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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5 16:2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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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史怀宝

出版社:中国言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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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

忠诚试读:

第一章 接受重任

晨曦初露,荞麦花隐隐的花香中,大河市审计局副局长文卉燕的车路过鸡肠渡,她发现有不少人在大堤上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不知道在祈祷着什么。

文卉燕一声轻叹,望着滚滚的河水陷入沉思。这次重返审计一线,她除了要继续指导玄武县三个审计组开展工作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或叫任务。

从去年开始,大河市结合五年创业规划,决定实施“民心工程”,初拟五年投资4亿元人民币。其实,大河市的财政收入,每年只有4亿多,而这项工程的一期预算是5500万元,足见大河市委市政府的决心。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准备,民心路工程预计9月底开工。

为了确保财政资金的安全完整,市政府决定,市审计局对这项工程进行开工前的审计把关。可是现在市县两级审计机关的审计人员,全部处在粮食审计一线,根本没有力量接受这项任务。委托中介会计机构审计未尝不可,可政府投资那么大,放手交代给社会中介机构监督把关,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早上八点,文卉燕来到审计现场,立马主持召开一个小会,她有条不紊地部署着工作,说:“同志们,市政府又下达新任务了。眼下的粮食审计工作,我估计再干一个月基本可以结束。我是这样考虑的,大部分同志继续留在粮食审计现场,抽出一小部分审计力量组成一个审计组,进行民心路开工前的预算审计。小谢,你有六年多的审计工作经验了,侯局长当着我的面表扬过你,局党组织派你担任民心路工程预算审计组组长和主审,我相信你能够挑起这副担子。朱大同和仝莉莉为审计组成员。老朱在基建投资审计方面经验丰富,小谢和仝莉莉要多向朱老师学习。仝莉莉参加工作也有半年了,你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历练一下。时间紧迫,你们仨下午就离开玄武县,明天在家准备一天,后天正式进入角色。一切手续和材料,我会放在小谢办公桌左边的抽屉里。这个任务来得太急,担子不比粮食挂账审计轻。你们三人在粮食审计中表现得很好。小谢,这是你来市局以后,独立承担的第一个审计项目。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谢文清个子高高的,不胖不瘦,两条浓浓的眉毛,稍稍有些上挑,双眼皮下是一双执着的眼睛,眉宇间时常凝成一个川字,显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谢文清从来没有单独主审过政府投资审计项目,现在文卉燕交给这么重要的任务,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次时间紧迫,只有短短的三十天,而审计的人手这么少,谢文清心里没底。他有点儿不太自信地说:“文局长,我觉得心里没有底,还是请梁主任挂帅吧!”

文卉燕说:“小谢,指派你担任审计组组长,是局领导对你的信任,你不要再推辞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高质量地完成这个任务!”

小会结束后,外号小钢炮的审计员韩正旺走进来,准备向文卉燕汇报工作,提起鸡肠渡大漩涡的事,小钢炮问:“文局长,大漩涡的事,在大河上下传得很玄乎,到底是咋回事?”

文卉燕说:“我在市立医院养病的时候,听说市区好多领导前去抗洪救灾了。今早路过鸡肠渡,我没看到什么大漩涡,倒是看见鸡肠渡大堤上有一堆堆的稻草袋子。”

中午,谢文清回到宿舍,与朱大同聊起大漩涡的事情,朱大同说:“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我不知怎地,越老越迷信起来。鸡肠渡一带,阴气太重,历史上出过大事,死过不少人,如果后人不留神,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大事。”

谢文清归入正题,搓着双手说:“朱老师,主审的担子太重,我怕自己挑不起来。”

朱大同是投资审计科的老科长,本来已经退休了,但因为投资审计专业性强,市审计局又薄弱,他才被返聘回来。老朱今年61岁,长着一张粗线条的脸庞,皮肤微黑,尖下颏,高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从嘴角微窝起两条疲倦的皱纹,深深地切过两腮,一直延长到下颌。他正在洗脚,手拿一块脏兮兮的毛巾,一边擦脚一边说:“小谢,这件事情说好审也不难。只要你认真地审查标书、图纸和合同资料,核对一下它们的概算,没有大的出入,也就差不多了。不过,说难审也真难审。如果你真想查清摸透,非掉几斤肉不可。今年也怪,大的审计项目一个接着一个,我也不用专门减肥了,只是折腾了一个月,我这大肚子,也瘪得差不多了。”

谢文清笑着说:“朱老师,您一定要多多指导我。如果您不退休的话,这个组长肯定是您。您来领导我还差不多!”

朱大同擦完脚,坐着说:“小谢,你叫我老师。好,徒弟,赶紧给老师倒洗脚水去!”

谢文清看着朱大同懒得动弹的样子,麻溜地倒了洗脚水,又顺手端来一盆清水。朱大同重新把脚放进去,说:“谢谢了,小谢!既然你真想干出点儿名堂,我可以帮你开好这辆车。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些事情非常简单,好像观看魔术师玩魔术一样,只要抖开他的包裹,你就会发现里面真实的东西。那种小把戏,水平不是太高,只是你平时没有注重那方面而已。如今,啥事儿也都怕较真,你一旦较真了,还愁查不出事情的真相吗?”

下午三点,送文卉燕的小车要回城了,谢文清、朱大同和仝莉莉三人的行李物品,也要随车拉回去。三十天的风吹日晒,让原来白白净净的仝莉莉脸蛋变了颜色。

仝莉莉要走了,大家前来送行。冯建民一脸遗憾地说:“莉莉啊,你要离开了,以后连开个玩笑也没有对象了,咋办?”

替代梁菲菲担任审计组长的小钢炮,跟谢文清幽默起来,说:“老谢,只有你觉得莉莉凉快吗?你把哥们儿的电风扇搬走了,这大热的天,让弟兄们怎么熬?”

谢文清有点儿文不对题地回答:“大家都晒黑了!”

冯建民望着朱大同,嘿嘿一笑说:“领导更黑!”

一大早,又矮又瘦的门卫皮富贵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

谢文清和仝莉莉前脚跟后脚来到市审计局。一会儿,朱大同走进办公室,一脸无精打采地说:“小谢,对不起,来晚了。昨晚,我被家里的那头老母猪折腾了半夜,累得快散架了!”

仝莉莉有些吃惊地问:“朱老师,您家养猪了?”

