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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7 15:0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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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麋鹿美丽

出版社:上海市华文创意写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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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

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试读:

作者简介

陈世平,女,网名麋鹿美丽。1972年生,湖北省石首市调关镇人,老家在湖北石首天鹅洲,曾在洲上开过米厂酒厂,现在和丈夫在小镇经营一家小加工厂。出版了小说集《麋鹿美丽》,可爱的坏孩子传《怎样获得成功·卡耐基传》。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内容简介

早前在百度看到一篇题为《诗经中》的女子——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的小文。只见其名,就让我心颤。其作者对女子自古以来历经的繁华与寂寞,悲伤,无奈,甚至悲惨。生存的各种情状,细细数来,无不感人泪下。文中特别就《诗经》中耳熟能详的三首小诗《桃夭》《氓》《君子偕老》进而阐明《诗经》中的女子,是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朵这个主题。说她们承载了灵魂的欲望,孤独,叹息和悲悯,却都用自己片刻的美丽成就了别人的历史,看似在时间的夹缝中得以永恒的艳丽,实则孤独萧索的让人心疼!这段话深刻的震撼住我,想起自己文字中曾写到的那些农家女子,她们何曾不是《诗经中》的女子,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最初这样的女子出现在我小说《九月布谷》里。后来陆续出现在《小家堂客》《石头与山香》《斯年憔悴》等作品里。曾经我写过一篇关于九月布谷想说的短文《沉滞凝固的悲哀》,结尾有如此的语言:人们或可怜或厌弃金安、金绣之类的女人。而我却要表叙她们的生存。温文尔雅的人所喜欢一种华美高贵圆润。而不喜欢这一种丑陋坚硬低俗。而乡村是少有温润与华贵的。即使有也掩盖于无知愚昧里。那是不被接收的一种气质,亦是不被人呼吸的一种气息。是沉滞于曾经觉醒乡下人心中凝固的悲哀。这里表叙的观点无不与《诗经》中的女子类似。金安是我小说《九月布谷》的女主人公的名字。最近写的一个小说,就是以《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为名。这是我要将这个小说集子令名为《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的原因,收录了自2005年以来的有关乡村女子描写的六个中短篇小说。1《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2《小家堂客》3《斯年憔悴》4《蓝鸟》5《石头与山香》6《小秋静静的家》7《九月布谷》

每篇小说里都有一个女子。她们不仅是诗经中的女子,更是金安、金秀、郁子、云妹、香媚儿,夸墨……这些现实中的女子。她们都是那一座村庄的女子。自古以来,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女人就那样生存着。她们各是一枝什么花?读过你就知道。麋鹿美丽 2014年10月28日于小厂。

题记

2014年回老家,云妹死了。大年初一自杀。实在令人震惊无语。云妹才三十七,是我在老家的青梅竹马云哥的小妹子,亦是我童年少年时的玩伴。一整夜,寂静的村庄,就只听见云妹家里的哭声震天。说实在的,在寂静偏僻的村庄,听到这哭声。一种前所未有无以形容的情绪一直在蔓延,蔓延……想起2012年,云妹在我小厂所在的小河口镇雅鹿店工作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欢乐场景;想起年少时与她家姊妹的岁岁月月……泪水不仅盈满了眼……许多年过去,我们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人情中的那种淡薄也随时日日渐加深,消逝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温暖关怀。就2012年与云妹度过的一个冬天里,我并没察觉云妹的不正常,直到得知她死去……实说我是在她死前,唯一亲密接触过她的人,但我并未深入她的灵魂,解除她的危机。我心底的悲催与自责的情绪也一直在蔓延,蔓延……不以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彻底挑起了同年代人的那种深情厚意……云妹为什么自杀,云妹这些年怎么过的,云妹到底有什么心结……于是就有了这个小说…

开在时间夹缝里的花

第一章

1、

年来了,赶着走亲戚的人儿,一大早就出发了!

青苔码头,阳光朗照,花红柳绿,似乎春天来了。

青苔码头的对岸是故河口。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长江奔岸,将故河口奔成了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到哪去都要过河。青苔码头是故河口通往外面的重要出口。虽然故河口的出路被限制了,形式却一年一个样。加以故河口人仍保持着热情好客的习气。年近就杀猪宰羊,攒坛打酒,直等过年亲戚朋友们来了吃喝个痛快。这不,一大早,青苔码头过往的人群就如长江翻滚的浪头,推进涌去。他们都是故河口人,或故河口人的亲人、朋友。

现在全球虽是连年的金融风暴,经济下滑,但并不影响那些“衣锦还乡”之人的攀比情致。青苔码头过往的私家车是一年比一年多了,船上岸上爬行的都是乌龟,白的,红的,黑的……不知会爬进哪家的门。

这年头,开摩托车走亲戚是很丑的一件事。只有从未出过门的庄稼汉,有钱不买车,就买耕整机,收割机,田地,做大楼房。再说一个种地的买车干吗,有几回开?难道还开着小车去种地么?即使能,你那身着的粗布大褂,那劳作起来的辛苦气度,怎能跟小车的优雅豪华相配?而那些“衣锦还乡”的人就有几回开吗?搞不好,就过年回乡开一回。素日在外,东奔西走,游移不定,替人打工当个高管,就了不起了!即使做了多年的老板,也不过一个小老板,根基实在薄弱,内里又没多少货,把个事业能做得挺大么?加以现在经营形势恶劣,能搞口饭吃,不把个厂子搞破产就烧高香了。这新开回来的小车,实则为内里的虚弱搭配的。好让自己失意落魄的人生在亲戚朋友们面前再亮一下!这开车的主人内心并不踏实。倒是同来搭便车的亲戚,只看其表,不知其内,满心的羡慕。真以为美满的人生之花,人生之果,都被他们采摘了!

夸墨与小选就是如此一对外表光鲜,实质虚弱,内心彷徨的夫妻。这辆1,2g排量的北京现代买了两年。说实话,从买了这北京现代,小厂的生意可谓江河日下,一去不回头。他们从故河口搬到青苔十年了,然后回过头来在故河口镇开办剥绒厂,也有五六年。每年九月棉花采摘的季节,他们就回小厂;每年春天冬候鸟南飞的时候,他们就卷着铺盖行李回青苔。象只鸟似的两岸飞来飞去。从前小厂形式好,不觉得什么,这形式不好了,就另当别论。夸墨觉得这象只鸟飞来飞去的生活丁点趣味都没有。无论有趣无趣,生活仍旧没有一丝改变,一年又一年。

太阳出得非常好,天高地远的好走亲戚。要不下雪下雨了,走亲戚也走不出乐趣。从前过年过节,人还巴望着下雪下雨,好一心一意走亲戚。免得还心挂着田地的事儿。一大家子围着火坑,闲聊,嗑瓜子,其乐融融。如今儿时代不同了,走亲戚的情趣也不同,专拣晴好的天,打一绕,吃餐饭,打打麻将,算了事。有的甚至饭也不吃,脚像踩着火屎,把个礼品往桌上一放,去下家了。哪有闲心跟你围着火坑磕巴家常与瓜子。

夸墨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而故河口却丝毫未变。即使故河口出来的人,在外面早变得面目全非,而居在故河口的人,却一点都没变。全由天生的死心眼决定的?夸墨想不清楚。但故河口现在居住的年轻人真不多,一个队就两户而已。因某种特殊的情况,否则早也出去打工了。

