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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8 00: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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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琼

出版社:吉林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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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音独听

琼音独听试读:

清歌涤荡

六月

把生活的镜头

对准花开的六月

突然轻盈了的

是有音乐的步履

一只蝴蝶

穿过飘浮的歌声

沿着一支钢笔

欢快跳跃

惊艳了

儿时的温暖的记忆

许多个音符

排成方阵 起舞

满世界的童年笑了

按下了六月的快门

拍下断了绳的思虑

从此 白天牵着黑夜的手

撕扯着光阴戏谑

路遇黄花

你披着黄袍观望

加冕你的过客

低声吟唱

体内的情绪

是光阴给的灵感

除了风

还有谁

在输送你的威望

指间滑落的

是那个微笑的瞬间

奔走着的心情

撒在园子里

长出另一个

宁静的向往

致青春

那年那月

有擦肩而过的风

藏着春天的温暖

知了在无词地歌唱

用高昂的音调

在寂静的夜里

每一线凝望

都是背负的沉重的光芒

记录每一枚心事

文章小憩在手掌

像低迷的杜鹃

歌唱未来的王

西风卷走的前生

勾画成多棱的背影

三孔桥边上

有牧师的琴声

有梨花吐出的香

是变了色的独白

我试着抚摸指尖上

那道闪电划的痕

却变成七月的目光

像火

燃烧着路人的夜

是谁

把苏轼的明月

摔碎成酒的陈香

那是场晚会

穿着舞服

一个回眸

数年后

变成一个

失忆的姑娘

一朵芳菲

小朵知春带笑回,枝头独立裹芳菲。

无增不减空中色,缘是淤泥涅槃归。

宜兴竹海

茂竹新篁意蕴浓,双碟起舞醉清风。

胸中自在藏丘壑,此处泥香最从容。

把平静铺成白纸

我把平静

铺成一张白纸

用灵魂

添加风

让纸飞翔

黑夜里

眺望黑暗的人

其实都在眺望 希望

比较希望与高楼

低微的差距

地面的尘埃

也仰面大笑

不被打扰的月亮

疯狂地喝着露水

害怕那些黑夜里

寻找眼睛的人

发现自己的梦想

温柔的双手

抓不住音乐

却能点拨涛声

小小的幸福

在尘世缓慢行走张望

像个小孩子

兴高采烈地

演变成墙角的梅花

高雅的香味

舞弄着午后的阳光

升起的灵魂

藏着一股风

时常携着尘埃

飞翔 飞翔

仙人球,开花了

仙人球

开花了

对视一番后

它满身的刺

瘦成一首诗

融进那盆土里

唱首干燥的歌

几朵忍不住羞涩的小花

笑出声来

收拾起丢失的阳光

守望了一季又一季

让荒凉成为习惯

光阴被包围在刺里

在丢失的阳光边上

百花的动静

显得落寞

泛滥成灾的

是那些刺的裂缝

几颗赤裸的魂

意外中活成一道墙

写给母亲

我愈走愈深

一条走廊充满药味

有个音符在电梯里歌唱

唱出的声音

也有药味

一个带着皱纹的

孩子

在细数白发

注定今夜

您端坐在

六十多年前的

那个干涸的年代里张望

回忆

世间的一个

长满诗歌的童年

您拈起

一片秋的叶子

穿一个梦的孔

世上的一棵树

有了旋律

一个声音在喊

不要告诉我生命的芬芳

因为我要用那把土

繁衍生的热泪

星光璀璨的夜晚

波光荡漾

夜曲悠扬

那双皱褶的手

缠满岁月的结

于是

后代的生活就站在

那颤人的发丝上

用嘴角吹出

如缕的箫声

您的生命触动我的心房

随您而去的梦

连您的皱纹

也跟随在笑颜里徜徉

收留起来的二月

无数句话语在数落着

在打翻的话口袋里

一个关怀跳了进去

被熏黑了的叮嘱随风滚动

尔后,是一阵笑声

在墙壁上

有个音符在打洞

想透露出二月的影子

黎明的酒槽仿佛借着月的潇洒

沉醉了熟睡了的生灵

二月的风

调侃着那些枯黄的身体

有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

散发着忧郁

用背影扭捏着情话和裙摆

天上的云朵也发慌成黄色

尔后掉下几滴雨

那些衰老

把润湿的秀发

编写成诗句

月亮说

有人从月亮中走出的时候

月亮便空了

那是种铺天盖地的洁白

在寂静的夜

原本无意

却踏进了善意的秋

有场秋雨

洒在江南没有根的田地里

紧紧抓住一把雨

丈量出那天与地的距离

在光阴中行走

白天成了路

在那些流云般的日子里

你可以脱去短衫

敞开思想

抱着一颗菊香扑落的星辰

唱首温婉的歌曲

月亮说

看 这个世界

被我染成苍白的话语

一颗流星

一颗流星

微笑地

看着地上的人

在指着天叹息

那星颤抖得令天色变青

坠地的那刻

寻找不可捉摸的根由

闪亮的光

扛着生,踩死了死亡

月华 淹没了落英

心上在发亮

自己变了沙石

生命变异成开端

那一刹那的永恒

流星

被焚的身躯

点燃那空旷的黑夜

你的光

是一道暖流

淌过大地的心

听着

你的静默

你在草原边上

呼唤羊群的名字

却找不到

天空的那个位置

我太息

透不进你的窗棂

只有门前

立着那盏脆弱的灯

额头上

有那一声低缓的雁子叫过的痕迹

回顾时

痕迹立在了沙汀

彳亍在那个有车鸣的傍晚

呜咽

其实是上帝在笑

江水对我骄傲

看见天青

有孤燕徘徊

影子跟着它奔跑

一根小草

讲述露珠的天庭

踟蹰的踪迹

本来在等待冬天

却贪爱一个永远的沉默

沉没的

那颗边缘上的流星

