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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6 08:0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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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伯特·伍斯诺,劳伦斯·莱斯格,凯瑟琳·德林克·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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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美国:深刻剖析当下美国政坛(套装共3册)

认识美国:深刻剖析当下美国政坛(套装共3册)试读:

前言

我生活在一座小镇上。我所在的社区居民有大约4200人,比25年前稍有增加。主街(Main Street)周围的3个街区分别坐落着邮局、百吉饼店、比萨店、宠物美容院,还有几处重要的建筑。这些建筑物整齐地排列着,在它们两边则分别有一个银行分理处。建筑的对面是年代久远的长老会和一所私立学校,学校的另一边是自己的高尔夫球场。就在我所住的街区的尽头,是一片5英亩的农田,年复一年地进行着一年两作的耕种,与此同时,土地却日渐贫瘠,等待着有一天被开发建楼。马路对面有一个古老的农庄,100多年以来它就这样静静地存在。如今,硕大的机棚和3个闪闪发亮的谷仓就矗立在旁边。转角处是一片农场,农场主一家来自波兰。农场里有一个巨大的绿色牲口棚,3代农场主都曾在这里养牛、喂鸡。一个凄风冷雨的日子,我站在深及脚踝的泥水里,看着拍卖师卖完了所有的机器。如今,农场已变成了高端有机食品公司。

虽然生活在此的大多数人都会把我们这里称为小镇,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里都不知不觉地和周边较大的城市融合在一起。有35000多人生活在镇上,有近37万人生活在县里,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这个数字每10年递增10%。在方圆20英里的范围内住着100多万人,方圆50英里的范围内住着近1000万人。选举日这天,在消防局门口排队的时候,我常常会遇到一两个邻居,但是除此之外,很少能见到熟悉的面孔。尽管人们确实尽了力,试图保住一片特殊场合可以使用的农田,或是留住一片空地建造公园,然而,目之所及的地方最后都被用来开发建造了房屋和公路。每天早晚时分总有那么两个小时,路上挤满了车。

我所在的社区与这本书里所讨论的小镇不同。许多人和我一样,把自己生活的社区看作小镇。事实上,这些地区只是大都市的一部分。它们与小镇不一样,小镇保有自治权和独特的身份认同。我从小生活的小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那里的社区现在生活着3500人,与20世纪50年代我长大时相比少了近千人。作为一个县的政府所在地,这里是整个县最大的镇子,有10000多居民,最近的城市离这里有65英里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本地工作,或者在小镇广场周围分布的40多家小店经商,或者在镇上2家规模颇小的制造企业中任职,又或者在镇子周围的空地上务农。一个半世纪以来,这里仍然是美国的农村,运转得很好。但也有了新的变化,大型的综合性高中就建在镇子的边上,几个街区之外,最近也建起了新的医院,几英里外,一边是新酿酒厂拔地而起,另一边是大型风电厂开始运作。

如今,我生活在大都市里,但是我发现无论是平日里交谈的邻居,还是家里订的报纸,对于小镇居民的生活方式和态度都有失偏颇。他们的看法基本上可以分成两类。第一类看法是,“啊,这难道不好吗?”例如,清晨起床,慵懒地坐在门廊里,听着鸟鸣虫叫,闲庭信步几个街区到邮局,一路上还可以和邻居欢快畅聊,这难道不好吗?又或者,像过去的人们那样,根本不用锁门,空气清新,民风淳朴,生活简单,这难道不好吗?在办公室忙碌了一天,经历了上下班高峰的拥挤之后,人们自然而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们无限遐想着周末乡村的郊游,思考着有没有可能永远地摆脱目前的状态逃离到那里去。第二类想法则截然相反。在他们看来,小镇是美国的耻辱,代表着落后:城市必然向前,小镇则被落在了后面。具有创新精神的人们都生活在城市或是郊区,小镇成了那些不幸的、没怎么接受过教育之人的避难所,他们没什么可做的,只好看看草长莺飞。

描述小镇很难避免落入乡愁或鄙夷的俗套。博学之人造访小镇,寻求的就是那份朴素的智慧和老派的观念。在他们看来,在这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老人,他们会一边吃着玉米,一边讲述着过去美好时光的故事。而在另一种人的想象中,这里无聊至极,没有娱乐活动、没有文化内涵。当然,在这里无知懵懂和固有成见并存而立。

最近,另外一种对小镇的看法似乎日益普遍。简单说来,这种观点认为,小镇的资讯主要是为生活在城市和近郊的人们放松身心取悦之用。从这个观点看,一本小镇回忆录应该充满了风趣的轶事,一名读者理应期待着读到发生在遥远的某处当地人的故事时会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一部以小镇为背景的小说里总得有这么一两桩谋杀案、婚外情、秘闻和对伪善的揭露以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在21世纪,精神上逃离到小镇就好比以前生活在城市的中产阶级去参加游吟诗人会或是为了找乐子而时不时造访贫民窟。得知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和生活在其他地方的美国人一样,复杂而有思想,他们也在思考生活的意义,以复杂的方式与社区相联结,人们将会非常吃惊。

这本书描述了美国小镇居民探寻社区(community)之路,社区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又如此重要。对全美国几十个小镇的居民进行的深入定性访谈会给出答案:巴德·詹森生活的小镇地处高原地带,他终日忙忙碌碌地在15平方英里肥沃的农田里辛勤耕作;拉里·耶格尔是一家小型制造厂的主管,和许许多多小镇居民一样,他与家人生活安逸;多萝西·马丁生活在有900多人的河边小镇上,她失去了丈夫,每个月有社会保障金,开着一家杂货铺以补贴生活;玛丽亚·桑切斯是移民到美国的农夫的女儿,目前在给新来的移民孩子上课。这本书聚焦于表现美国小镇特点的多样性,尤其当马托·坦卡谈及他的民族——拉科塔族(Lakota)[1]所遗留下来的文化,玛丽·雷默特说起她所在的社区煤矿关闭后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克拉伦斯·布朗回忆起他们镇上为反对种族歧视而做的抗争时,这种多样性更是可见一斑。

美国人口普查局会不定期地追踪了解美国小镇人口的变化,但是统计官员很少确定相关的统计对象应该是农场人口、农村人口、郊县人口,还是建制居民点的人口,或是生活在大都市之外的居民。人口普查的数据统计越来越细致,但只是用最为粗略的笔触勾画出了美国小镇的大致状况。少数调查也问过相关的问题,希望了解美国人是否认为他们生活在小镇上,或者他们是否喜欢居住在小镇上。我采用了这些数据,但尽量审慎地使用,并将其作为定性信息的背景材料。

在这本书中,我最想弄清楚的是,生活在美国小镇对于那里的居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如何看待社区?究竟是什么特质让小镇看上去像个社区?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对于他们选择居住在这里的决定又会做何解释呢?在他们的生活中,邻居、朋友和社区组织又起着怎样的作用?什么样的道德问题和政治问题是他们所关心的?这些问题又为什么尤其让人困扰呢?