朱大同点起一支烟,猛抽一口,呛得直咳嗽。谢文清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说:“朱老师姓朱,他家养的猪,是宠物。”

仝莉莉还是搞不懂话里的意思,一脸疑惑,睁大眼睛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把猪当做宠物养。”

朱大同的脸一红,连连咳嗽着窃笑,低下了头。谢文清昨晚来局里加班,读完了文卉燕留下的文字资料,说:“我和朱老师一个审计组长,一个主审,仝莉莉是副主审。这次审计,咱们今天提前点。如果局里派不出车,咱们就坐公共汽车去。根据文局长的建议,我昨晚草拟了一份审计计划方案,请两位过目。”

朱大同戴上老花镜,吸了几口烟,紧紧地盯着审计方案,他从耳朵上取下一支铅笔,在纸面上划了三四笔。谢文清又把审计方案书递给仝莉莉,说:“莉莉,你在大学里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帮着把把关吧。”

仝莉莉接过方案书,简单地翻看了一遍,无奈地说:“大学里学的那些小玩意儿,在这里很难派上用场。”

谢文清整理好审计方案,拾起审计通知书,把有用的东西装进那个用了五年的黑色帆布提包。朱大同提着一个颜色泛黄的大帆布袋子,里面装着皮尺、三角板、卷尺和放大镜,还有一本已经磨损得起了毛的专业词典。仝莉莉背着一个大旅行包,里面除了钢笔和计算器以外,还装有香水、防晒霜、口红、梳子、小镜子、蚊香和太阳伞等。

这时,有人打来内线电话。谢文清接完电话,兴奋地告诉大家:“专车来了,今天不用挤公交车了。”

一辆桑塔纳小轿车在市交通大厦门前停下来,隋姓司机说:“各位,领导正在301会议室里等着你们呢,请吧。”

三人乘电梯上了三楼,仝莉莉轻轻推开301会议室的门,里面早已坐满了人,谢文清忙说:“打扰各位了,我们是市审计局的。”

一位戴着黑边近视眼镜、长相精瘦的中年人站起来,搔了搔小平头,说:“您是谢文清同志吧,我是市公路局办公室主任苗学研,各位请坐。”

三人挨着小平头依次坐下来,会议还没开始,苗学研小声向谢文清介绍在座的各位领导:“稍胖点儿的那位,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张仁超;左边稍瘦一点儿的那位,是市交通委主任张长海;那位不胖不瘦的,是市公路局局长姚昌庆;那位是施工单位——市汽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门玉冰……”谢文清以前没与这些人打过交道,只是认识门玉冰。门玉冰似乎也认识谢文清,友好地向他挤了挤眼睛。

会议开始。张仁超传达了《大河市政府关于推进民心路工程建设的意见》文件,特别强调了民心路工程建设的重要意义;姚昌庆介绍了民心路工程的准备、设计和论证的具体情况,姚昌庆双手捧着一份事先准备好的讲话稿,大声读起来:“第一,要领导提高认识,干部高度重视,把民心路工程建设作为全局的大事来抓……第二,要精心组织,认真准备,确保工程早日启动……第三,要公正开路,科技上马,努力把民心路建设成为精品工程……”

在谢文清看来,三位领导的讲话没有多大实质性的新内容,比如工程如何设计、如何招标、如何请专家论证等情况,他发现会场上竟然有人打瞌睡。

主持人张长海宣布:“下面请施工单位总经理门玉冰先生发言。”

门玉冰打破会场的沉默气氛,他的嗓音浑厚,铿锵有力,好像战前表决心。也许是长期抽烟造成的恶习,他每说几句,总是习惯性地“咳嗽”一下,清清嗓子。门玉冰讲话的内容比姚昌庆更空洞,他先介绍公司的基本情况,再说明公司的对外影响力,最后,高声表达决心:“我们要在市委市政府的英明领导下,在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下,争取早日拿下民心路、民心桥项目,为大河建市十五周年献礼。”

应当发言的人几乎全部发言了,主持会议的张长海瞟了谢文清一眼,说:“下面请市审计局民心路项目预算审计组组长谢文清同志讲话!”

谢文清根本没有发言的准备,他沉思片刻,说:“我代表项目审计组全体成员,说几句心里话。第一,我们坚持为政府和人民负责的原则,保证公正审计,严格执法,最大程度地节约优化财政建设资金;第二,我们一定对整个工程负责,保证公正廉洁,不徇私情;第三,请大家理解和支持审计工作。各位领导出席今天的会议,既是对民心路建设工程的重视,也是对审计工作的支持。审计工作是一项行政执法活动,难免会与有关单位产生一些摩擦。做好本职工作,是法律赋予我们的职责,审计必须为国家利益负责!”

随即传来一阵掌声。

张仁超当众表示:“谢组长,你们一定要公正审计。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在座各部门的负责人,一定要给审计部门开绿灯!”

散会了,苗学研对谢文清说:“我在交通宾馆为你们安排了三个房间,一间审计室,一间男宿舍,一间女宿舍,吃饭在一楼的公路局食堂。”

四人一起来到审计室,建设单位早已把工程的有关预算资料摆放在桌子上。吃完午饭,三位审计人员开始阅读有关的工程预算资料,查看工程图纸和招标书。

三天下来,三人将所有资料大体翻阅了一遍。

第四天一上班,谢文清做总结,说:“我初步发现了一些应该关注的问题,比如工程设计和招标资质的问题,高估冒算问题,工程质量、选用建筑材料的数量、质量等问题,我们必须重视起来。”

朱大同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小谢,你看得很准,这些东西看似简单,但这只是开工前的预算,如果真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真凭实据来,必须下大力气,更何况现在还没有施工。”

谢文清说:“这次审计,是要准备吃一番苦头的,二位意下如何?”

朱大同狡黠地一笑:“你大叔我,从小在苦水里泡大的,还在乎这点儿苦?意下如何?你问莉莉吧。”

仝莉莉也不示弱地说:“那年高考,我总成绩是全县第五,那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拼杀出来的。要不,我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

谢文清一笑,说:“这需要体力和脑力的结合!”

仝莉莉说:“老谢,你说这话,我喜欢。”

朱大同一笑,说:“小谢,人家莉莉可是喜欢啊!”

三人议论起公路工程的长度,图纸上标明的是26公里,即从大河与小商河交汇处,向东南到朱雀县的刘楼乡驻地,总计26公里,也就是52华里。朱大同说:“公路的长度不可能那么精确,后面应该有个小数点什么的。无论从地图上看,还是以人们传统的概念来衡量,这个数字肯定不准确。怎么办?咱们实地量一量?”

仝莉莉说:“怎么个量法?”

谢文清说:“一米一米地量啊!”“我的妈呀,这26公里,26000米。你猴年马月才能量完?”“姑奶奶,我步行一天,还能走80里路呢!我不相信自己一天一夜量不出这个数字来。”

朱大同翘翘大拇指说:“小谢,真有你的,像我的徒弟。你不仅敢一天走个马拉松,还敢称呼小姑娘为姑奶奶。不简单,了不起!”

仝莉莉说:“谁怕谁呀?不过,我倒有个简便的方法。汽车跑多远的路,不是能从仪表上反映出来吗?”

朱大同说:“好好好,你看,我这老榆木脑袋跟不上形势了,还是年轻人的脑瓜灵!”

谢文清给苗学研打电话:“苗主任,我是审计组的谢文清,请您安排一辆车好吗?”“那部审计专用车,是专门负责接送你们上下班的。现在是上班时间,那辆车已经派出去了。”“我们打算去工地现场丈量一下工程的长度。”“那你打这个传呼127-8663221。”

谢文清用审计室的电话一连打了三次。过了一会儿,对方回电话了:“喂,大姐夫吗?我正在外面跟着副局长检查工作,有啥事情等一会儿再说。”

谢文清回答:“隋师傅,我不是你大姐夫,我是审计组的谢文清。我们今天有急事,要用车!”