譬如夸墨的堂弟建与堂弟媳妇杨梅、夸墨的发小竺学红与云妹。就是夸墨娘家队里仅剩的两个年轻妇人之家。(注:并非竺学红与夸墨是发小,是云妹。)而夸墨的二叔,小姑,却是故河口的老居民,又一代人了。这样两代人相住一个队的并不多。这样相住一个队里的亲戚是幸福的。

堂弟建买了收割机,旋耕机,包了几十亩地。一个季度下来,少不了赚二三万块。小农家日子过得殷实。小姑也新嫁了人家,砌了大楼房,也包了几十亩地,开了茶馆。眼下看去,村上的人可比在外的人好过得多。过年过节的气氛也比城里的不知浓多少倍。2、

还未进村,便闻到了年气。过年与素日就是不同。乡路也不冷清,每时每刻都来往着人;路边的野草更不清闲,被来往的人踩来踩去;空旷的天空也不空旷,似布满了鸟儿。它们也奔忙着过年?更有长江故道的水不宁静了,在阳光下闪光,它在欢呼拥抱这些回归的儿女。只是儿女们并不需要它,也不会多看它一眼。自98年故河口修筑大堤以来,故河口码头就被废弃了,成年累月看不见一个亲人。唯抱着堤道远眺,那岸边房屋里的人儿也是它的亲人嘛!

更有不知哪家,年初二的就把事儿过!平日过个事儿,老幼病残的,有啥意思。不如乘着过年,里里外外,乡里乡亲的都来了。还不用做年饭,何乐不为。这岁月过来过去,连故河口人也不纯洁了,知道就便。要是搁在从前,过事是过事,过年是过年,分得可清楚。要不,过年过事儿,会被亲戚们说成小气鬼。实则得力的人不在家。老家伙的事儿都过完了,只等哪日入土送葬,那也是子孙们的事。所以说,这过年兼着过事的年轻人智慧高!值得赞!

刚到故河口堤道,就听见“冲天”的鞭炮响彻云霄,仿佛没有尽头……

夸墨往那方一望,只见竺学红家门前搭起了帐篷与高台。唱着歌儿跳着舞;还有群道士在吹吹打打……

竺学红的父亲做六十岁大寿吧?现在时代变了,红白喜事庆祝的方式也变了!从前送竹米、结婚、做寿、送葬的各有各的规矩,讲究得很。哪像现在,做寿的、死人的、结婚的、生孩子的都一样。唱歌跳舞搭高台,敲锣打鼓放鞭炮,完全乱了套。人一看,不知在做寿还是在送葬?即使送葬也没什么好奇怪,死在亲戚都在之机,葬礼欢喜又热闹,明智之选,高赞!只是竺学红的父母不过六十,还在堤上跑得欢,死了才怪。或竺学红自己做三十六也不稀奇。现在农村的习气真是越来越恶俗,过事的项目可谓繁多。什么做三十六啊、六十,过十岁、十二岁什么的各个辈分的人都喜欢做生。象什么话!有的甚至做了间厨屋也要贺个喜。学红与云妹可不是那种想事过的人,肯定也不是学红做三十六……3、

想起云妹,夸墨的心情就好了!前年,夸墨与云妹一起过了一个冬。这很不容易。现在各有各家,就是夫妻姐妹,也不见得天天见面。她们倒天天见面的,容易吗?

算算应该是2011年底。夸墨呆在小厂不仅心情烦躁,还冷得要死。这烦与冷并非全由天气造,实则小厂亏空了。还调不到棉籽。俗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没棉籽了,剥绒厂还剥什么?亏了可是连赶本的机会都没有。这年景。小扎花厂的老板都跟四百型的打工当起了棉贩子。因国家棉花收储的价格老高,小扎花厂根本扎不起。扎了个几天的,也是为搞点增值税。就这情形下去,小厂形式能好吗?呆在小厂的人,心情能好吗。这大冬天的又冷得要死,买了件新羽绒服还舍不得穿。不想拿出来一试,还有问题。你说这年景的,八九百块钱容易吗?那个心疼啊!夸墨立马收好羽绒服就去换。还不知店主换不换?真烦!

前不久夸墨逛过其他品牌店,譬如新开张的雅鹿店。里面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多。员工年轻又漂亮,嘴巴还甜,一声小姐前一声小姐后的叫,左一个您人真漂亮,右一个您身材真好……话虽只几句,听着却极舒服,真该在雅鹿买,多点钱无所谓,起码不会……不过话说回来,夸墨对千仞岗的印象真心不错,却不喜欢这贴牌的假货。这人倒霉的喝凉水都塞牙缝。八九百就买件假千仞岗。夸墨之所以坚定它是假货,还因五六年前买过件千仞岗,两百块,轻轻薄薄,绵绵暖暖。哪象这件,不说轻薄暖和吧,就说毛领帽子,居然下不下来!你说哪有帽子跟衣服连在一起下不下来的!好歹是品牌,会有这样差劲的设计吗?夸墨真是越想越气,不由得加快脚步。可一个星期过去了,人家会换吗?这年景做生意的也不讲信誉,当初甜言蜜语的,哄你掏钱,敷衍你出门;这回去换,人家还认识你吗?幸好买时的发票在,黑字白纸的,赖不脱。人还穷,钱还难得赚,衣服总得穿……

一忽儿夸墨就到了“千仞岗”!走进去往店里一寻,只见一个服务员藏在收银的格子里,格子里放着个取暖器。现在的人真是懒得有个调,烤火都不弓腰,直着身子烤!见夸墨进来,睁开疲惫的眼,说:您随便看!外面风极大,似要下雪了。这样的天气,羽绒服店的生意照说很好的,怎就不见一个人影?夸墨说:我……

不想店员真不换,说根本不知卖出了这件!还说生意出了门,谁包换,还不知你穿没穿……搞了一大堆……难不成还为一件羽绒服搞诈骗?难不成这镇上真有第二家千仞岗?夸墨好说歹说了半天,在黑字白纸前,店员才松口找店主说说看。最终店主还是同意换了。可换来换去,所有样式颜色都试高了,怪!还是要换的那件最好,实在无聊……

夸墨只有原提着羽绒服回小厂。实说这衣服穿着没什么问题,只是毛领帽子的确下不下来。这大冬天的,帽子戴在头上才暖和,下下来干嘛。就夸墨那丢三落四的性格,毛领帽子下下来了不丢掉才怪。倒是跟她定制的一般,有啥不好!想来人最初的感觉最准确。就算你某个时候厌烦了,回过头来也最合适。

夸墨边走边就想开了,故河口街道的路灯光也亮了。不想突然有个声音在叫她:墨姐,墨姐……4、

故河口镇认识夸墨的人多,但与她亲近的没一个,哪个会叫她墨姐?真奇怪!

不看不打紧,一看惊一跳。夸墨也忍不住大叫:云妹……

一个优雅漂亮如猫的女子微笑的站在店门前。夸墨顺店门往上望:雅鹿店。云妹站在雅鹿店门前,对夸墨柔气的笑,笑容暖暖的,如只小绵羊。云妹,你咋在这里?