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要去和生活在小镇上的人进行交谈,倾听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和社区的看法。在几位研究助手的协助之下,5年来我一直在进行采访。我们总共采访了700多名小镇居民,让他们用自己的话语来描述小镇生活的体会。我们对采访有个总体的规划,采访对象来自各个地区,男女老少、种族民族的比例也相当,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教育水平也有高有低,有的是社区领导,有的则是普通百姓。

我接受的是社会学的专业训练,这门学科蕴含着丰富的方法论,有助于进行扎实的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社会学也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概念,这些概念针对社会现象提出了许多饶有趣味的问题。但这门学科同时也蕴含着挖掘科学规律的自豪。几十年前,对于社会学来说,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告诉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他们不如社会学家那么了解自己。那是因为人们认知有误或者无法看明白只有知识渊博的社会学家才能看得懂的社会结构。例如,学生上医学院似乎是为了当医生,然而真相是,他们去医学院读书是为了社会地位,或者,倘若有些人看上去生活在社会关系脆弱的贫穷社区里,事实上他们生活得很不错,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看不见但却牢固的社会纽带。在我看来,这样的自豪比过去少了很多是件好事。在探究小镇人民生活的过程中,我并不认为我已经发现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层次观点。我只是想试着发掘生活在遥远僻静的小镇上的人们自己所认识和体会到的社区最根本的意义所在。

我认为,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不仅在这里找到了社区——我们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而且,他们的方式是微妙的、多样的,受到日常社交规模的深刻影响。大多数美国人已经不再生活于小镇这一事实影响了那些仍然生活在小镇的人们的观念,当被问及选择定居在小镇的理由,他们解释了这里如何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以及为什么自己十分满意这样的决定。因此,小镇生活的意义就如同一场含蓄的对话,浮现于一个更宽泛的认知层面上的美国与世界的对话中。

要想了解小镇居民找寻社区的方式,就必须要仔细聆听他们描述日常生活时所使用的语言。语言的情况总是如此,小镇居民使用的都是熟悉的话语,来自某种意义上的“语库”。这些话语之所以让人感到熟悉,恰恰因为被频繁使用。例如,居民们通常会把小镇描述成每个人彼此都认识,或是生活节奏很慢的地方。但是,这些词汇在不同的交流语境中,意义又会有所不同。这并不是因为每个人真的都彼此认识,而是因为小镇居民在长期而充分的交流互动中,彼此熟悉,又常常在社区中照面,相互交流背景信息——对特定场所产生的友爱和忠诚之感就在这点点滴滴的交往之中逐渐培养起来,例如,路边驻足交流、邻里相亲和睦、小镇各种节日、返乡庆祝活动和体育竞技活动。除此之外,小镇上的居民也会彼此分享对领导者的期望,就一些重要的话题例如邻里和睦、个人责任、宗教信仰、道德问题以及政治局势等进行沟通,话语体系即从此中浮现。这并不是说在城市和郊区没有强烈的社区意识。但在小镇里会有所不同。如何找寻到这样的社区意识、这样的社区意识又意味着什么,是我最感兴趣的问题。

我期望读者能够理解以下几点。第一,美国的小镇与美国的城市和郊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小镇居民生活忙碌、充实,他们要照顾家庭,要用错综复杂、各不相同的方式处理棘手的社会问题和道德问题。这并不是因为整个美国本质上是一种小镇文化,如观察家们过去所宣称的,而是因为不论生活在哪里,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社会中,遵守同样的法律法规,秉承着同样的媒体主导的文化。其次,这些社区中社会关系的规模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对于空间和时间的理解、象征社区身份的活动、日常交往的原则、理解社会问题的角度,都会因为生活在人口较少的社区和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社区里而发生改变。

这些观点可以进一步弱化一些地方的人们所固有的印象,这些人认为美国需要通过重建小镇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来摆脱即将到来的危机。这种观念在有关19世纪现代主义和现代性的大讨论中都有所体现。同时,这种观点也警示人们工业化和城市化所带来的种种问题。不同版本的社会评论中也不乏此种观点——斥责大型机构的不断扩张,号召大家回归到更可能存在于小镇的邻里和睦和公民责任的价值观上。这种观点的问题在于,小镇独特的社会关系和社区意义是被其“小型”规模所塑造的。若想要在更大的地区强化公民价值观必须采取不同的方法,必须要考虑到更大的社会交往范围、更多样性的需求和兴趣以及社区的开放性意义。认识到小镇生活本来的样子,包括其吸引人之处及其自身的局限性,但是不能就此认为可以用小镇的模式来解决一个更大规模社会的问题——这样才是有意义的。

这样的观点可能会让读者失望,他们希望通过对小镇的解读从而获得不同以往的有关现代社会困境的有用观点。这种希望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倾向于寻求普遍规律的一种症候。这是个行色匆匆的时代,我们祈望从书本中快速寻得答案,并把它变成金句名言。聆听过成百上千个小镇居民对自身生活的看法,从中所获得的信息则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听到的是为什么小镇居民邻里关系如此和谐,思考的是如果学校关闭了或者举家搬迁了,又意味着什么,了解到的是每年节日到来之时,人们的聚散分离。然后,总结适用于其他情况的经验教训。

想告诉我的社会学家同行们的同样是,必须超越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追求。社会学家们研究社区所用的一整套理论工具是十分有用的——有关群体规模(group size)的概念、封闭网络(closed networks)、区别和联结不同社会阶层的象征性界限(symbolic boundaries)、集体表征(collective representations)、尊重与风度(deference and demeanor)、责任规范(norms of responsibility)、对时间和地点的叙述(narrative)。但是,在不同的地方,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发挥作用的方式则明显不同。正是本地文化的构建形成并维持着小镇居民的社区意识。我们调查研究了小镇居民对小镇不同的理解方式,发现有些问题和话题是反复出现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小镇是完全一样的或是和大城市有着很明显的区别。生活在美国小镇的人与生活在美国大都市的人有着许多相同的习惯和价值观,而在小镇上生活也是小镇居民对生活理解的一部分。关于小镇生活的优劣、小镇生活怎样塑造他们的职业和价值观念,以及小镇生活对信仰、道德的理解和政治又意味着什么,他们形成了自己的描述语言。

