多接近它2米!这真让美国海军最快的战舰感到丢脸。船员们一致加以声援——对那海怪报以怒骂。法兰古则拿着自己的浓须在手指上绕来绕去。“马力已经加到最大限度了吗?”他向轮机长质问。“是,长官,已经达到最大限度了。”轮机长答道。“活塞压力是多少?……”“6个大气压。”“加到10个!”“康赛耳,”我对那个诚实的人说,“看到了吧,他们非把‘林肯号’弄炸了不可!”“林肯号”速度明显增加了,连桅杆都不断颤动。浓烟挤出那窄窄的烟囱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现在的速度是多少?”法兰古还有些不满地问。“长官,时速19.3海里。”“继续增大火力!”

气压表指向10个大气压,但那怪物显然也提速了,因为它轻易地就达到了时速19.3海里。

里德·兰手持鱼叉,严阵以待,当那怪物有几次故意让战舰能靠近它时。“快追上了!快追上了!”就听到里德·兰激动地高呼。

但是,当他做出要掷叉姿势时,那怪物又迅速地离开,他那时速度会达到每小时30海里。它甚至戏弄似地忽儿绕着“林肯号”转一圈,这真让大家难堪!人们的肚子仿佛要气炸了。

一直追到中午也没有一点迹象表明可以追上它,法兰古船长于是采取一些更直接的措施。“啊!”他说,“那动物比我们的‘林肯号’还要快!那么好吧!我们倒要看看它能不能避过锥形炮弹。水手长,叫炮手们都到前面大炮边来。”

艏楼上的大炮立即被装上炮弹并且发射了出去。炮声响起来了,可是,炮弹却从相距半海里的那只鲸类动物的上方飞跑了。

他喊道:“谁能击中这个坏蛋,奖励500美元!”

一个老炮手,兴奋地捋了捋花白胡子,从容而镇静地站到炮台上,摆正炮位,仔细瞄了很久,大炮轰的一声怒吼,所有船员齐声欢呼。“打中了!真棒!”但却没使它受到多大伤害,炮弹从它身上蹭了一下,落在两海里处的海中。“见鬼了!”老炮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恶魔身上一定披着一层6英寸厚的铁甲!”“该死的!”法兰古叫道,“追,我们的船只只要不爆炸,就绝不罢休!”“很好!”我说,同意将军的决定。

我们都指望这动物筋疲力尽,或者至少它会比蒸汽疲倦更快一点。但是,我们没有这种运气,几个小时过去了,海怪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

再说,我们是应该表扬“林肯号”的,它用不屈不挠的精神进行了这次恶斗。这一整天下来,苦苦地追出了至少500海里!但是,夜晚又降临了,将大海笼罩在黑暗之中。

这时候,我以为我们的远征结束了,我们永远不能再见到这个古怪的动物了。可是我错了。

到夜间11时左右,“林肯号”前方3海里处又亮起了那怪物发出的强光。但这次它似乎是在睡觉,静静地躺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法兰古认为这是个天赐的良机。

他下达了命令。“林肯号”缓缓地在靠近,以免惊动了对手。在海上,趁鲸鱼熟睡而将其捕获是常有的事。里德·兰就曾不止一次地捕捉到熟睡的鲸鱼。这个加拿大人现在又攀上了桅绳上的岗位。

战舰无声无息地向前偷偷靠拢,在离那怪物只有370米时关闭了气门,只靠惯性向前滑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现在距那焦点仅剩100英尺了,光亮照得我们头昏眼花。

我这时正倚在船头的栏杆上,而里德·兰就在我下面,我见他一手抓住桅绳,另一只手紧握他那把寒森森的鱼叉。我们距那一动不动的怪物只有20英尺了。

突然,我看到他的手臂猛地一挥,鱼叉飞了出去。鱼叉正中目标,只听到一声如同金银撞击发出的响亮声音。

眼前的电光瞬间消失了,突然,两条大水柱开始向战舰甲板上冲来,船头到船尾的所有人都被水柱冲倒了,护桅的绳索也没能保全,全都断掉了。

接下来,战舰被猛地一撞,剧烈地抖动,我无法站稳,跌入大海中。

不知种类的鲸鱼

虽然这一次意外落水让我感到不安,然而,我对当时的感觉却有着极深的印象。

刚开始我沉入了约6米深的水中。那时,我虽不能同拜伦和艾德加·坡相比,他俩都是游泳能手,但我也可算是一位游泳好手了,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下沉而吓昏了头,而是使劲蹬了两下,结果又浮出了水面。

我浮出水面来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看看战舰在哪里。船上是不是有人看见我掉下水了?“林肯号”是不是改变方向了?法兰古船长是不是放小艇下海了?我能不能得救?

夜色很黑。我仿佛看到一大块黑东西在东方渐渐消失了,它的标灯远远地熄灭了。这一定是我们的战舰。我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救救我!救救我!”我高叫着,向“林肯号”拼命游去。

但衣服贴在身上,阻碍了我的游动,使我行动不便。我呼吸困难!正在向下沉去……“救命!”

