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诗文鉴赏典丛—唐诗鉴赏辞典(平装)(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8 23: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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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乐云黄鸣

出版社:崇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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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诗文鉴赏典丛—唐诗鉴赏辞典(平装)

中华诗文鉴赏典丛—唐诗鉴赏辞典(平装)试读:

凡例

一、本书共收录唐代147位诗人的诗作合计504首。

二、本书正文中作家的排列,大致以生年先后为序;个别情况则依据卒年;生年无考的,则按在世年代先后为序。同一诗人的作品,则一般依《全唐诗》篇目次序排列,无编年的作品则大致合编。

三、每位诗人均加附100字左右的小传,主要介绍生卒年、籍贯、生平事迹、主要作品等,注重吸收近年学术研究的新成果。

四、本书原则上采用一首诗一篇赏析文章,也有少数难以分割的组诗或唱和酬赠之作,则几首诗合在一起分析。每首诗的赏析文字在1000字左右,篇幅较长的篇目如歌行体《长恨歌》、《琵琶行》等作品的赏析文字则控制在2000字以内,务求行文简练,达意为主。

五、本书使用简化字。在可能产生歧义时,酌用繁体字或异体字。

六、鉴赏内容大致包括如下内容:作品背景,内容讲析,艺术特色,后世影响等。诗中出现的疑难字词、名物、典故等,一般在赏析文章中略作解释。

七、本书涉及古代史部分的历史纪年,一般用旧纪年,并括注公元纪年(“年”字则省略)。

八、本书部分篇章附有与所收诗内容相关的插图,包括人物、山水、景物、风貌等,冀图从另一侧面反映唐代的风土人情与时代风貌。

九、本书附录部分有:近体诗的格律常识、唐代诗人年表等,谨供读者参考使用。

虞世南

虞世南(558—638),字伯施,越州余姚(今浙江余姚)人。官至秘书监,封永兴县子,故世称“虞永兴”,赐礼部尚书。虞世南为人沉静寡欲,志性刚烈,议论正直,深得唐太宗器重。

虞世南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鉴赏】诗为心声,虞世南的这首五言绝句描绘出一幅高洁脱俗,立意高远的人生志气图。该诗托物言志,咏的是蝉,寄托的却是自己的高远志向和脱俗品格。在历代咏蝉诗中,这是时代较早的一首,素为后人称道。

首句“垂缕饮清露”,用拟人的手法。“缕”是古人帽带下垂部分,蝉的头部的触须形状与此近似,故说“垂缕”。“清露”之“清”字喻“蝉”之品性高洁,居高饮清露,有超脱尘俗、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意。表面上是写蝉,写蝉的形状与食性,实际上处处用比兴手法,来暗喻诗人自己的身份和品格,身居高处却清廉刚正。次句“流响出疏桐”写蝉声之清逸响远。“疏桐”,指枝干高挺的梧桐,蝉身居高处,居高鸣叫则自然调响声远、悦耳动听。“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是全篇的点睛之笔,它是在上两句的基础上引发出来的议论。蝉声远传,人们往往以为是秋风所致。作者一反凡俗,道出人生的一大道理:品格高洁的人,并不需要外在的渲染自能声名远扬。

历代咏蝉诗有很多,但因为各自的人生态度和艺术造诣不同,诗的旨趣兴味大不一样。清人施补华《岘佣说诗》云:“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虞世南写的是自己的身世和人生体验,自然人笔高远,格调清雅。沈德潜评此诗说:“咏蝉者每咏其声,此独尊其品格。”(《唐诗别裁》)这确是不刊之论。(吴中胜)

王绩

王绩(590?—644),字无功,号东皋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是隋唐之际的文学家。唐初,曾待诏门下省,任太乐丞。后来弃官回家,在东皋隐居,时人号称东皋子。有《东皋子集》行世。

野望

王绩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鉴赏】这是一首描写山野秋景的五言律诗。它诗风质朴自然,于平淡词句中流露出诗人的抑郁苦闷。我们知道,齐梁以来诗文讲究辞藻,而此诗洗尽铅华,为唐初诗苑吹来一股清新的气息,是王绩的代表作之一。“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入笔即破题,点出是在野外。“东皋”,泛指王绩家乡绛州龙门附近的水边高地,借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登东皋以舒啸”的诗句,暗含诗人归隐之后,躬耕东皋之意,故而自号“东皋子”。“徙倚”,是徘徊的意思。“欲何依”,化用曹操《短歌行》“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诗句。这两句诗以平平淡淡的语气叙述,在薄薄暮色之中,诗人兀立在东皋之上,举目四望,一种莫可名状的孤寂无依的愁绪涌上心头。“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这是诗人对眼前景观的粗线条描绘,写野望之景。层层树林已染上金黄的秋色,在夕阳的余晖中山峦起伏。这是多么宁静、开阔、美丽的画面。在淡淡的暮霭之中,山野间树色与夕晖交相辉映。两句如放在盛唐诗中,简直太司空见惯。但这是初唐,整个诗坛还在六朝文风的笼罩之中。这两句近乎口语的素朴和自然,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前面的树和山是静态,接着,诗人的笔锋又转向动态的叙写:“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写视野所见山野放归的生动场景,为整个静谧的画面,注入一股跳动的情致和欣然的意趣。句中的几个动词“驱”、“返”、“带”、“归”,用得自然而精警。这种动态式的描写愈发衬托出秋日晚景的安详宁静,诗人于一静一动的描写之中,把山山树树、牛犊猎马交织成一幅绝妙的艺术画卷。光线与色彩的调和,远景与近景的搭配,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令人不能不产生某种遐想,甚至忘情在安逸闲适的田野之中。

前面写野望之景,末尾处露野望之情。身临其境的王绩,展望这浓浓秋色,身处这宁静的山林之中,他的感受远不能得到精神上的慰藉,油然而生的却是某种茫然若失、孤独无依的情绪。“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这最后两句完全道出诗人内心的苦闷和怅惘。既然在现实中找不到相知相识的朋友,那就只好追怀伯夷、叔齐那样不食周粟、上山采薇的隐逸之士。《唐诗矩》评此处云:“末寄怀《采薇》,盖欲追踪夷、齐之意,然含蓄深深,不露线索,结法深厚。”