衷心感谢成百上千的小镇居民,愿意花上一两个小时来讲述他们的生活和所在的社区,帮助他们几乎不认识的研究者写书,而这本书里可能根本不会提到他们的名字。这些就是社会研究的奇特之处,管理委员会决定什么可以和不可以被提及,为了从居民那里获得有关社区优缺点的坦率而诚实的评估,必须遵守某些要求。感谢Aislinn Addington,Sarah Brayne,Bruce Carruthers,Phillip Connor,Janice Derstine,Emily Dumler,Justin Farrell,Julia Gelatt,Brittany Hanstad,Sylvia Kundrats,Carol Ann MacGregor,Christi Martone,Karen Myers,Steve Myers,Cynthia Reynolds,Charles Varner,Erik Vickstrom,Melissa Virts和Lori Wiebold-Lippisch 的大力协助,也感谢研究生研讨班上的同学耐心地和我一起探讨实质性的方法论问题。普林斯顿大学的多家机构为此次项目提供了资金来源,包括大学人类价值中心、威尔逊公共和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和教务长办公室。引导我进行此项研究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源于我在小镇上长大的经历,也许直到现在我还是经常将我生活的都市想象成小镇。

[1]拉科塔是美国西部一个美洲土著民族,属于印第安人中的苏族,主要聚居在美国南达科他州香农县的松树岭居留地。为了寻求独立,拉科塔人与美国政府军历史上多次爆发冲突,直到今日这种抗争依然以其他方式存在。第1章 导论

想象一下,你生活的地方没有火车,没有轻轨,没有公共汽车,事实上那里没有任何一种公共交通工具,连一辆出租车也难觅踪影。最近的飞机场在200英里以外。想象一下,你生活的小镇只有一家很小的杂货店,商品价格高,本该新鲜的农产品其实不怎么新鲜,选择的余地也很小。如果家里不做饭,最好的选择就是去快餐店饱食一顿高热量的餐食。要想找一家优雅的餐厅,或者去沃尔玛超市和商场,就得跑上40英里。如果你正好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那么对你而言,最好的工作莫过于去公立学校、银行、政府部门或是养老院。不论男性还是女性,收入都会比生活在城市里的同行低30%~40%。你的孩子可能在高中学业出众,擅长体育,也许毕业的时候还是个优等生,进入了大学,但是他们并没有上过大学先修课程[1],大型州立大学带给他们的不只是兴奋,还有很多困惑。他们不太可能再回到小镇定居。你渐渐老了,孩子一年只会回来一两次。身边有医生和养老院,你会感到很欣慰。医生是全科医生,最近的专科医生离你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你不巧犯了心脏病,拨打911,调度员会电话通知志愿者开车把你送到停有急救车辆的消防站。如果你还活着,直升机会飞过来,把你送到100英里外的医院。

如果就是这样,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在小镇生活。然而,还是有至少3000万美国人依然居住在偏僻的小镇上。他们中许多人本来可以选择去其他地方生活,或者和绝大多数美国人一样生活在城市或郊区,这样的话,他们原本可能有更高收入的工作、更加便捷的购物、更多的受教育机会和专业医疗设施,不论有钱没钱,商场、餐馆和医院都近在咫尺。他们原本可以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大量不同的人当中挑选朋友,享受与不同背景的人交往,也很可能去体验不同的工作、娱乐和休闲活动。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为什么?仅仅因为他们曾在这里长大成人吗?还是因为他们出生在小地方,别人都向前迈进,而自己被落下了?因为家庭状况限制了他们的选择,还是工作限制了他们的选择?或者是因为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只能待在农村?抑或是曾经慎重考虑过,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在他们看来乏味的城市和郊区生活?镇上的各类设施与服务足以弥补好工作的缺失和商品与服务的匮乏吗?

这些问题的标准答案是:他们重视社区,珍视社区所给予的支持,所以他们愿意在小镇上生活。他们本可以选择在其他地方生活——事实上,有许多人的确曾经在其他地方生活过——但是,社区让他们有一种归属感,所以他们更喜欢生活在小镇上。他们彼此认识,在后院的烧烤活动、学校的活动或者教会里,都会和邻居们见面。社区有一种亲切感,他们了解社区,珍视如家。社区里的居民有着相似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相比今日,那是一种更为传统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1

但是这些很容易做出的关于社区的断言必须经过仔细的考量。大多数人对于小镇社区的了解都来源于新闻报道,例如煤矿事故、枪击事件或者作为竞选的背景报道提供的来自内陆地区的引述,又或者这些观点是从民意测验中得来的,那些民意测验总是以概括的方式提出问题,只能让人们对美国人民如何看待自己的居住地有一个总的认知。2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去弄清楚到底小镇居民是如何看待和谈论社区的。

近一个世纪以前,社会学家保罗·道格拉斯(Paul Douglass)曾经写道,小镇——美国各地大约有12000个小镇——普遍被认为是“失去性别特征的生命体”,这里既没有乡村的浪漫,也没有城市的魅力。这种观点在谚语中也随处可见,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但是魔鬼创造了小镇。道格拉斯认为,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在他看来,美国的希望就蕴含在小镇里。3

引发道格拉斯对小镇产生兴趣的问题与现在我感兴趣的地方完全不同。他主要的研究兴趣在于小镇居民与农民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他们之间的不同点。但是,他也发现了这些小镇各自永久性的差异。重要的是这些小镇是一体的,人们既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生活,只是规模较小,不像在乡村那样,工作地点和生活区是分开的。融为一体才是最重要的。“每个小镇中都还有一个小镇。”他写道,想要找出小镇中的小镇是非常困难的事情。4

新近的文献显示,社会科学研究的很大一部分兴趣主要集中于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在社区中的作用。毫无疑问,社会资本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表明,相互联系的人们更倾向于从事社区项目,在社区做志愿者、投票选举、关注政治问题,因为这样他们感觉更好。随着电子邮件与在线社交网站日渐流行,有关交友模式与团体会员身份的调查数据显示,人们对网络的兴趣日渐浓厚。但是,要了解社区,社会资本和社交网络绝不是最重要的。5

