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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9 20: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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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轩公子

出版社:当代世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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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风流:刘骏评传

天命风流:刘骏评传试读:

引子

眼儿媚·忆元嘉回望中原万里沙,孤鹊落枯桠。长江北去,关中河洛,尽皆胡马。何人可作狼居胥,轻战憾元嘉。故井残败,此处一应,俱是人家。

江南的烟雨蒙蒙,潜藏着多少国恨家仇,却又温婉动人。繁华流逝,只剩下一丝惆怅留与后人。

两汉风云,唐宋遗韵,明清小史,皆能留存在史家或文学家的字里行间;而恰逢其间的乱世南朝,却往往被人遗忘,更因时代久远,成为今天国人的记忆空白。

所谓南朝,是和北朝同时代的,俗称南北朝并立。一般来说,是从刘裕受禅登基开始的,接下来有齐、梁、陈三朝偏居南方,最后被北面的隋文帝征服实现南北统一,历时一百七十年。

由于种种因素的影响,大家对南北朝的印象停留在苻坚淝水之战的失利和孝文帝改革,数百年的两晋南北朝被匆匆带过。但在五胡乱华的最黑暗时期,南朝顽强地守护着汉文明,使得中国历史没有如罗马帝国般走上不归路。

南朝的记忆是混乱的,也是绚烂的,政治和军事上的失意伴随着文化上的多姿多彩。也许很多人不知南朝具体是指哪个时代,却一定知道祖冲之,更知道鸡鸣寺后的那口胭脂井;也许没人知道刘宋政治的血腥与动荡,却一定知道辛弃疾的那首《永遇乐·京口北固山怀古》: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那么,最初睥睨北国、雄踞东南的刘宋帝国是如何一步步崩塌,成为只能令后世偏安东南一隅的金粉南朝?我们所要揭示的,正是刘宋王朝转折时期的那段历史。

他是刘宋王朝的第五任君主。其祖父是曾率领雄师北伐鲸吞半个北中国的雄主,并最终受禅立国,创下雄极一时的刘宋帝国。其父励精图治,开创了南朝唯一一个太平治世——元嘉之治,是中国历史上拥有半壁江山的帝王中成就最高的。然而,自此之后,南朝却在没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本文的主角身处历史转折时期,在位时究竟施行了哪些举措,改变了整个刘宋乃至南朝的历史?第一章喋血的皇权文帝三子

宋文帝元嘉七年(公元430年),建康城皇宫内,宋文帝刘义隆迎来其第三子的诞生。出于对这位新生皇子的期许,刘义隆为其赐名休龙,希望这个孩子未来能成为刘宋帝国的栋梁。

当然,从后世的记载来看,刘休龙一名早已湮没于史海,我们记得更多的则是这个孩子的另一个名字——刘骏。这个叫刘骏的小男孩便是日后的孝武帝,刘宋皇朝的第五位皇帝。表面上,刘义隆对这个孩子很疼爱,但相较他的大哥二哥,刘骏绝对可以说是被父皇时常忽视的皇子。刘义隆长子刘劭是袁皇后所生,出生不久便被立为太子;而次子刘浚的生母则是刘义隆最宠爱的潘淑仪。相较之下,刘骏生母路惠男出身低微,又不能长期笼络住刘义隆的心,母子二人同被淡忘也在情理之中。

此外,刘骏出生的年月也真不赶巧。他出生这年,北方虏主拓跋焘大举发兵征讨胡夏,夺取安定、平凉、长安、临晋、武功等

虽然不被父皇关注,小刘骏仍在少年时代表现出了他的不凡,史载其“少聪颖,又长于骑射”。元嘉十二年(公元435年),年仅五岁的刘骏便被刘义隆封为武陵王,不久就坐镇地方了。

恰恰在刘骏出镇地方的那几年,刘宋王朝内部发生了一场皇室倾轧事件。该事情开了个坏头,以至于后来刘骏乃至整个刘宋王朝都没能走出手足相残的怪圈。也许,恰恰因为这件事对刘骏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创伤,改变了他对这个家族乃至国家的认知,也改变了他日后执政的方方面面。

那么,这个事件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要揭晓谜底,我们还得从该事件的两个主人公说起——宋文帝刘义隆和时任“相王”的刘义康。如果将刘义隆在位三十年的统治时间划分一下,基本可以划分为三段:

第一段是从宋文帝即位起到檀道济被诛杀,这是宋少帝时代顾命四大臣掌权转化为宋文帝剪除前朝老臣自己开始掌权的过渡期。第二段则是从檀道济被杀到元嘉十八年(公元441年),即“相王”刘义康的专权时代。而第三段则是元嘉十八年到元嘉三十年(公元453年),刘义隆真正确立至高无上统治权的时代。

那么,这个刘义康究竟有何才干,又何以成为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刘义康是宋武帝刘裕的第四子,刘义隆在世的几个弟弟里最年长的一位。史书称刘义康非常干练,见过之人皆过目不忘,对下级上呈的文书“莫不精尽”。尤其在元嘉十年左右,刘义隆生了一场大病,已准备料理后事了,朝中大事尽归刘义康处理。史载义康:“既专总朝权,事决自己,生杀大事,以录命断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委义康授用,由是朝野辐辏,势倾天下。义康亦自强不息,无有懈倦。府门每旦常有数百乘车,虽复位卑人微,皆被引接。又聪识过人,一闻必记,常所暂遇,终生不忘,稠人广席,每标所忆以示聪明,人物益以此推服之。”

而檀道济被杀事件也恰恰发生在刘义康专权的这段时间里,“枉杀檀江州”的真相现今已变得扑朔迷离,罪首究竟是刘义隆还是刘义康,檀道济该不该杀,也一直存在较大争议。平心而论,除了这件事,刘义康秉政还是有利于“元嘉之治”的营造的。毫不夸张地说,刘义隆能取得瞩目的政绩,其弟刘义康功不可没。刘义康专权时间从元嘉十年(公元433年)到元嘉十九年(公元442年),近十年之久,占据了宋文帝统治时期的三分之一。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刘义康的相权代替了皇权。“相王”义康(上)

在皇权独尊的封建社会,任何威胁到皇权的政治力量都将被清除。因此,刘义康的地位就显得很尴尬。

有一件事引发了宋文帝对刘义康的戒心。一次,病中的宋文帝品尝柑橘,觉得口味不佳,便感慨今年柑橘不如往年。哪知,一旁的刘义康却说今年的柑橘有甜美可口的,并让下人去自己府中取来,拿来的柑橘个个比进贡宋文帝的还大三寸。相王这么做,在他自己看来是出于兄弟情深,想给皇兄吃好的,可于宋文帝来看却完全相反:好东西都给你相王了,那朕这个天子往哪里搁?