我绝望地喊了一声,正要“潜”入水下,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我觉得自己又被托出了水面。“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就靠在我的肩膀上,这样先生就会游得更从容些。”

一把抓住我的,是最可靠的康赛耳。“你也被冲下来了!”我说。“不是。我是自己跳下来的,先生既然在海里,仆人怎么能不跟从呢?”“在我跳下来的时候,”他又说,“我听到舵手在喊:‘舵和暗轮都被那怪物咬坏了!’我想,可能现在‘林肯号’已失去了操纵。”“那我们就只能等死了!”“有这种可能,”康赛耳依然冷静,“但我们再坚持几个小时还没问题,几个小时,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他很快就帮我把衣服割掉了,我也帮他做了这些。然后我又做了“不少事”——游啊游。

战舰坏了,不能来救我们,所以我们仍未脱离险境。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船能放下小艇来接我们。

康赛耳很冷静地这样假设,并计划着随后应做的事。多奇怪的性格!这个冰一般冷的人在这里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

我们决定,要尽力多坚持一段时间,直到小艇到来。我冷静下来想了一个办法,能使两个人不必同时使劲。方法如下:两人其中一个仰面朝天,两臂张开,两腿伸直一动不动地浮着,另一个泅水向前推着走。过会儿再换过来重复这一动作,这样也许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甚至到天亮。

这就全凭运气了!而且,希望在人心中又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况且,我们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后,我要重申——虽然这似乎不太可能——哪怕我要使心中的一切幻想破灭,哪怕我想“绝望”,我都不可能做到的了!“林肯号”舰只与那只鲸类动物冲撞发生在夜间11时前后。据此,我还得游上8个小时才能挨到日出。我们交替地游着,是完全可以游到日出的。

海面相当平静,我们几乎不感觉到疲劳。间或,我还试图使自己的目光能够刺破那黑沉沉的夜幕呢。

可是在这般黑暗之中,我却只见得我们游泳之时自己动作所激起的星星闪光。我看到明净的水波在我手下破碎,镜子般反光的水面上泛起许许多多银白色的点缀碎块。我们仿佛浸泡在水银之中。

到1时左右我就累极了。我的手脚抽筋、僵硬,活动不再自如了。康赛耳只得独立支撑着两个人的担子。很快,我就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放开我吧!放开我吧!”我说道。“放开先生?那不行!”他答道,“除非我先被淹死。”

这时,风吹散了乌云,月光洒落海面,四边一片光亮。我发现了“林肯号”,它离我们大约5海里,但只是朦朦胧胧一团黑影。但我没看到一只小艇!

我想呼叫,但发不出半点声音。康赛耳还勉强可以,他冷静地呼号着:“救命!救命!”

我们停止划水,侧耳倾听,虽然我头脑发胀,头晕目眩,但还是仿佛听到有人在回应着康赛耳。“你听到了吗?”我轻声问。“是,先生。”

他又发出两声呼喊。

不用再怀疑了!真的有人在回答我们!

康赛耳使尽余力托住我的肩膀,我尽力忍住痉挛的痛苦,他从水面上挥出半个身子,然后疲惫地躺在水面上。“你看到什么没有?”“看见了……”他说,“我看见……先生别说话了……我们省点力气吧!……”

他看见了什么呢?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怪物来了!……可是那人声究竟……现在并不是约莫躲在鲸鱼肚子里的时代了!

康赛耳拖着我直向前游,时而抬头看看,发出两声呼叫。

回答声更近了,但我越来越听不到了,我已无力支撑身子了,十指僵硬,嘴唇发抖,冷冷的海水直灌进肚里。我最后挣扎了一下,慢慢沉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我似乎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我下意识地倚在上面,接着,好像有人把我拉出了水面,胸部一下舒畅了,但随即我就幸福地晕了过去……“里德·兰,是你?”“是我,教授。”他回答。“您还好吗?先生!”康赛耳询问道。“我们在哪儿?”“在里德·兰的2000美元上。”康赛耳难得的幽默,“或称之为‘游动的小岛’。”“真是个小岛?”

我精神为之一振,看到这生物或物体有一半没入水下,现在已成了我们的暂住地。我拿脚感受了一下,显然这东西坚硬无比,刀枪不入。而绝非有着松软滑腻肌肉的大型海洋哺乳动物。怪不得连鱼叉都被它碰弯了。

不过这个坚硬物体可能是一种骨质的甲壳,跟太古时代动物的甲壳相似,我很可以把这个怪物归入两栖的爬虫类,如龟鳖、鳄鱼之类。

可是!不然!在我脚下的灰黑色的背脊是有光泽的。滑溜溜的,而不是粗糙有鳞的。它被撞时发出金属的响声,这是那么不可思议,看来,我只好说它是由上了螺栓的钢板组成。

毋庸置疑,目前必须承认,这个令整个学术界绞尽脑汁,而使世界所有海员莫名其妙的家伙,不是一个一般的怪物。但这种怪物更令人惊讶,因为它是人工制造而成的。

即使面对着古怪,最荒诞,甚至是传说中的怪物,我都不会感到如此惊讶。

一切都很清楚了,我们的确是正在一只潜水艇的脊背上避难。“这么说,肯定有一套动力机器驱动它,里面还会有人驾驶它。”我说。“那是自然,”里德·兰答道,“但我已在这小岛上待了3个钟头了。它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船没有走动过吗?”“没有,阿陇那先生。它顺着波涛漂动,而不是自己走的。”“可是,我们都知道,它的速度很快,这一点是不能怀疑的。而且,这等速度需要有相应的机器配置,还得有一个操纵机器的人,因此,我的结论是……我们得救了。”“唔!”里德·兰带着保留的口气哼了一声。

这时候,好像是为了要证明我的论据是对的,这个奇异东西的后面沸腾起来,它现在开行了,推动它的分明是那推进器。我们赶快紧紧把住它那浮出水面约80厘米的上层。还算运气,它的速度并不十分快。“如果它只是这样行驶在水面上,我倒不用担心,”他又说,“但它假如突发奇想,要潜到海底去,那我们可就要完蛋了!”