全诗语言质直清新,自然流畅,言浅味深,句句有力,意味深长。《周氏涉笔》云:“旧传四声,自齐梁至沈宋,始定为唐律。然沈宋体制,时带徐庾。未若王绩剪裁锻炼,曲尽清玄,真开迹唐诗也。”此诗可谓这一作用的代表。(吴中胜)

王梵志

王梵志,生卒年不详,卫州黎阳(今河南波县)人。《桂苑丛谈》和《太平广记》卷八十二《王梵志》都说他生于隋代,七岁能语,“作诗讽人,甚有义旨”。敦煌写本《王道祭杨筠文》说他是“通玄学士”。粗略可考的是,他的创作活动主要在初唐,且他的诗作在唐初流传极广。

吾富有钱时

梵志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吾出经求去,送吾即上道。将钱入舍来,见吾满面笑。绕吾白鸽旋,恰似鹦鹉鸟。邂逅暂时贫,看吾即貌哨。人有七贫时,七富还相报。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鉴赏】世俗之间有许多丑陋又可笑的现象,其中嫌贫爱富、趋炎附势可算一显例。在凡俗生活中,这一现象随时随地可见,人们可能由于见多不怪而视而不见,但有心的作家把这一习见的世俗人情用文学的笔墨点出,就成为生动形象又发人深省的文学片断了。王梵志的这首诗就是用近乎口语的形式表现了这一凡俗人情。作者不着意巧构言词,但一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图就得以自然展现。

作者甚至把主人公放于家庭内部关系上。妻儿本应是自己最亲密的人,无论自己贫富穷达,他们应当与自己同忧同喜。

而主人公的妻儿却不是这样,他们太势利了。作者巧妙地用了“有钱时”和“暂时贫”两个不同境况来对比他们的不同表现。当他有钱时,妻儿对他是多么好啊。要脱衣时马上接过去且叠得整整齐齐;要是出门做生意,家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真是“难舍难分”啊。等“我”“将钱入舍”,就是挣了大钱回到家时,家人笑容满面。句中“满面笑”三字,就是满脸堆下笑来,用得极为逼真,贪财者见钱眼开的样子跃然纸上。人人围着我来转,对“我”唯命是从,甚至连“我”的言论也喋喋不休地附和着。在中国古文化中,白鸽一向被看作嫌贫爱富的禽类,鹦鹉更是有学舌的恶名。这两个比喻生动地体现出了诗人的愤慨。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主人公的生活由富转贫了,家人嘴脸的变化竟如此之快。前后对比,主人公发出感慨,人有落魄的时候就有发迹的可能,以小人之心行事,只贪财而不重义,迟早报应会找上门来。

此诗全篇无华丽辞藻,平实简单的词语勾勒出了贪财者的滑稽嘴脸。以一家人的遭遇来反映社会现象,并以第一人称“我”作为叙述人。仿佛所叙述的正是作者的亲身经历,而当他回忆起那段往事时,怀着对家人深深的憎恨,让人不禁想到——连理夫妻、一家骨肉尚且如此无情无义,那么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们又会怎样呢?更是不堪想象。

全诗以平淡而直率的手法写出了贪财者的丑态。这种轻描淡写的方式更加体现出这是当时社会上一种平常的形态。诗的结尾流露出因果报应的思想,在今天看来这是一种愚昧落后的迷信思想,但这是那个时代作者所能达到的思想高度,表现出了诗人超出世俗的胸怀和看穿人间人情世故的情感。这种“一贫一富不同的情境人们有不同表现”的文学手法对后世文学影响深远,如《儒林外史》、《官场现形记》等都不难看出其影子。(吴中胜)

寒山

寒山,唐代诗僧。姓氏、籍贯、生卒年均不详。据今人余嘉锡考证,玄宗先天年间已见关于寒山子的行迹,其卒年约在德宗贞元九年(793)稍后,年寿可能在百龄以上。他长期隐居台州始半(今浙江天台)西之寒岩(即寒山),故号寒山子。寒山诗歌今存三百余篇。《新唐书·艺文志》著录为7卷。

杳杳寒山道

寒山香香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鉴赏】诗僧是唐代诗人中的特殊群体,其存在有非常重要的文化意义。主要有二,一是说明唐代诗人群体分布之广泛,二是从世外人的视角看人生,别有情趣。寒山就是这个诗人群体的重要成员。

乍一看此诗,我们也许并不知道作者究竟想表达什么。但从鸟、风、雪、春这些字眼,可以断定为写景诗。“落落”、“寂寂”、“冷”等字眼无不透着一股冷风,使通篇浸透了寒意。诗中主要写作者居住天台山寒岩时所见山路及其周围的景致。首联“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即描述这条山道的形势和位置。一条幽深莫测、寒气侵人的山路,盘绕在寂寥冷落的山涧边。“杳杳”、“落落”的叠字连用,把人引入冷森森的奇特境界,顿觉寒气逼人。“嗽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这是从声音上描摹此处的静寂幽远。诗中连用“啾啾”、“寂寂”两个叠字句,更富于变化莫测的感觉。“啾嗽”言有声,以轻细的鸟语反衬出山路的清幽。这是“鸟鸣山更幽”的手法。“寂寂”指无声,以阒然无声的冷寂说明人迹罕至,给人一种幽静冷清的感觉。“啾啾”、“寂寂”的强烈对比,一有声一无声,其实都在说此处的冷清。