草原情歌

银色的月光

是你的微笑

在我的心头

轻轻荡漾

马头琴上的音符

跳跃在我的心上

那甜蜜的

是我用温柔

在吻你的发香

青青的草原

在听我歌唱

美丽的姑娘啊

让我摘下云彩

为你做件衣裳

美丽的姑娘啊

让我骑着骏马

带你一起

把我们美丽的爱情

飞翔在天空中的画廊

我要到海角天涯

去雕刻你的善良

让海角的鱼儿

为你的美丽流浪

让天涯的飞雁

沉落在梦一般的故乡

我愿意带着你

把你的温柔

写在水中央

你是一首迷人的诗

——三八妇女节感怀

静静地

你在一颗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露珠上

坐着

渴望在阳光折射出的那个短暂的世界里

和梦想融为一体的芬芳

一双忘情的、黑色的眼睛

书写着那份恬静与安详

好些年头

你品尝这样的情景

轻轻地哼起歌曲

乐声在空气中激荡

明明有怀乡的大海

垂下的长发

在弯腰的瞬间

携着阳光碰弯在地上

静静地

你从沉睡的梦中

看到许多年后

雪白的头发

让冬天也变得痴狂

一位母亲微笑着

用一生在阅读

坐在初春那陡峭的寒意上

岁月的浪花

层层装饰你的面容

在走向大海的青春时光

你是一首迷人的情诗

诗中的秘密

是个女人的节日

静静地

你在这个玫瑰色的夜晚

看见月光蹲在发呆的树梢上

迷茫地窥探着它最初的情人

你用手掌拥抱着温柔

这双手,绿而温暖

尽管你看见高山已经被山谷埋掉、沉陷

你却依然豪放

让河流取道你沧桑的额头

这是遍地凌乱的美

一条青春的河突然间哗地流走

水下的蓝天如此深广

无边的云朵

遍地流浪的云朵

汇聚成生活中的波浪

你远了,远了

彻底地消失

活着,忧郁、歌唱、满怀希望

致月光

你,无意摇动我心中的喘息

却扣响了柔和的音弦

把我颤抖的足音

埋没在

你诡秘的笑里

你合拢的双手

霸占了我对太阳的沉迷

在芬芳的气息中

我彳亍独行

盛满喜悦的你的眼里

不再有杜鹃的哀啼

在水波做的房子里

你说

如果没有我

你会追逐自由的鱼

你身旁徘徊的游云

在诡异地调戏

低头

你说 奔腾的海浪

原本是孩子在跳跃

我真诚的双眸

才是——

你心中不朽的神奇

送给女儿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

轻轻蒙住你的眼

你的小脸

便释放出花儿的芳香

上帝说

我在你心中的名字

叫信任

你拉着我的手

也拉住了我的激昂

通过我的双眼

你不停地摆弄着衣裳

我不住地用心灵

编织着你的善良

你的声音

如美丽的花环

环绕着我的秀发芬芳

洋溢在

我平静的心上

诗词

琼音独听

诗词

父爱如山

那份凝重的父爱

生日前夕,父亲突然来电话:“闺女,今年是否回家过半个花甲?”听到父亲微带苍老的声音,我突然语塞。“哦哦……”应付两声,后面的话再也无心听下去,一向幽默的父亲,是否在用这种调侃的方式告诉我:为人母,为人妻的我,应该藏起那件用青春编制出来的美丽诱人的羽衣了?曾经有人说过:每个女人都是仙女,每个仙女都有一件漂亮的羽衣。仙女们曾经穿着那美丽的羽衣追云逐月,逗霞嬉虹,只是有一天,那件羽衣被锁了起来,而那把开锁的钥匙,其实就挂在床头,只是,自己不再愿意取下钥匙去打开箱子,因为她知道,打开箱子的那一刹那,会被那璀璨夺目的光彩迷惑……父亲玩笑的一句话,无疑是一种鞭笞,突然,迷茫中的我,又在父亲的话语中找到了方向。终于悟起,父亲的那句调侃的话,除了提醒,分明蕴涵最多的,还是那份沉重的牵挂和思念,太长时间,自己在所谓的工作前途的奔波中,已经忽视了父母的存在,我像一只负罪的羔羊,无奈地回忆父亲那双写满凝重的眼睛,那双眼,又将我拉回了那片面临荒芜的记忆的沙漠……

雨夜的那份爱

那是1995年的寒冬,我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增加了十几斤的体重风尘仆仆地从几千公里外的异乡回到家。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在东北求学半年后的回归,一到家,我便大肆渲染压抑已久的倔强,虽然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我却企图把一身的劳累卸载到父母身上,母亲端上一大碗鸡蛋面,我皱皱眉头:“没胃口。”父亲在一旁似乎很平淡地说:“冰箱里有你喜欢吃的三鲜馄饨,给你下点?”“没胃口!”我突然放大声音,然后到卫生间打开淋浴器,哗哗的水声也似乎在为我心中的不畅助威,突然,我大喊:“我想吃爆米花!”喊完后,感觉三万六千个毛孔舒畅了,水声突然也变成了一种刺激狂暴的有劲的乐曲,等我从狂暴的音乐中走出来的时候,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打盹,电视机里全是“雪花”。

致毕业季

你在前排看书

我在后排看你

老师讲着语文数学物理

我怎么也听不进去

满纸满页写下千言万语

毕业季背起行囊远去

我把那些纸片埋在灰烬里

化成遥远记忆

你在走廊看景

我在教室看你

广播里唱着大约在冬季

我怎么也听不进去

满眼都是你的一言一举

毕业季背起行囊远去

我把那副眼镜淹没在泪水里

化作往事点滴“爸呢?”我顺口问道。“出去了!”母亲道。“去哪里?”“买爆米花”“什么?”我猛然一惊。“你父亲去给你买爆米花去了!”母亲提高声音说道。“现在是凌晨两点!”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啊,知道!”母亲语气仍然平淡。

说话间,听见外面父亲的脚步声音,我赶紧开门,湿漉漉的父亲出现在我的面前,手里果真拈着一袋爆米花。“呵呵,你看,你老爸有本事吧,我就知道那老太太不会放弃这半夜生意的。可惜外面下雨……吃吧……”

父亲轻松的语气中分明洋溢着爱意。我接过父亲手中的爆米花。却感觉好沉重,我故作轻松地拍拍父亲的肩膀:“老爸,有你的!”