里德·兰说的确是实情。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通知里面的人,那就找个“入口”吧,但钢板之间都被一排排螺丝钉严密地铆在一起,简直连条缝都找不到。

恰好这时月亮又隐去了,周围又是一团漆黑,看来要想进到其内部,只好等天亮再想办法了。

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命运完全操纵在这个潜水艇的船长手中了。

要是他们想潜入海底,那我们便一命呜呼了!只要他们不往水下潜去,我相信我们总归有办法与他们取得联系的。

因为,假若他们自己无法制造空气,那他们就不得不随时地浮出水面,以补充他们所必需的氧气。所以,这艇上一定有个通气孔,以使艇内外的空气可以互换。

现在对法兰古船长则不再抱任何幻想了,因为我们正以12海里的速度向西行驶。

船到凌晨4时左右则明显加速了。我们感到一阵目眩神驰。里德·兰慌乱中幸运地在钢板上摸到一个大环,我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但总算没被甩出去。

天亮了,浓雾慢慢散尽。我正想认真观察一下船壳的上层平台,但它却慢慢地向下沉去。“喂!你这恶棍!”里德·兰边叫边踢着钢板,“快开门,你这见死不救的家伙!”

不过他的话夹杂在螺旋桨的转动声中,显得很微弱,幸好船很快就停下了。

有一块钢板突然被“哗”地猛然掀开了。站出来一个人,但这个人“嗷”地怪叫了一声,随即就缩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上来8个戴着面具的高大汉子,他们无言地站在我们四周,并将我们押到船的内部去了。

里面很黑,我辨不明方向,只感觉被很快推入一间屋子,接着,身旁响起里德·兰的叫骂声。“畜生!真不像话!”“里德·兰,安静点!”康赛耳沉着地制止。“是啊,先别着急,”教授也说:“外面也许有人窃听,你这样急躁反而危险。”“危险?这样就不危险了?我感觉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教授和康赛耳商议先了解环境。他们开始摸索前进,走没几步就撞到一块铁板,于是又往回走,碰到了木桌,木桌边还有几把椅子。地上似乎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没有声响。

最后我们又回到了屋子的中间。这间屋子约有6米长,3米宽。至于它的高度,虽然里德·兰身材高大,但也没能测得出来。

又过了半小时,囚室才被照亮了,刚开始我还不适应这种强光,眼前只有一片雪白,我知道,这就是那天晚上我见到的强烈电光,我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睁开,发现舱顶装着一个透明的半球体,光就是那里发出来的。“嗨!终于看清楚了!”里德·兰拔刀在手,做好了战斗准备。“不错,现在能看清楚了,”我答道,“但是,我们的前途却很黑暗。”“请先生少安毋躁。”康赛耳依然像往日一般冷静。

我打量这间囚室,四面墙壁上看不到门和窗户,房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五把椅子,安静得出奇。

又过了不长时间,只听到“哗啦”一声,一块墙壁向外打开,走来两个人。

在前面的是一个五短身材,肩宽背厚,显示出强健的体魄。一颗结实的大脑袋上,生满了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面孔上两点漆光,那自然就是眼睛了,略带着法国南部普罗文斯省人所特有的气质。

另一个身高腿长,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十指修长,用句常用的说法,叫“通灵相”。特别是他有一双能穿透一切的冷静的黑眼睛。

我暗自思忖,这可能是一个坦白直率的人,或许我们的会谈可以顺利一些。我无法断定他的年龄究竟是30多岁还是50多岁。

我仔细地盯着他看,发现他有着几近完美的面孔,特别是他的两只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它们相隔的距离比一般人要略远一些,当注视一件东西的时候,聚焦的眼光似乎要把那东西穿透。

这两个人都戴着水獭皮的帽子,脚穿海豹皮水鞋,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料子的,宽松舒畅,一点也不妨碍行动。

我敢肯定,身材高大的那位是船长,因为他打量我们较仔细些,但他没有出声。然后向他的同伴交代了几句,我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但他语言响亮,富有韵味,声调婉转多变。

那同伴边听边点头边回答。然后他回过头望着我们,用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话询问我们的来历。

我用纯正的法语回答我所听不懂的问话,他似乎也没听懂我在说些什么。场面显得十分的尴尬。“先生就讲讲我们的经历好了。”康赛耳对着我说道,“这些先生们恐怕能听懂一点!”

