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征战:中国援非抗击埃博拉纪实(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5 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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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建明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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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征战:中国援非抗击埃博拉纪实

死亡征战:中国援非抗击埃博拉纪实试读:

写在前面的话

妈妈死了,妈妈的亲人也死了,雅尤玛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地死去了,但九岁的她却活了下来。在中国医生的手里,雅尤玛挣脱了“必死无疑”的“埃博拉”病毒的侵袭。康复出院那天,眼泪从雅尤玛的大眼睛里流出,她用生硬的中文断断续续地说:“谢谢,谢谢中国医生,你们救了我……”

2014年春天至2015年春天的非洲大地上,数以万计的“雅尤玛”在中国医疗队的拯救下,从死亡线上活了下来。这是发生在两个相隔遥远的大陆之间的故事。第一章死神不请而来

在网络世界中的“世界旅游手册”上,有条醒目的提示这样说:全球12个最不值得去的城市,非洲几内亚首都科纳克里列其前茅。有“驴友”如此说:千万别去这个热带病毒随时送你上西天的地方。不仅如此,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是座毫无趣味可言的水上鬼城。此外,政变频发,你绝对不知道那里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远离这个鬼地方是最明智的决定。

如此不值得去的地方,谁也不愿意去的地方,中国援助几内亚的医疗队却已经有23批人员曾在那里长期驻扎。

说起“中国援非医疗队”,估计中国和世界上很少有人不知,尤其是我们自己。1962年7月3日,非洲大国阿尔及利亚人民经过长期艰苦的反法武装斗争赢得胜利而宣布独立,但随之这个刚刚独立的非洲穷国面临法籍医生几乎全部撤离、国民缺医少药的困境。阿尔及利亚政府向世界求救,因为热带非洲病几乎每年要袭击包括阿尔及利亚在内的许多国家,独立后的人民生命仍然得不到保证。出于国际人道主义和对非洲兄弟的友谊,同样正在被西方封锁的中国政府,在毛泽东、周恩来的亲自批准下,立即向阿派出医疗队,这个时间是次年的1月,即1963年1月,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创援外医疗队历史的第一个行动。当年我们向阿尔及利亚派出三个医疗队。之后的几十年里,中国政府向非洲派遣的医疗队从未间断过,并且至今已向非洲45个国家派过医疗队,几乎覆盖非洲所有主要国家,我医疗队员人员超过1.6万人次,使2.6亿非洲人民得到来自遥远中国医疗健康方面的无私援助。今天的非洲大地上,中国医疗队的名声传播到了每个角落,非洲人民就是因为这份感情,认识了中国,也合力在1972年将中国“抬进”了联合国。在之后几十年里,又在各种国际场合支持中国政府的所作所为。我们现在经常听到“中非传统友谊”这句话,很大程度上就是指中国医疗队半个多世纪在非洲播下的可歌可泣的友谊与精神。

有位被非洲兄弟称为“光明使者”的中国援非医生叫乔世辉,他在非洲工作了12年,1990年去时,老乔还只有40岁。“那里都比较穷,但病人多。我每天大约要接待100个病人,我们的医生每人都要负责30张病床,工作量巨大。”乔医生这样描述他这12年中所处的工作环境,“我们的病房通常屋顶是漏雨的。到了雨季,就得用大毛巾堵在漏雨处,如果雨水把毛巾浸透了,我们就把它拧干重新换上,再不行就得用自己的毛巾被,甚至是衣裤。常常每天十几个小时就诊,只能喝两瓶矿泉水。”

"12年中,我得过10次疟疾……”乔医生很平常地说出这一数字。其实,在非洲贫困地区,患上一次疟疾就可能丧失生命。2015年10月5日,诺贝尔医学奖颁给了中国的屠呦呦,就是因为她发现了抗疟疾药青蒿素,而她的这一药物被中国一个个援非医疗队带去拯救了数以百万的生命,因此人们称屠呦呦是“真正的天使”。

过去我就听过很多关于中国援非医疗队的故事,至今仍然清晰地记着:

广东省派出的援非医疗队是1971年第一批到赤道几内亚的。在他们的第六批援非队员中有位叫何贤杰的医生,在工作两年后突发脑溢血,倒在工作岗位上,何医生因此长眠在远离故乡万里的非洲大地。葬礼那天,这个国家的总统夫妇亲自到墓地为逝去的中国医生送行,成千上万人出席葬礼,他们多数是何医生看过病的人。

关于中国援非医疗队的故事可以另著一书。2014年央视年度感动中国人物榜中,“中国援非医疗队”列入其中,这是13亿祖国人民对他们几十年来所付出的贡献和在非洲播种友谊与精神的一个崇高致敬。

我们再来把目光落到那个在“驴友”眼里“最不值得去”的几内亚首都——科纳克里。

去过这个“最不值得去”的几内亚首都的中国人和当地的非洲兄弟姐妹们,尽管可以不认识、不知道这个国家的总统是谁或换了谁,但不会不知道在这座没有几条马路、没有几盏路灯,甚至没有一辆出租车的一国之都的城里有座特别漂亮、每天灯火辉煌的中几友好医院。“这是我国政府援建的,于2011年开业就诊,全院有300张病床,在几内亚是最大的综合医院,在非洲也算得上非常现代化的医疗机构了。”孔晴宇,中几友好医院的中方院长、中国第23批援助几内亚医疗队队长。他在国内的身份是北京安贞医院副院长,著名心脑血管专家。“我们知道‘埃博拉’在几内亚传播应该是2014年3月24日那一天,我记得比较清楚,因为那一天是周一。”孔晴宇说,“周一医院和我们队里都会开个会,通报一些重要情况。”