这仅是一件小事,只不过是四弟追求物质享受。宋文帝不会小题大做,为此事翻脸。莫说是他做不到,连后世不如他的梁武帝在面对贪婪成性的六弟的数十间金库时,也不过一笑置之。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彻底撕碎了维系兄弟感情的纽带。事件起由是殷景仁和刘湛之间的党派倾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堂的地方必然也有党争。刘宋王朝是由一些寒门谋士联合北府军佬一同建立起来的,相较之前世家大族轮流坐庄的东晋是有很大不同的。毕竟下层人士刚刚走上政治舞台,阶级力量尚薄弱,在政治博弈中,他们还要受到东晋遗留下来的那批世家大族的打压,士族和庶族的争斗贯穿了刘宋王朝的始终,成为一场场宫廷政变的内因。而这次党争的两位主角——刘湛和殷景仁,则恰恰代表了这两股势力。刘湛出身较低,属于寒门庶族;殷景仁虽比不得王谢那样的一流门阀,其家族在东晋也算是阔过,出了殷浩、殷仲堪等国之重臣。

宋文帝在使用这两位大臣的时候表现得很纠结,一方面要重用寒门打压世家大族,另一方面前朝少帝殷鉴不远:武帝留下的四个顾命大臣有三位出自寒门,而他们居然堂而皇之地搞了一次政变。宋文帝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平分了两人的权力,让他们一同参与朝政决策。可这看似公平的分配仍旧引来刘湛的不满,觉得自己还是分少了。于是,心怀不满的刘湛处处给殷景仁使绊子,甚至动用刺客,欲杀死殷景仁。宋文帝觉察此事后,只得派人严密保护殷景仁。而刘湛还不知足,想把斗争扩大化。

相王刘义康从内心来说是很排斥世家大族的,从一件小事便可窥端倪。当时,丹阳尹袁豹的儿子袁淑前去拜会刘义康,为显示自己的才学,当刘义康询问自己年龄时便说道:“邓仲华拜衮之岁(东汉邓禹二十四岁被封大司徒,仲华为其字)。”刘义康听完蒙了,完全不知对方在说什么,于是坦言道:“我不知道是几岁啊!”哪知袁淑卖弄上瘾了,又来了句:“陆机入洛之年(陆机二十四岁名动洛阳)。”刘义康依然没听懂,发火了:“说人话!我不读书,你小子少在我面前拽文!”袁淑吓坏了,连忙老老实实说自己二十四岁。早这么说不就成了,非要整个“甄嬛体”。虽然刘义康碍于袁淑父亲的面子,任命其为司徒祭酒,不过对于袁淑的卖弄,他还是很不爽的。刘义康瞧不起世家大族的卖弄,是出于对自己文化素养不高的自卑,还是出于自傲,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可以想象,从底层爬上来的宋武帝刘裕的儿子辈,对世家大族始终怀有一种戒备和敌意,本质上是不可能与之打成一片的。当然,纨绔子弟刘义真是儿子辈中绝无仅有的特例。

如今,刘湛的拉拢,对刘义康来说可谓正中下怀。除了与生俱来对世家大族的敌意,更多的是对权力的执着。刘义康痴迷权力,而且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当初,他就是为争权而整死了武将檀道济。后来,他变本加厉,凡是能力强的人都纳入自己的幕府中,却将那些无能或自己不满意的人荐入朝廷为官,不难让人猜到他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府中配备了六千余名仆从,他也不报告。仗着兄弟情深,很多事情上他都是“率心迳行,曾无猜防”。

假使说他是皇帝,还则罢了,无非是第二个秦始皇,可他毕竟不是皇帝啊!刘湛的拉拢无异于在把自己送上死路的同时又将刘义康送上死路,因为此刻的斗争不再单纯是他和殷景仁的党派倾轧,而是上升为皇权与相权的终极斗争。

宋文帝那头呢?起先,文帝刚刚登上帝位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几个孩子都还小,为了抗衡“三大臣”只能团结自己的弟弟们,而年龄最长的刘义康成了首选。随着时间流逝,文帝开始悄无声息地削减刘义康的权力,任命殷景仁和刘湛也是其中一环。

这边刘义康和刘湛一搭上线就开始排挤殷景仁,如此做法自然引来宋文帝的不满。可还没等文帝开始出台应对措施,刘义康这边又有人作死。

这次搞事的人叫刘斌,南阳人,刘湛的同族,时任司徒长史。当初宋文帝病危时,他就和王履、刘敬文、孔胤秀等人密谋,一旦文帝驾崩,即废掉当时年幼的太子刘劭,扶持相王刘义康登基。为此,他们还特地私下到尚书议郎索取东晋成帝去世后弟弟康帝继位时的旧档案。对这件事,刘义康倒并不知情。

可这回刘斌却打定主意要搞个大新闻。他撺掇刘义康为自己谋取丹阳尹一职。这样的要职宋文帝怎么可能答应?他启用何尚之为丹阳尹,而将吴郡太守给了刘斌。虽然吴郡太守也是个肥缺,可级别却相差很多,恰巧不久后会稽太守羊玄保请求内调回京,于是刘义康再次请求将会稽太守一职给刘斌。对比一下,傻子都知道选哪个好。当然,宋文帝也不糊涂,重新任用王鸿接任会稽太守一职。

当时间轴转到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宋文帝刘义隆和相王刘义康的权力大战正式拉开序幕。自那时起,宋文帝再也没有驾临相王府院。“相王”义康(下)

在宋文帝下定决心清除相王一党后,为麻痹对手,他首先将丹阳尹一职如愿以偿地给了刘义康集团,当然,给的是刘湛,而不是刘斌。看似刘义康集团得了便宜,其实宋文帝又暗自摆了刘湛一道,原先刘湛的领军将军被拿下了。也就是说,宋文帝假意示好的同时,解除了刘湛在中央的一切军务。而前丹阳尹何尚之则被安排去搞祭祀活动了,而他闲来无事,索性开始在建康城郊收徒教书,“南学”由此而起。

同时,在地方上发生了一件align="jus件ali事。宋文帝亲自下旨将湘州与荆州分离,让七弟刘义季取代曾经主宰荆州命运八年的临川王刘义庆,成为新一任荆州刺史。

荆州这个地方,在整个东晋时期发挥的作用非常微妙。由于其版图相当之大,民众繁多,物资丰富,长期以来一直成为威胁中央的军事存在。王敦、陶侃、桓温、桓冲、刘毅……莫不如是。为了控制好该地,东晋乃至后来的南朝曾多次将荆州分割为荆州和湘州两处。可这样一来,控制荆州的权臣自然不愿意,分离后的荆州会时不时再次合并。

其实,宋武帝刘裕就曾有过明言:荆州一地乃天下所重,能做此地长史的必须是皇室至亲。临川王刘义庆虽然才德兼备,是刘宋宗族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人物,但他毕竟只是刘裕的侄子,而非儿子。

本来这个职位在刘义康、刘义恭先后入辅中央后,该由宋文帝六弟刘义宣接替,但这个老六的资质实在太过平庸,只好暂由宗室刘义庆接管。如今,老七刘义季也到了坐镇地方的年纪,接管此地理所应当。由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过微妙,恰是宋文帝准备对相王动手的节骨眼,所以后来引发了刘义庆的惶恐。

在调动地方高官的浪潮中,宋文帝也在紧锣密鼓培植自己诸子的力量。截至元嘉十六年(公元439年),宋文帝膝下有九子,但年纪在十岁以上的也仅有太子刘劭、始兴王刘浚和武陵王刘骏三人。于是,文帝任命次子刘浚为南豫州刺史,镇守历阳;以三子武陵王刘骏为湘州刺史,同时册封四子刘铄为南平王,也就是我们在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一幕。

等到元嘉十七年(公元440年),刘湛母亲去世。此后刘湛变得疯疯癫癫,还将自己的女儿全部溺死。在常人看来,刘湛疯癫的背后,其实是他早已嗅出宋文帝浓浓的杀机。他明白,经过一年的精心布置,宋文帝准备下手了!