我于是重新开始讲述我们的冒险经过,我将每个音节都发得很清晰,而且连一个细节也没有漏掉。我说出了我们的身份及姓名;然后,我还做了正式的介绍:阿陇那斯教授,他的仆人康赛耳,鱼叉手里德·兰师傅。

这个目光温和而且镇定的人,静静地、彬彬有礼地、非常用心地听完了我的话。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有一丝一毫听懂了我的叙述的表情。当我说完之后,他仍然没有吐露出一个字来。

教授又改用英语,结果仍然一样。“里德·兰,你试试看,”教授说:“也许我的英文发音不够标准。”

里德·兰说了,对方仍是没有一点反应。很明显他们既不懂法语,也不懂英语。教授一筹莫展。“让我用德语试试吧!”康赛耳说。

对方还是一脸茫然。迫不得已,教授只好把学生时代所学,至今尚未完全遗忘的拉丁语片段组合起来,结结巴巴地前言不搭后语地尽力解释,可是结果却是一样。

在我们这最后的努力白费后,两个人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讨论了几句,随后就走了,他们甚至忘了可以用手势来使我们安心——这是全世界通用的,但他们没有,关上门就走了。“真是一群混蛋!”里德·兰在发第二十次火了。他也不明白这是何方神圣,讲的哪家仙语。“里德·兰,安静些,”我对愤怒的鱼叉手说,“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教授先生,”我们好动火的同伴答道,“难道我们就这样饿死在这铁笼子里吗?”“算了吧!”康赛耳说,“只要心中放宽一些,我们还可以支持得很久!”“朋友们,不要失望,”我说,“我们现在是走在很坏的道路上。你们给我耐心等待一下,先说说你们对于这船的船长和船员的看法吧。”“我的结论早已下了,”里德·兰鄙夷地说,“他们是一群混蛋……”“行!那他们是哪国人呀?”“混蛋国的人!”“我的好里德,您说的这个国家,世界地图上可没有标明。得承认,这两个陌生人到底是哪国国籍确实难以确定。不过,我认为,那船长及其助手应是出生于低纬度地区的人,他们身上带有南方人的特点。要说他们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吧,他们的体貌特征又不像。至于他们说的语言,那是根本就听不懂。”“瞧!这不就是不能懂得所有的语言会带来不便,”康赛耳答道,“抑或是只懂唯一一种语言也会造成于事不利了!”“这又有什么关系!”里德·兰应答道,“你们没看见吗?这些人有自己的语言,而这种语言是为了叫老实人没法向他们要饭吃才创造的!不过,在地球上所有的国家里,张张嘴,动动颌,咬咬嘴唇,其意难道还不明白吗?在魁北克就跟在帕摩图一样,在巴黎就跟在同它对距的地方一样,这意思不就是说:我饿了,给我点吃的?!”“噢!”康赛耳说,“真有如此蠢的家伙……”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仆人。他送来了全部衣服,但我们不认识这种衣料。

过了一会儿,那个仆人——好像听不到什么,又好像不会说话——送进来3份餐具。“这还差不多,看来这是件好事。”康赛耳说。“得了吧,”里德·兰气哼哼地说,“在这儿能吃到什么?也就是些甲鱼肝、鲨鱼片、海狗排而已!”“看看再说!”康赛耳答道。

食物被罩在银盖子下,全都摆在餐桌上,我们依次入座。跟我们打交道的是些有教养的人,要不是灯光耀眼,我还真以为是在利物浦的旅馆或在巴黎大酒店里呢。但这里没有酒,也没有面包。但水却甘甜、清爽。所有吃的肉类食品中,我只认出了几种烹调得很好的鱼;但那几盘好吃的菜我却认不得了。而餐具更是精美别致。所有的叉子、刀、匙子、盘子上都刻有这样一圈格言和字母:

MOBILISINMOBILI

N

格言的意思是“在行动中行动”。而那个“N”字母,我估计可能是那个神秘船长的姓名开头一个字母。

里德·兰和康赛耳根本没有理会我在想什么,他们只顾放开肚皮来吃,我见状也就不甘落后地吃了起来。肚子填饱以后,浓浓的倦意也立即随之袭来。鱼叉手和康赛耳很快就在舱房的地毯上睡着了。

我也很想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是许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使我无法入睡。我隐约感觉到船身正在向海底深处下沉。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子进入一种朦胧的状态,接着,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沉沉地入睡了。

不知我们睡了多久,我不知道,但一定时间很长,因为我们已经完全恢复了疲劳。我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其时,我的同伴们还不见有动静,好像一堆发臭的货物搁在那里一样躺在他们那个角落。

从这张硬邦邦的床上起来,我立刻感到我的头脑清醒了,我的精力充沛了。于是我又重新观察我们这间牢房.里面的布置丝毫没有变动。牢房还是牢房,囚徒还是囚徒。不过那个侍者乘我们睡熟的时候,把桌上的东西拿走了。

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我们的处境就会发生变化,我冷静地在想,我们是不是注定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囚笼中。

这种苦难就要临头的思想使我更为难过的是,我脑子虽然不像昨天那样纠缠不清了,可是心口上总觉得特别压抑。我呼吸非常困难,浓浊的空气已经不够我肺部一呼一吸的调换。

虽然牢房还算宽大,但很明白,我们已经消耗掉了里面大部分氧气。本来每人每小时要消费100升空气中所含有的氧,这空气到了含有差不多等量的二氧化碳时,就不能呼吸了。

因此,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要给牢房换换空气,而且这艘潜水艇也该换换空气了。

这么一想,我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问题来。这个浮动住所的头头是采用什么方法解决换气的问题的呢?是用化学方法获得空气的吗?