这一天,几内亚政府正式向外宣布已经有58例“埃博拉”感染者死亡。“在非洲这样的地方,死几十个人,似乎并没有引起当地人的恐慌,人们依然照常扎堆地唱歌跳舞,他们习惯了身边有人死亡、有人出世,所以当政府宣布一种新的传染病出现时,并没有出现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恐慌。倒是我们这些经受过‘非典’的中国医疗队队员们重视了起来。”孔晴宇回忆说,“那天,我作为中方院长,内心立即紧张起来。因为我听队里的几名医生讲,在我们中几友好医院上周接收过两例病征与‘埃博拉’非常相似。第一例是18日进入我们医院的,两天后死了。第二天又接收了一位女患者,那女的还有身孕,没过周日那女的又死了。22日又来了一位男性患者,脑出血,当时我们对埃博拉病毒都一无所知。但凭经验——多年前我们安贞医院作为抗非典的主力医院,我立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事绝不能粗心大意,科纳克里可能已经有‘埃博拉’袭击,我们医院也就是袭击的第一个目标。那么我们的医生呢?我们的医院有没有人感染上了?当时我最紧张的就是这个……”

孔晴宇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嗓子似乎仍然有些发干。当天开会询问的情况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孔晴宇用严厉的目光盯着队友、同是安贞医院的普外科副主任医师曹广:“曹广,18日的那例病人是你接诊的,你说说那患者的情况和你们接诊的过程。”

一向不把事情看得特别严重的曹广扫了一眼自己朝夕相处的十几名队员,最后眼睛对上了队长孔晴宇,说:“是。那是个当地人,做生意的,44岁,进来后说是肚子疼,呕吐,看上去不是太厉害。我们初诊后就给他办了入院手续。但第二天就出现了出血现象。这天还是我值班,一早刚到医院,护士就对我说:18床——就是前一天住进的那个商人,说他的情况不好。我就马上进了病房去看。见他在床上躁动不止,翻来覆去的痛苦样子,上前一诊,发现患者已经脑出血了。就赶紧让他去做CT.CT马上出了结果,证明他确实已经脑出血。当时对这个病人的病情我还一直在纳闷:是啥病呢?晚上听说患者已经没了,死了……”

孔晴宇显得非常恼怒,头也不抬地瞥了一眼另一位负责外勤的队员:“你把这个患者死后的情况简单说一下。”“那、那人死后,被家人拉回了老家。可、可葬礼结束后,几位亲属相继病倒了,并且全部……死了。”

天!中国医疗队队员们紧张得面面相觑。会场一片寂静。

孔晴宇继续追问:“曹广,第二例病人的情况呢?”

曹广:“那女的?”“前天也‘走’了。”女队员吴素萍帮曹广回答道。她说的“走”,就是死的意思。

队员们的眼睛都瞪圆了。再没有人敢做鬼脸和开玩笑了,包括平时啥都满不在乎的曹广。“曹广!”“哎,孔队,啥事?”曹广被孔晴宇的喝令震了一下。

孔晴宇:“现在我问你,你要认真地回答。”

曹广小心翼翼地说:“明白。”

孔晴宇:“你在给那个商人就诊时,触摸到他身体了吗?”

曹广:“那是肯定的。第一天我和盖思姆医生一起去的,患者呕吐时我就在现场……”

孔晴宇立即紧皱眉头,又问:“听说今天你又跟盖思姆为那个刚进来的脑出血患者动手术了?”

曹广:“是。今天动手术时,我们的好朋友盖思姆情绪不高,我还笑他是不是因为前天被人顶替到北京参加一个培训的事影响情绪了。他摇摇头,说是周日发烧了,累的。嘿嘿,我当时还笑盖思姆一定是心里不爽。但就在做手术时,我看到了几内亚政府发出的‘埃博拉’疫情消息,因为我不懂法语,问翻译后我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说不准‘埃博拉’已经到了科纳克里,到了我们医院,盖思姆可能也传染了……”

孔晴宇突然不冷不热地问道:“科纳克里?我们医院?盖思姆?那你呢?我们呢?”

中国医疗队员一听队长的话,全都惊呆了。孔晴宇并没有把“你呢”“我们呢”两个反问说出口,而是用冰冷而严厉的目光扫了队友一眼,特别是曹广和吴素萍。

吴素萍是治疗胃病的内镜专家。18日进来的那位患者出现严重呕吐时,吴素萍与几方胃镜专家盖卡一起为那患者做了胃镜,并且在第二天抢救那患者时也在现场。

小会议室里,除了孔晴宇队长的话外,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半句话了,大家感觉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声:紧张呵!“从现在开始,大家必须高度警惕,绝对不能马虎。在参加就诊时,必须要提前防护,之后要严格清洗……这是纪律,人人都要严格执行,而且相互监督。”孔晴宇最后用异常沉重的口气宣布道。因为眼下谁也不能确定医院连续出现的死亡者到底是不是“埃博拉”患者。可也没有谁能确定他们就一定不是“埃博拉”患者。然而,从种种迹象看,“埃博拉”这位具有高超杀人本领的死神已经不请自来了。

"24日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睡着觉,因为我基本判断我们医院已经有三例‘埃博拉’患者了,可怕的是这几天里我们谁都没有防范,我们的医生和几方的医生及护士等,也完全成为‘埃博拉’的袭击对象。我虽不是传染病专家,可从经历过的‘非典’与有限的关于‘埃博拉’病毒的一些知识来看,一旦确认我们这里已经死去的三位患者就是‘埃博拉’病毒感染者的话,那我们和我们医院的所有人等于是处在疫情包围之中。而凭我的经验,当时就基本判断我们接诊的那已经死去的三例就是‘埃博拉’患者。你想想,身为中方医院院长、中国援助几内亚医疗队队长的我,当时的压力和内心的紧张程度!”孔晴宇如此说。