宋文帝准刘湛回家守丧,顺带解除了他的一切职务。同年十月,宋文帝突然下诏刘义康入宫,后者入宫后旋即被软禁。同一天,卧病在床多年的殷景仁突然神采奕奕地吩咐家人准备朝服要入宫。

当夜,殷景仁和宋文帝会晤,临危受命,负责抓捕刘义康一党的骨干分子。首先,刘义康集团的二号人物刘湛就被从家中抓进大牢。抓捕当时,刘湛还大骂:“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在乱国,知道吗!”

抓捕的人也不多啰唆,直接在狱中传达了宋文帝的诏书,后将其就地正法。同时被杀的还有刘湛的三个儿子。那个喜欢搞事情的刘斌很快也被禁军将领沈庆之在吴郡逮捕,就地正法了。在短短的时间里,刘义康一党被诛杀殆尽,主宰刘宋帝国长达十余年的“刘义康时代”终结了。

刘义康倒台容易,可余波并未散去,许多大人物都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

首先是宋文帝的外甥徐湛之。虽说是外甥,但只比文帝小三岁。其母是刘裕的长女会稽公主刘兴弟。种种原因,会稽公主大了宋文帝兄弟们几乎一辈人的年纪,而刘裕也最为宠她。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刘裕子女中唯此长女是嫡出,其他都是庶出,包括宋少帝、宋文帝两兄弟虽然先后为帝,但他们的生母都不过是一介偏妃。可见其在皇室的分量如何了。刘兴嚄女儿"宴嚄女夫君死得早,唯一的儿子自然得保住。于是,她急匆匆找到宋文帝,一见面就将宋武帝刘裕当年微贱之时穿的衲衣扔在刘义隆面前,哭喊道:“你家本来非常贫贱,这是我母亲为你父亲缝制的衲衣。现在,你家刚吃上口饱饭,就要来杀我儿子么?”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家”“我家”分得清清楚楚了。对这位老姐,宋文帝又敬又怕,听完后也跟着大哭起来。宋文帝不但赦免了徐湛之的死罪,还委任他为太子詹事、侍中。因母亲的缘故,徐湛之非但没受到波及,反而从之前刘义康的心腹一跃成为宋文帝的心腹,完成了一次超越自我的华丽转身。直到他死的那天都未能再改变。

因“刘义康事件”改变命运的,并非徐湛之一个。

紧接着,第二个关键人物——殷景仁的命运也被改变了,准确地说,应该是被终结了。殷景仁接替刘义康扬州刺史一职,身体却每况愈下。由于长年神经衰弱,体力不支,就职当天,他居然问起身边人:“今年男子娶妻多,还是女子出嫁多?”仅在刘湛死后不到两个月,殷景仁也莫名其妙死了。

第三个关键人物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临川王刘义庆。由于刘义季顶包的时间恰恰就在那个微妙期,事后刘义庆越想越不对,怀疑宋文帝会否将自己划归刘义康一党。出于明哲保身的顾虑,刘义庆开始退居二线,对政事也不似之前那样上心了,倒是利用闲暇时间,召集文学雅士一同编纂了一部奇书——《世说新语》。对于这本书的价值和地位,熟悉六朝的读者想必都不会陌生,在此不做赘述。国乱自始

接下来,我们再将目光聚焦到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相王刘义康身上,等待他的最终判决会是什么呢?

作为皇室子弟,又曾是德高望重的相王,杀是杀不得的,对此宋文帝心知肚明。他私下派人去探视被软禁的相王,传达了希望他主动请辞之意。刘义康如梦初醒,上表辞去一切职务,随后不敢逗留京师,准备坐船离开建康城前往江州。

登船之后,刘义康回身远望烟雨迷蒙下的建康城。多年前,他为帮助哥哥,毅然决然放弃坐镇一方的机会,只身挑起“相王”一职,这座城见证了他的辉煌,也镌刻下他的落寞。他想不通,自己像忠犬一般为皇兄效力,到头来竟如丧家之犬惨遭驱逐。走入船舱后,他轻声问身边的慧琳师傅:“弟子还能等到回京的那一天么?”慧琳半晌无言,只留下一句话:“相王此刻真应悔恨自己当年不读书啊!”是的,刘义康不喜读书,看不懂袁淑的故意卖弄,自然也参不透古往今来功高震主者的殒命劫数。

刘义康没看透,有人却帮他看透了。一个来自千里之外的解职人员扶令育亲自前往皇宫,上表面圣道:“前汉,文帝与弟弟淮南王刘长生隙,刘长被贬谪,袁盎曾劝谏说‘淮南王刘长如果在流放的途中死去,陛下将落下杀弟的恶名’。文帝没有采纳,刘长果然死去,文帝追悔莫及。陛下即位以来,四处选拔贤才,何况彭城王刘义康是先帝的爱子、陛下的弟弟,陛下却弃之不用,天下都为陛下感到痛心。“即使彭城王有什么过错,也该趁此机会让他分辨善恶,指引他走上正道,为何要听信传言而将其废黜!庐陵王刘义真的往事就是前车之鉴。臣虽一介草民,若彭城王一旦在南方故去,也深为陛下感到羞耻……请求陛下将彭城王召回京师,兄弟和睦,则天下不再怨恨,不必非要恢复其司徒、扬州牧的职务啊!臣下所言如果对国家不利,请求陛下杀了我。”

扶令育为国之心相当感人,所陈之言也很是诚恳,宋文帝却只听进去一句,即最后那一句。扶令育最终被打入大牢,在狱中被正法了。

刘义康没有回来,而宋文帝对已经被贬为江州刺史的弟弟仍不放心。他委派征虏司马萧斌领豫章太守一职,实际上,江州大小事情都由这位豫章太守全权处理。另外,宋文帝又派龙骧将军萧承之领军驻防豫章,警惕刘义康的异动。

刘义康明白此刻自己这个江州刺史已然成了光杆司令,甚有自知之明的他于次年上表辞去江州刺史一职。宋文帝答应得很爽快,改任其为都督江州、交州、广州三州诸军事。江州刺史一职由庾登之接替。

熟悉六朝历史的读者都知道,都督某某诸军事只是个添头,少去了“刺史”便什么都不是。此刻的刘义康再无任何权力可言。那么,刘义康是否可以松口气,认为皇兄对其杀心已灭?宋文帝之举骗得过刘义康,甚至骗得过朝廷,唯独骗不过自己的长姐——会稽公主刘兴弟。作为过来人,她已看惯太多宫廷政变,生死即在一瞬间。一次,文帝与长姐聚会,公主趁其乐融融之际突然离席,走到文帝面前行跪拜大礼,痛哭流涕。宋文帝吓坏了,深知长姐一般不哭,一哭必是大事。第一次哭是丧夫之时,第二次哭则是前番救子心切,这次哭又是因为什么呢?宋文帝连忙搀起长姐好生安慰,刘兴弟则老泪纵横道:“车子(刘义康的小名)年老了,日后恐怕不为陛下所容,我这个做姐姐的特地求你饶他一命。”注意,刘兴弟说话很有技巧,当初是“你家”“我家”,现在又是“姐姐”“陛下”,看似拉远关系,其实触动了文帝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宋文帝听后也即刻号啕大哭,想起当初惨死的大哥、二哥,自己病重期间刘义康的兢兢业业。于是,他走到殿内另一侧,打开窗户,指着窗外隐约的蒋山说道:“我指蒋山立誓,如有朝一日违背长姐所托,便是有负初宁陵(宋武帝刘裕的陵寝)!”当即,他下令将宴会上的美酒封存起来,派人赏赐给江州的刘义康,并送去书信道:“会稽姐姐饮宴之时思念弟弟,现将所余美酒封送于你品尝。”