是用加热法把钾碱氯酸盐中的氧气释放出来,并用苛性钾把二氧化碳吸收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得同陆地保持一定的联系,以获得这种操作的必需的材料。

也许只是利用压缩的办法来储存空气,然后再根据艇上实际需要把压缩空气释放出来?这也许有可能。或者是采取更经济更便捷且更可行的办法:回到水面上去换气,如同鲸鱼一样,每隔24小时浮出水面换一次空气?

反正,不管是采取什么办法,为了不出事,我觉得必须赶快想法换换空气了。

其实,我已经被迫加紧呼吸,尽量吸收着这牢房内所有的一点点氧气。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凉爽,呼吸到了一股纯洁的、带有咸味的空气。这正是使人心旷神怡的含有碘质的海风!我张大嘴,我的肺里充满了清新的气体。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阵摇晃,摆动的幅度不算太大,可以精确地测出。这条船,这个铁皮怪物分明是刚刚浮出洋面,用鲸鱼那种方式呼吸了。

因此,这船的换气方式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了。

我一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一面寻觅着将这有益的气体输送给我们的那条管道,或者不如说是“输气管”,不一会儿我便找到了。房门上方开有一个通风孔,透过它将一股新鲜空气输送进来,弥补牢房内空气的不足。

里德·兰和康赛耳也在新鲜空气的刺激下醒过来了。我们3人互相问候了一番后,开始聊起天来。这时,我们不知道该是晚餐还是午餐的时间,总之,肚子又饿了。

我们一面谈论着当前的处境,一面等待着开饭。

里德·兰进行了各种设想,但都令他恼火,他喉咙也和肚子一样“咕咕”地骂着,神情很是吓人,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猛兽一般围着屋子乱转,不时打出一拳,踢一脚。但这只能让他更饿。

仆人还没来。一向胃口很好的里德·兰饿得有些忍不住了,不停地咒骂着。

又过了两个钟头,里德·兰就破口大骂,但毫无作用。我甚至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恐怕它早已潜入了海底。这种死一般的沉寂的确有些恐怖。

船已经不动了,因为我清楚地感觉到螺旋桨停止时船体的震动,它显然已躺在海底,不再属于上面的世界,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害怕。

我们被抛弃在这间屋子里,无法设想还要待多长时间,原来见面后对这位船长产生的好印象,都慢慢毁掉了。他们不给我们送饭,在这间小牢房里让我们忍受折磨,难道要故意饿死我们?这个可怕的想法缠绕在我的脑海中,我觉得我已被一种极度的恐惧打倒。康赛耳依然很平静,里德·兰则在咆哮。

终于听到外面有动静了。有脚步声传过来。锁一响,门打开了,仆人走了进来。

我还来不及动手,里德·兰早就冲过去把那个仆人打倒了,然后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康赛耳极力想把里德·兰的双手从这个已快昏死过去的仆人脖子上拉开,我也正想上前帮忙。忽然有几句法语把我钉住了,里德·兰松开了双手。“安静一下,里德·兰先生,还有你,教授先生,听我说几句!”

说话的正是船长。

听到这些话,里德·兰立即站了起来。侍者被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在他主人的示意下,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这个人一点没有表现出对我们那位加拿大人应有的那种不满情绪,这恰恰说明船长在这条船上有着很高的威信。

康赛耳不禁有些诧异,我则被此惊得发呆,我们都在默默地等待着这出戏的结局。

船长依在桌角上,叉着手,极为注意地打量着我们。他干吗迟迟不说话呢?他现在是否后悔刚才用法语说了几句?我们不妨这样认为。

我们谁也不想打破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很镇定。很感动人的声调说:“各位,我懂得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原本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能回答你们,但是我想先了解一下,然后再做打算。你们把经历讲了四遍,内容一样,这让我明确了你们的身份,我现在了解到,一次意外的遭遇,使我有幸碰到正出国作科学考察的巴黎博物馆的彼埃尔·阿陇那斯教授,教授的仆人康赛耳以及美国海军‘林肯号’战舰上的加拿大鱼叉王里德·兰。”

我点头承认这些,他的法语说得很好,不带一点土音,而且语意准确、措辞恰当、流畅自然,但这些并不能让我感觉他就是我的同胞。

他接着说:“先生们,我直到现在才来拜访,可能你们会认为我有些怠慢。但是,在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后,我总要认真考虑一下要如何对待你们,我有些为难。最重要的是我一向都不与人类交往,但你们把我的生活打乱了……”“这并非是我们故意的。”我说。“你说不是故意的?”船长提高了嗓音,“难道‘林肯号’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不是故意的吗?你们在海面上搜寻追逐我,不是故意的吗?‘林肯号’炮击我的船,不是故意的吗?里德·兰用鱼叉刺我的船,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我听得出来,他的话里隐含着一种愤怒。但对于他这一连串责问,我却认为有很充足的理由回答他。“先生,”我说,“你大概不知道,你已经轰动了整个欧美大陆。由于你的潜水艇的冲撞而引发了各界人士的争论,人们在这些只有你才能解释的问题上做出种种设想,直到‘林肯号’在北太平洋上追逐这个潜水艇时,仍把它当成海怪来追杀,因为只有把它清除掉才能保障水上交通安全。”

船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语气平和地问道:“教授先生,你能肯定当你们发现所追击的不是海怪,而是潜水艇时,会放弃炮击吗?”