可是,当我咽下第一粒爆米花的时候,却怎么也尝不出原本应该有的香味!或许,是因为室外的细雨污染了我的味觉,润湿了我的双眼,又或许,是父亲沾湿的衣襟使这袋几两重的东西失去了原有的味道,总之,那种感觉,我至今仍然记得,只有父亲才能加工的那种别样的凝着爱意的味道。

诗词

你在操场看他

我在树下看你

球场上响着欢呼的声音

我怎么也听不进去

满脑都是你的单薄背影

毕业季背起行囊远去

我把那句告别藏在跌宕的心里

化作芳草萋萋

那个雨夜,我无眠……

风雪夜中的痛

父亲常惋惜自己生不逢时,那时由于成分不好,成绩优秀的父亲仍然被取消了上高中的资格。父亲是一家酒厂的厂长,从我懂事起,就懂得了父亲和酒的缘分,只要父亲在的地方,总少不了酒,母亲常劝导:“酒会伤身!”父亲却笑笑,“我是久经考验的,伤不了!”所以,父亲频繁地应酬于各种各样的酒席间,也结交了各种各样的“酒中密友”,酒精逐渐渗透了父亲全身,母亲眼神中的焦虑慢慢变成了无奈,而最终这种无奈又幻成了苦痛!1998年冬天,当我还在东北的象牙塔中挥洒自己的青春和激情的时候,母亲电话告之:父亲,病倒了!母亲沙哑的声音传来:“你父亲身体很糟糕,你抽空回来一趟吧!”放下电话,我的泪快涌出,我知道,母亲不在万分危急的时候是不会告之家里的情况的,冒着风雪回家,我终于站在父亲床头,眼前的父亲面容枯槁得出乎我的意料,脸颊苍白瘦削,我难以想象病魔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体魄高大魁梧,精神抖擞的我的父亲折磨成这副模样,“爸爸……”我俯下身体轻轻地叫了一声,原以为父亲会绽放那带有怜爱的笑容,可是,父亲仍然神情木然,似乎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陌生人……“医生说你父亲酒精中毒,伤了脑部神经!”母亲含泪说。

我心如刀绞,心中的疼痛慢慢变成了憎恨,憎恨那万恶的酒精居然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我最尊敬的父亲。心中突然有了愤怒,有一种想撕碎魔鬼的冲动……“折磨善良的人魔鬼也会愧疚!”这是父亲的病奇迹般好转后的第一句让我记忆犹新的话,我看着父亲脸上恢复的慈祥的笑容,立刻抹去了对魔鬼的憎恨,后来,父亲告诉我:心中不要随意生恨,即便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刻!

自那以后,父亲,与酒绝缘,我,也与恨绝缘……

写于2005年夏

我获得父亲手术后的第一个微笑

父亲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身体中一共插了四根管子。气管被割开了,一根管子成了父亲呼吸的工具。淋巴结被切除了,两根管子疯狂地导血,似乎要把父亲几十年的心血全部奉献给垃圾桶,还有一根导尿管!

一向伟岸的我深恋着的父亲,成了重症病人,四周是白大褂的医生,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惨白。

四根管子是软的,却藏着一种隐形的锋利,凶狠地把高大魁梧的父亲无情地放倒在病床上,我看着从鬼门关回来的父亲,心里感觉痛。父亲麻药还没过,双眼紧闭着,似乎在拒绝着这个世界自以为可以灭绝伟大与雄壮的恶魔。

医生说手术后前三天是关键期,如果闯过这一关,父亲就是英雄!三天多少小时?我怎么也算不出来!只知道我不断地给父亲擦口里流出来的带血的唾液,仿佛是三个世纪,我眼睛盯着台上的监测器不断地看着显示的心跳、脉动……黑夜结束后是白天,白天过后还是黑夜!黑夜里,清冷的月光,淡然地注视着父亲那被病魔扭曲了的面容,快中秋了,父亲如果能吃进去一个月饼的话,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美!

三天三夜后,父亲脱离危险,我获得了父亲手术后的第一个微笑,那是战神阿瑞斯的微笑……

月色安静地嘲笑着我的傻和疲倦,和父亲一起微笑的,其实是我隐藏最深的最真挚的祈祷!

许多文豪常用梦境和浪漫来美化这个多姿的世界,也许仅是为了满足那个属于自己的绚丽多姿的思想世界。在这个医院的十六楼里,我每天看着一些生命在为生命而顽强地斗争,也看到健康的正常人们时常忽略了的最宝贵的健康的意义。我不禁想,人们在去欣赏后楼梯上的“风景绝佳处”时,去领略中世纪的骑士顽强神性光辉时,去追求康德身上的“自在世界”时,去体验黑格尔的那种“绝对精神”时,是否思考过生命存在的简单意义?

散文部分

写于2009年冬

放射大楼

当春节的脚步走远的时候,我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一个假期,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如果说收获,应该是我把医院的内部结构和设置以及相关的护理知识了解得极其透彻,并且极其残酷地认识到了医务人员、行政人员、护理工人之间的联系与区别,以至于我可以以医院的内部人员强烈地自我感觉,只是少了身白大褂。这就注定,我其实是个不断向医院砸钱但又不得不把医院当救世主的病员家属。

上帝制造了生命,它就有权让这些生命为了生存透支体力赚钱然后再把钱花费在已经残喘的微弱的生命上,而且给你一个固定的没有任何怀疑的挽救生命的居所,这个居所有十字架上虔诚的职责,用白色包裹着人间与天堂的通道,人最苦恼的,莫过于是把绝望变成希望一样地自我欺骗,但是这种自我欺骗又时常起到安抚的作用,为推动社会的进步而不断燃烧动力。

放射大楼里有这么一些生命。

一个八岁的孩子,脑袋里长了恶性肿瘤,每天被妈妈骗着去放疗,头发没有了,光光的,每次放疗回来,总要哭闹,骂穿白衣服的护士是坏蛋,护士阿姨于是告诉他没有头发最酷了,等把脑袋里的一个真正的坏蛋烧跑了,就可以得一百张魔法卡片,孩子笑了,忘记被看不见的放射线烧脑袋的痛苦,因为有魔法卡片作为他的希望和寄托,护士也笑了,孩子的愿望就这么简单,忘记痛苦的能力却比大人强。

一个五十二岁的老太,眼里长了恶性肿瘤,手术后眼睛三分之二被挖掉了,由于扩散半边脸也被挖掉了,化疗让她本来稀少的头发更加稀少,每天都能看见她拿着一个盒子去医院免费提供的微波炉里热饭,缓慢地游在走廊上,神情可能是在笑,也像在哭。偶尔也见她站在走廊的窗口看外面的蓝天,看十三楼下面奔走着的人群,目光似乎在诉说病房里的与外界不一样的有些瘫痪的风景。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脑部肿瘤,因为手术失败扩散影响腿神经,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推着轮椅陪着他,是他的妻子。女人总是面带微笑,温柔地陪男人聊天,偶尔身后还多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给爸爸讲故事,轮椅成了他们温馨的移动着的家。由于化疗,男人脸色苍白,头发早也没有了,戴着一个比脑袋大许多的毛线帽子,面容消瘦,偶尔也起来走几步,但是看得出来非常吃力,走那条走廊,对他来说,是长征。