隋司机说:“谢组长,不行啊,我正跟阎局长在下面检查工作,走不开。”

谢文清放下电话,一摊手说:“真庸俗!那天开会的时候,明明说好为审计组配备一辆专车,一旦到了用车的时候,连车屁股也摸不着了。”

朱大同说:“我儿子的小机动三轮车太颠了,车上的仪表也不太管用。不过,他还有一辆摩托车。”

仝莉莉拿起电话拨打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兴奋地告诉大家:“准备走吧,我爸的小车马上过来。”

谢文清问:“大叔在哪里上班?为什么这么支持我们的审计工作?”

朱大同说:“小谢,你是假装不知道,还是一只井底之蛙?莉莉的双亲,是大河市著名的教育家。我老弟,莉莉的爸爸,是大河大名鼎鼎的教父,弟妹是大河有名的教母。两口子合起来,就是大河市的教皇了。”

仝莉莉一笑:“那是别人瞎掰的,不过,我爸妈的学生的确不少。”

谢文清也学会幽默了,说:“哎哟,莉莉,你的男朋友就是大河教皇的驸马了!”

仝莉莉笑着说:“你这个老谢!”

一辆黑色小轿车驶过来。

三个审计人员在交通宾馆大楼门前上了车,仝莉莉向司机交代了一番,轿车向炎河大堤驶去。

在炎河与小商河交界处的水闸南面,仝莉莉铺开图纸。谢文清找到那块醒目的界碑,说:“从这块界碑开始量。”

谢文清示意小轿车倒退至界碑处,大家上车,记准仪表上的数字,吩咐司机向前开。小轿车沿着炎河大堤缓缓行驶,不一会儿,车就驶出了大河市区。前面堵车了,一个手持“停”字圆牌的公路稽查人员走过来,指着车窗喝道:“靠边停,靠边停,快下车,接受检查。”

谢文清对司机说:“师傅,千万不要靠边。”

谢文清下了车,对稽查人员说:“您好,我们是市审计局的,正在进行现场审计勘察。”

一个戴着白色盔帽的小伙子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严厉地说:“不行,谁也不行。凡是手续不全的车辆,都要罚款。”

谢文清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原来是市公路局的隋司机,谢文清忙走过去,问:“隋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隋司机回答:“我跟着阎局长下来检查。”他对身旁一位黑皮肤中年人介绍,“阎局长,这是民心路审计组的谢组长。”

阎万能热情地与谢文清握手,说:“欢迎,欢迎,谢组长,你们还审计公路收费吗?”

谢文清回答:“原来的审计用车出去办事了,我们只好借来一辆车,测一下民心路的长度。阎局长,我们也在执法检查,请您放一马,好不好?”

阎万能忙对那位稽查人员打招呼:“小郭,这是上级领导,放行!”

三人与阎万能握手告别,重新上车。小车向前开了一会儿,被一条白绳拦住去路,一位袖口箍着红袖标的人把手里的小红旗一挥:“停!”

两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晃荡着肩膀走过来,板着脸说:“交轧路费。”

司机说:“这是市政府的车,我们是来审计这条路的。”

戴着红袖标的人严肃地说:“省政府的车也不行!只要经过这个地方,一律交钱。”

谢文清问:“多少?”“大车10元,小车5元。”“开发票吗?”“开票10元,不开票5元。”

谢文清又问:“谁批准你们在这里收费的?”“别管那么多闲事儿,不然按大车的标准收!”

谢文清急着赶路,掏出10块钱,说:“开一张发票。”

对方掏出一支紫色圆珠笔,在一张香烟盒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谢文清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收费10元。”

谢文清问:“咋没公章?也没有收费单位啊?”

对方恶狠狠地说:“老子是解元集派出所的!”

谢文清挥挥手,小轿车朝前开去。

仝莉莉说:“如今乡下的收费多如牛毛,果然名不虚传。”

朱大同说:“咱们开着政府的车,尚且如此。那么多的农民,还有那些小商小贩怎么办?怪不得这条道上看不到农用车的影子。”

小轿车开到图纸上标注的刘楼渡口停了下来。谢文清问一位放羊的老人:“大爷,刘楼渡口在哪里?”“就在这里。”“刘楼渡口总共有多长?”“从这里向西南4里多路,全是刘楼渡口的地界。再往前,路左边有一块石碑。”

谢文清看了看汽车的仪表,显示出民心路一期工程的长度是22117米。小车继续往前走,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块石碑。谢文清下车看了看,碑上果然刻有刘楼渡口的字样。仝莉莉在车里向外喊:“如果民心路延伸到这里,长度应该是24325米。”

谢文清将这个数据记在笔记本上,朱大同喊:“小谢,你找找那两座桥的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

谢文清铺开图纸,仔细地搜寻着,标书上标明:一座大桥叫文家营桥,也叫马蜂腰子桥;另一座大桥叫吉昌渡桥,也就是鸡肠渡桥。文家营桥在文家营村西南5里处。谢文清对那里是否有必要建桥,持有强烈的怀疑态度。

小轿车开到文家营村西的炎河大堤,三人下车。此时已是上午十点半,天开始热起来。谢文清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望着自己大学毕业后曾经在这里工作了三年的大地,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一声响鞭,“谢老弟……”

谢文清回过神来,一个老人赶着七八只老寒羊走过来。老人70多岁的样子,肩膀却依然强健,他头戴一顶高粱秸编的草帽,上身穿一件短袖大白汗衫,下身穿一条遮住膝盖的大裤衩子,肩上背着长长的粗布包,那不是文家营的一根弦大爷,又是谁呢?谢文清走上前跟老人打招呼,老人在阳光下睁着一只眼,指了指那辆小轿车唏嘘道:“哟,老弟,你混阔气了!”

大家凑过来,谢文清忙说:“文大爷,政府要在大堤上面新修一条公路,您老以后可以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

一听城里人的生活,老头儿有点儿害怕,说:“修公路可以,进城赶集方便多了,但俺过不惯城里人的生活。”

谢文清说:“文大爷,您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比较狭窄的弯吗?”