如果说前四句以写山路的静态为主,那么以下两句“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则转向动态描画,着意表现顶风冒雪的自我形象。“淅淅”,指风吹时的形貌;“纷纷”,写雪飞时的情状,两者都处于流动飘舞之中。随着迎风踏雪而来的诗人,山路周围顿时充满生机,从而打破一直凝滞不动的氛围。“风吹面”、“雪积身”,表明诗人正沿着山路不畏严寒,奋勇前行。尾联“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诗人长期置身于深山密林之中,经常见不到阳光,因而不知时序的变化,甚至分辨不出春去秋往,以示其超然物外的冷漠心情,与前面孤寂幽深的山路描写,很自然地融合为一体。远离尘俗的景和远离尘俗的心,在此得到完美的统一。

很显然,这首诗在写作手法上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叠字用法了。全诗总共八句,却连用了八次叠字,可谓前接《诗经·硕人》,后启李清照《声声慢》,都是妙用叠字之千古佳作。顾炎武《日知录》说“诗用叠字最难”,用得好的要求“复而不厌,赜而不乱”。此诗深得其妙。(吴中胜)

王勃

王勃(650—676?),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初唐四杰”之一,早慧好学,恃才傲物,为世人所忌。其诗兴象气骨兼具,尤擅五律。有《王子安集》。

送杜少府之任蜀川

王勃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鉴赏】少府即县尉。杜少府是王勃的一位朋友,与王勃境遇相似,此次入蜀去赴县尉任,仍是偏佐之职。写作此诗时,王勃正在京城长安,任沛王府侍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两个年轻人,虽然身处下僚,但他们对生活和未来仍有着很高的期望和希冀,对自己的才能也深信不疑,从而使这首送别诗劲爽刚健,具有同一般离别诗不一样的特色。

首联发语浑厚。“城阙辅三秦”,点明送别的地点是在长安。唐时期的长安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更兼其被充满着历史和文化积淀的三秦之地所辅翼,更显得气象森严肃穆,遥望远处的风烟,似乎看到了杜少府将要去赴任之地岷江之上的五大渡口:白华津、万里津、江首津、涉头津、江南津。此处一实一虚,送别之地实,遥望之地虚,而“三秦”与“五津”属对工稳,气势沉郁,实为千古佳对。

次联点明诗旨。此诗是送别诗,而送别之中,又蕴含着对彼此身世的叹惜:我们今天在这里离别,其实我们不都是在宦途中奔走的人吗?诗的情感似乎一顿,由沉郁转为悲伤,然而此诗的佳处,正在后四句。只要我们的知己之意永存,那么就算我们分隔天涯海角,我们的心灵也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么,我们何必在这分手的歧路上仿效那世间的俗儿女们,哭着鼻子而泪湿沾巾呢?“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千古传颂的名联。此句用曹植《赠白马王彪》“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诗意而变化之,由雄健转向深挚。末联的语意更是充满了年轻人的激情。胡应麟《诗薮》云:“终篇不著景物,而兴象宛然,气骨苍然,实首启盛、中妙境。”此诗确是唐诗兴象之滥觞。

江淹《别赋》有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自古以来的别离诗,就以悲伤为主要的情感基调。王勃用年轻人的心灵,用年轻人的笔调,写下了这首别具一格的离别诗,将悲酸之意一扫而空,而独标高格,劲步千古,沉着刚健,是一首脍炙人口的送别诗。(黄鸣)

江亭夜月送别二首(其一)

王勃江送巴南水,山横塞北云。津亭秋月夜,谁见泣离群。【鉴赏】此诗是王勃旅居巴蜀时所写,其时王勃因为沛王写《檄英王鸡文》,被唐高宗所恶,逐出王府,于是南游巴蜀。王勃自己正在客中,而客中送人,其情愈悲,所以有了这首《江亭夜月送别》。

巴为古地名,约当今重庆市与四川东部地区。所谓“江送巴南水”,指江水不断地东流,流过巴南之地,可见王勃送客之地在巴南地区。“山横塞北云”却是虚对,塞北与巴南,两地远隔千山万水,王勃不可能见到,但在诗歌中却可以这样写,任由艺术想象的心灵驰骋。巴南之水与塞北之云,在时空上拉成一幅巨大的背景,它同时也是作者此时的心理感受的背景。

津亭,点出送别之地是在江边渡口的亭上,时间正是秋天的夜晚,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几十年后,李白曾写道:“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峨眉山月歌》)但那是盛唐的意境,也是李白的独有气质。同样的景物在不同的作家看来,有着不同的情感色彩。王勃此时流落巴蜀,怀才不遇而又孤高自岸,见到这般别离之景,他心中感受到的只有悲苦和失望,所以下句说“谁见泣离群”,《礼记·檀弓》云:“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此处用此典,发抒的正是王勃落落寡合的心境。前几年的“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仿佛已是过眼往事,经历了生活磨难的诗人,心境似乎苍老了许多。

我们的青年诗人,在经历着人生的煎熬和洗濯。但也许,人,就是要在不断的磨炼中逐渐成长的吧?!(黄鸣)

山中

王勃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鉴赏】在一个秋天,王勃在巴蜀的山中登眺遥望,写下了这首有名的诗篇。

远远望去,长江不尽东流。但在作者的思归之心看来,大江在创作主体心中巨大的悲伤之下,似乎也停滞下来。用诗人的情感加于他所描写的外物之上,使得外在的景物在作者的心灵中随意地流动、静止或变形,这是很高明的诗境。“况属”连言,虚字实用,完成了五绝诗意的递进。“高风晚”三字,劲爽忼厉,与下句之“山山黄叶飞”共同构建出一幅秋天的肃杀画面。当此肃杀之时,身处客中的王勃更加感受到了秋之凛冽,而温暖的家乡在他心中就更加成为一个理想、一个目的、一个港湾,思乡之情也因之更为深笃。

短短二十个字,蕴含了如此丰富的意境。其诗之格甚高。王勃在唐诗演进史中还属于跳出六朝的阶段,但此诗的气象与格调,俨然已有盛唐的高远之境,虽然稍有生涩,但已足以傲视侪辈。施补华《岘佣说诗》云:“王、杨、卢、骆四家体,词意婉丽,音节铿锵,然犹沿六朝遗派,苍深浑厚之气,固未有也。”揆之以此诗,这种说法是偏颇的。(黄鸣)