他的话不无道理。其实后来证明孔晴宇当时的判断完全准确,18日的那位商人患者和怀孕的患者及22日送进的男性患者全是“埃博拉”病毒感染者,而且全部死亡。“当时这三位患者入院和治疗过程中,我们整个医院根本不知也不懂得如何进行‘埃博拉’病毒的防护,尤其是我们这些参加诊断和治疗的医生,不止一次与患者近距离接触,这意味着他们或者已经被‘埃博拉’病毒感染。如果这几个参加接诊和治疗的医生感染了‘埃博拉’病毒,他们又每天像平常一样回到大家中间,同吃同住、打打闹闹、搂搂抱抱,这不等于全体人员都处在‘埃博拉’的伏击圈内嘛!一想到这儿,我毛骨悚然,大汗淋漓。晚上,我把在几内亚所处的困境和当时的危急情况向国内的计生委以及我所在的安贞医院领导做了汇报,同时也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我们提供些有关‘埃博拉’病毒的基本知识和防治措施……”

这一夜,孔晴宇彻夜未眠。其实另外18名中国医疗队员也是彻夜未眠。大家都在为两位直接接触过疑似“埃博拉”的队友——曹广和吴素萍担忧。在为战友担忧的同时,还重重地存在着另一种更深的忧虑:曹广和吴素萍大夫每天与我们所有的人工作、生活在一起,万一他们患上了“埃博拉”,我们这些人会不会也……“别去瞎想了!想了也没有用!听说这‘埃博拉’比当年我们北京的‘非典’还厉害,死亡率达八九十哟!”“我才不信!哪那么巧,这‘埃博拉’就悄没声地到了我们这儿?再说,非洲这地方怪病太多,咱接诊的那仨,谁知道是啥病呢!睡睡,明天再说吧!”

这一夜,大家过得都不容易。

这一夜,中几友好医院也过得不容易。那位怀孕的女患者已经奄奄一息;22日送进来的男性患者手术后仍然脑出血不止。

这一夜,几内亚整个国家也过得不容易。在前一天公布自己的国家暴发“埃博拉”病毒后,身处病毒原发地的地区似乎并没有人对此重视起来,依然我行我素。政府官员哪里知道,那些处在极度贫困的国民和患者们清楚一件事:一旦自己被怀疑患了“埃博拉”,必定被强行送进医院打上致命的一针,被其他人强行送上“文明的断头台”——当地居民在遇上瘟疫时,饱受了这般“待遇”,因此他们把政府的这种行为称之为“文明的断头台”。

面对“埃博拉”,穷人如此,富人则不一样,他们感觉情况不妙,便会不顾一切地想尽办法从四面八方赶到首都,找到最好的医院——中几友好医院,他们知道,在这个国家里,唯一可能拯救他们生命的只有中国帮建的这所医院和中国医生。其实18日曹广等接诊的那个患者,就是这种情况。他本人就是一位有钱的商人,当他在“埃博拉”疫区做生意时感觉不舒服后,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便花大价钱雇人将他弄到中几友好医院,以求不死。两天后,这位有钱的商人确实也见到了中国医生,事实上中国医生也极其负责地给他救治。但由于大家都不知道“埃博拉”是咋回事,而且世界上根本也没有发明可以阻止这种病毒继续进攻的药物,更不用说如何治疗了。他的死似乎是注定的。可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他自己的死已经够叫人吃惊的了,关键是他还害死了全家人,而且把最可怕的病毒,从遥远的丛林沼泽地区带到了首都,带到了最易引发传染的首都最好的中几友好医院,带到了原本与这个国家、与“埃博拉”病毒毫不相干的中国人中间……要知道,19个中国医疗队队员后面还有近13亿中国人,13亿中国人中有1.2亿人次每天在世界各地与全世界六七十亿人交往着!

孔晴宇平时是个极其冷静的大夫和专家,他是心脏搭桥手术的一流专家,他的承受能力也是一流的。他接受我采访时说过这样的话:“在最危急的时候,身在其中的高明的医生一般是不会恐慌的,越淡定,自己的能力和专业越能发挥好。但2014年3月下旬在科纳克里的那些天里,尤其是刚刚得知自己的队员与‘埃博拉’患者有过亲密接触时,我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尽管表面上在大家面前保持着镇静,内心的焦虑和紧张其实无法形容。”一年多以后,孔晴宇坐在他那狭窄的安贞医院办公室里,这样对我说。

第二天即2014年3月25日,孔晴宇以中方院长和中国援助几内亚医疗队队长名义,召集中几友好医院全院医护人员尤其是中国医疗队队员,宣布:前几天医院收接的“一号”“二号”“三号”是严重的疑似“埃博拉”病毒感染者,从今天起,医院需要进入紧急状态,接诊、收接病人,治疗和后勤等所有环节,必须按照防治“埃博拉”要求执行。“你们在原地休息。今天到医院交班就我一个人去,其他队员全部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得外出。更不能擅自到医院外面去,要出去必须向我请假。”孔晴宇对中国医疗队队员下达死命令。“有点像关禁闭呵!”有队员嘀咕道。“队长,我还得跟你去吧。”是翻译罗丽在说话。

孔晴宇点点头:“你跟我一起去。”