一根弦大爷拽着谢文清的手,登上一个高土堆,指着文家营东北面的一棵大杨树,说:“老弟,你看准了,从文家营西到龙王庙,再到鸡肠渡的20里大坝,本身就是一道大弯。大弯里面,还有不少小弯。你看那棵大杨树,看见没有?那下面是一道小弯。我们脚下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道小弯。这些小弯里面,又有更小的弯,你看见了吗?还是那棵大杨树下,这炎河水流淌得怪怪的,在那个小弯处使劲一顶,那个地方就会决口。这是60年前的事了,洪水顺着决口往下灌,谁也挡不住。后来,河水自己累了,人们才把决口堵上。那里也自然形成了一道小弯。这道小弯与俺村南面的那道弯,差不了多少。”

谢文清翻开图纸,心想那座桥应该在这个位置。告别了老人,三人驱车12里赶到那个小弯处,这里离文家营已经很远了。

这道弯是够窄的,一段堤坝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弯里是淤泥后的沃土,沃土上长满各种蔬菜、庄稼。前几天,经过两次洪峰,蔬菜和庄稼叶子上沾着曾被河水冲刷过的黄泥。

朱大同抱着图纸,谢文清和仝莉莉拉着一卷大皮尺,一段一段地丈量。图纸上没有标明大桥建设的具体位置,桥的地段不同,投资额度也不一样。从有水的地方到弯尖有上百米,弧度周长1600米。如果在弯的最宽处建桥,下面是滚滚的河水,跨度约1120米,施工难度相当大,投资个千八百万,简直杯水车薪。如果再往里一点的地方建桥,跨度400米左右,投资成本会减少许多。但说起来,无论在哪个地方建桥,都有画蛇添足之嫌。

依照一根弦老人的说法,这个地方是60年前那次洪水的决口处,也就是鸡肠渡。鸡肠渡下面有个村的名字很奇怪,叫鸡屎村。这里有一棵高高的白杨树,谢文清心里“咯噔”一下,图纸上不是标明“鸡肠渡”与文家营桥是不同的两座桥吗?难道文家营西南,还有地方需要建桥?

谢文清仔细看了看图纸,问:“朱老师,还有另外一个叫鸡肠渡的地方吗?”

朱大同是这一带的活地图,摸摸下巴说:“文家营西南也有一道弯。不过,那里不叫鸡肠渡,而叫马蜂腰子。这张图纸可能标错了。所谓的文家营大桥,很可能在马蜂腰子一带。”

小轿车往回走了约十五六里路,停了下来。一位戴着草帽的女人正在堤下的玉米地里锄草,谢文清上前问路,那位女人说:“这个地方叫马蜂腰子。”

仝莉莉掩口笑道:“这个弯简直太大了,宽度足有2000米!”

朱大同也笑了:“这里根本不能建桥,也用不着建桥。大桥一旦开建,就是一个劳民伤财的钓鱼工程,也是一个侵蚀国家财产的无底洞。”

谢文清点点头:“这样的路桥设计,简直乱弹琴!咱们又要出成绩了!”

朱大同说:“不过,咱们不能这样单枪匹马地来,必须找到这项工程的总工程师和公路局的项目负责人,一起来现场看一看,查清大桥的准确位置。不然的话,摸索了半天,咱还是找不到北啊!小谢,审计组组长担子很重。回去后,你马上找市政府的张副秘书长,要紧的事情直接向他反映。比如配备审计用车的事,不要不好意思说。”

三人回到审计室。

谢文清直接给市公路局局长姚昌庆打电话,简单说明了这几天的审计情况,同时对审计用车提出质疑:“姚局长,我们今天上午通过私人关系借了一辆车,去现场丈量堤顶公路的长度。可是那天开会,不是说好为审计组配备一辆专用车吗?我们不能老是借车,否则无法勘测出道路的真实数据来。”

姚昌庆说:“有必要那么麻烦吗?”

谢文清说:“很有必要,今天上午,我们通过简单测量,发现了不少疑点。所以,我们打算召集工程设计和施工的有关负责人,下午与您一起去大堤实地看一下。”

姚昌庆说:“你直接找苗学研联系好了,我下午有个会议。”

谢文清说:“今天一上班,我已经跟苗主任联系了,行不通。如果您为难,我只好找张秘书长了。”

姚昌庆顿了一下说:“先别着急,我通知老苗跟你联系。”

过了一会儿,苗学研打来电话:“谢组长,工程总工程师不在家。晚两天再测量好不好?”“有没有其他熟悉这项工程的人?”“还有一个工程师。”“总工程师明天能回来吗?”“最迟明天下午。”“赶快通知工程负责人和勘探人员,下午跟我们一起去工地,一定要配备一辆审计专用车。”“这……好吧,我马上帮您联系。”

下午两点,众人上了一辆进口的子弹头面包车,谢文清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汽车开到两河交界的石碑处,开始确定里程表上的数字,随后向西南方向开去。中途路过解元集,这里依然有穿着迷彩服的人查车收费。面包车停下,谢文清按下车窗,他也没说什么,从车窗里递出五块钱,面包车继续向前开。

市公路局财务科科长是个女人,发牢骚说:“哎呀,你们这是什么审计执法单位啊?像这样拦路的恶狗,乱收费,你们也不管,压迫我们这些软柿子,还真有本事!”

前排座位上的仝莉莉回头一看,这是一个衣着比较时髦的骨感女人,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像黑瀑布一样,从头顶倾泻而下,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明亮而又有些刁钻的眼睛,嘴唇薄薄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女人。仝莉莉接上话头,说:“韩雪科长,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只是依法履行职责,何况是来帮助你们工作的,怎么叫压迫呢?再说,这条公路属于市公路局的地盘,你们也有自己的稽查执法队伍,在你们的地盘上出现几条乱收费的疯狗,公路执法队干什么去了?”

韩雪的嘴唇颤个不停,眼睛瞪着笑容未敛的仝莉莉,摆出架势,声音里充满着嗔怒,反问:“你们审计就审计呗,干吗还要麻烦我们?”

仝莉莉说:“为你们服务,当然要拉着你们。如果查出来的问题太多,有些人借口不在场,不认账怎么办?”

谢文清听到气氛不对,忙说:“莉莉,少说两句,我正数着数呢。”

刘楼渡口,汽车仪表显示行程为22016米,比上午测的少了101米。汽车继续前行,越过那条破破烂烂的“豆腐渣”路,那块石碑展现在眼前,仪表显示的距离是24208米。这就怪了,这个结果与上午的数据也不一致。

负责地质勘探的那个小伙子叫吴兵,谢文清问:“吴工,前后两次测量的结果为啥不一样?为啥都比图纸上标明的距离短呢?”

吴兵反问:“你们有没有考虑桥梁的长度?”

谢文清若有所悟地回答:“没有,如果考虑到桥的长度,那不是更短了吗?”

吴兵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是采用进口的仪器测量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这辆面包车也是进口的,够先进了。”“这么先进的车,仪表设备也应该先进。为什么两次测量的结果不一致?”“如果用皮尺直接测量呢?”“那当然是第一手数据,不过,太麻烦。”

谢文清说:“麻烦也要上,朱老师,明天再找一辆车。咱用100米长的大皮尺丈量,能不能帮忙借到?”

朱大同说:“能,还有150米的呢。我下班后去审计师事务所里借一条。”“再找一辆车?”“让我儿子骑他的摩托车吧。”

韩雪甩了一下飘逸的长发,说:“那么繁琐,你们还来真的啊?我明天可没闲工夫陪你们。”

谢文清说:“你自己安排自己的事情吧。我们明天让姚局长陪着,亲自来测一测这条公路究竟有多长?”

吴兵似乎被审计人员的精神所打动,说:“我们单位可能有300米的加长型皮尺,还有专门的测量仪器。如果可能的话,我明天借过来。”

谢文清激动地说:“太谢谢您了,这样的话,咱们的工作效率可以坐火箭了。”

回到审计室,谢文清给苗学研打电话:“苗主任,我们明天还要用车。”

苗学研说:“我们局的工作千头万绪,车辆紧得很,你们的进度要加快啊!”