滕王阁诗

王勃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鉴赏】这首《滕王阁诗》,与一个美丽的故事永远联系在一起。

唐高宗上元三年(676),王勃去交趾探父,路过洪州(今江西南昌),参与阎都督在滕王阁举行的宴会。据《唐摭言》载:“王勃著《滕王阁序》,时年十四。都督阎公不之信,勃虽在座,而阎公意属子婿孟学士者为之,已宿构矣。及以纸笔延让宾客,勃不辞让。公大怒,拂衣而起,专令人伺其下笔。第一报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亦是老生常谈!’又报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公闻之,沉吟不言。又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公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遂亟请宴所,极欢而罢。”此说颇有小说色彩,并非实录,但也表达了人们对王勃的文学才能的喜爱之情。此后这个故事演变为“马当神风送滕王阁”的传说,还被明代小说家冯梦龙编入了《醒世恒言》之中。

与《滕王阁序》相得益彰的就是序后的这首《滕王阁诗》。滕王阁故址在今江西南昌市章江门和广润门之间的滕王阁小学附近。当时滕王阁俯瞰赣江,与西山相对,为江南第一胜迹。首联写滕王阁的地势之高峻,以及昔日之繁华。当唐太宗的弟弟滕王李元婴在此之时,佩玉鸣鸾的清脆撞击的声音不断,当歌舞散尽,此地又重归清静之中。只有那雕梁画栋,朝朝见证着南浦之云来来去去,楼上的珠帘卷起,西山飘来的骤雨扑洒进来,的确空寂啊。在这寂寞之中,闲云飘过池潭,留下无心的影子,太阳一天天朝升暮降,万物在这永恒的时间中悄然变换,星辰运行,几许年月又悠然逝去。阁中的天潢贵胄、帝王之子今又何在呢?只余下槛外的长江,无语东流。

此诗充满了时空永恒而人事无常之感,以对偶设问句结,更有一唱三叹、余味缠绕之感。其语言丰腴绮丽,有六朝余习,但又有永恒的哲理寓含其中,令人深思。《诗镜总论》曰:“王勃高华,杨炯雄厚,照邻清藻,宾王坦易,子安其最杰乎?调人初唐,时带六朝锦色。”是为确论。(黄鸣)

别薛华

王勃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鉴赏】薛华即薛曜,宰相之子,是王勃的朋友。此诗是王勃与他离别时所作。

诗意大致是:送别之际,前路多穷,凄凄惶惶,独自问津。那千里的道路啊,满载着我们离别的悲凉;凄苦的命运啊,缠绕着我的不幸之身。我们的心事一样,都在辽远的远方漂泊;我们的生命,同样充满着痛苦与艰辛。罢了罢了,不管是去还是留,我们难道不都是梦中的人吗?

整首诗诉说别离的凄苦之情。所谓“多穷路”、“独问津”,都是旅途之人常见之事。然而,从字里行间,读者可以发觉,作者所抒发的悲苦之意,更多的是理想不能实现而造成的巨大悲哀。《后汉书·李固传》:“守死善道者,滞涸穷路。”《论语·微子》:“使子路问津。”王勃认为自己是有才干的,但怀抱利器而不得用,滞涸于穷路之间,是谁之过?使自己像孔子一样仆仆于道,到处问津,难道不是当道不能选拔任用贤能所造成的过失吗?一联之中,悲愤之意存焉。

由此,王勃对人生、对命运,都抱着一种悲观的看法。所谓“悲凉”、“凄断”、“漂泊”、“苦辛”等情绪,皆承此而来,最后归结为“俱是梦中人”,更是对现世价值和人生理想的怀疑与消解,有类于“人生一场大梦”之意。

把这首诗和《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相比,王勃少年时的豪情已经不再,在经历了现实的挫折与磨难之后,他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产生了怀疑,这是一位富有文艺才能而又屡遭贬斥的青年诗人的必然命运。当时人视“初唐四杰”为浅浮躁进,并断言其均无廊庙之相,这正是凡人与英才的差别所在。古往今来,多少英才在世人的嫉视中抑郁而终?王勃的慨叹,也因此具有一种普遍的代表性。(黄鸣)

卢照邻

卢照邻(632?—695?),字昇之,号幽忧子,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州)人。博学善文,因修道服药而中毒,不堪疾病折磨,自投颍水而死。“初唐四杰”之一,尤长于七言歌行。有《幽忧子集》。

长安古意

卢照邻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鉴赏】唐代的长安,是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而都市文学,早在汉魏六朝时代就已经兴起。汉代及其后的京都赋体,极力描摹城市生活的奢华,南北朝的民歌和文人诗,也有对建康、洛阳等大都市繁盛的描写。长安作为秦汉古都,又是新兴的唐王朝的首都所在,自然也会引起同一文学传统下的新兴诗人的注目,成为他们笔下的题材。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就是这类题材作品中的名篇。

说是述古,实为描写现实。这一篇诗,大致可以分成几大意象群来看。首先是铺叙长安权贵之豪奢,其次描写以娼家为中心的夜生活,再次对权贵们的生涯进行反思,最后卒章显志,凸显自己清贫自持的操守。各个意象群所用的篇幅呈递减的态势。

第一个意象群由“长安大道连狭斜”到“娼妇盘龙金屈膝”。其所用篇幅几占全诗的二分之一。此段极力铺陈长安豪门贵族之豪奢,与豪门爱情的华美。起笔即极有气势,展开了长安广阔的大道与密如蛛网的道路网,在这些道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玉辇纵横,金鞭络绎,一幅流光溢彩的豪贵之景。此下分写豪门建筑的楼台园林画阁之美,用笔流丽,辞气畅达,充满雍容华贵之气。至“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时,笔意一转,由流苏凤阙的外在景物描写转向贵族男女的爱情描写,“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表达了贵族青年女子对爱情的向往,而这种向往却往往成为失望之情,这才有下句“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语中似含对意中人的责备之意,字里行间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情绪。而这种忧伤又转而被青春少女的痴情所代替,于是她在门帘上贴上双燕,象征着双飞双宿,精心梳妆,姿态妖娆。此处情绪萦回绕转,一种缠绵悱恻的情绪如在目前,毫无忸怩作态之势,比起南朝的宫体诗来,其情调更具有真实的动人力量。