说实话,夸墨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云妹!云妹在故河口村下种地,怎会在这里?突然,夸墨醒悟似的哈哈大笑,说:云妹在雅鹿店当店员吗?早知你在这里,就该在这里买……

云妹说:墨姐,上次看见你进了店,但很快你就出去了,我没来得及叫你,你这是去换的吗?换掉了没?我知道你会打转,所以在门前等你……云妹边说边就把夸墨迎进门。

夸墨忙把羽绒服拿出来试,穿给云妹看。

云妹说:穿着蛮好的!这买衣服也是花园里选花越选越差,这还是没换的那件吧……

云妹也知道这第一感觉的准确。听到云妹的话,夸墨开心极了。

墨姐还一样的年轻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云妹边说话边搬来椅子。夸墨坐下,四周看了下,金碧辉煌的,豪华美观的,不是开玩笑的店子。云妹穿着件黄色精美的羽绒服,搭着一身的柔气。云妹说她穿的是新产品,店里新到的产品,店员都要试穿。

夸墨说:云妹岂不是要成模特了,云妹会找啊,找了这么好的工作。

云妹说:没办法,田里收割完了,家里也没喂个猪、喂鸡、更没喂头牛,儿子上初三,住了校,又不想出去打工。正好我哥的舅老弟,新开了雅鹿店……那未晚上你也住这里?

是啊,嫂子的弟媳妇说,反正有的是房间,叫我们帮她看店。

夸墨知道云妹的哥嫂也在故河口镇开手机店。哥哥叫周轩轩,嫂子叫管小兰。与夸墨从前还有过段深厚的渊源。这个后面再叙。管小兰的弟弟管志刚在镇邮局上班,他媳妇儿做什么的,夸墨还真不知道,这不开店的老板娘,真不简单。

云妹也说:是不简单,比我还小,那么能干,想着他们需要人,还不知我够不够格,不想,嫂子的弟媳妇说我是她的福星;我来前,店里每天最多买三四件,从我来后,每天最少也买七八件,小兰嫂子别提也高兴的……

夸墨听了云妹的话,望着云妹圆润温暖的脸,非常感动。这凄凉孤独的岁月,有如此温暖快活的儿时玩伴相陪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几乎从那一刻起,夸墨就决定每天夜晚来雅鹿店坐坐了。

故河口街的灯光越发明亮,电炉子的火也烤得暖,她们也从店里生意开始,谈到了云枝,贵贵,木丰,周轩轩,管小兰,学玲,学学等,这些故乡的玩伴;谈起小时候有趣的事儿。不自觉几个小时过去。

学红戴着大羽绒服帽吱嘎吱嘎的踩着雪回来了。边进屋子边抖帽子上的雪,边跟夸墨打招呼。不是学红回来抖那一身的雪,还不知道外面下了雪。学红见到夸墨并不惊讶,因前不久他们在街上碰见过,说是在跟管志刚装修店面。不知可是这个店面。

一问云妹,云妹说:不是,是一家准备新开KTV,学红把那边装修搞完了,我们就回家过年;过罢年,看出不出去,现在外面技术工一个月可得七八千,一年下来就是七八万,比种地强多了,管志刚年纪比我们小,也发展的那样好,我们也该奋起奋起,改变改变思路,发展发展了……

云妹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哪象有神经病的人。那时夸墨早听说云妹得了神经病,看来可是虚传。说实话,夸墨见到云妹很开心。自也有些感伤。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真是个个都比她强。有着田亩,有着手艺,着想出去打工奔美好前程。而她与小选呢,只有死在那个破厂了。说不做吧,几十万的机器作废了;说卖掉吧,还没人敢要,你老做的都不做,谁还拣手谁是傻瓜谁找死;说做吧,又赚不到一个钱,还亏本……真没什么好开心的……好在这寒冷的冬天,这凄寒的境地,有云妹。

此后,夸墨每天晚上七点半准时到雅鹿店。云妹一天的活儿干完了,饭也吃罢,就坐在电炉旁等夸墨。5、

店里还有台电脑。云妹QQ里存了好多照片。各个姐们表兄表姐表妹的都有,他们都在外打工,闹得非常不错!云妹还会唱邓丽君的那首歌《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日子过得怎麽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勿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云妹QQ相册还有很多邓丽君的照片与歌曲!一律都是新月般的大脸,柔美的声音与优雅的气质,好似一个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可云妹认为邓丽君死去的年龄正好,要不大家怎么深刻的怀念她呢?那不仅是对一个人的缅怀,更是对一个时代的缅怀。哪时候,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大陆还不准唱!邓丽君可是开了一代情歌的先河……

夸墨很赞成云妹的观点,却不喜欢云妹对邓丽君如此缅怀。咋一看,如梦方醒,原来云妹长得跟邓丽君八九分相像,只是身高矮点!当夸墨将这个突然的发现跟云妹讲时,云妹并不惊讶。说家里的姐妹早封她为邓丽君了。只是她真唱不好邓丽君的歌,有愧于大家……

说那话时,她们就坐在雅鹿店的小圆桌旁,听着邓丽君的歌。听一听,看一看,烤一烤,呵一呵……然后走出门来,外面的雪又落了好厚,却一点都不冷。真是非常美好的时光。夸墨觉得从办小厂五六年来,那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快过年了,小厂的工人要发工资,夸墨有两天就没去雅鹿店。待到再去,却不见云妹了。兴许学红的装修干完了,回家过年了吧。只是怎么不打声招呼呢?或因走得匆忙未来得及打招呼,也正常。大该把云妹的手机号码留个的,不想会这么突然的走……

说实话,云妹走后开始一段时日,夸墨还适应不了。每次路过雅鹿店都忍不住停下来望。里面来了个年轻店员,瘦高瘦高!想必是管志刚大姐的女儿,高职高专放寒假了?夸墨看到瘦高女子想到管小兰的样子,如此猜测。尽管管小兰跟夸墨是远房的表姐妹,却很少来往,还不说小字辈的,对夸墨肯定从来也没听说,怎好贸然进去问。说实话,夸墨几次想进店里问问云妹的消息。只是小女子才来,问了也不见得晓得。由此便罢!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春节回娘家,可碰到吧,到时候真该好生聚聚玩玩……

其实就算过年碰见,也不见得能一起聚聚玩玩。大多打声招呼,就各回各亲戚家了。在那牌桌上杀得天昏地暗的,六亲不认的,还认得童年的玩伴!什么都不亲,就只有牌亲。

夸墨不喜欢打牌,每次回娘家,就在故河口的村路上溜达,希望碰见几个熟识的人。只是常常年过完了,心想的人一个也未见着。旧朋故友越发的陈旧古老,都进了历史博物馆。只够观赏观赏罢!至于如今儿什么样,怎么在过,一概都不知!

这次过年回来,夸墨下定决心要见云妹一面的,问问她去年都做啥去了?农闲时咋不去雅鹿店打工了呢?

第二章

1、

到了二叔家,还没开口。小姑来了,叫夸墨他们晚上去吃饭,新麻将机都安排好了。小姑茶馆的生意真心不错,要不也不用换新麻将机。不说这新麻将机打起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人精神都好百倍。也不是麻将机真有多旧,只是样式旧了。麻将机也跟电脑手机一样,不断的升级,你开茶馆的不跟着升级,生意哪里会好?

夸墨坐着跟小姑说话儿,倒把云妹忘了。小姑新嫁恩哥哥三年了。现在楼房做起了,媳妇儿接了,孙子都添了,外债也还清了。日子是越过越滋润,苦尽甘来。不想新媳妇儿坏得很,直瞧着那大楼房要把小姑赶出去!