这的确让我难以回答,因为,首先法兰古司令官是不会犹豫的,即使他发现这是潜水艇,他仍会坚决地予以打击,以消除这海上隐患。“先生,您可要明白,”这个陌生人继续说道,“我有权把你们当敌人对待。”

我没有回答,其原因自不必说了。一旦到了武力可以推翻最强有力的理由的时候,讨论这类话题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迟疑了好长时间,”船长接着说,“我们完全没必要接待你们,我可以将你们再放到你们曾经避难的船背上,然后像忘记了你们一样潜入海中,难道我不能这么做吗?”“但这是野蛮人的做法,”我答道,“文明人是不会这么做的!”“教授先生,”船长有些激动,“我可不是什么所谓的文明人,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同整个人类社会都完全隔绝了,生活在人类社会的道德法规之外,希望你最好别再跟我谈这类问题了。”

他的话如此决绝,眼中射出愤怒和桀骜不驯的光芒,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他肯定有过一段不平常的经历。他不仅不服从人类社会的法规,而且他还渴望绝对的独立自主,不愿受到丝毫束缚!

以上的这些感想在我心中很快地闪过去,这个奇怪的人当时默不作声,潜心思索,好像什么也不理会了。我既害怕又好奇地注视着他,像俄狄浦斯注视人面狮身怪一样。

在沉默很久之后,船长打破了僵局:“既然上帝让你们来到这里,那就住下来吧。我会让你们自由行动,不过,为了得到这种相对自由,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现在你们只要先答应就行。”“请说,先生,”我回答道,“我想这肯定是一个让正派人能够接受的条件。”“条件很简单:有时可能发生某种意外,我们只得把你们关在舱房里,只有几个小时或几天,我们并不愿使用暴力,因此需要你们绝对服从,这只是不想让你们看到你们不该看到的,希望你们能够接受。”“我们答应你,”我答道,“不过,船长先生,不知您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只有一个。”“请讲,先生。”“我想知道,我们得到的是怎样的自由。”“手脚行动的自由,用耳听,用眼看的自由,甚至在船上参观的自由,当然有时候不行,除此之外与我们一样。”“那就是说,我们再也不能回到祖国和亲人、朋友们身边了?”“可以这么说,但这也使你们摆脱了世俗的约束。你们还是把这种约束当作自由,扔了它吧,这不会让你更难过的!”“什么?”里德·兰怒道,“让我们答应以后不会逃走!”“你不必答应这些,里德·兰先生。”船长冷冷地答道。“船长先生。”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不要仗势欺人蛮不讲理!”“错了,教授,你用不着生气,这不是欺侮,这是宽厚!别忘了你们是我的俘虏,我想把你们送到海底也是举手之劳,但我仍然收留你们。你们曾攻击过我,现在你们又看到了谁都不应该看到的秘密,这就是关于我的秘密!难道我把你们留在这里还过分吗?”

我们现在知道,船长是让我答应以后不会逃走!“这么说,先生,”我说,“这也无异于是生与死之间的选择了。”“不错。”

随后,他换了一种较平和的语气说:“我可以保证,教授,在我的船上你肯定不会失望的。你将会游历于神奇的世界中,我就要做一轮周游海底世界了,会经过我曾去过多次的海底,继续我的研究,届时,你可以成为我这次科学研究的同事。那时,你将接触到新元素组成的世界,会看到除了我之外谁都没见过的东西,地球将把它最后的秘密呈现给你。你将不虚此行。”

这番话的确把我打动了,我将自由的神圣向下降了降,然后回答他说:“先生,尽管你已经与人类社会断绝了往来,但我想你还没有失去人的情感,我们作为遇难者被你好心收留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对我而言,假如因为科学的原因使我忘掉自由的话,我会承认,这次与你同行将是对我最大的补偿。”“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我又说,因为他正要离开,“我怎么称呼你呢?”“教授先生,”他回答道,“你就叫我尼莫船长吧,你和你的同伴同我‘诺第留斯号’上的乘客一样。”

尼莫船长向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一个仆人,船长用我们不懂的奇怪语言交代了一句,然后他对里德·兰和康赛耳说:“你们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你们的房间里,请跟这个人走。”

他们走后,尼莫船长又对我说:“教授先生,我们的午餐也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神奇的舱

尼莫船长在前面走着,我跟在他的后面,我们出了房门,便走入了一条电光照耀的走廊,这个走廊很宽,似乎是船上的纵向通道。我和尼莫船长约走了9米的距离,突然一道门打开了,我们来到了餐厅。

餐厅的陈设十分讲究,两旁摆放着高大的橡木橱柜,金银制的餐具在天花板倾泻的光线下闪闪发光。餐厅的中间摆放着一桌为我们而准备的丰盛的菜肴。

尼莫船长客气地邀我就座。桌上的菜全是海里的东西,其中几样菜我甚至叫不出名。这些食品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幸好我还吃得惯。