第二个意象群由“御史府中乌夜啼”到“燕歌赵舞为君开”。汉代御史府有柏树,上栖乌鸦以千计,廷尉也是汉代的执法部门,此时门可罗雀,两句暗示着夜晚已经到来,庄严地代表着法律和秩序的官府已经陷入一片宁静之中,而长安城正夜未央。远望红色的城墙,白色的道路在暮色中伸展开去,翠绿的车帷遥遥远去,没入长堤的另一面,倏然不见。此时的长安,已经成为歌舞声伎的天下。挟弹飞鹰的贵公子们,探丸借客的豪侠们(汉代长安有暗杀组织,以摸丸为分派任务的手段,摸到红丸和黑丸者执行刺杀任务,摸到白丸者处理其后事),不约而同,车马辐辏,都聚集到娼家来饮酒作乐。“北堂”为娼家之堂,夜夜繁华,南陌为娼门外之道,朝朝繁盛。从夜到明,从堂到路,写出这一片娱乐区域的兴盛之貌。本应负起长安治安之责的执金吾们,也成群结队,联翩而至,用鹦鹉杯饮着翡翠色的屠苏酒,看着歌妓舞女们燕歌赵舞,肆意调谑。这是一幅长安夜生活的生动图景。

极热的描写之后,作者笔意开始转冷。第三部分由“别有豪华称将相”至“即今惟见青松在”,写权贵们当权之时,一手遮天,权可倾国,炙手可热,排斥异己,极尽豪奢,自以为能够千秋万载,永葆富贵。孰料时节变易,风光易色,沧海桑田,盛衰荣辱,只在须臾之间。昔时的白玉金马之堂,现在只见到青松累累,残垣废圮,似在诉说着往日的昙花般的荣华盛景。此节体现了作者对人生的看法:一切均不可恃,尤其是花团锦簇的繁盛之势,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由此,末四句的情调转向极冷。卢照邻将自己比作汉末的扬雄,所居之处寂寥之极,年年岁岁唯有一床书与自己相伴。只有当南山桂花开放之时,飘飞的桂花会飞进闲居之处,在人的衣襟下来回飘舞。此四句从极热转向极冷,表明了作者的贞正清高的节操。而扬雄的著作永远流传,和前面的权势豪贵相比,谁又能真正在天下后世留下声名呢?其结果不言而喻。

此诗篇幅颇长,在初唐极为少见。其诗辞采华瞻,有六朝余习,然而其清新流丽远过六朝,并为诗歌情感由极热转向极冷作了充分的铺垫,是有为而发之作,内容与形式达到和谐的统一。闻一多称赞卢照邻“放开粗豪而圆润的嗓子”(《唐诗杂论》),是抓住了卢照邻七古的内在风神之语。(黄鸣)

骆宾王

骆宾王(619?—687?),字观光,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人。“初唐四杰”之一。早慧能诗,官临海县丞,世称骆临海。曾参与徐敬业讨武则天的军事行动,为其撰写《讨武瞾檄》,兵败后被杀,一说逃亡后落发为僧。长于七言歌行,五言律亦有佳作。有《骆临海集》。

在狱咏蝉

路宾王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鉴赏】此诗诗前有序云:“余禁所禁垣西,是法曹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虽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枯树;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乎前听。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达人君子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贞。吟乔树之微风,韵资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闻蟪蛄之有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机之未安。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这是一篇极优美的骈文,充满了忧谗畏讥之感。

其诗之本事,是唐高宗仪凤三年(678),骆宾王任侍御史,因上书忤武后,被诬贪赃,下狱究治。此诗即为骆宾王在狱中所作。由于狱中的特殊环境,骆宾王用咏物体诗来表达自己贞洁的品行,具有隐喻兴托之旨。“西陆”,指秋天。“南冠”,指囚徒。秋天的鸣蝉,在奏着它生命的最后一曲。而它的叫声,又让处在囚系之中的囚徒涌起了一种客中之感。“玄鬓”指蝉,作者看到了蝉的影子,秋蝉尚且还是乌黑的颜色,而自己的白头发已经爬上了双鬓。年华和岁月,就在这不公与痛苦中老去,此情此景,人何以堪?

颈联纯用比兴之体,看似咏蝉,实亦咏人。“露重”、“风多”指代外部环境,露重会浸湿蝉翼,难以自由飞动,风多则环境嘈杂,难以听到蝉鸣。这两句实亦指骆宾王处在强势的压迫与挟制之下,不但没有说话的自由,还失去了人身的自由,难以飞高望远,而困于缧绁之中。贺裳《载酒园诗话又编》云:“‘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尤肖才人失路之悲,读之涕浃欲下。”这两句诗引起了后世无数失意文人的共鸣。

尾联代蝉言志,实亦自言。没人相信我的高洁,又有谁能将我的本心传达到世人面前呢?“无人信高洁”,本身就蕴涵了对于自身道德纯正的一个价值判断,而纯贞的道德不为世人所信,更直斥了世人之弊,表达了诗人无罪被诬的沉痛之感,和无人理解自己的无力之感。

此诗继承了前人咏物诗的优秀传统,寄托遥深,其序与其诗相得益彰。诗中物我一体,浑然无迹。将作者忧谗畏讥而坚执贞正之性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黄鸣)

在军登城楼

骆宾王城上风威冷,江中水气寒。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长安。【鉴赏】光宅元年(684),唐柳州司马徐敬业在扬州举兵,反对武则天临朝称制,以匡复庐陵王为号召,拥兵十余万,并使骆宾王作《为徐敬业讨武瞾檄》,传扬天下。此诗应为骆宾王在徐敬业军中登扬州城楼时所作。