要了解小镇,就必须关注赋予小镇意义的文化建构。文化建构是各种想法或概念,赋予了小镇居民一种身份认同,让他们知道如何自我定义。我们只有对社区的文化有了认识,才能明晰社区文化在小镇居民生活中所产生的深远影响。社会交往加强了小镇居民的社区意识,但是他们对社交网络的依赖比我们想象的低很多。社区通过像小镇节日这样的象征和仪式来保持身份认同,这样的活动并不需要占用居民很多时间。社交网络的研究表明,社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人们会花费很多的时间认识新朋友、拜访老朋友。但是社会网络理论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即使人们彼此并不认识也能表现得好像他们之间非常熟稔,也没有说明为什么哪怕是邮局相遇时,简短地交换对社区话题的看法也胜过其他场合下的冗长交谈。

可以肯定的是,对于小镇居民来说,朋友和邻居是至关重要的。生活在社区之中对于他们来说也同样重要。小镇的身份就如同一个社区,它的意义深藏在小镇上一些特殊场所和这些场所某些具象、可见的方面——公园、学校建筑、主街上的商店。节日、球赛、小小的善举、灾后重建以及与此相关的故事都进一步强化了小镇的身份认同。这些故事经由小镇上的文化领袖反复传诵,才得以保留下来。此外,小镇还可以通过它们“不是”什么来定义——不是城市,不是陌生的地方,不是大政府。正是这些故事,正是这些不同的象征性标志,把一个地方定义成了社区。

小镇的衰落是真实存在的现象还是人们的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同样也要考察社区文化建构的方式。通常情况下,人们在研究社区衰败的问题时总会紧盯着调查问卷中的某些问题,因为这些数据是可以拿到的,例如,志愿机构的成员数量、投票的人数、与邻里相处了多少个晚上等等。有趣的是,在和成百上千个小镇居民交谈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许多人确实认为他们所处的社区在逐渐衰落,

或者许多和他们一样的社区都在逐渐消失。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到上述那些标准的数据指标。真正重要的是社区公共符号的变化。小镇在衰落,主街上的五金店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原来药店的所在地也空空一片,学校关门了,或者即使开着,也是由几个指定地区合并成的学区,学生中包括了其他地方来的孩子们。提到社交活动,那绝对不是指缺少志愿组织和晚宴聚会,而是说每个星期六的晚上再也看不到街上聚集的人群。

小镇居民描述他们的社区时,你会听到小镇对每个人的意义所在、丰富的故事、家族历史,还有个人经历。人们会向你讲述,没有了城市的纷扰,移居小镇、抚养孩子长大是种怎样的体验。他们承认,在大城市失去了工作,躲到房价便宜的地方来。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希望在父亲或是叔叔们退休之后接管家族的农场,于是就这样来到了这里。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决定要结婚了——也许内心还在挣扎是否应该放弃远大的前程——或者他们决定要住得离生病的亲人近一点。

深入观察可以发现,社区不再是一个空洞抽象的概念。小镇上的人总是会说,他们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但是,我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谁已经被排除了,这一点在路边聊天的细节以及对参与社区活动的期待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尽管不论小镇还是其他的大地方,不平等都真实存在,人们还是会说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何以如此我们获得了某种理解。同时我们也看到,小镇人民在生活方式、职业生涯、家庭结构、兴趣爱好和个人经历等方面表现出了巨大的多样性。

小镇居民是社区的近距离观察者。在外来人的印象中,小镇的生活节奏要比城市慢许多,但是倾听了人们的心声之后,我们才真正明白慢节奏生活的意义所在,了解慢节奏生活被珍视的原因。一项民意调查显示,许多美国人认为小镇是抚养儿女长大的好地方,但是对于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来说,到底是否如此,还是要听听父母这一辈的亲身经历。6

如何找寻到小镇上的社区,这就需要关注它到底缺失了什么。当小镇居民描述自己的社区时,那些从未在小镇生活过的美国人心目中的美好场景变得更加微妙。小镇居民充分认识到了他们所面临的问题:镇上的一家店关门了,主街上留出的空缺就像人们心理上的伤疤,狂风暴雨、洪水泛滥之后的满目疮痍需要很长的时间修复,初来乍到之人觉得融入小镇的群体难之又难——这更多是因为他们只是认识这里的居民或者交了一些朋友,却还没有学会如何把握对社区生活的微妙期许。

人们希望,有朝一日要是美国能够复苏小镇价值观,重新唤起更为强烈的社区意识,那该有多好,可是,当小镇居民分享彼此的见解之后,这种希望也就渐渐破灭了。他们第一个认识到,小镇种种境况的产生主要是因为其规模。由于小镇人口的规模,人们只认识自己的邻居,也只被社区里的其他成员所认识。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小镇居民就在镇上工作,有着相似的职业和背景,尤其是,他们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这些特质正是城市和郊区生活无法复制的。

小镇本身也发生了变化。许多小镇的人口在慢慢减少,有些小镇渐渐地被蔓延的都市所吞噬,有些小镇有了更多的新移民,各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道路设施的升级、更加便利的交通让许多小镇变成了“卧室社区”。互联网、农业的转移正在重新打造小镇的经济基础。在某些偏僻的地方,人们正在利用可持续能源和新技术进行全新的试验。小镇有着异常强大的适应能力,留住历史的同时,也在拥抱未来。许多在小镇长大的人还是会选择留在小镇,还有一些人则选择从城市或郊区移居至此,希望能够寻找到那些地方所缺失的部分。7

询问小镇人民为什么要生活在小镇上——生活在小镇的意义何在——就好像问人们为什么要成为基要主义[2]清教徒或者加入犹太教正统派一样。这是大多数美国人,尤其是从世俗的标准来看,那些积极进取、有见识、事业成功的人士都不会选择的道路。美国有成百上千万的人选择保守的宗教信仰,这个事实让人们看到了许多关于美国社会的有趣问题。8是否美国文化的某些方面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同,或者是被一个颇具规模的少数群体所摒弃?又或者保守的宗教仅仅是几乎人人都认同的价值观下的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不过,人们选择何种宗教重要吗?他们接受教育、富有成效地工作、养家糊口的机会会减少吗?他们是否持有不同的政治见解?他们的投票也会影响国家的政策吗?

在小镇生活的决定激发起我们在理解美国社会时一些同样的疑问。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多数美国人生活在城市和市郊,像他们这样生活在小镇上的人只是少数,了解了这一点对他们的人生观会有怎样的影响呢?他们是否感觉到困扰、被遗忘或者被忽视呢?他们是否乐意成为这样的少数派?如果他们乐意如此,做出这样的选择价值又何在?这是否会对他们的政治立场、宗教信仰或者成为一个优秀美国人的认知产生影响?