八九月间,夸墨还去小姑家吃过酒。新媳妇的儿子满周岁。算起来一点血亲都没有。小姑却要惊动大家,大家也都去了,算是给守寡多年的小姑一点面子。不想新媳妇一边要赶小姑出门,一边还怕小姑跟娘家人亲近。小姑自有春春狗狗一双儿女。春春在外打工,孩子绮梦在家姑妹子引。春春不得来,姑妹子就带绮梦来了。绮梦不过两岁。狗狗先结婚,也有一个女儿雅婷,放在小姑这里养,比绮梦大三岁。有些穿旧的衣服想给绮梦。算是外婆的一点心意。正好堂妹凤子也在,听过小姑的话便说:小姑,您这样做死做活的,怎不给绮梦买套新衣服,现在谁家孩子不当命一样,您还要绮梦穿雅婷的旧衣服,春春闹的又不比狗狗差,您这不是多余三经么?

于是小姑就与堂妹凤子,姑妹子,夸墨一起说了会话,坐在屋旁的树荫下。不想新媳妇冲的一下到小姑面前:有事儿……也不说啥事儿,然后又冲的一下走了。看都不对夸墨、凤子看,更不对绮梦看。按辈分算,绮梦好歹也叫她声舅妈。咋地这个态度?新媳妇以为小姑在告的她状,还是咋地?小姑见新媳妇模样,二话没说,急忙的就走了。真是叫人口呆目瞪。

据说新媳妇开始还好,从生了儿子就变了。说是做楼房的欠账还净了,孩子也有了,还要个后婆婆干吗!队里不怀好心的人还挑唆新媳妇跟自己的儿子多攒点钱,怕是后婆婆将钱顾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新媳妇还真听进去了,一心只顾收头子钱,不及管儿子。儿子感冒多天不见好。小姑叫她送医院,她只当耳旁风。现在的农人可潇洒,白天干活,晚上照常打麻将,叫做劳逸结合。茶馆的生意特别好。小孩子小的,不几天就烧成了肺炎。新媳妇便说小姑没帮她儿子揩胸赶酒火。小姑说:小孩子感冒不去医院,咋地赶得好酒火;孩子皮那么嫩,还不把皮烧烂……

不料新媳妇说:反正不是你的亲孙子,每天南头逛北头的,不知逛什么,家里家不管,孩子孩子不管,看,病成了这样……

这开茶馆虽弄得到几个钱,却非常辛苦。每天跟人端茶做饭。少时两三桌牌就是十几个,加以小孩子们,都两大桌。多时七八桌,该是几大桌了?原先茶馆的头子钱是小姑收。现在倒好,累得腰弓背驼的一分钱都看不到。小姑不生气,新媳妇倒生气。

小姑说:娃啊,我哪里没当你孩子亲孙子?我南头逛北头逛什么,那几十亩地的棉花谁摘回来的,茶馆的饭菜谁做的,我真是手脚都没住,你孩子不好,我不是没交代,你不去医院,倒怪起我来……

新媳妇就骂小姑:你还蛮有理,是我冤枉了你?你反正嘴巴会嚼,我嚼不过你……

边骂边就从小姑手里把孩子一夺,跑回娘家了。2、

说实话,这三年小姑在恩哥哥家,做的事有,听的话多,受的苦不堪言。小姑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不大理睬她了,她顾个什么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没有。也不知做一栋楼房要多少钱,做顿饭要费多少精力,一亩地的棉要摘多少天。大人只差把心肝挖出来炒给他们吃了,吃现存喝现存住现存落现存的,丝毫不领情,还撒气骂人。是欺负小姑不是明媒正娶?本来恩哥哥要拿结婚证,小姑不同意,是为保住狗狗在村上的一个户头。要不小姑嫁了,狗狗又不在家,被除了户头也不奇怪。这下好,就要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小姑实在想不穿,也跑了。跑到恩哥哥阿的堂妹子木丰家去了。木丰跟夸墨从小要好。这不小姑又做了她嫂子,当然亲上加亲。对小姑极好。

木丰说:幺姐子,哥哥不来接你,新媳妇不来接你,你就不回去。都来接也不成,叫他们拿钱来,老妈子一年也要挣个万把块,请人摘棉一天还150工钱,这些年你勤爬苦做的,攒了一分钱没有,叫他们拿几万块钱来,就回去……

这样如何上下的,给小姑出主意。新媳妇还真拿来了一万块,此事算告一段落。

也是新媳妇的儿子要周岁了,家里过事看不见小姑,亲戚们会怎样想。小姑也是个顾大面的人,二话没说,就回来了。对新媳妇也不记恨,比自己的亲生儿女还亲,全当自己家了。都这般了,还护着人家,不回自己家。春春狗狗还理她这个亲妈才怪。看来小姑将来的日子真难过了。

这不大年初二的跟娘家人说说话儿也不得闲,新媳妇娘家里来亲戚了。恩哥哥打来电话叫小姑回去做午饭,小姑忙里吧唧的就回去了。“真是鬼日疯了,才寻这码子咸淡事,一个人想得清闲不得清闲,丢着自己一双儿女不管,安置人家的儿女……”

小姑前脚刚走,二婶子后脚就骂开了。二婶子认为小姑新嫁恩哥哥是桩吃亏的买卖,都卖掉了自己的骨肉,自由与幸福。或小姑自觉得幸福呢?幸福还真是自己感觉的,非别人看到或以为的。看小姑的气色,应是幸福的。乐意管这码子的咸淡事。春春狗狗过年也不回家,小姑一个人该多么的寂寞。但话也不能这样说,若小姑一个人在家,春春狗狗兴许也就回家过年了。小姑父英年早逝,小姑三十六就守了寡,这几年也算是不寂寞了吧?

说完小姑又说四叔。这过年的亲戚聚集一起说么子?还不是说这些陈谷烂米的家庭琐事。

夸墨的娘家里,四叔永远是个话题人物。年轻时老婆喝农药死了,现在两个儿子三十了,没一个成家。在外打工,工资也不低,三个大劳力一年攒个十万不成问题。可就没见他们攒一分钱。一年一年的冬去春来,家里什么都没见长,就单身汉的数量在长。房子也越发破旧,都不好住人,住着堂弟建的耕整机与收割机。过年回家了,就住二叔家。好在二叔与堂弟建分开住,一人一大栋房子,有空房。

四叔二十七岁死了老婆,想老婆想得离家出走五年。弄个老婆,生了个双胞胎,却不要了,一个人跑去外面打工。从不给孩子们一个字儿,只顾自己潇洒快活。与小姑比起来,四叔真是……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四叔从竺学红家帮忙赶着回来吃午饭。过年,亲侄儿侄女侄媳都到了,他这个不争气的长辈也得到,心里着实高兴!一年上头奔忙不休,就等着这几天……

在故河口长辈们的心中,过日子就得这样。过年家人团聚,七姑八婆的表亲至亲里走动,一起吃饭喝酒打麻将;拉家常,晒太阳;坐门前闻得到满屋的饭菜香……

现在夸墨二叔家的气氛算是有些接近。

吃饭时,竺学红家的鞭炮又响了好一阵。竺在故河口村是大姓。竺学红的七姑八婆,表兄表妹可多。本家堂叔辈的弟兄都十几个。过事可热闹的。鞭炮放个不彻,人群串流不歇,鞭炮扬起的灰尘搞得那方天空黑沉沉。不象办喜倒象办丧。现在农村过事真是没什么好热闹得,都拿鞭炮出气了。竺学红家正过事儿,想必见不着云妹了。想必就是见着了,也没时间……

夸墨边寻思边吃饭,一会便吃完了。

二婶子与杨梅收拾碗筷,二叔与四叔又赶着去竺学家帮忙。现在故河口这个习俗还保存着。哪家过事还会请人帮忙。只是不是白帮。一天给到的烟酒算起来不比做一天工的钱少。现在的时代真是人情薄。帮个忙也要算工钱。

这些年,大家日渐过上好日子,但学红与云妹的日子实则不太好过,都因云妹哪个病。竺学红的家底原还是殷实的,父母也足够勤快,难不成都给云妹治病了?也不知好端端的,云妹咋得神经病的?