刘兴弟这招有用么?短期来看,还是起了一定效果。直到元嘉二十一年(公元444年)她去世前,刘义康都安然无恙。可最终宋文帝仍是杀死了刘义康。宋文帝失信于长姐,辜负了高祖,也失信于天下,最终落得被儿子杀死的下场,也不无讽刺。

有人说,刘宋王朝乃至整个南朝皇室的骨肉相残是从刘劭弑父开始的。其实不然,当宋文帝向弟弟举起屠刀那一刻,南朝的命运业已注定。

刘义康时代结束了,但对刘宋王朝的影响却是巨大且深远的。首先,刘宋王朝兄弟内部开始渐生嫌隙,众兄弟团结一致对抗顾命大臣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实事求是地讲求是,刘义康对宋文帝并无恶意,一直为国事操劳,可说是忠心耿耿。刘义康的不幸遭遇,不仅让剩下的几个弟弟对宋文帝这个三哥心生芥蒂,就连堂兄刘义庆也开始疏远文帝,这是宗室内讧的先兆。

其次,朝臣之间的团结和积极进取之心消失了。刘湛结党营私,虽有重罪,可他并非蒙蔽皇上、陷害忠良的奸臣,不过是贪权。而现在呢?真正想干事、积极进取的人死了,剩下的都是些人浮于事、浑噩度日的庸人。“各家自扫门前雪”成了刘宋王朝官僚集团的真实写照,再也回不到当初团结一致的局面了。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通过此次事件,无论是高门世族,还是寒门庶族,其表现都让刘宋统治者大失所望。高门步步钻营,寒门贪权躁进,都给宋文帝敲响了一记警钟。往后,刘宋历任君主甚少在高门和寒门中不断摇摆,转而将权力下放给皇亲,从而引发了一场又一场的皇室内讧。

之所以把刘义康事件说得这么详细,是因为该事件对少年刘骏世界观的影响是刻骨的。如果宋文帝没有对刘义康赶尽杀绝,或许日后孝武帝刘骏的双手也不必沾满太多亲人的血液。

刘湛被捕前说过:“你们这是在乱国!”确实,他言之无误,刘宋王朝的动乱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了。第二章北方的入侵南国内忧(上)

刘义康一党被踢出朝堂后,宋文帝对朝野内外做了新的调整,地方上基本呈现“刘宋宗室星罗棋布担任刺史”的奇特现象。

这批人主要有荆州刺史刘义季、南徐州刺史刘义宣、南兖州刺史刘义庆、南豫州刺史刘骏、江州刺史庾登之、湘州刺史刘铄、徐兖二州刺史臧质、青冀二州刺史杜骥、豫州刺史刘遵考、雍州刺史刘道产、梁州南秦州刺史刘真道。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年,刘骏及其四弟刘铄都成了坐镇一方的刺史,而刘骏才十一岁,刘铄则刚满十岁。出于这个原因,刺史职位是遥领,刘骏本人还在石头城内熟悉军务。然而,此时国内外大环境催促着这批刘宋皇少需要尽快成长起来,因为这段时间内北方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统一大业。

曾经兴起于草原、崛起于代北(指北魏)的索虏,自打在中原扎根后,便开启了统一北国的计划。北魏第三位君主拓跋焘在位期间,版图更是急剧扩张。刘义康时代结束后,刘宋和北魏围绕仇池地区展开了长达数年的争夺。在元嘉二十二年(公元445年),双方握手言和。原仇池地区被一分为二,十分之九的版图为魏军占领,刘宋册封的武都王杨文德只能在刘宋益、梁两州之间和ont size="池部分领土上建立流亡政府。

这时,北方已经完成统一,而刘宋王朝内部却再次出现内讧,这一次搞事儿的是山越。“山越”狭义上特指江东、江南一带东吴腹地内的少数民族——越族,而广义来说则包括湖南、湖北、江西、福建等整个南中国范围内的百越。

众所周知,南方开发得晚。早先,南方少数民族的人口数量是远大于汉族的,我们将这些少数民族统称为“越族”。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开始征伐百越,使得庞大的越人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部落,分散于南方。但秦汉两朝的核心统治区域还在北方,对被分割在广大南方区域的山越并无心征讨。东汉末年,孙氏割据江东后,为了能够和北方抗衡,必须保证江东内部的稳定和充足的兵源。对那些时不时出来捣乱的山越肯定是要打压了,而且为了北伐曹魏,那些山越也必须充作兵源。更重要的是,经过与山越的交战,许多江东将领发觉这是提升部队战斗力、搜刮财富的好办法。面对东吴的死命围剿,山越的数量和破坏力大大降低。东晋时期,迁居江东后再次面对和东吴一样的境况。但东晋政权从建立之初就处在持续的动荡之中,别说北伐中原了,就连内部矛盾都处理不好,更遑论清理山越了。于是,解决山越问题落到刘宋王朝的头上。

凭借刘宋王朝强大的凝聚力和国力,终将困扰南方千余年的山越问题彻底解决了。山越问题的解决表明,自那以后,在整个南方,少数民族和汉族的冲突几乎消除,这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要知道,在北方,少数民族和汉族的矛盾依旧持续了上千年。

仅凭这一点,我们足以将宋文帝刘义隆称为“千古一帝”,并非因他的“元嘉之治”带来南国经济的腾飞,而是其正确的做法弭平了汉越之间的民族矛盾,这点即使孝文帝的汉化政策都没能做到。而刘义隆仅用了二三十年,就做成了很多王朝连续几代帝王都未能做成的事情。

刘义隆讨平山越的战役中,最为辉煌的一系列战役是由其第三子即后来的孝武帝刘骏,率领沈庆之、宗悫、柳元景等干将取得的。

元嘉二十二年(公元445年)初,宋文帝任命十六岁的武陵王刘骏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镇守襄阳。这是刘骏第一次出镇地方,再也不用待在石头城学习军务了。襄阳是南北对峙时期的一座著名的边镇,是南人阻挡北方势力南犯的要冲,也是南人想要收复的前哨。但自东晋偏安江左以来的一百多年间,尚未有任何一位皇子镇守过襄阳,刘骏有幸成了百年来第一位出镇襄阳的皇族。

东晋以来,南方除汉族外,最大的民族就是山越,他们从长江中上游地区向东向北扩展。而刘骏所在封地武陵的山越叫作“五溪蛮”。各部蛮人分别由蛮王统帅,多者几千户甚至上万户,少者也有几百户,在地域上他们并不相连,语言也不一致。宜都、天门、巴东、建平及长江以北诸郡的蛮人都居于深山重阻之中,人迹罕至。

朝廷为使蛮人纳租服役,先后在蛮人地区设立数十个郡县,规定蛮人归顺者一户只需交纳谷物数斛,其余无杂调,比汉民的负担要轻得多,这也诱使相邻地区的汉民有时为逃避重赋而逃入蛮人地区。当天灾人祸发生或地方官吏治民不力的时候,这些蛮人,尤其一idt,尤些力量较强大的蛮族部落,往往会在蛮王的指挥下进攻汉人的城邑,抢掠商旅和汉民的财物。他们又立场动摇,时南时北,摇摆于刘宋和拓跋魏之间以获取更大利益。