短短二十字,其豪健之气,并不下于一篇讨武檄文。开头两句营构出—种肃杀威严的气势来。作者登上城楼,感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江中水气正寒,而营伍森严的军队,才是这股肃杀之气的来源所在。末两句气势豪壮,本来《尚书·武成》篇有“一戎衣,天下大定”之语,“一戎衣”实为“殪戎殷”之意,即歼灭殷商王朝的军队,使天下大定。骆宾王此处袭用其辞意,也表达了天下何时安定的意思。而到了那时,我们的军队就会载歌载舞,进入长安,重安社稷。此处用北齐祖珽《从北征诗》“方系单于颈,歌舞入长安”之句,表现了骆宾王坚信反武则天的事业定会成功的决心。

但历史给骆宾王开了一个玩笑。他为之精心构撰讨武檄文的事业,在数月之内就土崩瓦解,他也在乱军中被杀。初唐最优秀的诗人之一,就这样在唐代统治阶级的内部争斗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此情此景,令人叹惋。(黄鸣)

杨炯

杨炯(650—693?),华州华阴(今陕西华阴)人。“初唐四杰”之一,早慧多才,恃才傲物,终于盈川令,世称杨盈川。擅长五律,边塞题材尤佳。有《盈川集》。

从军行

杨炯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鉴赏】这首诗是杨炯边塞诗的名作。唐代边塞诗的兴盛,须到盛唐时期,但杨炯以自己的诗笔,写出了一位“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士人豪情。“烽火照西京”,指唐初突厥对唐边境的屡次侵犯。贞观四年(630),唐代名将李靖攻灭东突厥,但西突厥实力仍在,在高宗、武后时期屡次进攻唐边境地带。时当壮年的杨炯,自然对这种状况心有不甘,而“心中自不平”了。

于是,在他的脑海中就展现出这样一幅威武的画面:唐军统帅手持调兵符信牙璋,在皇帝的送行下,辞别了首都长安,挥军进击。不久便深入敌人腹地,重重铁甲骑兵将敌人的要塞包围起来。天上飘着大雪,战旗上鲜艳的绣画,仿佛也被大雪浸得黯淡无光,罡风劲吹,风中夹杂着金鼓之声。风雪里,唐军将士又向敌人展开了新的攻击!这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景象。

还没从这幅景象中回过神来的作者,不禁感叹道:宁可去做一个百夫长(唐军中的下层军官),也胜过做一个书生啊!结尾的感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充分表达了一位爱国诗人的战斗豪情。

唐代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充满着刚健和自信精神的朝代,它产生过众多英雄人物,充满着时代的亢奋激动的特质。杨炯的感慨,正是唐代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在诗人诗歌中的独特体现。(黄鸣)

陈子昂

陈子昂(661—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人。少时任侠,年十八始发愤读书,在武后朝官至右拾遗,世称陈拾遗。子昂曾触怒武三思,武三思命县令段简陷害陈子昂,死于狱中。陈子昂是初唐诗歌革新的先驱,主张汉魏风骨以及风雅兴寄。有《陈子昂集》。

登幽州台歌

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鉴赏】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陈子昂任武攸宜幕府参谋,随同武攸宜出征契丹。次年,因武攸宜不识机变,轻率冒进,被契丹李尽忠和孙万荣等人击败,情况危急。陈子昂屡次建言,武攸宜不但不听,还将他降为军曹。在这种逆境中,诗人登上幽州台,写下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名作。

幽州古属燕地,战国时代的燕国国小民贫,被齐国攻击,几至亡国。燕昭王励精图治,礼遇乐毅、郭隗等人,终于在良臣谋士的帮助下成功复仇。陈子昂本以游侠知名,胸中自有一股不同于皓首穷经的儒生的跌宕不平之气。当这样一位抒情的主体登上了这块具有丰厚历史积淀的土地上的高台时,登高望远,缅怀史迹,胸中的抑郁不平之气自然会喷薄而出,造就出一段伟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两句话扫空一切。前与后代表着历史时间的先后,作者将自己置于过去、现在、未来这个时间段的中点,向过去回溯,古人已不在。这里的“古人”,即指求贤若渴的燕昭王、礼遇田光和荆轲的燕太子丹等人,他们代表的是一种对贤能之士价值的认可和重用,正与陈子昂此时的处境相反。抚今追昔,怎能不令子昂唏嘘感叹?更令人无法释怀的是,在陈子昂目前所处的境遇中,他看不到有什么改善的希望。“后不见来者”,正表明陈子昂对自身命运的清醒认识。也许,这就是像他这样的英雄们的宿命吧?“念天地之悠悠”,这是空间上的拓展,天地之间就是人世,但这个世上,哪有自己的建功立业之处?天空浩渺,大地沉沉,竟然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此情此景,又怎能不“独怆然而涕下”呢?一个“独”字,说明了这种深沉的悲伤感的个体性,但个体的不能成功,不正是与整个时代的气氛有关吗?从这个角度来说,陈子昂的失意,也是整个时代的失意,他的涕下,正代表着那个时代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下层士人的共同命运。

此诗横亘时间和空间,向永恒的命运发出了痛苦的呐喊,具有苍凉悲壮的艺术效果。诗用杂言体,句法参差,有一种呼天吁地的韵律在其中,刚直质朴,不假外饰。后人评其诗文“横被六合”、“力敌造化”(《竹庄诗话》),并非过誉。(黄鸣)

感遇三十八首(其二)

陈子昂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嫋嫋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鉴赏】陈子昂的《感遇》诗,是初唐时代迥异时流的一组组诗,它以质朴的风格、寄托的情怀而为后人吟咏不已。