很快碗筷收拾干净了。夸墨听见二婶子在厨房对杨梅说:你去把衣服换下,也买挂鞭炮,一包纸钱,跟建一起去竺学红家坐坐,毕竟一个队里住了这么多年……

咋一听,不知买包“纸钱”是啥意思,难不成真死人了?到底谁死了?

杨梅边换衣服边说:还以为你们早晓得了,你道竺家死了个人怎么就那么热闹,这不光是吃酒的亲戚朋友,还有外地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

听杨梅这一说,夸墨浑身一冷,心想莫非云妹死了……

因为故河口有个习俗,那就是只有不得好死的妇道人家,人们才会大老远跑去看,即为“看热闹的”……四婶子死的那会,也是人山人海,与这境况非常相似,莫非……3、

杨梅说:昨夜里听见堤上有人哭,我浑身都发抖;你说这大年初一夜里哭,能有好事儿吗?

四叔也说:昨夜里我刚躺下,便听见有人敲门,原是竺五爷,这大年初一夜谁肯去帮忙,还把她四叔辛苦,云妹走了。四叔听了二话没说,就起床去了。二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哒哒的从房间出来,只见邻居三家的灯亮哗哗的,堤上一片闹腾。这大年初一的打牌到深夜,走在堤上闹腾也是常事。只是好端端的哭啥呢?高一声低一声的,在寂寞并不清净的村庄上空回荡。许是喝醉了酒的人在撒酒疯。

待两三个时辰过去,全队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声也震天的响。你说这大年初一的什么事儿不好做,偏要……想起来,真是没有一个人心里不疼。夸墨听着杨梅与四叔的话,象做梦!不相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了?可这就是事实。这刻,杨梅与建已换好衣服,赶着去送云妹一程。云妹与杨梅这两个在家的年轻妇人。素日走得亲,也说说心里话,也没见云妹透露什么厌世观念,咋地突然自杀呢?说实话杨梅心里非常难过。边流泪边对夸墨说:墨姐,云妹第二个孩子丢破时,我洗衣服路过她家,她硬拉我进房间,抱着我哭,说她的命苦,生一个丢一个,生两个丢两个……我还劝慰她说,你还生了两个是丢了,而我呢,七八年了,压根地就没生,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还年轻啊,是你的孩子终归属于你……云妹就说:那是我命上不该有她们吧。杨梅说:会有更好的子女等着你,你就安心休息,太伤心了可不好……

这样云妹才安静些。

第三年,云妹真生了个儿子。只是那时云妹已经病了。医生交代她最近几年不能要孩子,否则,病情会更为加重。可云妹实在太想孩子,顾不了自己。再说竺学红的父母并不担心云妹的病情,倒担心云妹年纪大了,病不得好,更加生不得孩子了,咋办?还不如冒险早生个。所以云妹的儿子就叫险生。自从险生出生后,云妹的病貌似好了,好久没发。儿子也长的一帆风顺,不像前两个女孩儿悲惨。

这叫夸墨心上有个困惑。为什么云妹生的男孩活下来了,女孩儿就死了呢?学红的父母表面对云妹好,可是受了云妹娘家的压?

周家在故河口的势力有目共睹。云妹的父亲周大叔是村上财经,在故河口滩外包有千亩田地,栽着大叶杨、树还小,田地转包给农户们种,每年租钱不知收了多少!人家为能种上几十亩地,没有不跟周家说好话。因外滩上的土地肥沃,虫子稀少,不需要什么成本。买价也便宜,几百块就买得十亩,真是天上掉下馅饼了。

云妹的娘家在故河口是头号家庭。云妹之所以病了还有钱医治,实是娘家支助的。

夸墨很难想象,连丢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的心理该如何去承受?实则云妹的婆家里不喜欢女孩子。这种隐藏的意念是会灵验遭受惩罚的。只是竺家为啥那么讨厌女孩子呢?

竺家长辈里五弟兄,竺学红少一辈的弟兄十几个。而竺家的老少一起女子不过三个,(其实最先是五个,后来竺五爷的三个女儿,有两个去河里洗澡,无茄事淹死了。)老大是竺老三的学铃,老二是竺老五的学芳,最小的是竺学红的妹子学学。

学玲十四岁时突然失踪了。这在村上还闹腾过一段时日。说是被人拐骗到某山庄当压寨夫人去了。这当是人家开玩笑的话。好几年没消息。某天突然回到故河口,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穿金戴银的,珠光宝气。说是嫁了户大人家,在城里开公司。这不公司正招女生,就把学学带走了。

那时学学不过十五,正值花季。不想这花季少女出去一年再回来,就是另幅模样了。木头木脑的,仿佛心灵受到了重创。学红的母亲好说歹问的,终于学学开口了。才知学玲把学学带出去卖肉了。而学玲失踪的五年间,并非嫁进了豪门,而是……五六年过去,她也成了鸨母,开起了妓院……只是不该将自己的亲堂妹子弄出去卖啊……

自此两家的母亲就成了仇敌。竺学红的母亲又气又恨,连忙找个庄稼汉将学学嫁了。好在学学的婆家都是勤劳善良的人,不曾为难学学。学学也还生得一女。模样大有改观,日子还将就过得去。可那心灵上的创伤可是消除了,就不知。特别是学学的母亲,自此对女子就深恶痛绝。用学学母亲的话说是,今生今世儿子儿孙都不要生女子,生一个,我就捏死一个。竺家这隐约仇恨的情绪,就蔓延到了云妹的“女儿们”身上,蔓延到了云妹的心上?

当然这只是夸墨心上的困惑,说出来还不被人骂成疯子。哪里有捏死自己亲孙子的婆婆……

夸墨这样困惑的,也想去送云妹一程。只是小选不让她去。小选是知道夸墨与云妹一家姊妹的情感,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夸墨在娘家最要好的就是云妹一家的姊妹。夸墨与轩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最终没能成为夫妻,嫁给了小选,可是阴差阳错。这在小选心上还有印记。不让夸墨去,并非怕夸墨见到轩轩,而是是怕夸墨受不了那撕心裂肺的伤痛场景……

再说夸墨长到四十了,还不曾去过那样的场合。夸墨从小就不喜欢去那种场合。就是老人死了,她也不去。杨梅与四叔也不赞成夸墨去。说过年走亲戚的去那种地方干嘛?夸墨自还在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也就没去。

云妹怎么死的,云妹又是怎么疯的。这两者一定有着亲密联系。

大家都不知道云妹好乖乖的一个女儿家,怎么结婚就得了疯病?