之所以这样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一是孔晴宇凭自己的判断和经验,既然“埃博拉”是比“非典”还要高一级的通过相互接触和血液、黏膜、飞沫传染的烈性病毒,在无任何药品可以治疗的情形下,隔断与病毒的接触和尽量让病源与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无药可治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其实孔晴宇能果断选择这一决定,还与他昨晚与国内不断联系所及时获取的“埃博拉”知识有关。“但最主要的是我对医院当时已经出现的实际情况和所面临的巨大风险做出的专业判断。”孔晴宇说,“虽然在当天的会上我没有直说已经肯定我们的医院已连续出现‘埃博拉’病毒感染者,但在我心里已经作了肯定。正是这份专业判断之后的肯定,让我第二天正式在全院和中国医疗队面前做出果断决定。要知道,通常情况下,宣布这样的决定,是需要有病毒标本并经专业实验室测验结果报告出来后才可做出的。可当时的情况已经十万火急,想想:我们不仅连续接收了三个高度疑似的患者,且其中两人已死亡,死亡者中又有一个感染了家人,造成家人倒下一片,这不是典型的‘埃博拉’病毒感染的结果吗?再说,科纳克里虽然落后,但一旦发生严重的传染病毒感染时,人家还是会拼命地往好医院走,从总统到市民,个个都会这样做。而当时我们的医院不仅是首都科纳克里的医疗中心,还是埃博拉病毒传播地,这种危害性太严重太可怕了。何况医院里有我的18名队员,科纳克里及几内亚全国还有我数以万计的中国同胞。”

孔晴宇在25日做出的决定,比几内亚政府卫生部长黑密·拉玛27日正式宣布在中几友好医院死去的那个商人为科纳克里第一例“埃博拉”早了两天,但就这短短的两天,用黑密·拉玛部长后来的话来形容,是救了半个科纳克里。这话不无道理,因为“埃博拉”病毒的传染是神速的,如果孔晴宇不在24、25日及时布置医院采取有力措施,中几友好医院这个拥有300张病床、几百位医务工作人员的大型医院,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埃博拉”病毒携带者接触并相互传染,再有每天数百名来医院看病的人与医院的人交叉感染,这些人又回去,或在家里或在城里与其他人再交叉感染,其结果是什么?

战争时,几分钟、几个小时可能决定整个战役的成败;在不可抑制的病毒疫情袭击下,一天、半天的时间同样可以决定数以万计生命的存亡。

孔晴宇功不可没!一年后的2015年9月26日,联合国授予孔晴宇他们的中国援助几内亚第23批医疗队“南南合作奖”,表彰他们在几内亚抗击“埃博拉”中做出特别贡献并坚持长达六个月之久的卓越功勋。这个荣誉在中国援非医疗队及援助非洲抗击“埃博拉”的诸多队伍中也是独此一家。

这是后话。第二章生死心理战——21天

这里所说的“他与她”和“他与他”,指的是中几友好医院中国医疗队队员专家曹广和内镜专家吴素萍,以及该医院的几方医生盖思姆与女护士长苏玛。

他们四人是好朋友、好同事,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上下班,即使下班后,曹广还总被盖思姆拉出去喝酒。两人的友情属于“哥们”式的,尽管一中一几两个国家、不同肤色,但盖思姆可不是一般的非洲人,他在中国留学十年,是武汉同济医科大学的博士。作为中几医院的普外主任,盖思姆属于几内亚少有的高端专家。这个年轻人性格开朗,不拘小节,中文又说得好,极有人缘,与中国医疗队队员们关系更不一般。其性格与曹广相近,两人又分别担任医院的普外科主任、副主任,所以2012年8月,曹广到科纳克里的这所医院后,两人亲如兄弟,形影不离。

曹广在中国医疗队里,是“帅哥”一级的人物,加上医术高超,自然容易获得非洲大妈的喜欢。几方女护士长苏玛最喜欢他,经常在他面前念叨自己女儿如何漂亮、性感。曹广一听,吓得双手高举,“不,饶了我吧”。苏玛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指着“逃亡”而去的曹广,说:“你不能看不起我女儿!她是个黑珍珠,非洲最好的黑珍珠!”

有人告诉苏玛:“曹大夫有妻子了。”

苏玛满不在乎地立即回应道:“这不是问题,我们这里的男人可以娶很多妻子,娶得越多,证明你越有地位。”

于是中国医疗队队员们私下里常拿曹广大夫开玩笑:“为了搞好中几两国关系,你可不能得罪苏玛哟!”

只有这个时候,平时啥都不放在心上的曹广才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吴素萍则不一样,她是属于那种稳重型的女性,只要她一站在那儿,那些再捣蛋和调皮的病号,也会乖乖地“听之任之”。别说是病号,就是那些同样调皮捣蛋的几方医生,只要“吴大夫”在场,他们一定会规矩得多。“盖达先生,你今天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哟!”就在17日上午,吴素萍与胃镜大夫盖达一起工作时,发现对方体力不佳、精神萎靡,便问。“几小时之前,医院接诊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患者,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所以今天感觉特别疲劳……”盖达医生有气无力地回答。“那今天你多歇歇,有事我来做。”吴素萍关切道。像往常一样,她温馨地去帮助盖达戴好防护手套、整理衣服。

事后,中国医疗队和吴素萍都知道:盖达说的接诊的那个使他非常疲劳的患者正是医院第一个,也是几内亚首都科纳克里出现的第一例“埃博拉”患者,而且患者第二天就死亡,又造成三名家人死亡。更可怕的是,盖达不日也出现了发热、呕吐,并很快也确诊是“埃博拉”病毒感染。

与盖达大夫一直在一起工作的吴素萍大夫成了“埃博拉”病毒感染的“重大嫌疑人”!