前任雍州刺史刘道产治理雍州期间采取怀柔政策,使得居住在深山中的山越纷纷走出山谷,在平原附近安居,在给地方增加户口的同时也造成了极大麻烦。出山后的山越暴露出野蛮凶性,开始大规模骚扰汉民。

起初,宋文帝派遣归来英雄朱修之为征西司马前去征讨,但朱修之铩羽而归。愤怒之下的宋文帝将朱修之打入大牢。而后,建威将军沈庆之代替朱修之成为征讨山越的领军人物。沈庆之孤军深入,大败沔水流域诸蛮,俘获七千余人。南国内忧(中)

当得知武陵王刘骏前往襄阳赴任的消息后,山越再次集结兵力,沿途骚扰,意图给这个皇三子一个下马威。哪知这位刚满十六的武陵王意气风发,下令随郡太守(今湖北随州)柳元景负责清理路上阻碍他赴任的山越。

柳元景也是一位将才。尽管此时他缺衣少粮的,仍从郡县守备不多的卫队里挑选出五百勇士埋伏在驿道边。夜间,见蛮人出来举火急攻,蛮人不知官军多少,惊扰践踏、跳水溺死者达千余人。官军趁夜色鼓噪追击,又砍杀数百人。清扫掉这些不听话的山越,刘骏重整旗鼓前往襄阳。

刘骏成功到达襄阳后,考虑到这些山越平素为祸一方,既破坏了地方经济的正常发展,又或许会成为未来南北大战时掣肘南方的麻烦。于是,刘骏上书宋文帝,请求斩草除根。上书得到宋文帝的首肯,很快以沈庆之为主帅,中兵参军王玄谟、随军太守柳元景,外加司空参军宗悫组成的讨越联军驻扎到沔水流域,总兵力达两万。而后,诸将兵分八路,开足火力绞杀山越。沈庆之和柳元景的能耐自不必介绍,参与到此次战役中的两名新将,王玄谟战力稍差一些,宗悫则是难得一见的猛将。我们熟悉的成语“乘风破浪”就与宗悫有关。前番时日,他还出征林邑国(今越南南部),打了一场漂亮的国际战役,差点灭了林邑国。

遇上这群精英,那帮山越只能是死得很有节奏感了。败北的山越凭借地形优势居高临下,在山上对官军进行阻击。沈庆之在察看地形后对诸将说:“若依旧法必败。去年风调雨顺,诸蛮丰收储备丰足,要靠围困一时难以奏效,那只能使官军受损。如今一改成法,各率所领到山上扎营,这样出其不意,诸蛮必定惊恐;趁其惊乱,可不战而胜!”

于是,诸路军砍山开道,但不与蛮人交锋,只顾摇旗呐喊,以乱蛮人军心。看到官军同样占据山险,蛮人见优势已不复存在,并且担心自己被困在山上,纷纷溃散四逃。这样,自冬至春,官军有了蛮人丢弃在山上的粮食,省却了驿道的运输成本。

不久,原已归顺的南新郡(治所在今湖北房县)蛮帅田彦生带领六千余人反叛,围攻郡县。沈庆之派遣柳元景率领五千人急救。柳元景的军队还没有到达,郡城已经被攻破;蛮人纵火焚烧,仓库及庙舍都化为灰烬,随后又驱逼城内吏民屯居附近白杨山山近白。柳元景率军追至山下,把山包围成几重。宗悫率领将士先登,众军奋力急攻,大破蛮兵,威镇诸山。群蛮这才叩头请降。

沈庆之患有头风病,常戴着狐皮帽。群蛮看见他的狐皮帽就害怕,称他“苍头公”。看到他的军队,蛮人都会惊叫:“苍头公又来了!”攻破了田彦生的蛮军,沈庆之就率军从茹丘山到达检城,又大败诸蛮,斩三千首级,俘虏蛮民两万八千余人,招降蛮民两万五千余人,收缴牛马七百余头,粮食九万余斛。武陵王在白楚建了纳降、受俘两城来安置蛮民。此后,只有幸诸山的犬羊蛮屡屡寇扰,沈庆之又率领众军前往讨伐。

官军在山下依险要处筑营,营中开门相通。沈庆之又命令诸军只在营中打井取水,这样就可防蛮兵下山烧营。一天,蛮兵趁着大风在夜间下山,人人手举火炬准备烧营——官兵营房多为幔布及草屋。蛮兵刚点燃,官兵就随即浇灭。同时,官军又多用弓弩夹射蛮兵,蛮兵不能抵挡,于是四散奔逃。后因山高路险,夏雨正盛,不得已,沈庆之就下令建六处营垒在山下戍守。蛮兵被困日久,粮食匮乏,纷纷下山归降。这样,官军又俘获数万人。

前后俘获的数万蛮民,沈庆之在请示朝廷后,把他们都迁往京都建康作为营户——俘虏的民户配置各地,归军队管辖。

就这样,利用迁移同化的方式,刘宋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山越这个群体彻底消化掉了。与之相比,北魏拓跋焘采取融合其他民族的措施要明显野蛮、血腥得多。那么,他依靠的是什么措施呢?暂且不表,后面会提到。

武陵王刘骏通过这次讨伐山越战役,在雍州地界树立了自己的权威,也为其日后争取政治资本积累了民心。而沈庆之、宗悫、柳元景、王玄谟等人也都在即将到来的南北大战时一显身手。继檀道济死后,刘宋王朝新一拨军界之星也正式走向前台了。

但此时,刘宋王朝内部再次发生了一起事件,牵动了宋文帝的神经,也把刘义康往死路上又推了一把,更让一代史学才子范晔丢了性命。

刘义康被废后,范晔被宋文帝提进中央。此人最出名的一件事是他撰写了前四史(《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之一的《后汉书》。当然,没人能想到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史学大家居然头脑发热去搞政治,最后还把自己搞死了。

元嘉二十一年(公元444年)正月,临川王刘义庆病逝。同年八月,长公主刘兴弟也死了。刘宋宗室最有分量的两位长者先后离世无疑让被废的刘义康心里更加惶恐和紧张。同年,宋文帝让七弟刘义季顶替之前刘义庆的职位,将六弟刘义宣安排到了荆州。同时,宋文帝另外两个儿子,第五子刘绍、第六子刘诞分别担任江州刺史和南徐州刺史。面对刘宋王朝的人事大调整,有一个躲在幕后的小人物突然窜到前台,决心酝酿一场政变,改变整个刘宋王朝的走向。这个人叫孔熙先,原广州刺史孔默之的儿子。

此人博览群书,最感兴趣的却是谶纬学说。一天,他夜观天象,自己又占了一卦。据卦象显示:刘宋皇室将会骨肉相残,宋文帝会死于非命,而江州之地会出现新的天子。对于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来说,这一发现可谓振奋人心。至于这个“江州天子”的头衔,孔熙先则锁定在被废的刘义康身上。

之所以选定刘义康,一来是孔熙先觉得他身在江州,又有政治资本(毕竟刘义康时代长达十余年);二来也是因为当年自己父亲在广州任上遭人弹劾时全靠刘义康帮助才得以幸免,孔家一门都对其感恩戴德。南国内忧(下)

小人物要搞大事情,则必须联络皇帝身边的近臣,至少也得是手眼通天之人。孔熙先首先想到了范晔,因为他知道对方不得志。

范晔为什么不得志?得从他的职业入手分析。熟读历史的人一般都觉得自己很厉害,通晓古今兴废,好像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力。可事实上,他并没有那种能力,理想上的巨人往往对应现实中的屌丝。这样看,范晔确实不得志。他无能但想搞大事情,这么一来,他当仁不让地上了孔熙先的贼船。