杨梅说:

疯的总根子还在丢了小孩,第一个小孩生了七天,送足米的日子都订好了,没见怎么不好,却突然死了。云妹下身的刀口子还没掉线,一急一累一伤心,好久身体都未恢复。不想不久又怀孕了,还没一年,第二个孩子又生了,还是个女孩儿。养了九个月,不想一夜之间又死了。从那之后,云妹的身体更虚弱了,还有些神智不清。见谁家的孩子都要盯着看半天。有次去云枝家玩,看见一个女孩儿在门前玩耍,也盯着看。女孩儿见云妹盯着她看,就裂嘴对她笑。不想云妹一步上前抱住女孩儿,只喊我的儿,我的儿……吓得女孩儿哇哇大哭。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女孩儿从她手里夺过来。从此,云妹就疯了。确诊说是产后抑郁导致的神经病。

这些年来,有娘家父母的支助,有学红的精心照料,有药医治着。在家种几亩田地,养几头猪,整点菜园子,不急也不累的单纯清净的过日子,云妹也还好。都没大犯病。六七年里就犯了一次。不想前年去到羽绒服店打工,病又犯了……

事情起因是这样,哪天大雪,云妹一个人看店。生意特别好,云妹一个人忙坏了,一直忙到天黑。卖了多少件,云妹自己也记不清。老板娘可高兴的,给云妹奖赏了一个点的提存。不想结账清衣服时,却少了一件。还是件最好的,值三四千。老板娘可是对云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叫云妹赔还是咋地?想云妹多洁身自好的人,容得了那么大的疏忽?是眼眼招呼着,咋地就被偷了呢?云妹左想右想,东想西想的,就有些性起了。老板娘不晓得云妹的那个病是急不得累不得的。管小兰是云妹的嫂子,还是有些知道的,就来跟云妹来陪不是,说老板娘数错了,叫云妹别往心里去。好叫云妹解除心结,不犯病才好。可云妹说:你们都不要安慰我,一整天就我一个人在店里。不是我弄丢的谁弄丢的,三四千不是小数字,我赔,我赔……

你说这年景的出来打工就为赚几个小钱,不想小钱没赚着还倒陪了三四千。云妹又是多么纯净看重面子的人。人一说还真以为她个神经呢……这样七想八想的,病就犯了,且犯得非常厉害。四个劳力都捉不住她,直往雪地里跑,打滚,嚎哭……

听杨梅这一说,夸墨恍然大悟,难怪那些日子再去雅鹿店,看不见云妹了。原是犯病了,不再招呼得好门店,去治病了……

就为一件羽绒服,值得吗?我的个傻云妹,有什么触动,不方便跟别人说,来跟墨姐说啊,好端端的要把自己逼疯?

夸墨真后悔啊:要是那些不见云妹的日子,能跟云妹打个电话,说说话,或许不会发生那些事儿了。

去年一年里,云妹都在治病。住了三四个月院,好些了。就去广州。从羽绒服事件后,云妹都不想在故河口呆了。店里人多手杂的丢了件衣服也正常。云妹大可不必记在心上。只是云妹由此又想起了自己多年前丢掉的女孩儿啊……

在外打工也好,只是非常想念儿子。学红搞装潢,云妹当下手。学红一月可得七八千,云妹一月可得四千。美满的日子就在眼前。只是云妹从未那么长久的离开过儿子,因思念过度,病情一直没得到控制。但为了学红的安宁,她尽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发病。都跟学红商议好了,春节回家就不再出去打工,原在家里种几十亩地。离儿子近些,想见就见。学红也答应了,这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收回了那些田。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为何还想不开?4、

夸墨望着那方天空,心思一片麻木……

朦胧中,云妹戴着斗笠,披着头巾从堤道走来。阳光如水洗一般的柔静,干洁,空旷;风儿吹着,一点声响都没有。云妹走到堤下坡看见了夸墨,忍不住惊喜的喊:墨姐,墨姐……

堤坡下是条小路,小路直通田间;田间棉花开满了花朵。应是八月。

故河口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故河口地处长江故道与天鹅洲湿地。一年四季风如水一样吹过,让人感觉四季如春。这如春气候滋润的女子,更似大地女神该亚一样的貌美如花,长生不老。云妹就是这样的女子。

听到喊叫,夸墨住了脚步,只见云妹在路途的树荫草丛下,望着她满脸微笑。云妹见夸墨住了脚,忍不住激奋的上前抱住她,直问:墨姐这些天去了哪里?

夸墨说:我去青苔镇上班了,你哥哥没有告诉你?“哦”,云妹哦了一声松开手,便走了。边走边说:田间的棉花要摘掉,否则下雨烂在田里就不好了,这时节,棉花还藏在棉枝里见不着阳光。

望着如一风一样吹过的云妹。夸墨心上直感慨:故河口的风水就是好,看云妹每天里暴晒夜露,不见黑不见老,倒如花儿一样愈发丰采。要结出果子来似,不知哪个幸福的男儿会娶她当老婆……

第二天,夸墨碰见了木丰。木丰也问夸墨这几个月去哪里了?

夸墨说:“我去青苔上班了……”

木丰说:“那就难怪轩轩了……”“轩轩怎么了?”想起昨天里云妹也古里古怪的样子,夸墨忍不住问。

木丰说:“你不知道,轩轩要跟管小兰结婚了,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你敢说轩轩没告诉过你;轩轩退掉媳妇子回来第一时间就到了你家,队里的人全看见了。”

夸墨想起去青苔前一天,轩轩确来过。背着个包裹从堤上直走进她家。进屋还叫她给他舀了盆冷水洗脸,然后坐在写字桌前面,望着她问:夸墨,在家过的还习惯么?夸墨说:“从小就生长在这里,有啥不习惯。”轩轩又问:“夸墨,会出去做事么,还是留在家里?”夸墨说:“有机会就出去,没机会也不强求。”轩轩再问:“夸墨,还在写小说?”夸墨说:“是啊,今天真是奇怪,问这些干嘛?”轩轩笑着说:“夸墨,我会一直支持你写小说,我给你买写小说的材料纸,好么?”夸墨说:“轩哥真会开玩笑,你给我买材料纸,不怕嫂子生气?”轩轩涨红了脸,不敢抬头望夸墨。良久又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她说:“夸墨,说真的,往后我会一直支持你,给你买材料纸……”夸墨说:“轩轩哥,我明天就去青苔了,大姐办公室里多的是材料纸哇,大姐跟我在青苔找了份工作……”“哦”,轩轩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默坐了会,就回去了。

那时期,周家的家具都打起来,轩轩要结婚了。

夸墨记得去青苔那天是端午节。

一大清早,故河口的鸟雀鸣得欢,农人也在田间忙。撑着锄头把锄一锄望一望。鸟儿也飞一飞,歇一歇,它们在叫:端午节好,端午节好,端午节好……叫得农人不由得一股劲的低头,赶紧锄完了回家去。端午节了,出嫁的女儿回来了。笼子里关着的鸡要嫌,称回的猪蹄子要炖,一大家子还赶着要吃粽子呢。端午节在故河口是很隆重的。而夸墨却一大早赶去青苔……不想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再回便是八月了……轩轩的婚期也将近……

夸墨不明白轩轩的婚事跟自己有啥关系。轩轩哪天也没说什么,就问了几个问题,算表白吗?轩轩本是有媳妇子的人!媳妇子就在故河口对岸的新码头村。是个裁缝,脾气温和,人也漂亮,来过轩轩家,都与轩轩睡过。

这时怎么换成了管小兰呢?