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胸部长了一个十七厘米大的恶性肿瘤,化疗用的针管直接从手部血管接到胸部,每次去放疗的时候,他都会幽默地对病友说:“哥玩的不是放疗,哥玩的烧烤。”放疗归来,他就会不断地评价哪个护士长得漂亮,哪个护士长得清纯,然后大笑着要护士长给他配个漂亮点的护士。弄得几个漂亮护士每次来挂盐水都面红耳赤地离开,然后他就会自我感觉良好地说:“看哥多有魅力!”……

这里的每一个病人手腕上都有他们的标记,像一个蓝色的手镯,套紧了他们的思想和自由。这里的每一个病人都有他们被病魔折磨后的容貌和个性,当他们忘记痛苦,把坚强和幽默进行到底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种伟大的生命宣誓啊!

本不想记录自己的记忆,觉得任何文字都没法诠释清楚生命中那种极端沉重的负荷,如果我的文字可以变成天使的翅膀,我一定让它们飞向宁静,飞向和谐和健康。

写于 2009年冬

饮尽那杯甘露

——纪念我的父亲

从南京回家看见重病的父亲的时候,我想起老子的那句“复归于婴儿”!

父亲眼神呆滞,由于肿胀的脸和手术后的伤口已经腐烂,使得原本英俊潇洒的父亲面目有些扭曲,回家的时候父亲正在喝牛奶,母亲说他吃不进东西了,只能勉强喝点牛奶,可是我分明看见牛奶被父亲拼命忍痛喝进口,又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喉咙只有小吸管这么大了!”这是父亲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手里拿着那根牛奶瓶子上的吸管。

我笑着解释:“喉咙本来就没多大。”

可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是他吞不下东西了!

他的话语间分明有对生的渴望!

这个世界对于父亲,有太多的留恋,特别是当他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想到小时候,你骑在你父亲肩膀上,我背着你妹妹,一起去好远的地方看电影,那时候可真快乐啊!现在你们都长大了,离开家了,你父亲常看你们小时候的照片。”

母亲每次提起幼时往事,都觉得回味无穷,说那时候的乐趣,就是那么简单,却很幸福。而我,也能想起骑在父亲肩膀上的那种自由和凌驾一切的幸福。似乎在父亲肩膀上,能安全地驾驭清风,驾驭黄昏和每个有月亮的夜晚。而现在,能驾驭的,只有苍白得如内心的文字。

也许是因为回忆起幼儿时代的朴实,才不愿意煽情和造作,总希望能记录生活的原生态,得到一种心灵的满足和文字境界中的大自在。

曾经为了得意于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和许多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一样,怀揣着一个自鸣得意的幼稚的当代人心理,想把父母拉到数字时代的边缘上去,自以为欣赏过《图兰朵》,读过几本“莎士比亚”就接近了戏剧化的时代的我,想让父母感觉那高清晰的高质量的电影境界,感受我以为优雅环境的电影院,于是我带父母去看美国大片《阿凡达》,结果他们在电影院的沙发上,难受地睡了一觉,回家后听说还一百二十元一张电影票,把我斥责了一顿,大叹不值!

留在父母心中的看电影的快乐,永远只在三十年前,他们的那种纯朴的审美,也许是有一双长在心灵里的眼睛的缘故,这双眼睛没有被时代和世俗蒙上尘灰,能穿过任何障碍,直接抵达人灵魂深处,放出万丈光芒。

那是种纯粹得与高调和品味没有任何联系的记忆。而自认为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过灯红酒绿的我,在这种纯粹的审美面前,想象力萎缩得没有了力气,内心的维度的失落和感官形式的僵化,无法在母亲简短的责备中修复和重新建构。

那种个体的真性情,那种与物质没有丝毫联系的精神境界的满足,也许,只存在于三十年前,那个在母亲心中充满乡土味道的年代。

美之所以为美,幸福之所以定义为幸福,似乎与金钱无关,与科技无关,为什么物质宽裕的今天,我看见的是父亲面容被病魔无情地扭曲和母亲额头上挂着的愁容?我看到焦虑的人们的脸,看到的是现代人横行于世的发泄和近乎颓废的生存方式?

难怪,我是如此沉重地想念着我童年时代。甚至羡慕傻子们那傻得干干净净的精神境界。

突然想起那本“精神家园”里的开篇几句诗:

浮生做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又想起海德格尔那“未知死,焉知生”的生命存在哲理,也许,生命的确只有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才敞开它的意义。

既然如此,死成了生的诠释和佐证,安然地接受,淡定地面对,也许比那些成天哀号:“哀莫大于生”之苦痛,更加值得。

在辗转于生存之理的人的一生中,童年的生活和那份沉重的父爱,交融成那杯甘露,我用回忆一饮而尽。

写于2010年夏

祭父文

时逢慈父忌日,近日常思作文以祭之。手虽执笔,奈何心有惆怅,故多时不得入笔。父逝已五载,时觉其声常绕耳畔,又梦其吹奏箫笛婉转之音,父生前钟爱萧笛二胡奏乐,常引行人滞留细听。迷蒙多时,方知吾父躯虽烟陨,而精神常护爱女左右,大爱无阴阳之界,无世俗之隔,尤是哉!

忆父近八尺之躯,银发可数,素着装简洁而不失豪放气度。吾与小妹年幼之时,常受其鞭策之教,跪地之罚,以致幼年常惧之。一日父公差多日返家,吾竟惧怕状藏于门后,母执糕点诱导方肯出。

父之严厉止于双女出门求学之日,直至吾与小妹成事、成家,未见父再有严厉之语,多是鼓励引导之辞。故吾与小妹每大起大落之刻,心态跌宕波折之时,常以父训为精神之依靠,思绪之寄托。

父虽仙去,其教导长留爱女心底,常念慈父之大爱,常惜今世之人情,如今虽无冥币祭奠,无香火缭绕,然心底深情,唯父在天知晓。心怀悲凉凄切之感,但能借苍白之辞,传吾哀思之情!

远隔故里,唯默语哀悼,告慰仙灵。望慈父在天之灵,佑老小安康!