接着,孔熙先继续物色人选。他瞄准的二号人物叫臧质。据他判断,臧质也必定不得志。原因何在?得从他的身份去分析。臧质是外戚,却是很没有存在感的外戚。臧质是刘裕发妻臧爱亲的侄子。按理说,凭臧爱亲在刘裕心中的地位,她娘家应该受到不少照顾,其实不然。要知道,在一个凡事都讲究门阀等级的社会,论资排辈是先看门第的,哪怕是外戚。刘裕亲妈赵安宗那一支、后妈萧文寿那一支的发展远比臧家好得多。尤其萧文寿,她的外戚中直接出了一个刘宋王朝的终结者——萧道成。臧质本人出身不高,长得也丑。高颧骨、凸下巴、秃顶,稀疏的几根头发还是卷毛。不满二十的时候,他曾去拜访雍州刺史赵伦之(刘裕的舅舅,赵安宗的弟弟)。赵伦之对其非常怠慢,臧质不禁大怒道:“你我都是外戚,不过是依靠老女人们支撑门户而已,至于如此轻视我吗?”说完,就拂袖而去。可见,同样是外戚,臧家还要被稍高一等的赵家鄙视,更遑论还要高贵一些的萧家了。

后来,会稽长公主常在宋文帝面前给臧质说好话,他才当上建平太守。任职期间,深受当地少数民族的爱戴,不到三十就历任历阳、巴东等名郡太守。因处事干练,喜欢军事,宋文帝认为他有才能,将其晋升为徐兖二州刺史。

显然,臧质本人还是很有能耐的,可惜门阀制度一直阻碍他的晋升之路。而现在,姑姑唯一的女儿——会稽公主刘兴弟也死了,他今后升职又能依靠谁呢?所以,对于孔熙先投来的橄榄枝,臧质也是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而后,孔熙先继续串联运动,刘义康以前的家奴、宗教头目法略和尚、法静尼姑、胡藩儿子胡遵世先后加入其中。据说,法静尼姑还和孔熙先勾搭上了,而后者则利用其僧尼的身份,作为联络刘义康的中间人。

当然,孔熙先大搞串联之中也有一处败笔,那就是他又找上了徐湛之。起初,徐湛之作为刘义康早先的同党,心中还是感念刘义康对自己的好。可随着计划进一步深入,徐湛之越琢磨越觉不对劲:不对啊,现在三舅对我这么好,我是他眼前的红人,干吗还没事找事继续联合四舅搞政变啊!更何况,老妈死了,万一事情败露,就连能出面保我的人都没了啊!

徐湛之担心政变会失败,就将范晔等人的计划向宋文帝告密了。他上书称:“近期,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突然让大将军府吏仲承祖传达范晔和谢综等人的意思,将要谋反。以臣过去曾蒙受刘义康眷顾,加之去年臣母去世,这群人跑前跑后,判断臣定会与他们苟合。不久,范晔亲自前来劝说,称臣的名声逐渐不好,将来能够全身而退都很困难。当时,臣就向皇帝密报了,圣上令我暗中继续与之周旋,以探究出实情……现将檄文、人名等全部上呈。”

宋文帝下诏:“看到徐湛之的奏表,朕吃惊不小。范晔素无品行,年少即有恶名,只因他有才华,才用其所长,把他晋升到高位。可是,他阴险之性却记不住恩遇,还心怀不满。朕每每包容,望他能改过自新,没想到其人竟猖狂到如此地步!”遂下令有关部门彻查该案。

当夜,宋文帝召范晔及百官入宫,将其软禁在客省(处理藩属事务的衙门),并逮捕了谢综和孔熙先兄弟,三人全部招供。范晔却还是嘴硬,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谋反,同时又说孔熙先等人临死拉垫背,很下作。孔熙先听后,笑着对殿中将军沈邵之道:“所有部署、文告、书信都出自范晔之手,事到如今还抵赖什么!”

宋文帝将搜查来的范晔的亲笔书信都给他看了,范晔这才无话可说,乖乖认罪。第二天,全副武装的士兵将范晔押到监狱。范晔入狱后,还在询问徐湛之在哪里,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是被徐湛之出卖的。

对于孔熙先从容认罪的胆色,宋文帝倒生出了兴趣,亲自派人传话:“卿家是大才,却不受重用,与市井小民为伍,理应生出不臣之心,是朕辜负了你啊!”同时,他又质问吏部尚书何尚之:“你是如何选拔官员的?孔熙先这种人才不被重用,必然要去做贼啊!”

孔熙先可能也良心发现了,在狱中上书宋文帝,坚信自己的占卜无误,让宋文帝小心晚年骨肉相残之祸。

很快,这场由“占卜”酿出的谋反案最终以范晔及其三子、孔熙先兄弟子侄、谢综兄弟等人悉数斩首而告终。值得一提的是,范晔临死前丑态百出,一点都无坦荡之色,喋喋不休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徐湛之云云。

迷信害人,深当为戒。这是电视剧《风云》在片尾要说的,也是以上事件给后人的启发。不过,孔熙先的占卜倒确实没算错,只是这个“江州天子”没有应在刘义康身上,至于应在谁身上,后面会揭晓。(关于那些玄乎其玄的预言可参见附录三)

而此事件的涉案人员还有三个侥幸逃脱一劫。首先是徐湛之,他是污点证人,自然免责。其次是臧质,由于这次谋反事件尚在策划初级阶段就被调入京城,后面的谋划参与较少,宋文帝倒也没对他下杀手,仅将其降职为义兴太守。宋文帝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的一时手软,让这个表兄弟后来成了南北大战中的风云人物。

作为此次事件的焦点人物刘义康,则自电,则削去爵位,连同子女一起废为庶民,除去宗籍,流放到安成郡(江西安福)。宁朔将军沈邵领兵监视刘义康一家。而身在安成的刘义康终于有闲暇时间读书了,在他了解了西汉“尺布斗粟”的故事后,终于明白那日老和尚劝他读书的道理,慨叹:“前朝已有此事,我不了解,获罪也是理所应当。”边关告急(上)

就在孔熙先意图颠覆宋文帝政权的同时,刚刚统一北方的拓跋焘也未消停。很快,拓跋焘残酷血腥的种族灭绝计划引发了一场波及整个关中的大动乱。

之前说过,宋文帝通过“军事打散,文化征服”的决策,基本消除了山越这个困扰南方千年的民族问题。可与之相对的拓跋焘在北方,直接在战争中达到灭种的效果。

拓跋焘的军中会掺杂鲜卑族和其他民族的成员,后者一般冲在队伍最前面,每次承担攻城、堵箭等危险任务。这样,无论战争胜利与否,拓跋焘都是最后赢家:战争胜了,攻城略地,满足了自己的欲望;战争败了,其他民族人员必然可死掉大半,撤退时还由他们负责殿后,鲜卑族可以保存实力,安然无恙。拓跋焘不断发动战争的结果,使得其他民族的人口比例急剧下降,这恰恰是北魏没能重蹈十六国覆辙的根本所在。

所谓各族融合,于拓跋焘这样的战争狂人来说不过是一块遮羞布。他所谓的民族融合的途径绝不是文化交融,而是利用战争机器达到种族灭绝。十六国交替的很大原因就在于各族比例持平,谁都没有对他族产生绝对的控制力,而这个情况到了北魏初期发生转变。