木丰说,周家出大事了,周大叔落成了公家的国库券,要判刑,上面查来了,为了免除劫难,周婶娘就想了和亲一招。于是便有阳光大好的一天,故河口的老沟边走着两个女人,风尘仆仆的,风风火火的直逼周家去。然后就订好了婚期,那是时间越快越好,从头到尾不过个把月。这期间周大叔贪污国库券的事也烟消云散的平息了……

婚期原在八月十五……

大家之所以遗憾轩轩跟管小兰结婚,实则管小兰母女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家里权势,狗眼看人低。管小兰本有个定亲的男友,叫邱飞二。是个裁缝,手艺不错。人也懒。老邱师傅是故河口有名的裁缝,靠着做衣服,在村部做起了一栋楼房,开起了裁缝铺,生意好的不得了。那时没有服装店,人穿衣服都是做的。一年上头田地收成好的,年前就将裁缝接到家,做个七八天。老的少的短的长的棉衣单衣,全都做好了,过欣喜快乐年。老邱师傅一到下年就马不停蹄的做了东家做西家,多年下来不知攒了多少钱!管小兰的母亲见邱家有钱,邱飞二有手艺,就将管小兰许配给了他。那时小兰不过十三四岁。不想几年后,邱家的形式笔直下转。先是老邱师傅中风瘫痪了,后是各样的服装店开起来了,邱飞二更是懒得动手做衣服了,不几日,裁缝店就跨了,那大楼房也跨了,在阳光下哀叹。管小兰的母亲巴望早些解除这一婚约,退掉那份亲。这不恰好……周家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全村里的后生,轩轩算是数一数二的,管小兰母女早就虎视眈眈了,只是没逮着机会……这不机会从天而降,还等什么?

轩轩退掉前面那桩亲,实则想回家娶夸墨的,不想夸墨却要去青苔,轩轩就没开口。轩轩不希望拖夸墨的后腿,加以家里迟不迟,早不早的发生了那一档子事,由此也就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也殃及到了云妹……

轩轩婚后没几天。云妹来找夸墨,问:“墨姐真不知道我哥要跟管小兰结婚么?那天看见墨姐回来,还以为事情会有更改呢?”夸墨说:“真是小孩儿,婚姻大事岂能随便更改的?”云妹便说:“墨姐,我长大了要跟喜欢我的,我喜欢的人结婚,才不象我哥一样软弱。”夸墨便笑:“云妹有心上人了?”云妹便害羞的说:“我要跟我心上人建一个美美的家,喂一群肥肥的猪,生一群胖胖的娃,住在堤坡下。”夸墨听了忍不住大笑:“云妹这么点大,就知道肥肥的猪,胖胖的娃,你说住在堤坡下,那人家?是竺小红吗?”云妹听了夸墨的话,害羞的跑了。

就年岁,长相,气质,性格,家境。竺小红跟云妹还真般配。小红细皮白肉的,很小就不读书了,跟他堂哥小敖吧学砌匠。那时故河口的男娃不读书就学手艺,在外面混得也不错。小敖吧就这样,不过二十几,在外面当起了建筑包头,一回来就将队里的半大不小的男娃带去一群。说是工程越做越大,需要能手。竺小红是小敖吧的堂弟,想必往后也会一样出息。

云妹也只读到初二就不读了。云妹说不喜欢读书,只想成个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在家门前晒太阳,看树木田地庄稼,看一群娃在草地里玩耍……夸墨很奇怪云妹这么小年纪,怎会有那样的梦想?就这一说,夸墨还以为云妹的心上人是竺小红?做梦都没想到是……

竺学红是竺小红的哥哥,他们两弟兄,加学学一个妹子,亲姊妹三人。学红跟云妹的哥哥一般大,早到了结婚年龄。云妹上面还有个姐姐叫云枝。算来,学红比云妹大六七岁。一直在外面玩杂技,一年里回来不过两三次。有次还将宜昌的一个女子带回家来住了两个月。宜昌女子的母亲从宜昌跑到故河口来,硬是把个不争气的女儿拖回去了。宜昌女子已有身孕,竺家父母说尽了好话,女子的母亲死活不同意,还把女儿的孩子拖得流产……那是很惊人的一件事。

学红的杂技玩得好,功夫了得。一根竹篙子长长的,他如燕子一样一下就飞到了竹尖上。那时《边城浪子》里有个叫傅红雪的,不知迷死了多少人。说实话,学红与傅红雪长得七八分相似。还会点武功,腿又不瘸,也难怪有女子跟着他跑到故河口来。云妹当时多伤心,大家真不知道。云妹为何爱上了竺学红,大家也不知道。要不是云妹自己说出来,谁都不信。大家只听说学红与云枝搞恋爱,咋地换成了云妹呢?

竺家与周家也是老亲。长辈里有相互成婚的。譬如云妹的大姑就是学红的大伯母。学红的堂哥小敖吧就是云妹的表哥。这辈里也有连亲的打算,以便老亲能够永远的亲下去。这当是老一辈人的思想。现今的竺家与周家能否连亲下去,只有天知道。但大家做梦都没想到,云妹与学红很快就结婚了。云妹与竺学红结婚时不过十六,不够结婚年龄呢。云枝也结婚了,男朋友是故河口天鹅村的李文华。两姊妹结婚订在同一天。

李文华本是大方的男友,订婚了,还送了订婚礼物,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一块熊猫牌的手表。那时订婚就行那两样,不行金银首饰。某天,大方带着自己的姐妹与队里的姐妹去李文华家玩。云枝也去了。在那迎风的荷花香飘进门窗的时候,云枝就爱上了李文华。

后来云枝跟夸墨说:“墨姐,婚姻是天注定的么?我也晓得他是大方的男友,可我就是忍不住,当我走进他家,迎面一望,那满池的荷花飘香,我就觉得那是我的家了;只是我并没有告诉他,也不晓得他去找大方要回了自行车与手表;人都不要了,还要东西干嘛?我也是没办法,怪不得队里人看我像看怪物……”

夸墨也知道有段时间,这个事儿在村上闹得沸腾。都骂云枝抢了大方的男友。俗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云枝压根底就是寻着窝边草吃。原先抢自己的妹夫,现在又抢大方的男友。实则学红与云枝相好在前,哪有抢呢?再说云枝压根底就没跟学红怎样?但云妹现在与学红结婚了,就另当别论。乡里不是有句话说是: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么?说的就是这码子事。

李文华也是黑心。骗了大方的情感还伤大方的心。退掉人家不说,还将订婚的礼物都骗了回去。退婚就退婚,还一点损失也没有,实则不是大丈夫行为。世间真只有大方这一个大傻瓜了。

大方本与云枝是好姐妹,自此两个人都不来往了。云枝一说起来心里就难受,直把火气往李文华身上撒。骂他不该追求自己,还把给大方的订婚礼物要回去。这事儿确是李文华做得过分!故河口的习俗是女方退男方,东西要退回去,而男方退女方,东西都作废,是不退的。

好在云枝与李文华结婚没几年,就出去打工了。一打十几年不回来,过年也不回来。这次云妹死了,会回来吧?

夸墨想起这些往事,不知云妹到底有什么心结?云妹定是有什么心结未打开,定是有什么生命不能承受?只是我的个傻云妹,你自个没有姐妹在身边,咋地不来跟你墨姐说说?咋地要……都怪我太疏忽了……想到这,夸墨的心都碎了。

说实话,云妹与学红结婚十几年了,就到夸墨的小厂去过一次。

那日下雪,路不好走。云妹与学红来镇上买年货,不得回去,就找到了夸墨的小厂,进去坐了会。

云妹说:“墨姐,我在家听说墨姐在镇上开厂,总想着能来看看,这不还真来了……”

夸墨说:“离得又不远,你要常来呗!”