与此同时,年轻的普外科主任盖思姆大夫也突然转为发热、呕吐……“盖思姆,你今天怎么啦?无精打采的。”周一,即23日那天,在手术室里与盖思姆一起工作的曹广,看着反应异常的“哥们”,问。“没事。”盖思姆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这一天盖思姆大夫显得无精打采。“兄弟,千万别为一点小事烦心啊!机会以后有的是,我来帮你协调。明白吗?”曹广以为盖思姆还在为别人顶替他去北京培训的事生气,便如此安慰道。盖思姆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但到了周二,盖思姆步盖达后尘,也倒下了,并且在两天后,与盖达一样,同被确诊是“埃博拉”病毒感染者。

真是晴天霹雳!“今天是周二,我们全体队员没有上班,老大(指医疗队队长孔晴宇)和罗丽去了交班。没想到上午又说普外科收了一个类似的患者,看来在他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去医院了。目前病毒疫情还没有得到控制,是不是还要大流行也都不得而知……自己目前感觉还好,但晚上的体温到了36.9℃,头也有点儿沉,哎,希望没事……”这是曹广在2014年3月25日晚写下的日记。

这一夜其实曹广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他赶紧先测体温,再偷偷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粪便:有些发黑,但感觉好像没有便血。身为医生,他心里有些忐忑,“观察观察再说吧!”

这一天是几内亚官方公布“埃博拉”疫情的第三天。几内亚卫生部门向全世界宣布,截至3月26日,全国共发现疑似“埃博拉”病毒感染者88例,死亡63例。

死亡率相当高啊!几内亚政府对如此严重又无法抑制与防治的“埃博拉”病毒传染疫情束手无策,已经向世界卫生组织求助。与此同时,设在科纳克里城里唯一一所可以检测“埃博拉”病毒标本的东卡医院则忙得喘不过气来,作为技术支持的法国里昂医疗机构迅速向科纳克里派出一个流动化验站,帮助检测“埃博拉”。在当时,能够检测“埃博拉”这样特异的传染病毒,必须是具有四级病毒检测设备的实验室,而在世界上仅有几个国家有这种设备,法国是其中之一。我们中国在当时尚属这种四级病毒检测实验室的在建国。有了检测标本才能确诊是否是“埃博拉”,有了检测结果方可实施隔离与救治措施。然而,当疫情如狂风骤雨般从天而降时,依靠检测标本结果出来后再采取对应的办法,恐怕早已失去抑制“埃博拉”病毒传播的最好机会。

中国医疗队正是处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偏偏在此刻,自己队伍里有两名医生与“埃博拉”患者“亲密接触”过。怎么办?

一旦确诊,后果不堪设想。彼此又都是医生,谁都清楚结果。

曹广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让自己击垮自己!更不能让队友们担心!”怀着这样的心情,所以尽管当晚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他仍然装出一副啥事都没有的样子,休息时照旧拿着乒乓球拍去准备打球。

但这回孔晴宇没有放任他:“老曹,你去哪儿呀?”“噢,是老大啊,我去打球!”曹广回头一看是孔晴宇,回答道。平时队员们都称呼孔晴宇为“老大”,是一种纯粹的尊敬和昵称。“现在跟你说件事。”“老大”今天神情凝重,“你是专家,不用跟你绕圈子了。现在我们13亿中国人中,你离‘埃博拉’最近,所以要对你实施隔离……”“没问题。行!”曹广早已料到似的,应了一声后,扭头朝乒乓球室跑。“哎哎,老曹你回来!”“怎么啦?”

孔晴宇隔着曹广有两三米远,招招手,口气变了:“你不能乱跑了。现在就隔离!”

曹广一愣,立即佯装轻松地说:“好好,我服从、服从。”说着,又调皮地上前要去握“老大”的手。“别别,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要随便跟人握手什么的……”孔晴宇认真地说。“这么无情?”曹广半真半假地盯着自己的老同事、老队友、中国医疗队的“老大”,想寻找答案。

孔晴宇忍不住笑了,他太了解这位得力干将和老友的性格了。然而此刻,孔晴宇作为远离祖国万里之外的中国医疗队队长,他的责任重如泰山,绝不希望自己的队员出现任何损失。孔晴宇想起了两年前他带这支队伍离开北京时,曹广的妻子丁汶曾悄悄地跟他说过一句话:“孔头,曹广这人啥事不放心上,你对他管严点,我可把他交给你了!”是啊,18个队员,他们的家人几乎都悄悄地跟孔晴宇说过这样的话。在几内亚的日子里,孔晴宇几乎每天都在心上扛着这18个家庭的重托,千小心、万注意。偏偏现在遇上了要命的“埃博拉”!偏偏又让曹广这家伙赶上了!想到这里,孔晴宇眼里有些发潮。“哎,放心,我回自己的房间!”倒是曹广用胳膊肘捅了捅孔晴宇。已经远出十几米的他,回头又添一句:“再见,亲爱的老大——我没接触你,是用胳膊肘跟你招呼的。”

战友的身影消失了。孔晴宇站在原地良久。

我们再来说说另一位需要马上隔离的中国医疗队女队员吴素萍。“吴素萍可不像曹广那么啥都不当回事,她又是一个女同志,平时就极为胆小。我记得有一年回国探亲的途中,我们一起在巴黎机场转机,因为一同走的人先上了摆渡巴士,吴素萍晚了一步,当时我就看她脸色煞白。这么个胆小的人,现在我们要向她宣布怀疑她是严重的‘埃博拉’病毒感染疑似者,那还不吓瘫她呀!我一想,不行,绝不能光我一个人去向她宣布,得找个人,找个女同志,这样一旦吴素萍出现啥情况,好有人去扶她起来呀!”孔晴宇回忆当初的情景。

但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当孔晴宇带着队上全副武装的女干部刘小丽一同去向吴素萍宣布隔离命令时,想象立马会瘫下或哭出来的吴素萍竟然极其平静地对孔晴宇说:“队长你放心,我一定服从隔离,马上就去。”说着,轻轻地转过身子,朝自己的宿舍走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望着队友纤弱但又无比坚强的身影渐渐远去,铁骨铮铮的孔晴宇在那一刻双眼湿润了……