这首诗用的是托物言志的手法,风格沉郁。

兰若,是香兰和杜若的并称,两者都是香草。香兰和杜若在春夏之际生长,枝叶飘拂,气味清香,“芊蔚”,是草木茂盛之状,青青为其色彩。首联写兰若之盛。

香草的高洁,注定了它的“幽独”品质,就像山中的美人,自居于幽静之地,不处于通衢剧邑,正为保持她的高洁一样。兰若朱红色的花绽放在紫色的枝头,迎风飘动,无人欣赏,却令整个林中的群花失去了颜色。然而自然的规律终究不可抗拒,慢慢地,白天渐短,由夏徂秋,不觉秋风嫋嫋,带来了凛冽与肃杀的气息。《九歌·湘夫人》云:“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正是万物衰落、地气闭藏的时节,群花都摇落殆尽,兰若也不能独守其贞洁之性,它的理想又如何能达到呢?“芳意竟何成”,充满了无限的叹息。

此诗有比兴,有寄托,咏物即是咏人,兰若的高洁之质其实是作者品质的物化,他眼见着自己理想的破灭,眼见着外界残酷的现实压力对坚持贞洁品性的君子的摧残,便以兰若作为自身情感的寄托,来咏叹自己伤时不遇的悲哀。全诗感情沉郁,风格清新,是初唐诗坛弥漫着的雕金琢玉诗风中的一叶自由的扁舟。(黄鸣)

燕昭王

陈子昂南登碣石坂,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鉴赏】此诗与《登幽州台歌》作于同时,都是陈子昂受到武攸宜排挤,郁郁不得志时所作。

燕昭王以弱小之燕,求贤若渴,以人才立国,甚至不惜千金买马骨,为郭隗筑黄金台,以吸引列国贤才的到来。其事迹在后世怀才不遇的士人中间,是理想的楷模。陈子昂登上碣石之坂,遥望昭王当年所筑的黄金台,不禁兴起了无限的感喟:时光已过去了八百年,人事纷扰,朝代更替,当年的黄金台已经颓圮成丘陵,上面长满了乔木,当年励精图治的燕昭王,如今又在何处?王霸事,休言说,只留下满怀惆怅。千百年后的自己,尽管对燕昭王有无限的崇敬,也只能在游览古迹之后,怅然归去了。

此诗借古人史事抒发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吊古伤今,而其意则在慨惜当时没有知人善用之人。陈子昂与武攸宜的冲突,是公事上的冲突,并非私事。但封建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因私而致仇。陈子昂在诗中作了“归”的打算,事实上,在武则天神功元年(697),陈子昂就解官归里。但他没想到的是,敌人是不允许他这样的人存在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终于被武三思指使县令段简将他诬告下狱,冤死于狱中。临死前,陈子昂“仰而号曰:‘天命不佑,吾其死矣!’”一代英才,就这样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黄鸣)

送魏大从军

陈子昂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怅别三河道,言追六郡雄。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鉴赏】魏大是陈子昂的友人,要去边境的军队里工作,陈子昂便写了这首诗为他送行。

子昂的诗中,涌动的从来就是慷慨激昂的情调,很少儿女情长。这首送别诗,唯以国家民族之大义期望友人,颇具雄豪之气。

首联读之,即歆动人心。汉将霍去病,当汉武帝要给他成家时,曾慷慨激昂地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话语中有一种基于爱国主义精神的凌厉之气,陈子昂以此期待他的好朋友魏大能够同样具有这样的精神。魏绛是春秋时代晋国的大臣,他提出和戎之策,以金帛结好戎人,而取代从前的征伐之策,从而蚕食戎地,扩张晋国的疆域。两人的风格,一文一武,而魏绛又刚好与魏大同姓,典故的使用颇有深意,其寄希望于朋友之深,也可见出。“三河道”,指黄河中段地区,古有河东、河内、河南并称三河之说。陈子昂大概是在洛阳附近与魏大分别的,他希望魏大能够力追六郡之雄(六郡,指汉代边境上的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其地民风强悍,往往被作为抵抗匈奴侵扰的先头部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下联续写魏大所往之地,是在雁山狐塞之间。雁山即雁门山,狐塞即飞狐关,均在今山西北部,其地在陈子昂时代是契丹袭扰之地。一个“横”字,一个“接”字,铿锵有力,将北方战场险恶而重要的地势凸显得淋漓尽致。而结句的“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更是对魏大多所期许,陈子昂鼓励他不要使边境上只留下汉代将军们的战功,而要将自己的名字也刻在卫国戍边的青史之上。

此诗充满着雄健的气势,少藻饰,多耿直之气。韩愈说:“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荐士》)就是指他的这类刚健有骨气的诗歌而言。金代元好问《论诗绝句》亦云:“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与沈佺期、宋之问等人雕琢的诗风相比,陈子昂的确称得上是初唐诗坛扭转风气的人物。(黄鸣)

春夜别友人

陈子昂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鉴赏】陈子昂作为一位卓有成就的诗人,其风格自然不是单一的。其诗的主要风格是刚健沉郁,气骨铮然,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诗集中也有一些清新流畅的作品。这首《春夜别友人》即是这另一种风格的代表作。

春夜是美好的夜晚,也是文思泉涌的时节。迟于子昂几十年的李白,曾作《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称“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李白的潇洒不羁,自然是他的天性。而陈子昂的豪侠任气,也绝不在李白之下。但两人一在初唐,一在盛唐,所写下的诗歌情调颇有不同,却是时代使然了。

一个春天的夜晚,陈子昂和友人别离。堂上的银烛吐着青烟,华筵之上,金樽常满,共图一醉,以慰离情。但酒真能让人忘记忧愁吗?离开了热闹的宴席,一股思念之情立刻油然而生。友人已经出发,绕过一个山头,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只见一轮明月挂在枝头,银河隐隐约约,好像要在欲晓的天空沉没下去。人已去,徒空伤,只见这悠悠远远的洛阳道伸向无尽的远方,我们的相见,又会在哪一年呢?