谢文清放下电话,说:“朱老师,我估摸着市公路局明天不会给咱们派两辆车,还是麻烦您的公子亲驾坐骑上阵吧,审计组出油钱。”

朱大同小眼睛瞪得溜圆,说:“出啥油钱,大叔说过,我尽义务!”

仝莉莉说:“要不,明天再给我老爸打声招呼?”

谢文清说:“不用了,老麻烦你爸单位的公车,太不好意思了,还是摩托车方便一些。”

朱大同说:“莉莉,你咋老借你爸单位的车,不用你妈单位的?”

仝莉莉说:“我妈比我爸厉害,我有些害怕。不过,我妈今晚接我回家住。”

朱大同说:“小谢,你也回家住吧。”

谢文清伸了个懒腰说:“莉莉准备回家,朱老师,咱吃饭去。”

早饭后,天气有些干燥。

昨天下午那帮人大部分都来了,一位陌生的中年人走过来自我介绍:“我叫高在禄,是市公路局工程科副科长。”

众人上车,奔向炎河大堤。

朱大同的儿子朱乐憨厚老实,少年老成,话不多,手脚却干净利落,他骑着摩托车跟在面包车后面。这次,大家打算还是先从炎河与小商河交接的水闸处开始丈量。面包车上的朱大同脑袋伸向窗外,手拽着皮尺的一端。谢文清骑在朱乐摩托车的后座上,拖着300米长的皮尺,摩托车缓缓地向前开着。每量到300米的时候,谢文清就在路边草丛里插上一面小旗做记号,再坐上摩托车拉着皮尺,继续往前走。后面的面包车很快跟上来,仝莉莉认真地记录着。

如此测量了一个半小时,太阳露出了秋老虎的真面目,天空燃起“大火”。

朱乐汗流浃背,有些受不住了,说:“我骑着摩托车的时候挺凉快的。可摩托车一停,我就蔫了。热,这天太热了!”

临近中午,众人测量到了龙王庙西边的大堤上。谢文清说:“我们完成六成了。审计组请客,到龙王庙吃包子。”

七个人来到一家包子铺,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下来。电风扇呼呼地旋转着,吹出来的似乎全是热风,高在禄和吴兵一脸不舒服。

包子店的老板认识谢文清,笑着说:“一盘清兄弟,两年多不见了,咋又打回老家来了?”

谢文清微笑着说:“工作需要。”

服务员是个发福的中年妇女,吆喝着:“尝尝农家风味的大包子!刚出锅的大包子,又香又滑嫩,是咱龙王庙的一绝!”她端上来四大盘包子,桌上早已摆好大葱、大蒜、酱油、胡椒粉和老陈醋。

众人又饿又渴,大口地吃起来。朱大同咬了一口大葱,蘸着大酱,幸福地说:“我年轻的时候要是能吃上这种包子,简直进了天堂一般。”

高在禄刚坐下,全身的汗马上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他吃了两个包子,对司机说:“受不了啦,快开车门,开足空调,咱到车上吃!”他用一个塑料袋装了五六个包子,自言自语:“跟着审计真是活受罪!”

吴兵也进了面包车,仝莉莉犹豫了一下,也上了车。一转眼,满桌只剩下朱大同、谢文清和朱乐三个人。

谢文清本打算去乡政府一趟,跟老牛打个招呼,可这大热的天,兴许人家正在午睡呢。

仝莉莉招呼说:“老谢,上来凉快凉快吧!”

谢文清笑着说:“我担心上去后就下不来了。”

仝莉莉一笑:“不陪你们了。”

朱大同劝儿子去空调车上休息,儿子犹豫了一下,把挎在胳膊上的头盔取下来,递给父亲,拧开身旁的自来水管,洗了把脸后才走上车。

谢文清劝朱大同也上车休息一会儿,朱大同摆了摆手。

谢文清问:“朱老师,咱们这样量,到底行不行?”

朱大同扇着折扇说:“我敢打保票,当时工程设计和编制预算的时候,肯定没像我们今天这样丈量过。累,的确累点儿。咱们咬咬牙,再坚持两个小时,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下午两点半,审计组继续行动。高在禄在车里打着呼噜,吴兵趴在车窗边向外看着风景。仝莉莉起初有点儿舍不得下车,但看着谢文清和朱大同卖力的样子,一咬牙,也钻进如火的太阳下面。

火辣辣的阳光下,众人头晕目眩。

文家营地段的那道堤坝是弯的,摩托车一拉皮尺,很快就直了,谢文清只好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他们量量走走,走走量量,到达刘楼地界那块石碑的时候,仝莉莉与谢文清一核对,都是21820米。

众人接着往前量,量了足有半个小时。谢文清步履沉重,尽管阳光没有刚才那么毒了,可他还是感觉在皮肤上有一种火辣辣的痛。他再次与仝莉莉核对测量的数据,两人的数据仍然一致:23747.6米。

吴兵凑过来,深深地点着头说:“这个应该是最精确的数字。”

高在禄睡醒了,赶紧下车,睡眼蒙眬地说:“我这是第一次领略审计人员的二杆子敬业精神。”

谢文清问:“高科长,您知道工程设计的两座民心大桥,具体在什么位置吗?”

高在禄揉揉仍有些惺忪的眼睛,说:“图纸上不是标明了吗?”“我问大桥具体的位置?精确到‘米’之内。”“这个……你还是找总工程师吧,他最了解情况,我只是在图纸上把把关而已。”“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桥的具体位置?”“我干吗要知道那个位置?我又不是总工程师。哎,刚才苗学研给我打电话,说那个葛总工程师,下午回不来了,明天上午才能赶回大河市。”

谢文清苦笑了一下,说:“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用最原始的工具,测量出的最准确的数字,二位签字吧!”

吴兵在审计记录上面签完字,感叹道:“你们真认真,真敬业!”

高在禄迟疑了一下,看向司机,司机正悠闲地坐在凉爽的驾驶室里,他这才勉强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第二章 针锋相对

交通大厦门前,众人焦急地等待着民心路工程总工程师葛巴根。

一直到上午九点,葛巴根还没露面。谢文清返回审计室,跟葛巴根通电话:“葛总,我们在交通大厦门前等您好长时间了,您怎么还没过来呢?”

葛巴根气呼呼地说:“我在家门口等你们好长时间了,你们的车,为啥还不来接我?”“您家在啥地方?”“司机知道,东风街蝴蝶北区三单元301室。快来,不然的话,老子要出差了。”

谢文清忙打电话给苗学研,问:“苗主任,您安排的面包车为啥还没到?”“不好意思,那辆车去火车站接客人了,请您耐心等一会儿。”“到底多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

九点二十分,那辆审计专用车停在交通大厦门前,司机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省交通厅办公室主任的小姨子来大河办事,我去火车站接客人了。”

面包车又去接葛巴根,矮矮胖胖的葛巴根,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一身夏装,头戴一顶灰色的帆布太阳帽,墨镜遮住双眼,手持文明棍,他一见司机,就劈头骂道:“混蛋!这叫啥工作效率?老子的时间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一见高在禄从车里下来,葛巴根用文明棍指着他的鼻子说:“小高,是不是你们局长他爹死了?你们去吊孝了吗?”