席间,尼莫船长告诉我,他和他的船员已经很长时间不吃陆地上的食物了,但身体却仍然非常健壮。

有时,他还会到海底森林里去狩猎,追逐野味。桌上的海鳖里脊、海豚肝、罐头海参便是用战利品做出来的。更有趣的是,他们居然还从鲸鱼的奶头上挤奶做奶油蛋糕。

当尼莫船长讲他的故事时,我尝了所有的东西,与其说是好吃,不如说是想熟悉这些东西。“可这海,教授先生,这奇妙的、取之不尽的生命之源,它不仅给我吃的,而且还给我穿的。您现在身上穿的,是由一种贝壳类的足丝织成的,上面染了古代人喜爱的绯红色,而且调配上我从地中海海兔毛中提取的紫色。”“您在您舱房梳妆台上看到的香水,是海产植物经过蒸馏制成的产品。您睡的床是用海洋里最柔软的大叶藻做的。您使用的笔是鲸鱼的触须,墨水是墨鱼或枪乌贼的分泌物。现在大海给了我一切,有朝一日将如数奉还!”“是呀,我很爱大海。大海就是一切!大海不属于独裁者。在海面上,独裁者们还可以运用其极不公平的权力,他们可以在海上相互争斗,厮杀,把陆地上的种种暴行带到海上来。”“但是,在海面以下3米的地方,他们的权力就使不上了,他们的影响也就消失了,他们的威势便荡然无存了!啊!先生,到大海里来生活吧!生活在海上吧!人只有在海洋里才是独立的!在这里,我不听命于任何人!在这里,我是自由的!”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他却忽然停住不说了。他在餐厅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情绪似乎很激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安静下来,面容上又显现出初次见面的冷漠神色。然后,他对我说:“教授,假如你现在有兴趣参观一下我们的船,我正好有空为你做向导。”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心里话,这东西带给我这么多的困惑和麻烦,了解它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我们走到餐厅后面,穿过两扇门进入一间与餐厅大小相当的房间。四面的墙壁被高大的檀木嵌钢丝书架遮住了,书架上每一层都摆满了装潢讲究的书籍,书架前面是一圈栗色兽皮包裹着的沙发。房子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也堆着杂志、笔记本和报纸,4个半透明磨砂玻璃球镶嵌在天花板上,正发出柔和的光,使这个雅致的图书室显得更加温馨。

使我吃惊的是,还有我的两本书被放在书架显眼位置上。可能正是因为这两本书船长才对我这么友好。“尼莫船长,”我对他说,他舒适地坐在沙发上,“你的图书室足以与地上的宫廷相媲美。”“但是,教授,难道陆地上有比这儿更隐蔽更安静的地方吗?”尼莫船长说,“在巴黎自然博物馆,您的工作室会为您提供如此安全静谧的环境吗?”“不会,船长,而且我那工作室与这儿相比,还显得有些寒酸。这图书馆恐怕有6000多册……”“共有12000册,教授先生,这是我了解陆地的途径。我的‘诺第留斯号’下水那天起,就完全与世隔绝了。在那一天,我买了最后一套书,最后一本杂志,和最后几份日报。我从那时就意识到,人类不会再有什么思想和著作了。教授,这些书你可以任意挑选来看。”“多谢,船长,”我说,“我肯定会在这科学室中发现不少财富。”

走出图书室,迎面走进一扇门,里面竟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客厅。

我刚走进屋内,就张大了嘴赞叹不已。这哪里是客厅,分明是一家博物馆,大自然的所有奇珍异宝齐聚于此,在柔和的光线照射下,置身其间,恍若隔世。

客厅是一个10米长,6米宽的长方形,四面墙上挂着和贴着许多世界名画和壁毯。画与画之间用明亮的武器艺术品隔开。这一切都向我说明,它们的主人还是一个博学多识的艺术家。

尼莫船长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怎么想,他淡淡地说:“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而已。”“还是音乐爱好者?”我指着房间一边大钢琴上一些音乐家的乐谱说。“噢!这只是一些永久的记忆。”

他说了这句话,就无言地倚在雕花桌子一角,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我不忍心去打扰他,于是继续观赏这间房子里的奇珍异宝。

除了那些艺术品,自然界的各种珍品也摆放在显著位置。它们主要包括各种植物、贝壳,以及其他海产品,无疑这都是尼莫船长亲自收集的。大厅中央有一个电照明的喷泉,水被喷起落回由一片大贝壳做成的水池中。这个最大的无头软体动物的壳,周边大概有6米长,上面还镶着精美的花纹。