写于2015年春

步履他乡

韩国自由行之风雨表善路

从首尔去济州岛的经历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我们一行三人从首尔飞到济州岛后,我们只知道所预定的民俗别墅旅店在表善,需要坐大巴车才能到达。

在机场的时候服务人员告诉我们,只需要坐一站路下车就可以到达汽车站。可是,当我们走下公交车的时候,三人同时傻眼了,哪里有什么汽车站的影子?除了一个写满韩文的站牌之外,就只有不远处的一个加油站,很明显我们似乎在一个荒郊野外下车了。还好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子往这边走过来,“但愿他能听懂英语”,我们心里祈祷。晨晨赶紧上前询问汽车站在哪里,没想到男子用一口流利而标准的英语给我们指明了汽车站的位置,我们三人都自叹不如。还好汽车站离这个站点不远,大约步行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当然,三个女人在谈笑中三十分钟是很容易过去的,谈笑的内容被固定在猜测那个能说一口标准且流利的英语的男子职业是什么?是不是韩国籍?为什么英语说那么好……总之,八卦有时候是女人消磨时间忘记疲劳的最有效方式,此刻被完全证明了。

我们终于踏上了去表善的大巴车,这辆车刚开始就只有我们三人,司机见我们坐在位置上吃饼干,他也凑上了拿了块饼干吃,虽然语言不通,但通过神情动作能看出他是个爽朗的人。不一会儿车上又上来一个打扮很潮的韩国女子,一身旅游装扮,一看便是个背包客。很快便和我们交流起来,晨晨热情地把包里的猪肉脯递一小包给她,并且强调是“made in China”。她也礼貌性地回赠我们一包薯片,也强调是“made in Korea”。并且热情地在地图上给我们指出我们要去的位置,还帮我们跟司机用韩语确定要去的位置。汽车在飞驰,马路很宽,车辆很少,路的两旁不时闪过一个个骑马场,绿色的果树林,还有许多造型独特的度假村。车子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的时候,韩国女子挥手跟我们告别,下车了。车上就剩下我们三个人,天气也起了变化,黑云密布,不多会儿,便下起了滂沱大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凶猛,几乎看不见前面的路,我们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没兴趣再聊天,大约又开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司机在一个大的停车场停了下来,车外的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我们拿出事先请首尔旅馆的老板娘翻译好的韩文酒店地址给司机看,想问问他具体方向在哪里。哪知司机一看急了,哇啦哇啦用韩语说了起来,从他的表情我们可以看出来,似乎是我们坐错车了。由于司机不懂英语,这下可好,我们说的话司机听不明白,司机说的韩语我们根本也弄不懂什么意思,我们拨了要前往的旅馆电话,可是根本就不通。情急之下我们只有电话求助在首尔的朋友晖晖,希望她能通过电话充当翻译帮助我们跟司机交流,晖晖告诉我们,司机果真是说我们坐错车了,说表善是一个很大区域,我们旅店的地址在表善的另外一个方向。由于这边人烟稀少,见不到一辆出租车,我们本想再让晖晖告诉司机能否给我们指明怎么到达我们的旅店,可是,手机突然没了信号。

善良的司机看上去比我们还急,他赶紧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中文服务台,然后通过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我们还需要去另外一个站点坐车才能到达目的地,可是外面的大雨让我们根本没办法步行前进,幸好,此刻晨晨下车去求助路边一家小卖部的人,热情的小卖部一家子用电话给我们叫来一辆出租车。

最幸运的是老板娘的儿子能说英语,理解我们的意思,然后用韩文跟司机说好价格,四万五千韩元送我们到旅馆。由于老板娘的儿子英语发音不是很准,聪明的老板娘为了让我们确认价格,还特意拿出四张一万元和一张五千元的韩币演示给我们看,让我们放心。由于出租车司机也不懂英文,老板娘的儿子担心我们无法与出租车司机交流,还给我们查询到了旅馆老板的电话号码,让出租车司机跟旅馆老板通了电话,并确认了具体方位,这下我们才吃了定心丸。大巴车司机友好地帮我们把行李拿到出租车上,我们终于坐上了出租车,老板娘一家微笑着向我们挥手告别,我们不断表示感谢。雨虽然很大,但是看到车外慈祥的司机大叔和温和的老板娘夫妇以及热情的老板娘的儿子,我们心中无比温暖……

出租车前行了,我们心中感慨万千,实践告诉我们,国界不是问题,语言也不是问题,不管在哪里,真诚和善良的心是没有隔阂的。我们很庆幸,也很珍惜这次表善路上的风雨历程,在风雨路上我们得到了帮助和理解,这也将铭刻在我们心底,不断提醒我们,在今后的路途中,当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也将义不容辞地伸出援助之手,哪怕风雨很大,哪怕会被人误解,因为,我们切身体会到了得到人帮助后的那种难以言表的感激……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片民俗别墅区,老板Mr Chung早已等候在门口,热情地迎接我们。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风和日丽,四周被雨水洗涤过的绿色更加美了!我们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清新!透心!

写于2012年夏

韩国自由行之海鲜、米酒和big bee

海鲜和米酒

在济州岛的日子是美好的。这里的石头爷爷庇佑着这块神圣的宝地,传说济州岛上有出名的“三多三无”,三多指石头多、风多、女人多;三无指无乞丐、无小偷、无大门。不知道传说是否是事实?

和Mr Chung的交流令我们非常开心,他带我们来到我们住的房间,推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我们被眼前的景观惊呆了!不远处是云雾袅绕的山峰,绿得那么纯粹的果树林,悦耳的鸟鸣声,我突然想起李乐薇描写的那句:“无须挂画,窗外有一副巨画叫作自然。”人要一生住在这里,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幸福的起点,快乐的终点,不都源于人与自然相融的那一刻吗?我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倍觉清爽,雨后的那种泥土的清香和树木的沉郁的芳香,立刻与我的身心融为一体,Mr Chung为我们介绍了这里背山靠海的地理环境,还为我们讲述了他与妻子的创业历程,给我们看他温馨的全家福,伴着淡淡的咖啡香,悠扬的音乐,我们体会到了一种家的温暖。