大家不难发现,曾经的屠各匈奴没了,氐族也几乎没了,羯胡也许有但很少。汉族嘛,毕竟基数在那,即使灭不了,也开始被鲜卑同化了。而这一切的改观,全部是在拓跋焘的操作下实现的,甚至在不远的将来,他还会恬不知耻地在盱眙城下炫耀自己这一成功的灭种计划。

话说回来,其他民族也不是傻子,在一次次被拓跋焘忽悠着送死之后,他们也萌生了反抗之心。于是,在一个名叫盖吴的卢水胡人的带领下,关中各族人民发动了一场反抗拓跋焘种族灭绝政策的起义。然而,毕竟不是专业性军事武装,这些散兵游勇在久经沙场的帝国军人面前,全部成了待宰羔羊。而拓跋焘为了防止刘宋联合盖吴,还派部队前去刘宋国境内烧杀抢掠,在淮北大片地区执行“三光政策”。

此时,刘宋内部接连发生雍州山越叛乱事件(之前提到的刘骏定雍州)、孔熙先谋反事件,根本腾不出手支援盖吴起义。这场声势浩大的起义仅持续了一年不到就被镇压下去了。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起义中,有一个响应盖吴的人叫薛永宗。他战败后,族人薛安都杀出一条血路,南投刘宋,并在南国继续书写了一段辉煌。而拓跋焘在镇压盖吴起义的同时还掀起了一场灭佛运动,凡是和尚都成了拓跋军队屠宰的目标。

搞定了内部,拓跋焘又将触角伸到北疆,柔然在索虏的强大攻势下,暂时退居漠北。

面对北方的日益强大,刘宋中下级军官王玄谟多次向宋文帝上书陈述北伐之意。他对宋文帝说:“彭城是水陆交通要道,应当以皇子到此镇守。”宋文帝觉得此言有理,于是在元嘉二十五年(公元448年),任命前不久在讨伐山越中立下大功的武陵王刘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镇守彭城。第二年,又以六子随王刘诞为雍州刺史,顶替刘骏。

宋文帝的举动也引发了拓跋焘的警觉。他趁着北征柔然归来之际,重新组织大军南下,声称要会猎梁郡(今河南商丘)。宋文帝听闻拓跋焘提兵十万南下,担心他又要假借狩猎对淮河沿岸的百姓进行劫掠,于是下令边境部队:“敌人来时人少,就坚守城市;敌人如果大举南下,就和百姓撤往寿阳。”可宋文帝的旨意还没下达,索虏的部队就大举南下了。刘宋宣威将军郑绲、绥远将军郭道隐两人均弃城而逃。拓跋焘随即下令掳掠淮河两岸,杀戮不少边民,进而进攻淮西重镇悬瓠城(今河南汝南)。悬瓠这座孤城在临时太守陈宪的带领下,仅依靠不足千人的兵马和拓跋焘十万大军死磕了月旬。而此时,悬瓠大战已引起刘宋高层的关注。宋文帝急命此时驻扎在彭城的三子刘骏出兵增援。

这是刘骏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虽然之前也有征讨山越的作战经历,但毕竟都是在沈庆之、柳元景这些将领的帮助下完成的。这次增援悬瓠对刘骏来说意义重大。他知道,这次行动对自己是一次考验,没有了沈庆之、柳元景,所能依靠的唯有彭城的一些地方部队。但若能依靠这些部队立下功勋,他日也能无惧于天下了。

刘骏出发了,仅带了一千骑兵,外带三日口粮,从徐州奔袭悬瓠,目的是为打拓跋焘一个措手不及。他深谙,即使是久经杀阵的拓跋焘也未必会猜到刘宋援军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从东北的后方前来增援。刘骏恰恰就是打他个出其不意。此次,将部队分为五支,以刘泰之为奔袭部队的元帅,后分别交由垣谦之、臧肇之、程天祚、尹定和杜幼文率领。其中垣谦之带领的一支人马在途中又进行了扩编,抵达战场时已近两千人了。

而当垣谦之到达汝阳城附近的时候,恰巧遇上当时驻扎在那里的魏军拓跋仁所部。他们负责在此地掳掠奴隶和整理物资。这些部队平日负责抢掠,战斗力并不高,外加其注意力集中在寿阳方向过来的援军上,压根没想到彭城方面会来援军。所以,当宋军出现在魏军大营附近时,魏军都吓傻了。宋军这支千人突袭队攻入索虏营中,大杀一番,一举击毙了三千魏虏。而此时被捆绑的宋人百姓看到杀来的宋军,个个喜出望外,高呼道:“王师杀回来了,给我们狠狠打这群胡鬼!”百姓一边呐喊,一边趁机逃脱,一时间竟也逃了不少人。

魏军被冲击之后开始四散奔逃,宋军原本想继续追击,但由于急行军体力损耗过大,追出一段后只能折回汝阳。此时,魏军的钜鹿公余嵩正率军从虎牢赶来押送奴隶,看到这支宋军突袭队没有后援,便下令将其包围。

由于此时的突袭队已是强弩之末,在魏军重重包围下,加之还未用餐,很快就陷入了无序的慌乱之中。之前果敢坚毅的垣谦之此刻却抛下部队逃命去了,也许面对强压之下,一直紧绷的弦断裂之后,人也就失去了主意。而作为突袭队元帅的刘泰之自知取胜无望,便感慨道:“兵败妅帤胜兵败此,我又有何颜面回去呢?”于是,他放弃逃命,下马坐在地上,被魏军乱刀砍死。剩下的四名将佐中,臧肇之溺水而亡,垣谦之、尹定、杜幼文三人侥幸带着九百人突围成功。边关告急(下)

事后,宋文帝大为震怒,将三子刘骏的军号由安北将军降为镇军将军,王玄谟作为刘骏的辅官连坐被免官,而立有功劳的垣谦之却因临阵脱逃而被斩首,尹定、杜幼文两人则被投入大牢。

细看宋文帝的这一做法,相当不公平。武陵王以千余人击杀索虏三千余人是立有大功的,且救下的百姓又不计其数,最终却因寡不敌众而招致罢免,不得不令人意难平。即使垣谦之逃跑可恶,但突击也是有功的,无论如何也不至论死。可我们若翻看前史,檀道济、到彦之、刘湛、裴方明等人的际遇或许已向我们展现了宋文帝其人确实是“于左右少恩”之人。

作为宋文帝最不宠幸的儿子,刘骏对这个结局或早有觉察。而此次事件似乎也让他开始意识到,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只有更努力,获得更多的成就才能改变失宠的命运。不过这次突袭对刘骏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有一个人记住了这个刘宋皇子,记住了这个敢于只带千余人就只身突入千军万马合围的安北将军。

悬瓠城下,灰头土脸的拓跋仁来到拓跋焘面前。拓跋焘骑在马上,连正眼都未看拓跋仁一下便问:“敌军多少?你们死伤多少?”拓跋仁面有难色道:“敌军不足两千,我军阵亡……阵亡三千。”“真是笑话!我堂堂数万鲜卑儿郎居然被数千人击斩了三千余人!”拓跋焘转而看着拓跋仁道:“守彭城的是谁?岛夷还有此等人才?”“据说是刘义隆的三子,安北将军武陵王刘骏。”拓跋仁应答着。拓跋焘咀嚼着刘骏的名字,突然笑道:“彭城远距千里,居然敢解此地之围,而近在咫尺的寿阳却按兵不动,刘骏,呵,没想到刘义隆还有这等儿子!罢了,把攻城器械烧了撤兵吧!”拓跋仁不解:“陛下,何故?”拓跋焘摇了摇头道:“大军顿于坚城之下月旬不克,师必溃矣。放心,我们还会回来的。”