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明居住地是与每个人的态度和信仰联系在一起的。竞选候选人表示他们代表的就是美国小镇特定的价值观。有的专家则认为小镇社区捍卫了那些朴素的美德。美国大选时,地图上代表投票结果的红色和蓝色[3]表明了以小镇为主的各州和以大城市为主的各州在投票选择上有很大的差别。传统上来说,小镇在思想上和政治上的观点都相对保守。在诸如种族和民族多样性等促进观点和信仰形成的因素上,小镇与城市有着很大的差异。9

社会学家对于小镇与大都市地区之间的历史差别有着浓厚的兴趣。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埃米尔·涂尔干(Emile Durkheim)、卡尔·马克思(Karl Marx)、阿列克西·托克维尔(Alexis Tocqueville)以及斐迪南·滕尼斯(Ferdinand Tonnies)等19世纪有影响力的社会学家都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在这些研究中,小镇既是传统家庭价值观和强烈的社会凝聚力的体现,也是现代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被遗忘的角落,而与此同时,工业的进步和人口的增长促进了城市和郊区的巨大发展。1020世纪的美国学者对小镇的衰落以及与此同时发生的城市工业、商业、族群聚集、贫民窟、中产阶级、科学以及教育的发展进行了研究。到了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社会学者的注意力转向对郊区民众社区生活的关注并呈增长态势。11

然而,自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鲜有学者对小镇进行过任何研究。其中一个原因是,城市和郊区持续发展壮大,容纳了绝大部分由于自然增长和移民而增加的人口。有关贫困、社会福利、种族歧视、拥挤不堪、城市规划、房屋更新、交通问题的研究把目光转向了城市。曾经被认为是小镇美德的特质,比如温暖的邻里关系,也在郊区日渐显现,而这同样也是保守主义的政治和宗教价值观,因此,政治分析人士逐渐把目光转向了这些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郊区属于美国乡村地区,小镇则被视作人口日渐稀少的衰落地区,人们更多地把小镇看作食品生产基地和旅游目的地,而不是居住地。因此,尽管从人口普查报告中可以获取关于小镇人数、规模、人口构成和经济特点的数据,但却没有人研究过小镇居民的所思所想。12

对小镇的研究不多并不代表人们对小镇失去了兴趣。小说、电影、电视节目依然用故事描述着小镇的生活。记者走访小镇,希望搜寻到美国历史的点点滴滴。作家遵从传统,走进小镇,与智者交谈,试图发现淳朴的乡村智慧,将生活在偏远社区人们的深刻见解诉之于书面。越来越多的博客也成为真实描述小镇生活令人自豪和有所缺失的地方。

通过这样的解读,两种截然不同的小镇形象呼之欲出。一种是思乡怀旧、田园牧歌的景象,邻里关系温馨融洽。初来小镇的人一开始会认为小镇居民有些保守狭隘,但是随后会渐渐发现他们其实心地善良。另一种形象则是,小镇是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居住在小镇上的人总是郁郁寡欢,非常排外,舍不得放手让知道自己必将远走他乡的女主角离开,陌生人来到这里感受到的是无法遁逃的欺骗与危险。不论是哪一种形象,小镇总是一个适宜讲述戏剧性事件和阴谋故事的地方,但是,住在小镇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却鲜为人知。13

我的这项研究主要采取对小镇的现有居民进行半结构化定性深度访谈的方式来完成。来自43个州、300座小镇的700多位居民接受了访谈,包括社区领袖,例如市长、镇上的行政管理人员、教育局长、企业主和牧师等。他们对于社区存在的问题、发展趋势、面临的挑战等非常清楚,在讲解个人体会的同时,能够让我们对于小镇各类事件有个总体的认识。我们也采访了许多普通的小镇居民——农民、工人、教师、经理、家庭主妇、退休人士等等——他们中有的人一生都生活在小镇上,有的人则刚刚搬到小镇或者搬到小镇来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提供了丰富的视角,让我们深切理解了小镇居民的生活状态,知晓他们融入小镇社区的各种方式。出于数据对比的目的,我们也选择了一些居住在特定城市和郊区的人们进行访谈。此外,还有一些数据来自全国范围内的调查,评估了人们对社会、道德、宗教和政治问题的态度。从统计的数字上可以看出小镇数量、人口变化、职业种类、收入情况、教育水平、种族结构和年龄情况。14

据美国人口普查局预计,全美国大约有19000个建制居民点——这一数字在过去的50年里有所上升。其中,有18000多个建制居民点——占总建制居民点的93%——的人口不足25000人。按这个标准测算,大约有5300万美国人生活在小镇上。但是,其中大约20%的建制居民点处在“城市边缘”,按照美国人口普查局的定义,这是一个连续的紧密相连的地区,总人口一般超过50000人。排除了这些地方,就剩下14000多座人口不足25000人、也算不上市区的小镇,就是这些地方居住着大约3000万美国人。15

除了被政府正式认定为建制居民点的小镇之外,作为“次级行政区”的新英格兰地区和纽约州的小镇就相当于当地的市政自治体,通常会有建制名称、市镇厅、管理委员会和商业区,让镇上的居民清晰地感受到社区的存在。例如,康涅狄格州的迦南,位于哈特佛德西北40英里处,镇上大约有1200多人;纽约的威尔斯伯勒,位于普拉茨堡以南30英里处,镇上大约有2000人;马萨诸塞州的梅里马克,靠近新罕布什尔州,在波士顿的上方,镇上有6300人;缅因州的利奇菲尔德,位于波特兰市以北50英里处,有3600人。16 2010年,非城市地区有1723个人口不足25000人的小镇,约有450万人生活在这样的社区。如果这些小镇也算进去的话,整个美国人口不足25000人且不处于城市边缘地带的小镇总数增加到16307个,生活在这些地区的人口总数则达到3370万。17

在许多被定义为小镇的非城市地区和次级行政区的小镇中,绝大部分规模都非常小。9000多个小镇或者56%的地区的人口都不会超过1000人(见图1.1)。另外16%的地区人口在1000~2000人之间,还有16%的地区人口则在2000~5000人之间。仅有7%的地区人口达到了5000~10000人,只有4%的地区人口在10000~25000人之间。18

图1.1 非城市小镇按人口的分布

然而,大多数小镇居民都住在人口较多的地区。29%的小镇居民生活在人口10000~25000人的小镇上,23%生活在人口5000~10000人的小镇上,还有24%生活在人口仅为2000~5000人的小镇上,只有11%的人生活在人口不足1000人的小镇上。19