高在禄一脸难为情地说:“对不起,葛老,今天主要是市审计局的领导用车。”

谢文清忙说:“对不起,麻烦您老久等了。”“市审计局咋了?除了文卉燕,别的正副局长,老子谁也不放在眼里。”

车后座上传来一个声音:“行了,行了,别摆臭架子了,快上车吧。”

葛巴根气呼呼地低头上车,本想寻找那个声音发一通火,却一眼瞅见跷着二郎腿的朱大同,语气马上软下来,说:“哎呀,朱大哥,您不是退休了吗,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朱大同拍拍身边的座位,说:“小葛,过来,大哥教导你两句。”

葛巴根脸色立刻火辣辣的,自我解嘲说:“朱老是我的同乡,中学时的师哥,我最尊重他了!”

葛巴根坐到朱大同的身边,小声说:“我说老哥哥,给我点儿面子行不行?别老在孩子们面前大呼小叫的,弄得我下不来台。您为啥又钻进审计局,干这得罪人不讨好的差事?”

朱大同回答:“我退休了,在家里闷得慌,又被单位返聘回来了,继续为革命工作,专门对付你这种大骗子!”朱大同拍了拍葛巴根的肩膀问,“这条公路的桥梁,是你设计的?”“大哥,那可是汪大公子的工程,我说话咋能算数呢?但我的确参与了设计。他们看我的名头大,给我挂了一个总工程师的名头。挂就挂呗,汪大公子的土匪三弟门玉冰,硬给我安排了四个助手。真是扯淡,那几个东西不是泥瓦匠出身,就是地痞流氓的小头目。到头来,还是我这老头子挑大梁。”“工程眼看快要开工了。我们来回跑了三四趟,硬是没有发现你设计的民心大桥的位置。老葛,你那两座大桥到底在哪里?”“好找得很,一到现场你就知道了。”

司机问:“怎么走?”

葛巴根说:“先上鸡肠渡。”

司机又问:“哪个鸡肠渡?”

葛巴根说:“离大河市区20里的鸡屎村,上面的那个鸡肠渡。”

面包车很快开到鸡肠渡,众人下了车。谢文清问:“葛总,这里是叫鸡肠渡,还是叫马蜂腰子?”

葛巴根回答:“马蜂腰子,离这里还有18里呢。”

谢文清展开大河市水系图和施工图纸,反复对照着问:“葛总,这里应该叫鸡肠渡吧,可图纸上为什么写成马蜂腰子呢?”

葛巴根戴上老花镜一看,生气地对高在禄说:“小高,这是谁印的图纸?咋把我的标注弄反了,马上改过来!干啥吃的,竟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谢文清又问:“民心桥到底建在什么地方?”

葛巴根说:“往前走,大概在一棵杨树与一棵柳树之间。”

朱大同说:“说具体一点儿。”

葛巴根这才夹起文明棍,向前紧跑四五步,找了大半天,才在土堆上找到一棵柳树,用文明棍指着说:“各位请看,这棵柳树根用红油漆染过了,从这里向东十五米,是民心桥的宽度。对岸有一棵大杨树,这两棵树之间的距离,是大桥的长度。”

谢文清和朱大同拉起皮尺,开始测量大桥中间弧形大堤的长度,从涂红油漆的柳树到对面的杨树,中间弯曲的大堤长度为1406米,桥的跨度约为300米。

谢文清问葛巴根:“桥右边是宽阔的河堤,两岸的跨度又这么大,有必要在这里修一座桥吗?大桥预算是多少?”

葛巴根说:“肯定有必要,你看这道弯弯弯曲曲的大堤,鸡肠子一样,很容易决口的。预算嘛,800万左右。”

朱大同说:“小葛,凭大哥的经验,如果建好这座桥,这样的长度和宽度,800万元肯定不够。由于桥的延伸与根基问题,很有可能危及两边的大堤,长度肯定超过300米,投资至少需要1200万。”

葛巴根一笑:“我们的预算就是800万,至于将来有啥变更,再追加嘛,反正花的是财政的钱。”

谢文清严肃地说:“葛总,不能这样讲。您说准确一点儿,到底有没有必要在这里修建一座桥。”

葛巴根摘下太阳镜说:“老弟,这个设计可是经过专家论证的。你试想一下,一桥飞架在大堤之上,那是多么壮美啊!”

谢文清说:“我们认为,这件事情还要进一步论证。”

车开到了马蜂腰子,停了下来。葛巴根拄着文明棍走下车,他先找到一个标志处,这是一根楔进土里的石橛。接着,他又在几十米外找到另外一块大石头。谢文清用同样的方式,测量了桥梁东面内堤坝的长度,一共623米。

同样,在是否需要修建这座桥的问题上,作为非专业人员的谢文清,提出更加强烈的质疑:“这座桥的距离,离弯曲的堤坝太近了,根本没有建桥的必要。”

葛巴根说:“小伙子,你懂得啥叫欣赏吗?你懂得啥叫生命科学吗?你可以想象一下,在这个弯弯的堤坝上,一座弯弯的大桥,横跨弯弯的流水,游人站在桥上欣赏风景,看落日,看长河,那是怎样的一种壮美啊!你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吗?历史上这一带出过多少名人,咱不说明朝的左丞相,清朝的范举人,就拿今天来说吧,咱省里的汪副省长的老家,是朱雀县刘楼村。”

朱大同说:“小葛,你的这个方案,真的经过专家论证了吗?”

葛巴根说:“经过了,当然,我也是专家。我的决策,也是专家论证。”

朱大同说:“如果不修建这两座大桥,公路弯弯曲曲的如同一道彩虹,那才叫风光呢!鸡肠渡是历史名胜古迹,清朝末年,皇帝在这里斩过治河不力的道台大人。听老辈人讲,仅那一次决口,一共砍掉32个贪官的人头啊!20世纪50年代中期,省领导亲自来这里坐镇指挥过抗洪抢险。那么大的洪水,炎河大堤硬是没决口!如今,你一下子把这道彩虹拦腰砍断,这种破坏历史名胜的设计,很丑,太不美了!”

谢文清说:“车在曲中走,人在虹中行。既看滔滔的洪水,又观优美的风景,多么美的意境啊,干吗还要拦腰截断呢?”

葛巴根悄悄地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这两块地方历史上都决过口,死过不少人。特别是鸡肠渡,清朝时皇帝还砍过两个巡抚大人的脑袋呢!还有,上个月过洪峰,这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一连五六天也不走。这样做,既能化解这一凶兆,还能象征着汪副省长和汪爱兵总裁父子两代人的仕途辉煌,汪总裁下面的公司,也可以找些事情做,赚几个零花钱。你看这一箭三雕,射得有多准!”

朱大同在葛巴根耳边嘀咕:“狗屁!哪有这等好事?”

葛巴根摘下太阳帽,扇了几下说:“你看你,老朱啊老朱,真是个大老粗,这叫生命科学!如今生命科学已经普及大众化了,你还不相信?”

朱大同悄悄地说:“我只相信你是一个大骗子!”