来到济州岛的第一顿,我们吃到了实惠而鲜美的海鲜。Mr Chung帮我们叫了出租车,让司机特意送我们到他认为这一带最好的海鲜馆,海鲜馆的老板夫妇是他的朋友,因此招待我们的时候也分外热情。我们刚席地坐下来的时候,晨晨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掉车子上了,吓得一身冷汗,因为我和彬彬的手机在这里都不能用,她的手机是我们唯一的通讯工具,幸好我们有一张司机的名片。老板娘夫妇不懂英语,我们只有通过比画来交流,很快她明白了我们的意思,立刻拨通了出租车司机的号码,不到十分钟,司机笑容可掬地送来了手机,我们深表感谢,也记住了这个三无岛上的一无。老板娘夫妇很快端上来一大盆海鲜,“哇!好多鲍鱼!”彬彬开心极了。只是鲍鱼还是活的,一张一闭的,老板娘在边上比画着告诉我们,可以吃了,我们谁也没动筷,最后表示,我们习惯吃全熟的海鲜。老板娘笑笑,表示理解,为我们开火继续烹煮,很快,诱人的香味散发出来,由于我吃海鲜过敏,只有夹几根锅里的豆芽解馋。热情的老板娘还特意送上她自己制作的甜美的米酒为我们斟上一小杯,米酒实在太好喝,我们又向老板娘讨要,老板娘看我们喜欢喝也显得异常开心,就把整个一大瓶全放我们桌子上,彬彬忍不住把瓶子喝了个底朝天,最后满足地擦擦嘴:“真爽!”

A BIG BEE

我们遇到一件最哭笑不得的事情。晚上三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看了个恐怖片。看完后,我们一致表示,唯物主义的忠实守护者的我们,恐怖片只不过是作为消遣之物。不过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看看而已,然后我们仔细剖析起来,恐怖片的看点到底在哪里。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我们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含糊……黑暗中,突然,一阵撞击墙壁的声音让我们完全没有了睡意,然后我们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不明飞行物”在房间里飞来飞去,最后停在了窗户的玻璃上。是什么东西?晨晨头捂到被子里叫道。“好像是只大黄蜂!”彬彬说。同样用被子蒙着脸。“我们不出声,它也会安静吧!”我也不知所措。“这样怎么睡觉啊,怎么办?”晨晨明显精神高度紧张中。“打个电话给老板吧!”彬彬提议。

晨晨早已经拨通了电话,只听她在电话里大叫:

“A big bee came here!A big bee?!”“Oh,No!No!”一顿大叫过后,电话挂了。

我们赶紧问什么情况,晨晨转述老板的意思是说不要紧的,我们怕它,它也怕我们的!只要我们互不相侵就可以了!“然后我就大叫‘No!No!’”晨晨继续说,“所以老板答应一会儿会来处理。”

我们松了口气,不多会儿,Mr Chung拿着个苍蝇拍上楼来,问我们“飞行物”在哪里,我们一起指窗户,只见他走过去,用手轻轻把飞行物捏住,然后打开窗户把“飞行物”放回了大自然……

最后他哭笑不得地跟我们说:“Good night!”

很明显,他对我们表示无语!当Mr Chung走下楼过后,我们忍不住狂笑起来,我们一起赞美:“哦,掐死一只飞虫的勇士!”

写于2012年夏

春节游北京

以前多次到北京,从没有认真去游玩过,大多是办完事情签完票就离开了,虽然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北京有天安门,有故宫,还有伟大领袖毛主席……不知怎么的,在日新月异的灿烂日子里,我特别怀念毛主席,甚至怀念起在东北读书时候的滑雪场来,都说当人时常处于回忆状态的时候,就说明她老了,趁着这股老劲,于是,今年春节,决定重游北京,再次去感受北国风光,感受老北京和新北京杂交后的那种新鲜动感。

以前我总喜欢把北京比喻成穿中山装的老男人,把上海比喻成穿高跟鞋的时髦女,把南京比作穿土布衣服的大娘,可是一到北京,我就体会到了这个老男人的犀利,脸有点痛,其实是被打着零下10摄氏度标旗的风刮了几下,吓得我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帽子围巾一裹,露出两只间或一轮的眼睛,我自嘲说有点像改革开放后的祥林嫂……

负责北京接我们的导游把我们接上了一辆大巴车。她惨白的脸,像西瓜盖子一样的头发盖在头上,不漂亮,也不精神,还不笑!

一上车,导游就拿起麦克风讲话了:“我是负责带大家这几天游玩北京的导游小刘,咱们大家能在大新年的聚集在一起,真个不容易,如果您在北京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我会竭尽全力为大家解决……”后排的俩中年人唠叨开了:“呵呵,这导游是正宗的北京娘儿们!瞧她一口一个‘您’!北京人 ,‘您’字后面一把刀啊,接下来就知道了!”长期的游客与导游关系,似乎被被宰与宰无形地定义着,大家对导游似乎极其冷漠,有的拿出零食开始吃,有的开始玩弄相机,还有的趁机打个盹儿。导游说了会儿,遭遇到了像铁屋子里一样的沉闷,最后也就懒得多说了,开始坐下来跟司机聊天。

我爱北京天安门“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天安门人山人海。层楼上的“毛主席”温暖地看着大家。无论你在哪一个角度,老人家总是微笑着看着你,给以鼓舞,以意念。导游在车上告诉大家,她们旅行社送大家一张合影,所以大家到天安门,首先排好队拍张大合影,刚拍摄完,拍摄者就呼吁开了,请以家庭为单位,给大家拍照,拍好后看感觉好才收钱,结果他的呼吁遭到了沉默与拒绝,没有哪个家庭让他拍照,摄影者扛着那只装有一张集体合影的照相机和架子没趣地走开了。导游一脸茫然。我们的团由8个家庭组成,年长的有七十多岁的老人,年幼的有8岁的孩子。个个都颇有经验,自费项目除了迫不得已,一律拒绝消费。我突然可怜起带这样一个旅游团的导游来,广场上的西北风一口一口地被导游吸进喉咙,最后让心肺都凉了一大半。大家在天安门除了拍照,还是拍照。拍毛主席像,拍人民英雄纪念碑,拍人民大会堂,拍朝阳,拍风吹起的尘埃,拍旗杆,拍旗杆下面的像旗杆一样的守卫者,拍一个个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头……总之,所有的人,用尽各种方法,尽情地表达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人群中的老夫妇