单从数字上来看,人口不超过25000的非市区小城镇占全国市镇总数的75%。这一比例在阿拉斯加州、阿肯色州、艾奥瓦州、堪萨斯州、缅因州、密西西比州、蒙大拿州、内布拉斯加州、北达科他州、南达科他州、俄克拉何马州、佛蒙特州以及怀俄明州等地最高(超过了90%),而在加利福尼亚州、康涅狄格州、马萨诸塞州和罗得岛最低。生活在非市区小城镇(在居住于任一小镇或城市的所有人中)的人口比例则是亚拉巴马州、阿肯色州、艾奥瓦州、堪萨斯州、肯塔基州、路易斯安那州、缅因州、密西西比州、内布拉斯加州、新罕布什尔州、北达科他州、南达科他州、佛蒙特州、西弗吉尼亚州和怀俄明州等最高,亚利桑那州、加利福尼亚州、康涅狄格州、佛罗里达州、马萨诸塞州、新泽西州、内华达州以及罗得岛等州最低。

我们对人口达到25000的非市区城镇居民进行了采访,当被问及他们是否认为所在社区是一个小镇的时候,大多数人表示同意。当然,他们对于接近上限和下限的城镇做了明确的区分。但是他们把自己所在的社区视为小镇所用的参照物是城市,他们比照的城市都是人口在几十万以上的城市。按照这个标准看,他们的社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容易被认为是一个独立的地区。20

尽管小镇居民完全明白其所在的社区的确规模很小,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对“小镇美国”是否有一个明晰的认知,却并不明显。人们普遍的认识就是,不论是从地理上还是文化上,小镇与中心大都市都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小镇可能偏居大草原的一隅,或者位于山区某个偏僻的角落。的确,生活在城市的人很可能要走很长的路才能远离城市,但是一旦走出了城市,人们会清楚地发现小镇依然是美国国土的重要特征。通常就全国范围而言,每隔12英里,就有一个人口不到25000人的小镇,比如,佛罗里达州、密西西比州、得克萨斯州和弗吉尼亚州处于这个平均水平。而在其他的州,包括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艾奥瓦州、俄亥俄州以及宾夕法尼亚州等,平均每隔七八英里就有一个小镇。只有在人烟稀少的西部各州,例如蒙大拿州、内华达州、新墨西哥州和怀俄明州等,小镇之间平均相隔30多英里。21

参与此次研究的采访对象从来自各种人口基数的小镇中选出。其中有接近1/3的采访对象居住在人口不足1000人的小镇,另有1/3生活的小镇人口超过了1000,但是不到10000人。大约10%的采访对象居住在人口在10000~25000人的小镇上,作为对比,约1/5的采访对象来自25000~50000人的社区,而其余的受访者生活在人口更多的地方。生活在人口不足25000人小镇的采访对象,是从位于非都市地区的小镇中进一步挑选出来的。人口超过50000人的市区到这些小镇的平均距离为67英里,中位[4]距离为54英里。

采访中,我们邀请小镇居民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畅谈他们为何又是如何来到目前的居住地,他们的日常生活如何,以何种职业谋生,有着什么样的希望与祈盼,以及如何评价自己的生活。居民们描述了所生活的社区、当地的氛围,讲述了他们对小镇的爱与不爱,也谈到了他们与邻居们如何经营生计。他们还谈论了当地的政治问题、社区所面临的挑战和创新以及社会道德等问题。小镇领导、牧师、志愿组织领导者以及当地官员在采访中就信仰、价值观和生活在小镇的意义等都补充了自己的看法。22

下一章描绘了一幅小镇居民的原始图景,重点考察构建小型社区的社会阶层的多样性。处在最上端的是一小群绅士名流,在大多数小镇上,这些人通常都是富有的地主、成功的企业主、一些高端专业人士,例如医生、律师等。其次是庞大的服务阶层,他们通常接受过大学教育。这个阶层规模在不断扩大,原因有二,一是大多数城镇里的人们有对学校教育的持续需求,二是越来越多对医疗、商业以及政府各部门所提供的服务的需求。还有一个庞大的阶层由劳动者组成,他们通常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从事制造业或建筑业,或者做办公室助理和农业劳动者。小镇上还有一大群退休或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养老金申领者,他们通过社会保障、退休计划和兼职来获得生活保障。小镇上社会阶层之间的差异之大几乎可与城市中的社会阶层差异比肩,可是,为什么小镇居民依然坚定地认为小镇上每个人都一样?第2章探究了小镇居民所描述的不同社会阶层的特征,讨论了小镇居民想要模糊这些差异的期望。

接下来两个章节讨论的中心问题是:小镇居民是以何种方式建构小镇的意义,并通过这种方式加强自身对小镇以及对彼此的忠诚度。人们通常认为,吸引着小镇居民的是邻里之间彼此相识和熟悉的生活环境,来自他们自身的一些证据表明,需要更多地关注这些吸引力背后真正的意义何在。第3章探究的是,当小镇居民表示小镇给了他们慢节奏的生活,或是更具真实性的抚养孩子的空间,他们意欲何指。从这一章里,可以看出小镇居民完全明白生活在小镇的劣势,并采取了多种补偿措施,例如组织文化活动、经常去城市里走一走等等。在这章的末尾,小镇居民谈到了小镇的变化所带来的种种挑战。对于许多人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新移民的到来以及新的种族多样性。而在有些小镇,人口流失、公共服务减少、生活水平降低则是最主要的问题。要想理解为什么小镇居民会认为他们的小镇正在消亡或是大不如前,或者要想明白为什么小镇居民会否认小镇的变化,仅仅依靠人口统计数字是不够的。这一章还展示了一些特别的事件,被居民们与小镇的衰落联系在一起,以及他们如何看待人们的逃离和小镇的损失。

第4章进一步细致地探讨了小镇居民心中社区精神最重要的来源。虽然人们普遍认为小镇积极鼓励群体参与,然而,却很少有人对小镇各类活动如返乡周末、体育比赛、社区节日所体现的社区精神的含义或来源做过研究。这一章还会讨论小镇居民是如何讲述社区的善举与礼仪,如何反思那些共同战胜个人或集体悲剧的特殊场合。社区精神的关键在于一种认知——镇上相熟之人皆为友善之邻。这种友善是如何通过一声问候或是街边驻足小谈而体现的,依然是需要探寻的问题。但是,邻里友好已经习惯成自然到何种程度,对于初到小镇生活的人来说仍然很难把握。因此,在适应当地生活方面,他们最具发言权。23这一章结尾处,讨论了小镇居民讲的许多关于小镇生活相对自由、开放、亲近自然的故事,以此来对抗城市人对他们固有的负面印象。