考虑到此时宋文帝已从寿阳方向派遣宋军主力北上,拓跋焘明白再留下去只能损失惨重,于是在斩杀多名推责将领后,下令烧营撤退。此次悬瓠战役宋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宋文帝为了嘉奖陈宪的顽强死守,将其加封为龙骧将军,领汝南新蔡二城郡守。但此次拓跋焘对淮河两岸边镇的破坏是毁灭性的,淮西六郡人口锐减,许多村庄被索虏夷为平地。而拓跋焘北返后,不依不饶写了封信讥讽宋文帝,称呼其“趁火打劫,掳掠边民,结果反倒在这次南征中损失惨重”,还扬言若想息事宁人,宋文帝需割让长江以北所有领土给北魏。最后,癫狂十足的拓跋焘还说自己有符咒,可以于千里之外咒杀宋文帝。

当宋文帝收到拓跋焘的书信后,他终于明白:这人怕是真疯了。对战争狂人来说,唯有武力破灭他的一切,才能让他彻底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行。宋文帝准备打醒这个老狐狸!

于两岸边加两嘯,宋文帝召开廷议,讨论北伐事宜。朝臣立刻分成两派,以丹阳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尚书吏部郎袁淑等人为首是主战派;以太子刘劭、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护军将军萧思话、左军将军刘康祖等人为首是主和派。

这不禁让人有些好奇了,主战派里除了王玄谟算是稍微懂点兵机的,其他都是清一色的文人。而主和派却糅合了当时刘宋军界里的实力派。当然,还得解释一下,所谓主和派并非不想北伐,而是认为应该推迟北伐。他们之所以希望推迟北伐,想必是从悬瓠城之战中总结了经验教训,认为此时刘宋军队各方面素质还达不到开启南北大战的指标。但垂垂老矣的宋文帝实在无法按捺心里“封狼居胥”的豪情壮志了,立刻反驳道:“北方人民在索虏的高压之下,处处揭竿而起,我王师一旦杀到,他们无不望风归降。此时多拖一天便是多消磨一天他们的耐心。”

宋文帝此言有些一厢情愿了。事实上,确有北方人民期待宋军北伐,但并非全部。在局部地区,尤其北魏的核心地区——山西、河北一带,当地民众已高度胡化,誓死效忠鲜卑索虏,后文会有所提及。

沈庆之依照自己的行军经验再次给刘义隆浇了一盆冷水,他说:“我方主力是步兵,而敌军是骑兵,正面迎敌根本无法相抗,当初檀道济两次征讨都无功绩,到彦之也是铩羽而归。王玄谟说他仅靠青徐二州接济就能担当北伐主力,这纯粹是痴人说梦,他的才干比不过二人,只不过是徒增败绩而已。”

宋文帝却不以为然道:“前番两次北伐失败是有缘由的,檀道济是养寇自重,到彦之是突生眼疾。你说的索虏倚仗的弓马之便也并非没有战胜的可能,现在是夏季,正是我们舟舰利用水系大展神威的时刻,等朕拿下滑台虎牢,持重进兵,到时索虏又能奈我何?”沈庆之还想争辩,宋文帝却不耐烦了:“你小子烦不烦?要论战去找江湛和徐湛之去!”

见宋文帝不想再理论下去,沈庆之也只能无奈道:“治理国家得找对方法,稼穑之事当问农夫,绣红女工当问婢女。陛下现在要北伐索虏,居然问策的是一群白面书生,这样怎么可能成功?”

沈庆之如此不识时务,宋文帝竟也不恼,而是哈哈大笑。看来,北伐的刺激让他也进入到一种癫狂状态。同样癫狂的还有大江彼岸的拓跋焘,听到宋文帝要北伐,他又修书一封,称:“两国升平已经很久了,可你总是那么贪得无厌,多次诱我边民,所以我才去你边境烧杀抢掠。先有盘古后有天,鲜卑健儿还在前。我是代表天命的象征,你又岂能来我桑干川和中山?倒是我可以怜悯你久居江南,和你易地而居。不过你已经五十岁了,据说还没出过远门,如何比得了我们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今送上十二匹白鹿马还有毛毡、药物等。你来的话,如果缺乏马匹,可以乘坐;路途遥远,也许会水土不服,可以吃药。”南北大战(一)

又是一通狠话!

走火入魔的拓跋焘此时已经语无伦次,而同样亢奋的宋文帝也看懂了这信文的意思。他没工夫和拓跋焘耍弄嘴皮子,下令全国紧急总动员,准备调集所有兵马,一举夺回当年的失地。

就在刘宋朝廷如火如荼准备北伐之际,拓跋焘却将三朝老臣崔浩处死,一同被杀的还有崔浩所在的家族——清河崔氏,以及他的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全族。此次事件牵扯人员之广、杀戮官员之重都是创了纪录的,史称“国史之狱”。

事件的起因很简单,就是拓跋焘让崔浩撰写北魏国史,要求实事求是,崔浩确实也实事求是了,还把撰写完的史书刻在了石碑上。有意思的事情来了。老百姓闲来没事去看这些国史,一看吓一跳,这国史的内容当真比小说还刺激,什么“拓跋家来路不正,是大汉奸李陵的野种”,什么“拓跋珪强奸小姨妈案”,以及“清河王杀爹案”……一通通、一件件无不实事求是,却也搞出了大事。

拓跋焘也是要脸的人,为了尊严,只能用崔浩的人头来泄愤了。表面上看,这是一桩“文字狱”案,实际上则是北魏内部汉人集团和鲜卑集团内讧之下的一次大爆发。经过此事件,北魏朝堂上汉人高官为之一空。这也从侧面说 明,拓跋焘心中的天下绝不是融合汉人和鲜卑人共有的天下,天下始终是鲜卑人的,至于崔浩等汉人只是有利用价值的一枚枚棋子罢了,等到他们威胁到鲜卑人利益时,也离死亡不远了。

那么,崔浩是否真的威胁到鲜卑人的利益了呢?答案是肯定的。庙堂之上,崔浩不断塞进汉人来做官。更重要的一点是,拓跋焘几次三番准备大举灭宋都遭到崔浩或多或少的抵制。而眼下南北大战一触即发,自己的阵营中也决不允许出现“魏奸”或疑似“魏奸”的人,所以崔浩必须死。

搞定了崔浩为首的汉官集团,拓跋焘准备和宋文帝放手一搏。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七月十二日,宋文帝亲自下达宣战诏书,南北大战正式爆发。

他在诏书中称:“敌人虽然近期遭遇挫败,但狼犬之心未绝,驱赶压榨着沦陷区的国民,妄图再次发动战争。这些年来,黄河以北、秦雍之地的各族人民都饱受鲜卑族人的摧残,他们翘首盼望王师前去拯救。据他们所说,今年春天,柔然趁着索虏南下之际,突袭了鲜卑人的老巢,致使他们部族损失惨重。而拓跋焘残忍好杀,生性多疑,刚刚诛杀了三朝老臣崔浩,敌人根基已经动摇了。我刚刚接见了柔然的使者,他们约定要和我们南北对进,一股消灭鲜卑丑类。如今雨水丰沛,江河畅通,正是百道俱济、出师北伐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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