在这喷泉的周围,在镶着铜边的玻璃柜内,一些最珍贵的海洋动物被分门别类贴上了标签,任何一个生物学家看到它们,肯定会昏厥过去,因此,我当时内心的狂喜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这些收藏价值很大的稀世珍品,我不禁纳闷,他哪来这么多钱呢?这时,我的思绪被他打断了:“你已经看到这些贝壳了,教授,我相信它们会让每一位博物学家跌破眼镜,但它们对我却有更大魅力,因为我是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把它们收集起来的,而且没有哪个海洋的角落能躲过我的搜寻。”“我能理解,船长,理解你在这些财富中漫步是多大的快乐。你属于自己收集珍宝的异人。欧洲没有一所像你收藏的这样的海洋生物博物馆。我固然要赞美这些珍宝,但我又拿什么来赞美装载着它们的这只宝船!我并不是想探查你的秘密,但我必须承认,‘诺第留斯号’的发动机马力,它的机动装置,以及它的强大能源,所有这些都将我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教授先生,”尼莫船长答道,“我早就说过你在船上是自由的,所以,你可以参观‘诺第留斯号’的所有地方,而且我乐意作你的向导。”“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船长,但我不能滥用你的好意,任意询问,我只想知道,这些物理装置是干什么用的……”“教授,首先还是过去看看我为你留出的房间,我想让你知道你在‘诺第留斯号’上会受到怎样的礼遇。别的事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说它们。”

我跟着他穿过客厅的一个角落,进入船上的一个走廊。他领着我走向船头,我走进的不仅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漂亮房间,里面有床、梳洗台和其他许多家具。“你们的房间和我的紧挨着,”他对我说,“我的房间跟我们刚才去过的客厅相连,还行吧?”“非常感谢!”

我随船长走进他的房间,里面却十分简朴,只有一张铁床,一个办公台和简单生活用具,好像隐居者的住所一样。

尼莫船长示意我坐在椅子上。“教授,刚才你问的问题,其实就是船上最重要的问题,即它的能源问题,”他指着那些挂在墙壁上的仪器说,“这些仪器是‘诺第留斯号’所必不可少的,我房间和客厅里各有一套,我看到它,就能知道我在海洋中的确切位置和实际方向。”“航海家们常用的也是这些仪器,”我答道,“我也知道它们的用途,不过另外这几种仪器,必定是为‘诺第留斯号’特备的。比方这个表盘,上面的针能转动,这是不是流体压力计?”“一点不错,它与海水相通,能告诉我海水的压力,所以,我就能知道我们所处的深度。”“那些新型测验器又干什么用?”“向我指出海底各个水层温度,叫做温度测验器。”“另外那些我就猜不出其用途了。”“教授,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下,”尼莫船长说,“我们的能源用途很广。船上所有生活、行动都得靠它,它方便、强大、安全,能为我提供光和热,以及机械动力,这种能源就是电。”“电!”我大吃一惊。“不错,教授。”“不过,船长,当今世界见到的那些电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动力?”“是的,教授,”他答道,“但我的电不是普通的电,我对你只能说这些。”“船长,我不是想追查你,只是对此效果很意外。有一个问题是我最纳闷的,如果你不愿回答,我也不会怪你,用来产生电的物质早晚会用完的,比方锌吧,你也说过你与陆地已经没有联系了,那电用完后又将如何补充呢?”“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船长答道,“我产生电力的原料全都来自大海本身。”“来自大海?”“是的,教授先生。我的办法可多着呢。譬如,我将浸泡在不同水层的金属线连接成电路,通过金属线受到的不同热度,这样便能生电;但我更喜欢采用一套更为方便的方法。”“什么办法呢?”“海水的成分您是知道的。1000克的海水有96.5%是水,2.7%左右是氯化钠,其余就是小量的氯化镁、氯化钾、硫酸镁、硫酸和石炭酸。由此您可以看出,氯化钠在海水中含有相当大的分量。而我从海水中提出来的就是钠,我就是用这些钠制造我所需要的物质。”“钠吗?”“是的,先生。钠跟汞混合,成为一种合金,代替本生电池中所需要的锌。汞是不会损失的,只有钠才要消耗,但海水本身供给我所需要的钠。此外我还可以告诉您,钠电池应当是最强的,它的电动力比锌电池要强好几倍。”“我全明白了,船长,钠是好东西,您处于获取它的得天独厚的环境当中。大海里确实含有钠,但钠得制造出来呀,也就是说,得把它提取出来。您是怎么提取的?”“当然,您的电池可以用来进行这项工作,但是,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些电动设备所消耗的钠超过了所提取的钠。这样一来,为了提取钠而消耗掉的钠要多于所提取的钠!”“所以,教授先生,我并非是用电池提取钠的,非常简单,我是利用煤的热力。”“陆地煤?”我重点指出。“不,是海底的。”“你在海底采煤?”“教授,以后我怎么采煤你会看到的,只要耐心等待,不过我向你重申一下,我所需要的一切都取自海洋:用海洋来产生电,为‘诺第留斯号’提供光、热和动力,总之,电是‘诺第留斯号’的生命。”“但电总不能供给您呼吸的空气吧?”“啊!我可以制造出我所需要消耗的空气,不过这没有必要。因为,我高兴时,我就浮到海面上来。但是,虽然电不给我供应呼吸用的空气,它却能使强大的抽气机转动起来,将空气储存进特殊的储气室里,这就可以让我根据需要而潜入海洋深层,同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船长,”我说,“我只有赞叹的份儿了。很显然,您已经找到了人类将来有一天可能会找到的真正的动能了。”“我不能肯定他们会发现,”尼莫船长冷冷地回答,“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已经知道了我造出来的这种能源的一种用途,它能给我们一种比太阳更均匀、更持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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