第5章把视角从小镇居民对社区的看法转移到他们如何看待自身生活上面。在这一章里,人们可以看到小镇构建了一种“青蛙池塘”的身份认同,小镇居民据此找到了其选择小镇生活的理由——生活在小镇的决定是限制了职业的发展,还是扩大了就业的机会?是感到后悔,还是依然满足于自己的决定?居民们的确描述了小镇上的多种成长方式,或者选择生活在一个这样的小镇究竟如何限制了他们获取更好的工作机会和更高的报酬。同样重要的是,小镇居民对这些限制如何加以解释。提到最多的是个人的交际网络、家庭的忠诚度以及缺乏进入高等学府学习的适当指导。除此之外,他们还重点谈到希望能够平衡与家人相处和与朋友相聚的时间,或是能够在小镇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尽管小镇居民普遍都谈到了生活之地的选择问题,但是相当多的人承认由于无法预见且难以控制的环境和事件,他们只能随遇而安。通常,女性和男性对这些选择和环境的描述是完全不同的,在女性看来,既然机遇已逝,最重要的就是要扮演好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作为替代而得到满足。耕种的传统也对小镇居民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尽管在过去的两代人中,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大幅下降,但是从小在农场里长大或是期盼有一天从父母或祖父母手里接管农场的影响依然如故。

接下来两章会把重点转向小镇领导者和各类组织,他们在帮助小镇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和经济环境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第6章讨论的是一些正式和非正式的领导者,包括本地公共官员和志愿组织的领导者。你可以看出小镇居民对于领导者的尊重,领导者又是如何利用这份尊重来履行他们的职责。领导者谈到了他们为什么要承担这份公民责任,个中的艰辛和满足,他们还谈到了这些活动如何帮助自己赢得大地方的公职。有时候,人们会觉得小镇没什么有趣的文化设施,但是文化领袖依然很重要,对于居民理解小镇历史和身份地位方面的作用尤其明显。小镇真切地期望能够吸引更多人口和工作机会,留住当地的学校和商业。有此经验的小镇领导者则拒绝改变,认为更小规模、更实际的项目才更适合小镇。然而,从小镇领导者对于新技术、电子通讯、可持续能源项目的描述,以及灾后重建的行动来看,小镇是社会创新的实验室。

第7章主要探讨宗教团体在小镇发挥的作用。小镇居民对宗教活动的参与度在某种程度上比人口更多的地区高,但是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异。在小镇居民的意识中,宗教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这种认识更多是源于宗教建筑的存在以及宗教团体组织了许多公众可以参与的活动,而与信仰和实践的统计标准并无太大的关系。宗教团体在社区关爱行动的集体行为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们通过宣教之旅、人道主义救援等一系列方式将小镇与外面的世界日益联系起来。在人口不断减少的小镇,宗教团体也在不断地尝试新的方法以满足信徒的需求和利益,这包括聚集会众、共享牧师、教堂合并或者关闭等等。

接下来的两章将重点探讨小镇的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第8章讲述的是道德的衰败与人口数量的降低和工作机会的减少如何相互作用。小镇居民提到最多的道德问题就是堕胎、同性恋和学校教育,例如,一方面学校在教授人类进化论,一方面又在讲述《摩西十诫》和圣经创世故事。尽管小镇居民对于这些存在的问题看法不一,但在公众话语中保守一方的观点更为普遍,体现出来的措辞风格更容易让人感受到这是多数人的观点,而非个人意见。

第9章阐述了小镇居民对大政府的各种不满,例如,担心官僚体制的庞大规模、担心政府无法适应人人相熟的小镇特殊规定和习惯、担心政府对小镇居民的需求无动于衷却对城市的各种问题倍加关心。在社会福利方面对小镇人民的偏见更加剧了人们对政府的不满情绪。相对于小镇居民对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的认知,对当地政府的态度要更加宽厚,但冲突总是不可避免的。平均来说,较之民主党的候选人,小镇居民只是稍稍地倾向于共和党的候选人,但是在许多小镇共和党居于主流。本章讨论了共和党受欢迎的原因,并在这一章的结尾处探讨了小镇目前存在草根民粹主义运动的可能性。

第10章深入剖析了小镇生活的另一方面,它带给人们的焦虑远远胜过采访中所谈到的其他问题:对下一代而言,小镇可能——或者没有可能——给予的未来。正如小镇居民所见,在小镇上长大的年轻人都应当进入大学,以应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但是,各种原因以及这些原因背后人们的种种担忧远比宽泛的调查和人口普查数据结果复杂得多。尽管在小镇居民——比如父母和教育工作者——看来,高等教育非常重要,但是他们也承认小镇文化的某些方面阻碍了年轻人为接受大学教育做出合理规划,例如,早婚会给年轻人带来压力,缺乏自信也是致命的硬伤。小镇居民在给年轻人的未来提出建议时很看重目标,多样化的选择也体现在其中。采访中很有趣的一点是,他们都会强调,不论生活在何处,都要将小镇的价值观发扬光大——对于那些依旧生活在小镇上的人来说,也需要给自己留有选择的余地。

在最后一章里,我把观察到的构成小镇居民社群意识的各种因素进行了总结性的思考。我利用了苏珊·凯勒(Suzanne Keller)对社区生活的人种志研究成果,她认为社区由10个关键部分组成,包括社会资本专业的学生感兴趣的社会关系的有形部分,尤其是社会网络、分享与合作,同时也强调地域、管理方式、领导力、习俗、信仰、价值观和行为指导准则。

贯穿所有这些主题的是一个总体的观点,对此我会反复谈到。小镇社区的意义似乎已经变成一种常识,用克利福德·格尔茨(Clifford Geertz)的话说就是,小镇的意义“就这么直白地显现在我们眼前,不需要看也能够明白”。24做研究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有这种体会,尤其是专门研究社区的学者问我为什么要研究小镇的社区意义时,也提醒了我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小镇上有社区。”他说。没错,但这不是更凸显了探寻社区意义的重要性吗?25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把其意义分解成几个容易理解的部分,也不是创建各种类型来给复杂的小镇文化分类,而是要分析“生活在小镇上”这种反射性自我意识如何体现在小镇居民对他们生活特点的描述中。从这个角度看,社区不仅仅是居住之所,或是社交网络,更是世界观的构成部分。作为社区的一部分——生活在小镇上——意味着社区就像种族、性别、职业、国籍或居民身份一样都是自我认同的组成部分。