接下去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每时,我都在关注着他俩的身体情况,要求他们一天报告五次以上的体温测试结果。而两人的体温报告在当时既是我们医疗队上最重要的报告,也是我驻几内亚大使馆向北京方面报告的重要情报,它牵动着祖国人民对我们身处非洲大陆的数十支医疗队的关注与关心。我们真不敢有一丝马虎和闪失。”孔晴宇说,在曹广和吴素萍被隔离的日子里,一日三餐,他和刘小丽几乎天天都是亲自给隔离者送餐。“一是让他们放下紧张情绪,二是监督他们按要求保养身体、蓄存体力,这从医学角度讲非常重要。没有强健的身体,不可能抵御像‘埃博拉’病毒这类高强度病毒的侵袭。”孔晴宇小心翼翼地观察、分析自己战友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哪怕是说话的语气和腔调,更不用说直接决定是否确诊“埃博拉”病毒感染的体温了。“那些日子,几内亚在熬煎,我们所在的医院在熬煎,我们两位被隔离的队友在熬煎,我们医疗队的全体队员也跟着在熬煎。”孔晴宇说。

这是与死神较量的煎熬,这是意志和情感的熬煎,非亲历者无法体验也无法想象。

隔离者曹广在到几内亚工作后就开始有了记日记的习惯,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一段“隔离日记”差点成了他的“遗书”。我们不妨选些内容,看看我医疗队队员用生命抗击“埃博拉”的真实心路——

2014年3月27日

今天周四,自己感觉不错,昨天睡觉还好,早上体温36.1℃。

三餐都还有胃口,大小便正常。头稍微有点迷糊,似乎也是正常感觉,下午还打乒乓球,体力如常。不过下午收到坏消息,Gassimou和Gaolie还有我们科里的护士被隔离观察,而且Gassimou还有些不舒服,Gaolie也被东卡医院留观。我也只好隔离观察。

中方人员已经通知严禁去往中几友好医院。如有突发高烧、头痛等疑似症状,请在采取严格防护措施的前提下将患者送往东卡医院进行排查,不要直接送去医疗队驻地。严格控制当地人进入中方人员生活驻地。关键是科纳克里那个死亡病人我曾经接触过,好在接触很少,这还让我感觉好点儿。今天晚上队委会开会,正式决定将我隔离观察,哎,在这里还要经历一次传染病,真是麻烦。好在今天我还没有什么不舒服,希望自己能安全渡过观察期。

2014年3月28日

今天天气很好,也是我正式隔离观察的第一天。先回顾一下新闻:根据几内亚新闻网的最新消息,科纳克里地区确诊4例“埃博拉”感染患者,目前在东卡医院接受隔离治疗。当地记者联系了几内亚卫生部长黑密·拉玛(Rémy lama),他给出如下解释:这4例患者来自同一个家庭,他们的哥哥3月18日病逝,根据当地风俗,他们把哥哥带回老家村落安葬,村落的名字叫作Dinguiraye.在葬礼结束后,其中一人表现出了一些“埃博拉”的症状,于是他来到科纳克里就诊,医生给他做了化验,结果为阳性,被确诊为“埃博拉”病毒感染者,第二天该病人死亡……哎呀,那个死亡的病人就是我查体的病人,好在只是翻动了一下他的眼皮,没有更多的接触。不过,之后跟Gassimou接触了好几天,病房也每天都去,所以在昨晚正式接到确诊通知后,我也被要求安全隔离观察,队里也作了相关部署。首先改变帮厨制度,全部由其他五名队委担当,我的饭由队长送来。外出严格控制,周末外出购物限定地点。门诊看病暂停,医疗队作为疫区暂时关闭。医疗和生活物资严格管理,减少浪费及交叉感染。今天我给Gaolie打电话,他说他在吉贝医院,感觉乏力,Gassimou、Naite、madamu和Camara也在这里隔离观察,似乎还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症状,但都有乏力、头痛等症状,还要继续观察。我今天感觉还好,头略痛,但似乎以前也会有这种感觉,体力、体温都没有问题。早上体温36.6℃。既然隔离,就好好休息,我把钥匙也交给了队长,买菜也暂定为车昊和老大两个人。上午我把家里好好擦了两遍,也是好久没擦地了,正好用消毒粉清洗一下。早上我吃的牛奶、鸡蛋,老大还给我拿了一个大花卷,但我没吃,喂鸡了。下午走走路,看看盘,也挺无聊。休息吧,终于没人找我干活了,好好清闲几天……

几内亚新闻网最新消息:截至3月27日,几内亚共发现103例疑似病例,死亡66例。几政府显然已经清楚如此突发而高死亡的“埃博拉”病毒传染将对整个国家的人民生命安全带来巨大危险,但仅凭自己的能力,只能就地待毙。

疫情显然势不可挡。

2014年3月29日

今天是周六。早上体温36.2℃,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据说Gassimou他们几个的病情也有所缓解,但愿老天保佑吧。不过今天那个胃镜室的大夫报告阳性,完了,我估计Gassimou也危险了,我也没准了。今天晚上体温36.9℃,头有点沉,但没什么其他不适。

再观察看看吧。今天已经宣布吴老师和我一起隔离观察,看看吧。他们几个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3月28日,几政府宣布,全国共有111名疑似患者,死亡70例。

2014年3月30日

今天是周日。自己感觉良好,早上没有不适。饮食大便都正常。据说Gassimou他们几个的症状也有所好转,看来问题不大了。那个胃镜室的医生已经转到东卡医院就诊,希望也没有事情。目前距离接触患者已经13天,希望没有事情。现在也没有什么自己可做的,等着就行了。下午高参还打了电话给我,问了一下我的情况,如实说吧,也应该没什么事情……