不料云妹连摆手说:“哪里有时间来的,家里鸡鸭成群的,一到傍晚都要进笼,我来了它们咋办?”

夸墨一听,还以为云妹过着老一辈故河口人的幸福农家生活。现在的时代,像云妹这样年轻的主妇,谁家还鸡鸭成群呢;都没几个在家,全出去打工了。云妹一直没出去打工,实则有病。但看云妹穿着天蓝色羽绒服,迷雾般的眼睛,自然的卷发,还是从前的那个大地圣母该亚。哪有半点神经?实则云妹家里早就没喂一只鸡,养一头猪了,所谓的鸡鸭成群只是云妹自己心中的意想。随岁月的流逝,云妹的病越发严重,受不得一点累。就不再喂养那些鸡鸭鹅了。这样说,云妹还是有病的。但表面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夸墨很高兴云妹与学红来小厂看望她,很高兴云妹过到了自己梦想中的生活。直留他们在小厂吃晚饭。只是接他们的车来了,他们就走了……

望着雪地里载着云妹与学红及年货吱嘎吱嘎走远的板车,夸墨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渴望建立一个美美的家,养一群胖胖的娃的小女子,如今真成了个妇人。

许多年过去,她们一直没有机会亲密接触。直到前年,云妹在雅鹿店工作,她们才再度亲密起来。素日真是没时间在一起。云妹一般不出门,除非夸墨回故河口。但夸墨忙,没几个时候回去。回去时又是春节,路上偶尔碰见,就打打招呼,匆匆而过。但在夸墨印象中,云妹总是优雅温柔的像只猫,神情也安逸,并没有什么神经因子!夸墨从不以为云妹有神经病,而是外界的污染侵害了她。云妹本质多么单纯干净的人。只心想着一个美美的家,养一群肥肥猪,一群胖胖的娃,住在堤坡下……

不知云妹为什么要住在堤坡下。故河口的堤坡下就是河外边。也许河外边单家独户的清净。云妹的梦想算是现实了,可病为什么还要犯呢?即使丢失了孩子,儿子都十几岁了,人面子不错,读书成绩好,一个大学生坯子在那里。云妹只管活到天年享不完的福。可云妹咋地还要发疯,甚至疯到该吃多少药都不晓得了……

因为大家都说云妹吃多了神经病药死的。神智不清,原先一餐只吃一颗的一下子吃了几十颗,还不死人吗?一说是神智清晰,都写了遗书,洗得干净,化了妆,很安静的死去的……

夸墨更相信第二种说法。就夸墨印象里,云妹一直都清晰干净的,更没有那刻神智不清。那药就是故意吃多的,一心想死。夸墨不知道云妹为什么一心想死?

二婶子说,云妹本与学红在她大姑家拜年,七姑八婆的表亲叔亲的都到了。一桌桌的麻将打得热闹。表兄妹堂兄弟的在外打工的打工,当老板的当老板,包小老婆的包小老婆。都混得不错。在乡下做起了楼房,买起了小车;孩子们在城里读书的,在城里也置了房子……

说起包小老婆,云妹心里就发堵。这与学红又没什么干系,她堵什么?就宜昌女子的事儿都过去了千年万年,谁还记在心里!但云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就不晓得了。

只说他们表亲里,小敖吧就包了两个小老婆。第一个小老婆怀孕了在医院流产,正宫老婆去医院看望;第二个小老婆刮宫时,大小老婆一起去医院看望。如今儿是三个老婆一起回家来过年……

都算咋回事?难道有钱就可娶那么多老婆。还一个老婆带一个儿子。队里人还一个劲的来瞧热闹,直说好。现在都啥社会这……云妹难受,眼下一看,还只有学红混得最差……

都不知可是这事儿触动了云妹。吃中饭时就有点不对头。只是大家并不知道,包括学红也不知道。因为云妹一直微笑着,跟表亲叔亲的姑嫂表嫂谈论个不休,掩饰的非常好。看学红跟姐妹弟兄亲热热乎的,云妹心底很酸楚。在云妹心里是想:学红就是跟了我这个神经,一世都不得翻身了,是我害了学红一辈子……

实则那时候,云妹的娘家也在走下坡路。外滩的田亩归了公,再也收不到田租钱。她种的几十亩田地也要归公,再种还要出钱;田也涨价了,买得上万数的钱。轩轩与管小兰结婚早不住乡下,在镇上买了房屋开着店,生意也不大好,买了条线路车,车子出了事故,几十万都打丢了;那些钱可全都是周婶娘拿的。加以云妹的病,家底早掏空了。周大叔也老了,走起路来咳嗽个不停。倒是周婶娘的笑声还如铜铃一样,只是铜铃有些哑了,再也发不出叮当叮当的声响。云妹每次看见自己的父母心里就难受。儿子也一天天大了。人家儿子都在城里置了房子,就她的状况,猴年马月才在城里买得起房。家住的还是个平房,全村就数他们一家还是平房……

听着表亲堂叔辈的姐妹兄弟们的欢声笑语,云妹不好受。好多年过去了,原来的金枝绿叶都成了黄脸婆,流浪儿。云枝,贵贵根本就不回家过年。在外打工过得也不怎样。云妹想念自己的亲姐妹,希望与她们在一起,不喜欢跟这些表亲的姐妹在一起。她们都用有色眼睛瞧人,瞧不起她这个神经……一说起都是比房子,车子,比钱,比孩子……谁不晓得她丢失了两个孩子,没有房子,车子,没有钱……从前他们家可是故河口数一数二的,她们姐妹也是金枝绿叶,只是时代变化太快,她们姐妹都赶不上时代了……

云妹越想心里越暗淡。推说天快黑了要回家收衣服,就回了。

望着洁白却赋予沧桑的房屋;望着屋前屋后浓密的青草并不因冬来而枯萎去;望着暮色一片片射进来。云妹不禁泪流满脸。她本也是想建一个美美的家,养一群肥肥的猪,生一群胖胖的娃的。只是从进这个家门,她就病了,她想做这些的,只是没时间,没精力。好些年,她都没下地干活了,也没喂一头猪。菜园也没栽过一根菜,屋前屋后的空地宽阔的,就养了些荒草精灵。她的梦想还未开始就毁了!是被自然与时代毁的。在这一样的村庄与田野,她找不到儿时的感觉,找不到儿时的光景,儿时的家……找不到儿时的田园气息……她记得娘家的菜园种满了瓜果蔬菜,一年四季飘香。而今大菜园里也栽满了棉花。她想建立一个美美的家,生一群胖胖的娃,只是这些都没了……

一阵夜风吹来,她不仅打了冷战。再坐沙发上又泪流满脸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经被触动了,自雅鹿店出事儿后,她就自觉得不大对劲。心情郁闷,魂魄飘散,精力不济。心气也低,想什么都伤心。本来与学红每天做着事,只心向前看,都将这些俗事忘却了的。这不一回家,看见远处近处满村的高楼大厦,看见一呼啦一呼啦驶过的小车,与一个个鲜活漂亮的娃……于是就有些不在状态。实则云妹是个内敛的人,不大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大跟人说真心话,也没个合适的人说的缘故。

人家都在攀比谁的小车豪华,谁的高楼大,谁的钞票厚……这些都与她无关。曾几何时,世间已发生了那么大变化。她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药,餐餐吃药,只为哪天能够清醒的建一个美美的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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