在研究小镇居民习以为常的自我认知时,我们发现这种认知塑造了他们对于定义和区分社会阶层的差异性的理解。作为社群的一员,他们得以看到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关系,并消除这种差异。社群意识进一步改变了不同生活体验和价值观的意义,诸如生活的节奏、距离、娱乐活动、真实性、孩子、邻里关系等等都可以通过生活在小地方这样的镜头得到感知。同样,这也影响着处于“青蛙池塘”的人们如何解读职业选择和金钱的意义,人们的道德情操、宗教情感和政治情绪都被灌注了特殊的心理效价。

本书的观点无意指出小镇居民的人生观与城市和市郊的居民有着根本的不同。正如许多学者所说,我们有理由相信,电视、广告、放松身心的旅行与交流、地理上的流动性甚至标准化的食品加工——麦当劳化(McDonadization)——都推动建立了一个包括城市、郊区、小镇以及乡村在内的共通文化。26关键之处在于,不同的社区具有特定的含义,造成这种特殊性的因素不仅包括社区的规模,也包括人们所生活的地点。要想了解社区就必须了解它对生活于此的人们的意义何在,就好比你需要理解母亲的意义。也许社区是普遍存在的,但是社区的意义却因人而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异性才产生了价值。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通过描述日常的生活经验来定义自己。对于大多数小镇居民来说,社区显著地、深刻地被编构于他们的描述中。27在小型社区里,直觉与情感、个人故事与小镇传说、日常街边闲谈和年度节庆与小镇居民的家族历史、邻里关系相互交织,汇聚、融合而成一股难以名状的强大的联结纽带。

[1]大学先修课程,Advanced Placement(AP),始于1955年,由美国大学理事会主办,是在高中阶段开设的具有大学水平的课程,可以为高中生减免大学学分、降低大学教育成本、缩短大学教育时间。

[2]基要主义是基督教内带有原教旨主义倾向的一个运动,源自美国的基督新教,并无统一组织,其基本主张是强调恪守基督教基本信仰,反对现代主义尤其是圣经评断学,主张以字面意义理解《圣经》。一般称持上述主张者为基要派。

[3]从2000年开始至今,红色代表共和党,蓝色代表民主党。后文中提到的“红色州”即指支持共和党的州。

[4]中位数(Median),又称中值,统计学中的专有名词,代表一个样本、种群或概率分布中的一个数值,其可将数值集合划分为相等的上下两部分。第2章 你必须和每个人打交道:小镇居民

布赖恩·帕克住的地方,是一幢20世纪20年代建造的二层小楼,房子又大又宽敞。房子后面是久经风雨的车库,面积有两个储藏室那么大,南面则有一个大花园,花园里长着一排排早已熟透了的西红柿和西葫芦。帕克先生在离小镇几英里的地方租了几英亩土地来耕种,与此同时,他和妻子拉维恩还在镇上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五金店,为当地的400多人提供服务。如果有人愿意听,这对快人快语的夫妇会滔滔不绝地讲述小镇的生活。

25年前,帕克夫妇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整个社区要比现在大一半。如今,农场的面积在不断增加,但是数量却在不断减少。年轻人都已经搬走了,除了这家五金店。如今,主街上还有1家销售拖拉机和化肥的农资商店、邮局、老年人中心、州银行分部、咖啡店和5幢空置的建筑。如若要看医生或者购买食品(除了少数必需品),帕克夫妇都要驾车去15英里以外、拥有5500人的县城。自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县城里的人口也减少了近50%。

和周围大多数的邻居不同,帕克夫妇并不是在小镇上长大的。他们在200英里以外的另一个大城市郊区长大。高中毕业以后,帕克夫妇都升入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另外一个州找到了工作。但是,帕克太太的祖父母都生活在小镇上,小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来拜访他们,尤其喜欢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瞧瞧附近的农场。于是,帕克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他们就决定要把家安在小镇上。他们大胆地辞去了城里的工作,尽可能地节衣缩食,终于让一切按部就班,走上正轨。由于曾经在城市里生活过,因此,帕克夫妇深知小镇是怎样地不同。“我们思考了很多关于城市生活和乡村生活之间的差异,”帕克先生说,“在城市里生活,你会倾向于和你处在同一社会经济阶层的人一起出门消遣。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在乡村,你不可能是那样。你必须和每个人打交道,富有的、贫穷的,农民、兽医、会计等等。你不可能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要想了解小镇居民如何看待他们的社区、而社区又如何形成他们的行为和想法,就必须从研究这些居民开始——包括像帕克夫妇这样离开城市迁移到小镇上的居民以及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小镇上的居民。这样,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具有反讽意味的现象。在美国,生活在小镇上的人成百上千万,各有不同,民族背景、种族、年龄、家庭类型、性别取向、教育水平、职业和收入多少都不一样。与此同时,小镇居民却认为他们彼此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在他们眼里,其他小镇居民都和自己一样:崇尚民主、邻里友好、基本平等。融为一体

事实上,正如美国其他的地方一样,小镇生活也是划分等级层次的。20世纪70年代的时候,人口学家格伦·格奎特(Glenn Guguitt)、大卫·布朗(David Brown)和凯文·比尔(Calvin Beale)对美国乡村和小镇做了研究,发现在这些地方每个人的收入都有着很大的差异,例如,在有些小镇上,2/3白人男性的生活水准高于国家的平均水平,而12%~16%非市区小镇的居民则生活贫困。1更多最新的数据表明,人口不足25000人的非市区小镇中有1.1%的家庭收入至少是平均收入水平的5倍,而另一方面,这些小镇上有25%的家庭收入还不到平均收入的一半。2

然而,实际情况是,小镇的经济多样性还是略低于较大的地方。多样性指数的值越大,意味着两个家庭属于相同收入区间的可能性越小。如图2.1所示,小镇越大,多样性指数越高。在最小的城镇里,收入多样性尤其低,就所有小镇或仅仅是非都市地区小镇而言,多样性水平近乎相同。但是,在那些最小的城镇中,收入多样性变化也相当大。例如,收入多样性最低的是得克萨斯州的科瑞尔、爱达荷州的哈莫、北达科他州的基夫以及堪萨斯州的米尔德里德(都是人口低于100人的小镇)。相比之下,一些人口较多的小镇——如肯塔基州的库塔瓦、弗吉尼亚州的米德尔堡和马里兰州的牛津(人口都超过了600人)——其收入多样性与许多小城市旗鼓相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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