谢文清听不清葛巴根跟朱大同在嘀咕什么,疑惑地说:“外行人看了这两座桥,也可能会觉得多余。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这时,一个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年过半百的汉子凑过来看热闹,他走近谢文清,高声问:“听说国家要在这里修一座民心大桥,是真的吗?”

葛巴根警惕地打量了那人一眼问:“你是谁?我们正在商量国家大事,去去去。”

卷着裤腿的汉子摘下草帽说:“俺是鸡屎村的村支书,大名鸡发信,叫俺老鸡好了,你们真的要在这里修桥吗?”

谢文清说:“规划是这样,还没最后确定。”

老鸡用草帽扇着风介绍起来:“历史上,我们这里多次决口……”

葛巴根说:“我们知道。”“你可能不知道鸡屎村的来历吧?我们村地底下,曾经被掩埋过12个村庄,那12个村的人全死了。清朝同治年间,我们鸡姓祖先来到这里,在肥沃的土地上筑堆建村,这里发过一次大水,村里大部分人竟然活下来了。因为担心河龙王再来,我们村才改名叫鸡屎村。”

葛巴根接着老鸡的话茬说:“我知道,鸡屎村的寓意是,这里是一堆臭东西,河龙王就不来这里玩了。你说说,在这里建桥,好不好?”

老鸡惊叹这个小老头知道自己村庄的含义,其实,好多大河人都知道这一典故。老鸡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闪烁着,说:“好好好,感谢政府,只要能保住炎河,不从我们头顶决口,我们坚决支持修桥。”

葛巴根拉着老鸡,信誓旦旦地告诉谢文清:“你看看,这一带的老百姓,支持在这里修桥!”

谢文清好奇地问:“老乡,您真的支持在这里修一座桥?”

老鸡兴奋地点点头说:“支持,坚决支持。”

面包车开上刘楼大堤,谢文清展开图纸,问葛巴根:“这条路修在刘楼北面,还是南面?”

葛巴根扶了扶眼镜说:“图纸上标着呢,当然是刘楼南面了。你想想,用国家的钱为老百姓修路,修短不如修长,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

谢文清说:“话虽然有道理,可图纸上怎么标得不明显?”

葛巴根有些不屑地看看谢文清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咋连图纸也看不懂?”

朱大同说:“小葛,你是总工程师,你会看,你给我指指,标到哪里了?”

葛巴根说:“我记得标上去了。”

葛巴根凑近图纸,自言自语地说:“我标的那道杠,在哪里呢?”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取出一个放大镜,在图纸上一阵搜索,说:“请看,我说过我标了吧!看这里,是我用铅笔标的。”

透过放大镜,谢文清才看清那条铅笔浅浅划过的痕迹,他顺手把钢笔递过去说:“葛总,给您钢笔,您标重一些。”

谢文清拿出大家签过字的证据材料,说:“这条公路总长23747.6米,而不是图纸上所标注的26000米。”

葛巴根看着谢文清手里的测量数字和签字,说:“原来的不是我量的,是地质勘探队的人用先进精密的设备测量出来的科学结论。你小子可千万别乱改。”

谢文清又问:“葛总,两座桥的预算,是多少?”“大概1500万,预算书里写得非常明白,没看见吗?”

朱大同插话:“那个马蜂腰子大桥,投资个两三千万,恐怕也拿不下来。这个鸡肠渡大桥,少说也要800万。这一带土质疏松,桥墩基础的投资很难准确预算。”

葛巴根说:“你这就不明白了,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谁也保不准预算100%的准确,我们搞建筑,经常会出现边修改设计方案边追加投资的情况,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修建一座索拉桥,用几根铁丝一扯,跟吊桥似的,那不是更节省投资了吗?”

葛巴根又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别纫这个针了,即使纫好了,也不一定会用你们来缝衣服。别忘了,这是汪大公子承接的工程。弄不好,你们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谢文清有些不服气,问:“汪大公子是谁?难道比国家审计署还厉害?”

葛巴根笑嘻嘻地拍了一下朱大同的肩膀,小声说:“大哥,国家审计署算个鸟!你们审计的问题,年年审年年有,年年不处理。有时候,你们连写进审计报告的勇气也没有。这审计与不审计,有什么区别?你看那个小毛崽子,居然连汪大公子是谁也不知道,还当我大哥的审计组长,亏他每天喝炎河水!”朱大同不语,葛巴根嬉皮笑脸地说:“小朱,老哥哥,我今天也叫你一回小朱。你让姓谢的那个小子站稳了,听好了,告诉他汪大公子是谁?”

朱大同朝葛巴根一瞪眼,说:“60岁的人了,咋还狗屁不懂。我们审计人不是发现了问题不处理,而是处理了,没有对外宣传罢了。有些问题,不是不上审计报告,而是被审计单位提前整改了,我们也就不追究了。”

葛巴根梗着脖子说:“朱大哥,我明天也贪污个百八十万的,然后说自己整改了。您老可不要往审计报告上写呀!”

朱大同嘿嘿一笑,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审计也不处理你了,直接送你去检察院;你的名字,也不叫葛蠢材,干脆改为割韭菜好了!”

朱大同回头朝谢文清小声说:“汪大公子就是汪爱兵,大河市汽运总公司的老总。他下面的企业多得很,还有一家建筑公司。那天咱们看见的那位鬼头蛤蟆眼的门总,是建筑公司的老总。市区好多大工程,都主动邀请他去投标。以前只听说他的建筑公司是搞房地产的,现在连修公路和建桥梁的高档活儿也敢揽了。这汪总他爹,是咱们荆阳省的副省长汪兆金!”

谢文清说:“我认识汪总,我觉得那个人挺不错的。”

朱大同小声说:“小谢,以后遇到汪大公子的事情,咱们先别管那么多,该怎么审计的就怎么审计,他们最后肯定会找一把手的。不过,咱们不能后退,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专家论证会如期举行。

文卉燕从粮食审计现场赶回来主持会议,葛巴根摆出一副权威的姿态,说:“在这段公路上,修建这两座大桥是非常必要的……”葛巴根摆出自己的一大堆观点。

谢文清针锋相对,说:“我看修这两座桥纯粹是浪费……”他从审计调查的角度,陈根本没有必要修建这两座桥的种种理由。

省桥梁专家乔洪亮教授说:“二位说得都有一定的道理,从图纸上,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但从资金方面来看,修建这两座大桥,多少有点儿不妥。”

文卉燕笑着说:“虽说大河市的经济发展速度很快,但毕竟还以农业为主,人口多,底子薄。我们的所作所为,既要为老百姓办实事,又要考虑为国家财政节省资金。”

市公路局局长姚昌庆说:“我代表建设单位说两句。这条路取名民心路,主要是为振兴地方经济、方便沿岸百姓而修。审计人员提出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但我担心将来审计出冤假错案,才请各位专家帮助把关。”

乔洪亮扫视了一下会场,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还是去现场看看再说吧。”

省建筑工程学院教授苑新国说:“实践出真知,去现场看一看,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市运管处的一辆执法车闪着警灯在前面带路,引领着载有关专家的面包车,驶向炎河大堤。在马蜂腰子,专家们下车步行。乔洪亮望着奔腾的炎河河水说:“如果在这里建一座桥,那真是太美了。但在这弯弯的河堤上,看风景更美!”