今天我吃的也还不错,中午大虾、菜花、豆角、米饭,晚上吃的炸鸡翅、扒尖椒、炒芹菜、馒头。水果今天吃了一块菠萝、一个苹果、两个香蕉、两个橙子。喝掉两瓶水。要说也不少了。这一天我在外面活动了两次,做做自己编的广播操,挺好。

2014年3月31日,隔离的曹广大夫感觉依然不错,日记中这样说:“大小便也都正常。希望没事吧。”但外面的情况则越来越不妙。疫情暴发以来,几内亚总统第一次在国家电视台(RTG)晚上8点30分的《新闻节目》中发表讲话,对死难者表示哀悼,也对多个国际组织和国家给予几内亚的帮助表示了感谢,并宣布自“埃博拉”疫情暴发至此日,全几内亚共有116例患者,其中72人死亡。这说明,几内亚的疫情已十分严重,到了全国动员的地步。

这一天,曹广在手机里收到了中国驻几内亚使馆参赞高铁峰激动人心的短讯:亲爱的同志们,同胞们:大家好,天佑我中华儿女健康平安!同胞们,战友们,不怕!加油!在一起,在一起,我们同舟共济!在一起,在一起,我们坚持到底!在一起,在一起,我们共渡难关!在一起,在一起,我们奔向胜利!亲爱的同志们,同胞们:一声声平安报来,一颗颗悬着的困乏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一股股暖流温暖全身。团结就是力量,大家可以更加从容地应对眼下的危难,坚持,不怕,我们的心在一起,共同期待胜利的曙光。人不经事不长大,年轻的小伙子们、姑娘们,磨难让大家更加坚强,艰苦的环境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

看了高铁峰参赞并不太“艺术”的短信,曹广微微一笑,内心泛起阵阵激动之情。他感到并不孤独,他知道身后有伟大的祖国,有13亿亲人。需要补充一句的是:当时曹广和吴素萍的体温报告,连国内的计生委领导都是知道的。远在万里之外的祖国每天也在关注这两位专家的身体,显然既是对他俩的关心,也是对整个突如其来的疫情的高度重视。中国吃过“非典”的亏,再不能吃比“非典”更厉害的“埃博拉”病毒的侵袭的亏了。

曹广想到自己的家,内心显然无法平静。两年前赴非洲时,家里人就不怎么赞成,但这是国家的任务,“国际主义义务”,最后还是同当医生的老岳父开口才把家里的“矛盾”化解掉。此次几内亚疫情暴发,曹广当然不能瞒着妻子丁汶。“你也是医生,该知道它的严重性。不过你无论如何不能透露给我父母,他们哪能扛得住嘛!”小两口在电话和短信里一直为如何向老人“保密”密谋了好些细节。妻子丁汶是中医院的大夫,当年“非典”时与曹广一起奋战在第一线,颇有经验。尽管如此,她仍担心远在非洲的丈夫。“不管有多困难,你必须第一时间、原原本本地把情况告诉我!听到没有?求求你了……”异常坚强的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泣起来,乞求丈夫。“没事。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嘛!”曹广嘴里说得依旧轻松,但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那种在生与死门槛上等待‘判决’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事后,他这样对我说。

我们再来看他当时原汁原味的“日记”:

2014年4月2日

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如常,身体还是挺轻松,测体温36.2℃,不过一会儿就会升到36.4℃,下午就都在36.7℃。每天都差不多。昨天姥姥他们肯定坐卧不安了,给丁汶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是担心得要命。我老娘就没敢告诉她,还让我注意别乱摸病人呢,呵呵,还好她不知道,要不然得给老娘急坏了。这段隔离的日子让我感触很多,昨天安贞医院跟我们视频,以后如果能记着我曾为医院担当过这么一件事,也就可以了。再多的要求又有什么用呢?好在我有心疼我的老婆,还有老姐和老娘,这就足够了。哥们儿的问候也不少,这就可以了。这件事也告诉我:对人,尤其是对那些努力工作的人,无论你对他多关注或者多不关注,他可能都不会在意,但他的心里会特别感激你的关注,至少我是这样。希望我自己能平安渡过此难,这件事对我将来的处事也会大有帮助。还有今天最坏的消息就是我的搭档Gassimou昨天晚上突然死亡了,消息让我非常震惊,这个消息我不敢告诉自己的家人,不希望他们再担心了。生死有命吧……但Gassimou的死让我很疑虑,怎么他这么快就没了呢?难道真是思想负担过重造成的?前几天听说他不吃东西,还拔针头,真的是故意的?不是疾病造成的精神症状?可我有些不相信,他是医生,是一个见惯生死的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希望我的好搭档能在安拉那里得到安息。唉,这个工作狂还有好多想法没有实现,真替他惋惜。