古代交通不便,有时朋友告别之后,这一生也许就不会再见面,所以古人特重离别。能引起子昂这样思念的,自然是他的同道之人,和他性气相投。因为种种原因,好朋友马上要天各一方,于是性情中人的陈子昂深情地写下了这首送别诗,然而其诗语在忧伤之中自有一种沉着之致,情思幽深而绝无急促躁动之气,可见作者驭笔之工。清人王夫之《唐诗评选》评此诗云:“雄大中饶有幽细,无此则一笨伯。结宁弱而不滥,风范固存。”尽管王夫之对此诗的结语有看法,但对此诗“雄大中饶有幽细”的特点,他还是相当欣赏的。(黄鸣)

杜审言

杜审言(646?—708),字必简,襄阳(今湖北襄阳)人,本贯河南巩县(今河南巩义),咸亨元年(670)进士,与李峤、崔融、苏味道为“文章四友”,是杜甫的祖父。

渡湘江

杜审言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作边愁。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鉴赏】据《旧唐书》本传载:杜审言“神龙初,坐与张易之兄弟交往,配流岭外”。神龙元年(705),张柬之等起兵,乘武则天病危时发动了宫廷政变,武则天避位,唐中宗复位,张易之兄弟被杀,武氏势力受到一次打击,同时,像宋之问、沈佺期、杜审言等依附于张易之的文士也大批被贬岭外。这首诗就是这一时期写的。

春回大地,鸟语花香,杜审言渡湘江南下。这美好的春天让他想起了昔日游园林的情景。那时多好啊,也是春光明媚,更妙的是三五亲朋或咏诗作对,或把酒临风,谈笑风生,或军国大事,或平日趣闻……由于仕途上春风得意,自然心情畅快。

此时,花在欢笑,鸟在歌唱。而如今,同样是美好的春天,同样是鸟语花香,心情就截然不同。仕途不顺畅,人生不得意啊。今昔对比,更显今日之悲。人生之境况,竟使花鸟都为之悲愁。花鸟本无意,其中缘由全在人之心情。视花鸟有情有意,这是古典诗词的一大情怀。这在现代人眼中,是荒唐可笑之事。但在诗性思维中,万物有灵,天地共感,这是宇宙万物的本质,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在中国文学中,常常有一些“无理而有情”的言说,如《庄子》中有蜩与学鸠对话,“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庄周知鱼之乐等“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杜甫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名句;欧阳修有“泪眼问花花不语”等。宇宙万物,花鸟草虫,一飞一走,一动一植,皆是生机妙流的生命体,皆是有情有义之存在。它们如人一样,能说能笑,有爱有恨。这是富于诗性特征的中国文学的生动表达。这些言说,如仅仅从“无理而有情”来解释怕是说不通了。在诗性思维看来,这种表达,既有情也有理。善解诗者,应情通万物,花草可以如人一样,亦有其忧亦有其笑。视物如己,心物一体,正是中国文学的诗性智慧之所在。这里的花鸟作“边愁”,也应作如是解。这种写法,在古典诗词中是比较早的。花鸟都为之悲愁,更不要说人了,可见其内心情状。花鸟到底在愁什么呢?

末尾两句从鸟的视角来写,也就是说“独怜”的主语是“花鸟”。让花鸟悲怜的是,一个长期在京城生活工作的人突然间要向南方去,而不是像湘江一样向北流。这是被主流抛弃了啊,言下之意就是得不到皇上的重用了。这是封建社会文人的一大悲哀。末句写法独特,堪称妙笔。又人之行程与水之方向的对比,也颇有几分新意。

全诗没有一处直接抒情,但内心之悲凉直透词句。《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说此诗“练神修意,另出手眼,遂令光景一新”,《汇编唐诗十集》举此诗为“初唐七绝之冠”,都得此诗之要旨。(吴中胜)

苏味道

苏味道(648—705),赵州栾城(今河北栾城)人,少年时便和李峤以文辞著名,时称“苏李”。高宗乾封年间举进士,著有《苏味道集》。《全唐诗》存其诗一卷。

正月十五夜

苏味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鉴赏】正月十五元宵节是我国的传统节日,这一天大街小巷男女老幼倾城出游,甚至平日难有机会出门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三五成群出来嬉闹游玩。平日就多闲又多情的文人们更是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这是一个举国欢腾的民间佳节。男女老幼积蓄一年的情感在这一天终于有机会尽情宣泄。其盛况有点类似今日西方的狂欢节。此情此景,《大唐新语》和《唐两京新记》等杂著中都有许多记载。热闹之后,自然也少不了题诗作文。翻翻中国古代的诗词文章,其中有多少是与元宵佳节有关!其中年代较早且广为流传的要数苏味道的这首诗了。“火树银花合”,是说元宵的装点,每年的这天晚上,长安城里都要大放花灯。各式各样花灯挂满街头,像一棵棵开满鲜花的树,一排排,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这是一个灯的世界、灯的海洋。一个“合”字说明灯火之繁富,就像要向人们围拢过来。孟浩然的诗句“绿树村边合”中“合”也是此意。人太多了,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平日紧锁的城门也被打开了。因为护城河两岸彩灯高挂,看起来就像天上的银河,所以此处说“星河”。

以上写元宵之夜的整体氛围。下面就人们的具体活动作了分述。达官贵人坐着马车,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明月高悬,普照人间,人们无处不在月光的笼罩之下。歌女们穿得花枝招展,唱起了流行歌曲《梅花落》。今天要好好享受这良辰美景,欢乐的时光你慢些走吧。留恋美好时光,是人们的普遍心理。一个极富中国气息的节日就这样寥寥数笔气息全出,给人一种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的祥和温暖的感觉。《唐诗成法》说此诗“元夜情景,包括已尽,笔致流动。天下游人,今古同情,结句遂成绝调。”这首诗生活气息浓厚,写出了中国人向往的一种国泰民安的生活情景。至今读来,仍有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毕竟,追求生活祥和是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的吧。

这首诗在艺术上,对仗工整又不失自然天工。如各联末尾字一“合”一“开”、一“去”一“来”、一“李”一“梅”,既是情境内容的需要,又不失艺术上的严整。《唐诗镜》说此诗“纤浓恰中”,《姜斋诗话》说此诗“浑然一气”,都得其中三昧。(吴中胜)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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