如果说天安门广场上是欣赏晨起的游客们的人头,那么故宫、颐和园、天坛、地坛的游览就是在锻炼体力和脚力,导游赶着游客们走马观花,人头碰人头,最终我们的导游也懒得介绍了,幸亏我们跟在一个上海团队后,那导游是上海人,说着令他们骄傲的上海话,呱啦呱啦地介绍起来。说到光绪隆裕皇后的悲剧,说到第一面西洋镜,说到第一口鱼缸,最后讲到慈禧的生肖……看到我们也认真听他讲解,他越发起劲了,上海话说得更加响亮。我们同团的一对老夫妇实在走不动了,索性坐在走廊上,看着折腾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老人家不断点数着咱常州团的人员,生怕谁给走丢了,右手还拽着老太婆的手,在天安门老太太走丢过一次,老大爷就围着广场找了好几圈,最后老太太笑眯眯地站在队伍之列,大爷却不见了,导游只好急着去找老大爷,折腾了几圈,导游就给他俩下令,老大爷一定要拽好自己的老太婆的手,并且一定要注意导游的旗帜,所以,接下来的行走,大爷就形成了个习惯,每到一处,总是要数数人头,拉好老太婆,看好旗帜。这对老夫妻是女儿给订的团,常州横山桥的人,生平还是第一次来北京,尽管寒风凛冽,尽管行走很累,但是显得异常精神,两人只带了一条围巾,裹在老太太头上。大爷眼神犀利,虽然人很瘦削,但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连年轻人也望尘莫及的劲儿。他们从不拍照,也不去加入到拥挤的人群,一路上每到一个景点,他们多是坐下来点人数。这让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慈悲没有边界!老太太还时常埋怨老大爷拽她拽太紧……我想,对于他们,旅游的意义应该是有别于烦躁和匆忙的人群,他们所体现出来的是那种难得的相濡以沫,旅游对于他们不是景点的美丽与宏伟,是两只老手拉在一起的那份执着,那份信念。看着他们,突然感觉,老年人就像孩子一样,内心守持着一份天真与天籁,显得多么可爱!相反,如果年轻人活得像老人,内心充满枯枝老叶,那又是多么可怕!年轻的导游面无表情,她站着,眼睛向前方看,仿佛已经熟悉了这个忙碌的世界,这个心灵活动的世界,眼神似乎在说:我不追求功利,但是我可以审视功利!

长城和滑雪场

来到滑雪场是在登完八达岭长城之后。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登长城了,但是,这次绝对是最早的。因为我们到达八达岭脚下的时候,才凌晨六点半。前一天晚上导游吓唬大家说,春节旅游团多,如果起太晚,车子就得没了停车位,大家就得步行一个小时到长城脚下,于是,所有游客不到五点就起床了,结果我们的车子停到了车位,而且是第一个。导游得意地笑了笑。接下来大家就等,因为长城入口买票要到八点。幸亏长城脚下许多小店和公共厕所已经开门了。于是,大家上完厕所,就开始拍照。在八达岭脚下的入口处拍照,在八达岭十三陵的石碑前拍照……在很多游客的眼里,旅游基本上等于拍照。拍照拍得实在有点对不起相机了,于是开始逛小店,转来转去,觉得逛了不买东西实在对不起自己,于是我就买了顶帽子,感觉这么艰难地等待爬长城,我要换顶帽子,那是必须的!

八点钟,我们开始登长城。在我的主体感觉里,宇宙景观的存在,必定是为了满足人类爱美爱攀越的天性。或许来爬长城的人,多是因为,站在长城高处,从不会担忧星空的崩溃、黎明的消失、云霞的溃散。站在长城上,可以把个人情感宇宙化。在登上一个又一个的烽火台后,回头俯视一长串不断爬行的人,那场面可谓“任是累人亦动人” !你会感觉无法用典雅的笔调来记述这种壮观,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你可以心比天高,你可以情比海阔!但当你向高处看的时候,比你爬得更高的人比比皆是。这时候你又觉得自己如此渺小!累了,但是觉得自己还是在往上爬,多少人在不断地享受着这种乐趣!

登完长城我们来到八达岭滑雪场。好多年没有领会滑雪的乐趣了。记得还是在东北读大学的时候滑过雪,那时候学校体育选修课里有滑雪和游泳,南方同学大多学滑雪,北方同学大多选游泳,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互补。校园里有个湖泊,一到冬天,湖面结了厚厚的冰,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滑雪场。南方出生的孩子,不知道滑雪是怎么回事,记得在家跟女儿讲到滑雪的时候,女儿总是很激动地问什么时候能下雪?滑雪是不是就像滑滑梯一样,很好玩?今年的常州下过一夜雪,不过第二天就化掉了,让孩子们白激动了一晚上。

八达岭滑雪场人很多,这里的雪应该是人工降雪,看似厚厚的冰雪,其实一点都不寒冷,与运动后汗流浃背的人们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买了滑雪圈的票,所谓雪圈,其实就是一大轮胎,买好票后从山脚下自己拖上去,再坐在轮胎上从顶上滑到山脚下。初滑的人能感觉到些许惊险,但滑过几次过后,就感觉有惊无险了!滑雪道被有意设置了几个坑洼障碍,让你感觉自己似乎要被抖搂出来,设计者的成功之处就在于能引发整整惊叫声。倒是几个玩了许多次的小男孩,比南方的游客沉稳得多,其中一男孩子被腾空撂出来,也没发惊叫声,只是傻傻地笑!男孩子鼻子上屁股上全是雪,屁股上的雪化后像尿了裤子一样可爱!玩雪圈的人很多,所以当拖着雪圈朝山上走的时候,人头接人脚,场面也很是壮观,因为道儿特别滑,在我后面一孩子,一脚踩滑,顺着道雪圈和人一起往下滚,后面的人也挡不住,于是,一溜人全往下滚,奇怪那孩子没哭,其他人也没生气,大家拿着雪圈又继续往山上拖,时不时传来哈哈的笑声……滑雪场的另一头是踩着雪橇滑雪的人,全副装备,但大多是来自南方不会滑雪的人,只见他们多是踩在雪地上一小步一小步地迈着,这里除门票外是260元一小时,就在这样的小步中,许多人迈了上千元钱,但是人图的就是快活,每件事情,只要你把它当成是一种乐趣,那就会快活。因此游客们仍然乐此不疲地滑着。

爬长城和滑雪。会让人的脑海黏住那些克服人为设置的障碍和坎坷的美好情感和乐趣。让人的记忆成为一种记录美好与成功的特殊功能,也正因为这种特殊功能,才使得游者的内心充满了大空旷和大辽阔。旅游的意义也不过如此!