苑新国说:“大堤上的这一道弯,弯得真是恰到好处,如同雨后彩虹。如果在这里修建一座桥,肯定会破坏大自然的和谐之美,在此修桥,纯粹多此一举。”

大河市籍的万胜鹏教授,是一位省人大代表,说话有棱有角。他瓮声瓮气地说:“在这个地方修桥,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这个设计方案,肯定又是老葛搞的鬼。”

葛巴根反唇相讥:“老万,别不懂装懂。刚才那个专家说了,如果在这里修建一座桥,景色非常美。”

谢文清说:“葛总,您咋听话不听音呢?人家乔教授还说,站在这道弯弯的河堤上,看风景更美。言外之意,不建这座桥更好。”

在鸡肠渡险段处,专家们又下了车。姚昌庆开始给专家们介绍鸡肠渡的历史,尤其是大清皇帝砍杀治河不力的贪官的历史。特别讲述了1956年百年不遇的大洪峰从这里经过的往事,令人心惊肉跳。当时,这里差一点儿要决口了,硬是让镇河县的老百姓先用身体后用稻草袋子堵住了。这里有一棵大杨树,对面有一棵老柳树,全是那个时期移栽的。炎河决口只是瞬间的事情,下面扛麻袋的人还没跟上来。危机时刻,镇河县的杨县长第一个跳下去,刘副县长和好多党员群众也纷纷跳下去,形成一道人墙,减弱了洪水的冲击力,扛麻袋的人们冲上来,终于堵住决口。不幸的是,那位杨县长和刘副县长,还有四位农民,被大堤下的管涌吸走了,永远长眠在这座大堤之下。后来,省领导亲自来到这个地方,指挥抗洪救灾。从1957年到现在,这里再也没有发生决口。大炼钢铁的时候,堤上的树木,差不多被砍光了,为了纪念那些抗洪英雄,特别留下这棵老杨树和对面那棵老柳树,意在纪念为抗洪捐躯的英雄们。

专家们一阵唏嘘赞叹。其实,这道大堤是一道丰碑,铭记着炎河两岸人民抗洪的悲壮历史。专家们边走边看,有的专家还对照着图纸,比画议论着。

一声响鞭,一个皮肤黝黑、戴草帽的胖老头从堤坡上的树林里赶着六七只绵羊冒出来。老人望见谢文清,高喊:“谢老弟,这条公路什么时候动工?”

谢文清一看,是一根弦大爷,忙上前打招呼。

文卉燕也走过去,说:“爹,在家门口放羊就行了,干吗跑这么远?”“锻炼身体嘛!”一根弦说完,指一指谢文清说:“小燕,这是我老弟,俺俩老交情了,你要叫他大叔。对了,小燕,你与我老弟,谁的年龄大?”

文卉燕笑着回答:“爹,别开玩笑了,人家小谢还是个青年。”

葛巴根向大家介绍:“这位老先生,是咱国家有名的二胡专家,庞瞎子的唯一传人。”

朱大同说:“这位老先生的本领,不在他师父庞瞎子之下。”

乔洪亮说:“他是文卉燕局长的老父亲。”

苑新国问:“文局长,您咋不把老爹接到城里住?”

葛巴根对苑新国低声说:“这老头是个神经病,二胡痴。年轻的时候,老婆被人拐跑了,从此疯疯癫癫的。”

一根弦睁着一只眼,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炎河历史故事来:“那一年,炎河在这里决口,清朝皇帝在这里砍了荆阳道台的脑袋。1956年炎河发洪水,省领导站在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上……”

文卉燕示意老人少说两句,老人才打住。

葛巴根半调侃半认真地问一根弦说:“文老哥,您看在这里修建一座桥,咋样?”

一根弦忙说:“从哪儿修到哪儿?”

葛巴根指画着说:“从这棵大杨树,修到对面的老柳树。”

一根弦的一只眼睛一瞪,说:“到底是我有神经病,还是你有神经病?放着先人留下的路不好好走,修啥桥?难道国家的钱,多得花不了吗?”

大家一阵哄笑。

葛巴根自言自语:“真是个神经病!”

不料这句话,被听觉灵敏的一根弦听到了,老人哈哈大笑着说:“我是有神经病,但我做人做事,从来不犯神经病。有些人表面看上去挺正常的,可总干一些精神病人的事儿。”

话音未落,远处跑来五六个提着大棍子的人,冲着专家们又叫又骂,其中一个戴着红袖标的迷彩服汉子,指着一根弦说:“刚才就是这个老疯子打了我一鞭子。伙计们,上啊,给我砸!”

那人的话音未落,一根弦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朝着那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迎面就是一鞭子,说:“打死你,竟敢在路上乱收费!”

谢文清认出那个戴红袖标的家伙,正是在解元集用香烟盒纸开白条收轧路费的人,不知道他为啥又跑到龙王庙乡的地盘来收费了。红袖标正想还手,文卉燕冲过去,谢文清和专家们也靠上来。

红袖标背后的一个人忙喊:“张亮,快跑!他是俺村的神经病一根弦,他闺女是大河市审计局局长!”

有个小伙子对着文卉燕大喊:“大姑,这不关我们的事。”说罢,那群人快速逃离,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快跑呀,神经病杀了人白杀啊!”

一根弦随手摸起一个大坷垃向那帮人扔去,说:“你们再敢拦路抢劫,老子让你们见阎王!”

乔洪亮感叹着说:“现在的执法者是怎么了?为了搞什么创收,竟然雇佣一帮地痞流氓上堤拦路乱收费,他们有收费的资格吗?”

苑新国说:“过路人不给钱不行,他们从来不开发票。据说还经常打人。这与拦路抢劫的贼有何区别?”

正说着,大堤下面涌上来一群人,手持木棒、铁锨和渔叉,为首的正是鸡屎村支部书记鸡发信,大个子棱棱草跟在后面,众人一愣,个头矮小的老鸡大喊:“那群乱收费的土匪哪儿去了?收费收到老子地盘上来了!”

棱棱草大吼:“砸死那帮土匪!”

大家松了口气,葛巴根走过去说:“鸡书记,没事了,那帮流氓让一根弦大哥打跑了。”

一根弦老人大口喘着气,一抱拳说:“诸位,对不起,献丑了,再见。”

文卉燕走上前,从小皮包里掏出钱夹,抽出200块钱,塞给一根弦说:“爹,以后少管点儿闲事,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根弦一点儿也不客气,接过钱,又还给文卉燕100元,说:“好闺女,一张足够了。今晚有酒喝了。”说罢,老人挥着鞭子,赶着羊群走了。

文卉燕一声轻叹,对大家说:“我这个爹,受了大半辈子的苦。我咋说,他也不肯去城里住。平时喜欢喝个小酒,一沾酒就醉。前几天,他在大堤上追赶一队蚂蚁,不知追到哪里去了,害得乡亲们找了两天两夜才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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