盖思姆的去世,对整个中几友好医院来说是个特别沉重的打击,对中方医疗队的冲击也是空前的,这是因为盖思姆不仅平时人缘好,而且医术在几内亚也是一流的,像他这样有中国留学背景的医学专家,非洲太需要了!盖思姆与中国医疗队的关系自不用说,有此人的存在,中国医疗队等于有了通往非洲人民和患者的一条坚实的桥梁,不用任何担心。“他是工作狂,平时不知道休息,不知道保护自己。2011年从中国留学回国后,就立志要为自己的同胞服务。在我们中几友好医院,他是几方中工作表现最让人敬佩的一个,有时做手术,一天甚至几天不见他休息。这回不幸传染上了‘埃博拉’,宣布隔离后,盖思姆一直不相信,也不愿意,情绪十分抵触,甚至有同事帮他注射,竟然被他拔掉针管。他说他相信自己不会被感染,最要命的是他已经感染后仍然坚持要上班给病人看病。盖思姆很情绪化,平时也有这个毛病。可这回他遇上的是无法遏制的‘埃博拉’病毒,他因此丧失了宝贵的年轻生命。”孔晴宇院长讲起盖思姆时,非常动情与沉重,“我记得非常清楚。3月27日对盖思姆隔离后,他就非常抵触,一个上午都在跟医院的人吵吵嚷嚷。我最后见他,是在这天中午。那时我正陪人民日报两个记者采访医院几方院长卡马拉先生,这时已经被宣布隔离的盖思姆突然破门而入,很情绪化地责问院长为什么不让他工作。我赶紧举手,示意我们现在有事,可否一会儿再说。盖思姆平时对我和我们中国医疗队专家十分尊重,他看了我一眼,就退出去关上了门。我朝他挥了挥手。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与盖思姆挥手。4月1日下午2点47分盖思姆被‘埃博拉’病毒夺去了年轻的生命……”“他不该走。安拉会在另一个世界保护他的……”医院内的许多病号都为盖思姆的去世感到惋惜,纷纷为他祈祷。

几内亚的“埃博拉”疫情继续蔓延,且防控形势越来越严峻。周边国家甚至采取宣布关闭与几内亚的陆路边境和停飞航班的措施。更多国家先后也宣布了禁止自己的公民到几内亚旅游,据传美国和世界卫生组织也在考虑限制公民到几内亚旅游……总之,几内亚成了一个恐怖之地,谁也不想在此刻接近它。

截至4月2日,几内亚全境感染“埃博拉”病毒137例,86人死亡。

4月3日的疫情更加严峻,疑似人数和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增长。到4月4日,首都科纳克里的感染人数发生了质的变化,死亡人数也有大的上升。值得关注的是,几内亚邻国利比里亚也已经出现了七名“埃博拉”死亡者。另一个邻国马里也报告说发现三例疑似“埃博拉”感染者。“几内亚必须举国行动起来!”“几内亚必须对这场致命的瘟疫负起责任!”非洲兄弟们开始紧张和愤怒起来,并将矛头指向“埃博拉”发源国。公平地说,不是几内亚不努力,而是它实在太穷、太落后,一个国家找不出几十个医生。像中几友好医院这样的一流医院,在“埃博拉”病毒袭击的第一时间,盖思姆等一批优秀的几籍医疗专家,都是冲锋在第一线,而且多半牺牲在拯救同胞的岗位上,其精神令人敬佩。他们中间多数还都是到中国学习的留学生。在这场意外的病毒侵袭中,他们死得悲壮,也死得格外令人惋惜。

在邻国和国际社会的强大压力下,几内亚政府确实也没少下力气。一方面他们在国际社会的支持下,加大预防的宣传力度,落实各项预防措施,要求本国民众避免加工和食用野生动物,疫区居民减少流动;无论何种原因引起的死亡,死者尸首一律就地处理;同时保持镇定,不信谣,不传谣,配合政府和国际组织做好疾病控制。首都科纳克里市还号召市民自4月5日至6月5日的三个月内,每逢周六举行全市卫生大扫除,清除垃圾,减少疾病传播。想通过“人民战争”来遏制疫情。几内亚机场也安装了体温检测仪,所有旅客出发时须填写健康表。检测体温超过38℃的旅客将被带到隔离诊室;旅客与病毒感染者有过接触的,接受抽血检测;检测为阳性的,将被送往东卡医院隔离。所有这些做法,让人联想起当年中国“非典”时期我们所采取的一项项措施。而这,其实就是孔晴宇他们中国医疗队一直在帮助当地卫生机构和政府部门所出的点子与招数。“当年在‘非典’时我们就这么做,管用。”中国专家们的经验给了几内亚同行最有效的帮助。

然而,此刻的“埃博拉”病毒如同一个吃人的幽灵,借着人类束手无策的机会,从几内亚向外扩张,并且形成越来越强大的态势,等待向人类发起更大规模的绝杀……

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身处暴风骤雨中心的中几友好医院的两位在生死门槛等待“判决”的中国医生,迎来了他们的分界岭——21天隔离观察期的最后时间。“明天,明天,他们就到隔离21天的期限了!”孔晴宇的脸上终于露出久未见到的笑意。“明天就是21天了!这是他的第二个生命诞生日,我们要给他过生日!”北京,曹广家,妻子丁汶这一天是最兴高采烈的一个,她特意从街上买了一个超大蛋糕。拿回家后,儿子奇怪地问:“妈,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生日还没到,你的生日好像也不是呀?为什么买这么大的生日蛋糕?”丁汶一下抱住儿子,在他颊上狂吻了一口,说:“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我们一起为他庆祝!”“不对呀,爸爸的生日不是今天!”儿子摇头。

丁汶又捧起儿子的脸,认真地告诉他:“你爸爸在非洲差点被可恨的‘埃博拉’夺走生命……但现在他已经没事了,明天他就可以从隔离室出来了!所以今晚我们全家要为他庆祝获得新生!”“妈——你别吓唬我啊!"12岁的儿子一听这个,突然大哭起来,“学校的同学们都说,‘埃博拉’是魔鬼,谁得了谁就要死的呀!爸爸是得了‘埃博拉’呀?啊,爸爸现在咋样了?快让我跟爸爸说话,让我跟他说话……”“好儿子,你爸爸已经没事了!”任凭妈妈如何解释,儿子抢过手机,一定要立即跟远在万里之外的爸爸通话。

久别的父子俩终于远隔重洋通上了话——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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