孤独的奥运村

奥运村在孤独地过年!奥运村出奇的冷清和安静,或许是因为清晨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它奥运会时期热闹到了极点,因此,来到奥运村我有种失落感,那由不规则的钢结构构件编织而成的鸟巢,黑乎乎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人声,也没有鸟声。被誉为会呼吸的“水立方”, 宛若星辰的“镀点”的水立方,此刻在清冷的朝阳的光辉里,丝毫没有生机,我没发现那闪着蓝光的宝盒,反感觉到那有些晦涩的苍老的状态,内心很失望,这哪里是奥运会时候那被捧得像蓝色幽灵一样的建筑啊?虽然广场上为了庆祝春节挂了许多红红的中国结,但是丝毫掩饰不住这个地方的冷清。依稀见几个人在拍照,还有两个清洁工人在打扫卫生,一长排移动厕所,像士兵一样守着这孤独的宝地。所有景点中,这里逗留时间最短,因为确实毫无生机,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回望了好几眼,心里有点凉,也有些可惜,多好的技术,多豪华的建筑,如今……突然想送上那句“待繁华殆尽,望各自安好!”

接下来的两天,参观了和坤府,北京博物馆,朝阳剧院观看“飞翔的北京”演出,还去感受了老北京的风采,看四合院里的堂会,坐黄包车感受北京的胡同,到全聚德吃了顿烤鸭,再去吃了顿同事一直推崇的梭边鱼……

最令人骄傲的是,当整个团队下飞机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还是咱常州好!”

写于2013年冬

去邂逅一座小城

谁也没想到在九月的某个时间里,我会偶遇到一段闲暇,于是,我决定在这个没有多少人旅游的非节假日,用偶遇的闲暇去邂逅一座还在酣眠中的小城。注定,我要在一个有山、有水、有吊脚楼、有桥、有江、有酒吧、有石板街、有古老的城墙、有老船夫、有小黄狗、还有一个叫作翠翠的姑娘的地方领略回忆。

其实,去凤凰,一定要在人烟稀少的时刻,一定要在这座城市还没有睡醒的时刻。

初到凤凰,就被这座小城的宁静安详打动,也许是非旅游季,走在凤凰街头,其实是走在一个古老的充满传说的神话中。被白雾袅绕的沱江,青石板的古城街道,清新而湿润的空气,让你觉得,这里每一处,都在叙述着一个故事,看到江边的扎着辫子的浣衣的姑娘,仿佛每一个,都像是翠翠,难怪,沈从文先生高龄返乡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叫出“翠翠……”

文学作品中通过写女子来呈现时代文化和人性高贵的,西方文学早就有之,如希腊悲剧中的《特洛伊妇女》就是典型的例证,然而《边城》中的翠翠,却永远成为我心中最美的女神。女性的高贵,呈现在翠翠的花布衫上,呈现在两条粗粗的辫子上,呈现在不受尘埃污染的少女那单纯炙热的爱情上,最终,呈现在那体现着生命尊严的淳朴和粗犷以及非功名、非功利、非算计的立身态度上,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种纯净的灵魂坐标和人生本真自然的文化导向,对于身处凡世尘埃中的人们,是多么弥足珍贵!

所以,如果你想洗去你的一身疲惫或者一心忧虑,一定要选一个没有游客的时候,悄悄去一次凤凰。

苗寨

进入苗寨,受到的是热情的接待,美丽的苗家姑娘送上甘甜的米酒,献上动人的歌舞,我也忍不住换上了盛装,欢歌跳舞。苗寨人的欢乐原本就这么简单直白,你若拘束,你若多虑,便生生破坏了这原生态的乐趣。这里的人,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却有一种你在书中无法读到的特有的文化,散发在每个苗寨人的身上,所以,来到苗寨,你只需要喝完米酒,再喝一碗,大声歌唱,放开喉咙歌唱,即便有一身的疲惫和满心的幽怨,也会荡然无存!

苗寨里的老人是令人敬佩的。走进三江苗寨的时候,寨子里能听到鸟鸣。偶尔会见到苗家的阿婆在门口怡然自得地做着手工,荷包、腰带、围巾上面精美的图案,你难以想象是出自高龄老阿婆之手,因为图案的逼真、精巧,让你感觉这是天成而非人为。我蹲下身本想和阿婆说两句话,又生怕打搅了她的宁静与安详,于是便悄悄走开了,阿婆充满褶皱的手仍然在不停地劳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我更加不忍打搅她了……

苗寨里的孩子们是令人心酸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们已经意识到用好的嗓子唱歌是可以赚钱的了。当看见陌生人来到寨子里的时候,他们会跑到你面前,放声高歌,嗓子甜美如饴,眼光清澈如水,目光中有渴望,有内容……如果你不有所表示,他们会一直唱,直到嗓子发哑,我生怕他们稚嫩的嗓子会被这样超出大人的高音弄坏了。于是我赶紧拿出一些钱币和一些糖果给他们,他们便开心地散去,口里还用苗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丝毫没有对他们拦路唱歌要钱产生反感,反而被他们的独立早熟所触动,他们的脸蛋没有城里孩子那么干净,他们的小手也似乎沾满了泥土和油污,但是,他们的那份通过“劳动”拿到报酬的喜悦,却深深地感染了我。因为,我发现,其中年纪最小、个子最矮,唱歌声音最大的那个小女孩,居然没有穿鞋……

土匪洞

土匪洞里没有土匪,只有清澈的泉水声音。身处土匪洞里,我不得不佩服土匪头子是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就是人间仙境!只要你闭上眼睛呼吸,你能呼吸到一股水的味道,谁说水是无色无味的?明明带着几分宁静的清香味道。继续闭眼听,能听到石阶上滴答的滴水声音,仿佛是山神在奏乐,没人愿意打破这种宁静。也没人相信,这里曾经弥漫硝烟,这里曾经藏着数百人,以天时地利为生计。

抬头仰望,却不见洞顶,只见井口大的天空,流云经过,变幻莫测,“坐井观天”原本就是奇观,“眼界小,见识少”之说应该是没机会“坐井”的人臆断的吧?有多少人能体会到若“坐井人”心中有天,便有万物,便有世界?

邂逅马蹄声

和作家马蹄声邂逅是在篝火晚会上,这位自号梅花巷人的老人,鹤发童颜,精神饱满。我见他坐在他的一大堆书的后面,悠然地抽着香烟,时而闭目,时而看着参加篝火晚会的人们微笑。似乎若有所思,似乎在冥想着发生在凤凰的每一个故事。我不自觉地走上前,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堆作品,拿起一本书,不由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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